怡夢
又一場《沂蒙山》演完了,王麗達還在戲里,問她今天演得怎么樣?她下巴微揚,說:“我覺得,還行?!蹦莻€“行”字微揚,喜悅、倔強、俏皮,像主人公“海棠”。又問她對自己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她說:“每一場都會有一點小遺憾,等我回去看看錄像?!?/p>
每一場彩排、演出之后,王麗達都會看錄像,找出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2018年至今,“海棠”已經(jīng)成為王麗達的一部分,她說:“在舞臺上我會想她所想,這樣,人物對舞臺上發(fā)生的一切產(chǎn)生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h3>在舞臺上享受表演
歌劇《沂蒙山》歌唱量極大,全劇40多個唱段本來就是一般歌劇的倍數(shù),海棠大大小小的獨唱、重唱、對唱、領(lǐng)唱段落更是有20多個,對于歌劇演員來說,在技術(shù)、體力、內(nèi)心上都是巨大的挑戰(zhàn),但對于王麗達來說,拿下它,更是過癮的。她說:“《沂蒙山》的歌詞、臺詞非常有文學性,樸實,又不是大白話。像《等著我,親愛的人》,把兩個人比作星、月、風、雨,唱的時候特別有畫面感,特別符合當時海棠的內(nèi)心。像《無情的風雨》中,舅舅犧牲了,海棠表達的痛苦、無助,是訴說式的歌唱,它的音區(qū)比較低,對女高音來說是非常大的挑戰(zhàn),但訴說拉近了角色和觀眾的距離,觀眾覺得人物不是在唱,而是在‘說,給予演員塑造人物更大的空間?!?/p>
王麗達經(jīng)常在曲目單上勾勾畫畫,那是一張“技能點”分配表。她說:“我會有一些設(shè)計,有的時候要巧妙地用聲音去塑造人物,不是每段唱都在‘爆發(fā),人物表達內(nèi)心的時候,需要唱出訴說感。我在氣息的分配和聲音的運用上會有掌控,隨著人物命運走向、內(nèi)心變化來表現(xiàn)?!?/p>
歌唱演員在舞臺上,一般給人的形體印象是向上“拔”,而在《沂蒙山》中,王麗達一出場就是“村姑”模樣,兩手搭著衣擺,兩腿分著站。像這樣的細節(jié)還不少,比如“八字步”“膝一屈、腿一拍”“身子向前傾,比個大拇指”等?!拔也蹲搅艘恍┬误w上具有代表性的動作、姿態(tài),還有納鞋底,每個地方的婦女納鞋底的動作是不一樣的?!蓖觖愡_說起這些“土味兒”,津津樂道,“在舞臺上拿捏這些細微之處是非常享受的,因為角色會更加豐富、貼近老百姓、符合人們心目中的樣子。有一次在臨沂演出,演完之后,一個當?shù)氐睦蠇寢屔吓_來和我說山東話,她說:‘哎呀,你那幾步路走的,你就是山東人吧!其實,我是湖南人?!?/p>
王麗達從小喜歡湖南花鼓戲,唱了4年,練功那會兒留下的傷疤,到現(xiàn)在還烙在胳膊上,她深知動作、形體在表達中的重要。她說:“我要在演出的3個小時中,讓觀眾看到海棠從一個‘村姑成長為一個紅嫂、一個堅定的革命者。從不舍得丈夫從軍,到為一句承諾、為一個大義,義無反顧作出犧牲,音色上、形體上都要有變化。”
真正投入到人物中,從演員的內(nèi)心體驗到觀眾的情感共鳴,需要的是恰如其分的外部體現(xiàn),王麗達說:“其實,越是在舞臺上體驗到強烈的情感,在表現(xiàn)的時候越是需要控制。當海棠拿到丈夫的那雙血跡斑斑的鞋的時候,我就想,一個女人失去父親一般的舅舅、失去姐姐一般的夏荷、失去孩子,最后等來的是丈夫的鞋子,一拿到那雙鞋,她的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當時在炕頭給他縫鞋的場景,作為人物,她當時肯定說不出話了,但是作為演員,我要保持一定的理性,要控制好自己。那個時刻站在舞臺上,作為海棠,我?guī)缀醯瓜铝?,但作為演員,我不能真的倒下,是驚得一個踉蹌,這時候氣息已經(jīng)浮到上面來了,因為失語、難過,這種氣息狀態(tài)是很難歌唱的。每次演到這里,我坐在磨盤上,會迅速調(diào)整一下,讓氣息沉下來,但不能讓觀眾看出來,形體表演同時又在緊張地進行著,所以,這個時候我需要一個特別強的氣息支撐。每一段都要以全部心力去把握?!?h3>每一部戲都有收獲
“每一部戲都有收獲,是技藝的成長、表演的進步,也是心靈的洗滌?!蓖觖愡_說。至今,她已演過十幾部歌劇和音樂劇,在歌劇《英·雄》中,她扮演中國第一位女共產(chǎn)黨員繆伯英。她說:“繆伯英、何孟雄這一對英雄夫妻,為革命犧牲了家庭、孩子,他們讓我知道了那一代共產(chǎn)黨人是如何堅守信仰的,我想以我的歌唱,讓更多人知道,他們?yōu)榻裉烊藗兊男腋I罡冻隽耸裁??!?/p>
她也演過為人們所熟悉的人物,比如歌劇《扶貧路上》中的黃文秀?!八氖论E、形象廣為人知,演好她對于我來說是很大的挑戰(zhàn),我在前期準備的時候,把能找到的關(guān)于她的所有視頻資料都看了,為了能捕捉一些她的特點,比如動作、語言、狀態(tài)等。我觀察到,她愛扶眼鏡;她走路特別快,大步流星、一陣風,像個男孩子;她愛笑,一笑會露出牙齒,特別燦爛,我感覺她非常陽光向上?!蓖觖愡_說,“演黃文秀,更多時候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我在琢磨,我這個妹妹是怎么想的?她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理解到,她的感染力、魅力所在就是堅強。在這些時候我覺得黃文秀并沒有走遠,千千萬萬扶貧干部為這份事業(yè)作出了各種犧牲,她還活在他們每個人的心里。”
而歌劇《沂蒙山》,海棠對于王麗達來說,是從生命到藝術(shù)的全線成長?!坝幸淮窝莩觥兑拭缮健?,臺下坐著一排外國友人,他們不懂中文,但是都看哭了,我相信他們看懂了。能感動他們,是故事本身感人,音樂本身動人,這是不需要語言去翻譯的。這讓我更加堅信,要講好中國故事。”王麗達說,“中華民族有那么多值得歌唱、值得演繹的故事、人物,歌劇雖然是舶來藝術(shù),但我們有著賴以自立的核心部分,我們自己的人物、故事——我的自信來源于此?!?/p>
(摘自《中國藝術(shù)報》,本刊有刪節(jié))(責任編輯 張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