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r id="yyy80"></tr>
  • <sup id="yyy80"></sup>
  • <tfoot id="yyy80"><noscript id="yyy80"></noscript></tfoot>
  •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性中含氣
    ——孔子人性思想的另一種解讀

    2021-11-25 04:11:08任鵬程
    管子學(xué)刊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楊伯峻含氣血?dú)?/a>

    任鵬程

    (山東省中國(guó)特色社會(huì)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山東 濟(jì)南 250001)

    一、問題的提出

    如何解讀孔子的人性思想?學(xué)界對(duì)此研究已取得較大進(jìn)展,有性善惡混(1)馮兵:《論孔子善惡混存的人性觀》,《哲學(xué)研究》2008年第1期,第76-80頁。、性善論(2)游喚民:《論孔子的“性善論”及在其學(xué)說中的地位》,《湖南師范大學(xué)社會(huì)科學(xué)學(xué)報(bào)》2004年第3期,第5-8頁。、性惡論(3)曹大中:《孔子性惡辨》,《湖南師范大學(xué)社會(huì)科學(xué)學(xué)報(bào)》1986年第6期,第17-22頁。、中性論(4)王志強(qiáng)、王功龍:《孔子人性論新探》,《江西社會(huì)科學(xué)》2010年第3期,第61-64頁。等多種說法。筆者以為,以上學(xué)說不乏新意,卻沒有揭示孔子人性思想的真實(shí)內(nèi)涵。

    孔子說:“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薄端臅戮洹吩唬骸按怂^性,兼氣質(zhì)而言者也?!套釉唬骸搜詺赓|(zhì)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5)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75-176頁?!八稳逭f性有兩種:一是氣質(zhì)之性,一是理性。氣質(zhì)之性其實(shí)不是性,只有理性才是性;理無不善,故性是善的?!?6)歐陽哲生主編:《胡適文集》(7),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版,第258頁。程朱認(rèn)為,孔子之性與氣有關(guān),乃是氣質(zhì)之性。但從本原上看,人性即理。理無不善,這是孔子論性所欠缺的。

    我們認(rèn)為,程朱這種討論人性問題的方式很有啟發(fā),但也存在些許問題。一方面,將人性劃分為天理之性和氣質(zhì)之性兩部分,這種思維模式是先秦儒者所沒有的。張立文先生指出:“性之二分,乃是宋儒所為,先秦未見有此分法?!?7)張立文主編,陸玉林著:《中國(guó)學(xué)術(shù)通史(先秦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04頁。另一方面,按照宋明理學(xué)的思維邏輯,天理之性是關(guān)注的重點(diǎn),而氣質(zhì)之性不被看好。張載說:“形而后有氣質(zhì)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zhì)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8)張載:《張載集》,北京:中華書局,1978年版,第23頁。所以,程朱認(rèn)為,孔子之性乃是氣質(zhì)之性,這種做法毫無疑問弱化了孔子在儒家人性論史上的地位。

    不可忽視的是,程朱人性二分的思維模式啟發(fā)我們:在儒家人性哲學(xué)研究領(lǐng)域,能否采取“以氣解性”的方式解讀孔子人性思想?又或者是說,孔子之性是否含氣?

    此處,我們所提出的“以氣論性”的觀點(diǎn)與程朱的說法還有所不同。站在宋明理學(xué)的視角下,程朱以為:“‘氣質(zhì)之性’并不是純粹的氣質(zhì),而是氣中之理,即具體的人性?!?9)蒙培元:《蒙培元講孔子》,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第50頁。也就是說,氣質(zhì)之性中夾雜著天命之性,或者說是義理之性。性即氣。氣兼具物質(zhì)和義理。這是理學(xué)家的立場(chǎng)。我們以為,在孔子那里,“以氣論性”是討論人性問題的一種方式,而性中含氣,并非意味著人性之中會(huì)“多出”另外一個(gè)額外的“理”。

    至此,我們將所要討論的問題提出:孔子之性含氣嗎?

    二、“以生論性”的歷史傳統(tǒng)

    關(guān)于人性議題?!渡袝分赋觥?民)若有恒性”“茲乃不義,習(xí)與性成”“不虞天性”“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節(jié)性,惟日其邁”(10)分別出自《尚書·湯誥》(“恒性”就是“常性”,也就是人的自然天性)、《尚書·太甲上》(“習(xí)性”指的是習(xí)慣成性)、《尚書·西伯戡黎》、《尚書·旅獒》(“土性”即土生土長(zhǎng))、《尚書·召誥》(“節(jié)性”即限制殷人的反叛習(xí)性)。見李民、王建撰:《尚書譯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16、129、186、233、290頁。。無論是人,還是動(dòng)物,都有其性。性是人或物初生所具有的狀態(tài),這是《尚書》的立場(chǎng)?!对?shī)經(jīng)》曰:“俾爾彌爾性?!标惪∮⒁詾椋凇对?shī)經(jīng)》中,“性,音義同‘生’,指生命”(11)程俊英:《詩(shī)經(jīng)譯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454-456頁。。《左傳》提出“小人之性”:“夫小人之性,釁于勇、嗇于禍、以足其性?!毙∪酥允遣缓玫摹!蹲髠鳌窞榇顺珜?dǎo)“莫保其性”“勿使失性”(12)楊伯峻:《春秋左傳譯注(修訂本)》(下冊(cè)),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123、1300、1016頁。。由此可見,孔子之前,學(xué)人普遍以為,“性”是人初生所具有的自然或原始狀態(tài)。在儒家哲學(xué)史上,這種觀點(diǎn)被稱之為“生之謂性”。

    關(guān)于“生”的解讀?!墩f文》曰:“生,進(jìn)也。象草木生出土?!?13)許慎:《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版,第127頁。這告訴我們:在文字學(xué)領(lǐng)域,“生”至少包含兩層內(nèi)涵:一是指生命、生存這一事實(shí);二是指生命成長(zhǎng)的趨勢(shì)及走向。這兩層內(nèi)涵對(duì)中國(guó)古代哲學(xué)家討論人性問題影響深遠(yuǎn)?!靶浴蹦撕我??中國(guó)古代學(xué)者認(rèn)為,“性”不僅指人生來的質(zhì)樸狀態(tài),還“是一種生命和成長(zhǎng)的持續(xù)過程”(14)[美]Eric Hanson,何金俐譯:《“生”之返“性”——“性”的過程性解讀》,《中文自學(xué)指導(dǎo)》2005年第5期,第17-23頁。。正如傅斯年在《性命古訓(xùn)辯證》中指出:“‘生’之本義為表示初生之動(dòng)詞,而所生之本,所賦之質(zhì)亦謂之生(后來以‘生’字書前者,以‘性’字書后者)?!?15)傅斯年:《性命古訓(xùn)辯證》,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8年版,第97頁。而孔子認(rèn)為“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此處“‘生’‘習(xí)’皆無定主動(dòng)詞,故下云‘相’,如以‘性’為表質(zhì)之名詞,則與‘習(xí)’不對(duì)矣。后一事所謂‘夫子之言性’者,其字究應(yīng)作‘性’或作‘生’”(16)傅斯年:《性命古訓(xùn)辯證》,第70頁。。另外,在出土文獻(xiàn)史料中,關(guān)于人性問題,上博竹簡(jiǎn)《孔子詩(shī)論》曰“民眚(性)古(固)然”,“眚(性)”指人初生的自然狀態(tài)(17)馬承源:《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guó)楚竹書(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45、149、153頁。,這為論證孔子之性乃“自然天性”(18)趙法生:《孔子人性論的三個(gè)向度》,《哲學(xué)研究》2010年第8期,第55-61頁。提供了強(qiáng)有力的證據(jù)材料。

    事實(shí)上,在儒家哲學(xué)發(fā)展史上,“以生論性”到了孟子時(shí)期依然是主流觀點(diǎn),這派人物以告子最為出名?!睹献印じ孀由稀酚涊d告子說“生之謂性”“食、色,性也”,比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聲”“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等(19)孫奭:《孟子注疏》,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9年版,第295、296、393頁。。甚至有學(xué)者認(rèn)為,告子是儒家人物,繼承了孔子論性的要義(20)轉(zhuǎn)引自陸建華:《儒家之前的人性世界》,《社會(huì)科學(xué)》2020年第8期,第130-136頁。。此處,我們暫且不論這種觀點(diǎn)恰當(dāng)與否,試想:孟子為何以告子為敵,并對(duì)告子的人性觀點(diǎn)不遺余力地進(jìn)行反駁?一個(gè)簡(jiǎn)單的理由便是,告子的人性觀點(diǎn)在當(dāng)時(shí)占據(jù)主流地位,否則的話,孟子沒有必要為此大費(fèi)口舌。進(jìn)一步講,孟子反駁告子,無非就是為自己的學(xué)說(性善)立論。而從現(xiàn)實(shí)需要看,在學(xué)術(shù)爭(zhēng)辯中,駁倒了具有權(quán)威地位的人物,自己的學(xué)術(shù)觀點(diǎn)自然便有地位。

    另外,從哲學(xué)人物本身的思想體系來看,孟子本人也并不反對(duì)食色之欲。根據(jù)《孟子》記載:“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聲也,有同聽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边@告訴我們:孟子以為,感官之欲乃人之自然屬性,這是人生來就有的東西。但相較于孔子、告子二者,孟子的貢獻(xiàn)在于對(duì)人性做了屬性區(qū)別。他明確指出:“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21)孫奭:《孟子注疏》,第303、94頁。孟子將人與禽獸區(qū)別開來,提出“四心”說,認(rèn)為“四心”人生而有之,乃人禽之異,此舉彰顯了人性的光輝和尊嚴(yán),也是孟子在儒家思想史上被稱為“亞圣”的根本原因(22)任鵬程:《孔孟儒家關(guān)于人性善惡?jiǎn)栴}的討論》,《華夏文化》2020年第1期,第28-29頁。。

    三、天生人性以氣

    “性”乃與生俱來者。那么,在古人眼中,什么能夠生呢?這便涉及到性的來源問題。

    檢閱中國(guó)古代哲學(xué)史,我們發(fā)現(xiàn),能夠生的東西,古人以為是“天”?!蹲髠鳌分赋觥疤焐宀模癫⒂弥薄疤焐穸⒅?23)楊伯峻:《春秋左傳譯注(修訂本)》(下冊(cè)),第1136、1016頁。。天能生物?!肮湃艘詾槿f物之生皆由于天,凡人與物生來之所賦,皆天之生也?!?24)傅斯年:《性命古訓(xùn)辯證》,第97頁??鬃永^承了這種觀點(diǎn),他說:“天何言哉?四時(shí)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25)楊伯峻:《論語譯注》,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8頁。“在孔子心目中的天,只是對(duì)于‘四時(shí)行焉,百物生焉’的現(xiàn)象而感覺到有一個(gè)宇宙生命、宇宙法則的存在?!?26)徐復(fù)觀:《中國(guó)人性論史 先秦篇》,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版,第79頁。四時(shí)變化,萬物繁育,都是天的功勞。天可以生物。那么,它自然能夠生人。

    天能生物。而生,在古代思想家那里,與氣有關(guān)。也就是說,人性的根據(jù)既是“天”,又是“氣”。既然兩者都是人性的根據(jù),那么“天”和“氣”究竟有何關(guān)系?有些學(xué)者認(rèn)為:“‘天’是人的至上主宰,而‘氣’是人的物質(zhì)基礎(chǔ),二者分屬宗教與哲學(xué)世界,互不干涉,又各司其職,無需贅述?!?27)陸建華:《孔孟之間的儒家人性世界》,《蘭州學(xué)刊》2021年第3期,第14-32頁。我們認(rèn)為,這種觀點(diǎn)有待進(jìn)一步討論。針對(duì)“天”和“氣”同為人性的根據(jù),在此,我們提出一種解讀方案,即天含氣并能生物。檢閱古代典籍,《左傳》載:“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薄洞呵镒髠髡x》曰:“天地有中和之氣,人得之而生。命謂生命。”(28)楊伯峻:《春秋左傳譯注(修訂本)》(下冊(cè)),第860頁。這段章句告訴我們,“天”為人性的根源,側(cè)重的是從本原角度討論人性,而將人性根源追溯于“氣”,更多是從質(zhì)料角度討論人性議題。人因稟氣(中和之氣)而有生命,生命含氣??鬃游樟诉@一觀點(diǎn),他指出:“天道曰圓,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圓曰明。明者,吐氣者也……幽者,含氣者也……吐氣者施,而含氣者化,是以陽施而陰化也?!?29)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詁》,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98頁?!洞蟠鞫Y記》中關(guān)于孔子的言論能否反映孔子本人的觀點(diǎn),學(xué)界對(duì)此有不同的看法。張思齊教授認(rèn)為,《禮記》《大戴禮記》中關(guān)于孔子論“氣”的條文能夠反映孔子的觀點(diǎn)。見張思齊:《孔子言“氣”與古希臘思想的契合》,《煙臺(tái)大學(xué)學(xué)報(bào)》2016年第1期,第1-14頁。我們認(rèn)同此說??鬃诱J(rèn)為,天地有形狀并含氣。天含陽氣呈現(xiàn)圓形,地含陰氣呈現(xiàn)方形,天地二氣相互作用,相互交感,形成萬物。所以,孔子說:“天地不合,萬物不生?!?30)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詁》,第14頁。

    從先秦儒家宇宙論視角看,天以氣生物,人作為萬物之一,身上自然含氣?!墩撜Z·鄉(xiāng)黨》載:“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31)楊伯峻:《論語譯注》,第98頁。程樹德在《論語集釋》中說:“息,《說文》云:‘喘也。喘,疾息也。’喘從口,當(dāng)為氣之從口出者。息從自,《說文》云:‘自,鼻也?!?dāng)為氣之從鼻出者?!?32)程樹德:《論語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654頁。言下之意是說,氣貫穿人的口鼻等感官,這些感官屬于人的身體。感官含氣,等同于人的身體含氣。而至于人的肢體動(dòng)作,孔子認(rèn)為,它們是氣的流動(dòng)。又或者是說,在孔子思想體系中,生命體、生命的活動(dòng)與氣有關(guān)。

    事實(shí)上,從哲學(xué)史的發(fā)展視角看,以天人視角解讀人性,是前孔子時(shí)期就有的立場(chǎng)。《左傳》說:“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薄疤煊辛鶜??!鶜庠魂?、陽、風(fēng)、雨、晦、明?!薄蹲髠鳌氛J(rèn)為,好、惡、喜、怒、哀、樂與氣有關(guān)。氣即天氣。天氣有六種,又稱“六氣”。六氣即陰氣、陽氣、風(fēng)氣、雨氣、晦氣、明氣。人身上含有六氣,更為重要的是,六氣關(guān)乎人的形體健康?!蹲髠鳌分赋觯骸瓣幰?,陽淫熱疾,風(fēng)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绷鶜獠缓途蜁?huì)招致疾病。為此,《左傳》提出:“節(jié)宣其氣?!?33)楊伯峻:《春秋左傳譯注(修訂本)》(下冊(cè)),第1458、1222、1222、1220頁。即管治人身上的氣。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論語》載孔子言:“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論語注疏》曰:“天授我以圣性,德合天地?!?34)邢昺:《論語注疏》,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0年版,第103頁。天是德性的最終來源。所以,孔子講“唯天為大”(35)楊伯峻:《論語譯注》,第83頁。。人性是天意,也是天的“安排”。這是孔子天人關(guān)系思想在人性學(xué)說中的體現(xiàn)(36)陸建華:《孔子的人性世界述論》,《江南大學(xué)學(xué)報(bào)(人文社會(huì)科學(xué)版)》2021年第2期,第13-19頁。?!犊鬃蛹艺Z》指出,魯哀公問孔子:“人之命與性何謂也?”孔子說:“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化于陰陽,象形而發(fā),謂之生;化窮數(shù)盡,謂之死。故命者,性之始也;死者,生之終也。有始,則必有終矣。”(37)楊朝明、宋立林主編:《孔子家語通解》,濟(jì)南:山東出版集團(tuán),2009年版,第308頁。從這段對(duì)話我們可以推測(cè):在孔子思想體系中,生命發(fā)端于氣,陰陽二氣交合化生萬物,生命含氣。而從人性論視角看,根據(jù)上文的論述,生命與性有關(guān),性開始于生命,這是古人所認(rèn)為的常識(shí)。換言之,我們可以說,在孔子那里,人性議題實(shí)際上是關(guān)于生命的學(xué)問。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講,性乃是命。

    性是命,命即生命力。這是孔子討論“命”話題的基本立場(chǎng)?!墩撜Z》載:“死生有命?!薄安S屑玻鬃釉唬骸鲋?,命矣夫!’”孔子認(rèn)為,人失去了命,便不能存活。換言之,命是人生存的前提條件,沒有“命”不足以論“生”。檢閱《論語》,我們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命”的來源,孔子認(rèn)為是“天”,所以他將“命”稱作“天命”(38)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25、58、177頁。。命是天給人的,從生存論的視角來看,生命發(fā)端并開始于氣。生命含氣。從人性論視角看,生存的本原與性有關(guān)。故皇侃《論語義疏》載:“性者,人所稟以生也。……人俱稟天地之氣以生,雖復(fù)厚薄有殊,而同是稟氣,故曰相近?!?39)皇侃:《論語義疏》,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444頁。性含氣。這是孔子之性的本質(zhì)內(nèi)涵。

    四、性與欲

    儒家哲學(xué)史上,談“性”必然涉及“情”或“欲”。關(guān)于“情”,《論語》僅有兩處記載(40)《論語》明確談“情”共計(jì)兩處:“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薄叭绲闷淝?,則哀矜而勿喜!”見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35、203頁。這兩處都是實(shí)情的含義。。另,《孔子家語》載孔子之言:“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xué)而能。”(41)楊朝明、宋立林主編:《孔子家語通解》,第373頁。關(guān)于“欲”,《禮記》載:“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dòng),性之欲也?!薄抖Y記正義》曰:“人初生,未有情欲,是其靜稟于自然,是天性也?!谋倦m靜,感于外物,而心遂動(dòng),是性之所貪欲也。自然謂之性,貪欲謂之情,是情、性別矣?!?42)李學(xué)勤主編:《禮記正義》,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9年版,第1084頁。可見,古人認(rèn)為,情或欲是性的表現(xiàn),即性之欲。對(duì)此,《論語》有很多記載。綜合看大體有兩類。

    一方面,“欲”的對(duì)象是“仁”。孔子指出:“我欲仁,斯仁至矣?!敝劣凇叭省保鬃诱J(rèn)為,有以下幾個(gè)特點(diǎn)。第一,“仁”的內(nèi)容非常豐富。弟子追問孔子何謂“仁”?孔子針對(duì)不同的弟子回答也各不相同,他說“愛人”“克己復(fù)禮為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仁者,其言也讱”“剛、毅、木、訥近仁”等。可見,孔子并沒有對(duì)“仁”的概念做出明晰界定。第二,“仁”的所獲取決于人自身??鬃犹岢觥盀槿视杉骸薄扒笕识萌省?。求仁在己,并非外界強(qiáng)加。第三,“仁”含有正面或積極義??鬃又赋觯骸捌堉居谌室?,無惡也?!币匀蕿橹鞠虮銢]有邪惡,這便意味著仁是好的東西。同時(shí)孔子還指出,“欲”中還蘊(yùn)藏其他善質(zhì),比如義、禮、信等??鬃诱f“上好禮……上好義……上好信”“見利思義”“行義以達(dá)其道”。好禮、好義、好信,道義比利更重要,甚至可以“殺身以成仁”(43)楊伯峻:《論語譯注》,第74、131、123、123、124、143、123、70、36、135、149、177、163頁。。這表明:孔子之性飽含積極或正面東西。

    另一方面,“欲”的對(duì)象是生理或物質(zhì)欲求??鬃诱f“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在孔子看來,喜歡富裕和高貴,討厭貧困和卑賤,物質(zhì)欲求得不到滿足,就會(huì)產(chǎn)生怨恨情緒,這是人天生本來的面貌,可見,“孔子并不反對(duì)一定程度的利欲”(44)楊澤波:《孔子的心性學(xué)說結(jié)構(gòu)》,《哲學(xué)研究》1992年第5期,第62-70頁。。但孔子又認(rèn)為,用不符合道義的手段謀取富貴是不值得提倡的?!墩撜Z》載:“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彼?,孔子提倡“克己”?!翱思骸本褪怯猛獠渴侄渭s束人身上不好的東西??鬃舆M(jìn)一步指出,“克”即以禮節(jié)之。他倡導(dǎo)“齊之以禮”“約之以禮”。反之,“不以禮節(jié)之,亦不可行也”。比如:“放于利而行,多怨?!?45)楊伯峻:《論語譯注》,第36、149、82、123、12、63、8、38頁??梢姡Y的存在表明:孔子之性飽含負(fù)面或消極東西。

    綜上可知:孔子之性至少包含兩層內(nèi)容,即積極內(nèi)容和消極東西。積極內(nèi)容需要發(fā)揚(yáng),消極內(nèi)容則需要約束。正如有學(xué)者稱:“(在《論語》中)‘欲’既可指物質(zhì)之‘欲’,又可指心之所‘欲’。……都是性中所有的,也可以說就是性之本然?!?46)周德清:《“欲”在心物之間——先秦儒家人性論及其修己思想之檢討》,《江淮論壇》2004年第1期,第97-102頁。但從人性內(nèi)涵上看,孔子并未對(duì)人性的這兩層內(nèi)容進(jìn)行善惡屬性劃分。這也是孔子性說的不足。那么,在孔子那里,人性中的這兩層內(nèi)容與氣有關(guān)嗎?

    五、以氣論欲

    情欲是人性的呈現(xiàn),與氣有關(guān)。這是前孔子時(shí)期學(xué)者們的立場(chǎng)。

    在中國(guó)古代哲學(xué)史上,《左傳》曾提出“血?dú)庹f”:“凡有血?dú)?,皆有?zhēng)心?!?47)楊伯峻:《春秋左傳譯注(修訂本)》(下冊(cè)),第1317頁?!蹲髠鳌氛J(rèn)為,有血?dú)獗阌袪?zhēng)斗之心?!秶?guó)語》也有類似觀點(diǎn):“貪而不讓。其血?dú)獠恢危羟莴F焉。”(48)徐元誥:《國(guó)語集解》,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58頁?!秶?guó)語》認(rèn)為,血?dú)夂澯?,需要治理,否則人與禽獸無異。可見,氣或血?dú)馐侨擞蟮奈镔|(zhì)載體?;蛘哒f,“以氣論欲”是孔子之前學(xué)者的共同立場(chǎng)。

    孔子吸收了這些觀念并提出了較為系統(tǒng)的“血?dú)狻闭f:“君子有三戒:少之時(shí),血?dú)馕炊?,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dú)夥絼?,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dú)饧人?,戒之在得?!?49)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76頁??鬃诱J(rèn)為,人身上含血?dú)狻Q獨(dú)庥谐砷L(zhǎng)、成熟和衰落三種形態(tài),這三種形態(tài)的變化與人的年齡有關(guān)。在年少的時(shí)候,人身上的血?dú)膺€未成熟,這個(gè)階段最容易受到美色的誘惑。到了成人時(shí)期,人身上的血?dú)庵饾u走向成熟,這個(gè)階段最容易受外部刺激。到了老年時(shí)期,人身上的血?dú)庵鸩剿ネ耍@個(gè)階段人最容易在意得失。換言之,人無論處在什么樣的階段,都有各種各樣的欲求(美色、爭(zhēng)斗、得失),而氣(血?dú)?則是人之欲求的物質(zhì)載體。

    從中國(guó)古代哲學(xué)視角看,血?dú)獠粌H是人生存的物質(zhì)基礎(chǔ),還與陰陽二氣有關(guān)。程樹德在《論語集釋》中說:“血?dú)?,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陰而氣陽也?!?50)程樹德:《論語集釋》,第1155頁。血含陰氣,氣含陽氣。皇侃在《論語義疏》中指出:“老人所以好貪者,夫年少象春夏,春夏為陽,陽法主施,故少年明怡也。年老象秋冬,秋冬為陰,陰體斂藏,故老耆好斂聚,多貪也?!?51)皇侃:《論語義疏》,第431頁?;寿⑷说哪挲g階段比作春夏秋冬四季,在他看來,年少之人可以比作春夏之季,春夏之季陽氣旺盛,陽氣的特點(diǎn)是施予,人身上的陽氣居多,年少之人多快樂。相反,老年之人可以比作秋冬之季,秋冬之季陰氣旺盛,陰氣的特點(diǎn)是索取,人身上的陰氣居多,老年之人多貪婪。簡(jiǎn)言之,皇侃認(rèn)為,人身上的陰陽二氣與人的品性有關(guān)。這種解讀很有啟發(fā)意義。

    人身上含血?dú)?,血?dú)饧搓庩柖狻<热谎獨(dú)馐侨酥蟮奈镔|(zhì)載體,那么也可以說,人之欲求是人身上陰陽二氣變化的緣故。《論語注疏》曰:“少,謂人年二十九以下,血?dú)猹q弱,筋骨未定,貪色則自損……壯,謂氣力方當(dāng)剛強(qiáng),喜于爭(zhēng)斗……老,謂五十以上,得,謂貪得。血?dú)饧人?,多好聚斂。?52)李學(xué)勤主編:《論語注疏》,第258-259頁。同時(shí)孔子以為,人性與生命有關(guān)。生命發(fā)端于氣(陰陽二氣)。據(jù)此,我們可以推論:血?dú)馀c人性有關(guān)。正如鄭玄注《論語》曰:“性謂人受血?dú)庖陨?。?53)轉(zhuǎn)引自唐文著:《鄭玄詞典》,北京:語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190頁。換言之,孔子之性是人稟受血?dú)獬尸F(xiàn)的原始狀態(tài)。

    血?dú)馀c欲求有關(guān)。需要注意的是,孔子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注疏》曰:“雖從心所欲而不踰越法度。”(54)李學(xué)勤主編:《論語注疏》,第17頁。“逾矩”是說,行為不符合禮儀法度,“不逾矩”是說,行為皆符合禮儀法度。七十之后可以從心所欲不逾矩,這等同于是說,七十之前就可能存在逾矩的情況。我們認(rèn)為,在孔子那里,“逾矩”之所以發(fā)生,與人身上的血?dú)庥嘘P(guān),這也是孔子提倡“戒”的最終原因。對(duì)此,傅佩榮說:“血?dú)馐侨说纳匀粭l件,不應(yīng)涉及善惡。因此,應(yīng)該另有負(fù)責(zé)的因素,而答案似乎只能是除了身體之外的‘心’了?!?55)傅佩榮:《解析孔子的人性觀點(diǎn)》,《哲學(xué)與文化》1998年第2期,第106-121頁。傅佩榮的言下之意是,孔子性之善惡散發(fā)的最終原因乃是“心”,這種解讀很有學(xué)術(shù)價(jià)值,同時(shí)也忽視了一層重要內(nèi)涵:在孔子思想中,血?dú)馐怯蟮奈镔|(zhì)承擔(dān)者,但是欲求的善惡不固定,所以血?dú)庾匀灰彩巧茞翰还潭ǖ?。我們認(rèn)為,事實(shí)的真相應(yīng)該是,在孔子視域里,欲求的表達(dá)并非與心毫無瓜葛。恰恰相反,心是人之欲求的操控者。換言之,欲即心之欲?!敖洹睂?shí)則是說心和氣的關(guān)系。又或者是說,在儒家哲學(xué)史上,“心的發(fā)現(xiàn)始于孔子”(56)王博:《〈詩(shī)〉學(xué)與心性學(xué)的開展》,《中國(guó)社會(huì)科學(xué)》2013年第2期,第130-140頁。。

    關(guān)于“心”,孔子說:“其心三月不違仁。”這就是說,心的表現(xiàn)形式有兩種,即“不違仁”和“違仁”。與“仁”有關(guān)的心,孔子常將它和“志”相提并論。他說:“茍志于仁矣,無惡也?!币匀蕿橹鞠虮銢]有邪惡。反而論之,不以仁義為志便是“降志”:“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所以,孔子強(qiáng)調(diào)心對(duì)氣的主導(dǎo),即“用心”(57)楊伯峻:《論語譯注》,第57、36、197、189頁。。人心要以仁義為志向,即用志率氣??鬃映狻⒅具B用,稱作“志氣”或“氣志”?!抖Y記·孔子閑居》載“志氣塞乎天地”“清明在躬,氣志如神”(58)孔穎達(dá):《禮記注疏》,第1393、1397頁。。而據(jù)學(xué)者考證,《孔子閑居》是孟子之前的作品,并非后人偽作(59)龐樸:《話說“五至三無”》,《文史哲》2004年第1期,第71-76頁。。這就意味著,《孔子閑居》或許能夠反映孔子本人的思想。按照孔子的描述,志氣可以塞滿天地。這種對(duì)于氣的語言表述,很容易讓人想起孟子的“浩然之氣”。孟子認(rèn)為,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60)孫奭:《孟子注疏》,第75頁。。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充塞天地之間,與仁義(性)相關(guān),是一種積極的、正面的氣(61)任鵬程、沈順福:《浩然之氣即性》,《東岳論叢》2017年第12期,第57-63頁。。而志氣,《四書章句》曰:“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dú)庖病=溆谏?、戒于斗、戒于得者,志氣也。君子養(yǎng)其志氣,故不為血?dú)馑鶆?dòng),是以年彌高而德彌邵也?!?62)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172頁。意思是說,放縱血?dú)馊菀讓?dǎo)致爭(zhēng)斗、沉溺美色、在意得失等,與之相反,志氣能引導(dǎo)人走向道義。而至于“血?dú)狻焙汀爸練狻眱烧叩年P(guān)系,古人認(rèn)為,血?dú)饨?jīng)過調(diào)治便是志氣,或是說,血?dú)馐侵練獾幕A(chǔ)。這是血?dú)夂椭練獾谋举|(zhì)區(qū)別。另言之,志氣乃是一種正面之氣,包含積極的道德意味。

    綜上,孔子將氣與人倫道德相結(jié)合,并以心統(tǒng)攝氣之走向,具有深遠(yuǎn)的理論意義。正如張立文先生說,在孔子那里,“血?dú)庹f”已經(jīng)蘊(yùn)藏了“氣與心性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思想”(63)張立文主編:《氣》,北京:中國(guó)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1990年版,第27頁。。

    六、性與辭氣

    在孔子人性思想體系中,“性”與“言”有關(guān),且至少具有三層內(nèi)涵。

    第一,言不僅是人們交流的工具,還與倫理道德有關(guān)?!秶?guó)語·晉語六》曰:“身果而辭順,順無不行,果無不徹,犯順不祥,伐果不克。”(64)徐元誥:《國(guó)語集解》,第399頁。果敢、果斷的人,言辭自然順達(dá)、順暢。言含德??鬃永^承了這種觀點(diǎn),他說:“巧言令色,鮮矣仁!”“巧言亂德?!?65)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87、167頁?;ㄇ裳赞o不符合仁義。這說明,言是道德的載體。

    第二,辨言可以識(shí)人?!秶?guó)語·晉語》載:“吾見其貌而欲之,聞其言而惡之。夫貌,情之華也;言,貌之機(jī)也。身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發(fā)之,合而后行,離則有釁。”“豺狼之聲也,終滅羊舌氏之宗者?!?66)徐元誥:《國(guó)語集解》,第376、422頁。意思是說,結(jié)合言、貌可以辨別人的品性??鬃游樟诉@些觀點(diǎn),他說“察言而觀色”“聽其言而觀其行”,甚至認(rèn)為:“不知言,無以知人也?!?67)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30、45、211頁。簡(jiǎn)言之,言是識(shí)人的工具。

    第三,言含氣。《國(guó)語》指出:“氣在口為言,在目為明?!?68)徐元誥:《國(guó)語集解》,第109頁?!墩撜Z·泰伯》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dòng)容貌,斯遠(yuǎn)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yuǎn)鄙倍矣?!?69)楊伯峻:《論語譯注》,第79頁。言含氣,即辭氣?!墩撜Z》將容貌、顏色和辭氣相提并論,認(rèn)為三者皆是氣的表現(xiàn)方式?!墩撜Z·鄉(xiāng)黨》又載:“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笨鬃右詾?,過位、升堂、出,這些動(dòng)作皆是人身上的氣充盈流動(dòng)的結(jié)果。色即氣色,與仁義有關(guān)??鬃诱f:“巧言令色,鮮矣仁!”(70)楊伯峻:《論語譯注》,第98、3頁。他還進(jìn)一步指出:“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71)孔穎達(dá):《禮記注疏》,第1319頁??鬃诱J(rèn)為,孝子之所以愛人,是身上和氣充盈的緣故。和氣充實(shí)人身,外化于形,讓人產(chǎn)生愉色、婉容。因此,察言觀色便可知曉人之品性。

    氣有形狀,可被識(shí)別。這便是儒家“察言識(shí)人”的基本原理。后來孟子繼承和發(fā)展了孔子的這種思想,孟子說:“我知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薄熬右茪猓B(yǎng)移體,大哉居乎!”孟子認(rèn)為,用仁義奉養(yǎng)身體,會(huì)改變?nèi)说臍赓|(zhì)。比如:“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見于面,盎于背,施于四體。四體不言而喻。”君子的行為是由內(nèi)在仁義所主導(dǎo),并能自然而然呈現(xiàn)出來。換言之,仁義內(nèi)在于身,外化于形。在此基礎(chǔ)上,孟子發(fā)明了“觀眸術(shù)”。他說:“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壁w岐注曰:“瞭,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氣充實(shí)人的身體,可以表現(xiàn)于人的五官,特別是人的眼睛,人的眼睛有清濁之異,且與人的道德品性密切相關(guān)。具體來說,眼睛清澈明亮的人是正直之人,眼睛灰暗不明的人則心存歪念。所以,孟子主張“聽其言”“觀其眸子”,倡導(dǎo)“居仁由義”(72)孫奭:《孟子注疏》,第75、371、362、203、203、369頁。。王充將儒家所具有的這種獨(dú)特觀人術(shù)講得更加明白:“孟子相人以眸子焉, 心清而眸子瞭,心濁而眸子眊。人生目輒眊瞭,眊瞭稟之于天,不同氣也?!?73)黃暉:《論衡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135頁。簡(jiǎn)言之,氣乃是解讀儒家觀人理論的關(guān)鍵。

    七、習(xí)性與教化

    關(guān)于涵養(yǎng)人性的辦法,孔子說:“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74)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49頁。這表明,道德涵養(yǎng)與禮樂教化有關(guān),或者說,禮樂是“習(xí)性”(“習(xí)相遠(yuǎn)”)的重要手段。

    (一)崇雅樂激發(fā)善質(zhì)

    樂教是孔子教化學(xué)說的重要內(nèi)容。關(guān)于“樂”,《國(guó)語·周語下》載:“鑄之金,磨之石,系之絲木,越之匏竹,節(jié)之鼓,而行之以遂八風(fēng)。于是乎氣無滯陰,亦無散陽。陰陽序次,風(fēng)雨時(shí)至,嘉生繁祉,人民龠禾利,物備而樂成,上下不罷,故曰樂正?!?75)徐元誥:《國(guó)語集解》,第111頁。樂含氣?!罢龢贰本褪顷庩柖夂椭C的產(chǎn)物?!洞蟠鞫Y記》載孔子之言:“天子學(xué)樂辨風(fēng),制禮以行政?!?76)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詁》,第205頁。我們推測(cè):孔子應(yīng)該持有樂含氣的立場(chǎng)。

    而“氣”,《易傳·文言》借孔子之口說:“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水就濕,火就燥,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77)孔穎達(dá):《周易正義》,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9年版,第17頁。言下之意是,同類之間具有天然的相感傾向。那么,這能否反映孔子的思想呢?值得注意的是,《論語》說“子欲善而民善矣”“其身正,不令而行”“德不孤,必有鄰”(78)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29、136、41頁。?!端臅ⅰ份d:“德不孤立,必以類應(yīng)?!?79)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74頁。這表明:孔子持有“同類相感”的思想。因此,我們推斷:“同氣相求”乃是孔子本人關(guān)于“氣”的觀點(diǎn)。

    孔子對(duì)樂有獨(dú)到研究?!墩撜Z》載“吾自衛(wèi)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惡鄭聲之亂雅樂也”??鬃诱J(rèn)為,“樂”有高雅和低俗不同類型,且效果也各不相同?!墩撜Z》又載:“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薄褒R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备哐胖畼芳儩嵢说男撵`,低俗之樂削弱人的意志。更為重要的是,孔子還指出:“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和即應(yīng)和。聲音相應(yīng)即氣的感應(yīng)。所以,孔子推崇雅樂、抵制邪音,旨在變化人身上的氣質(zhì)。《論語》載“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放鄭聲”“鄭聲淫”(80)楊伯峻:《論語譯注》,第92、187、70、193、75、33、164頁。。這便是孔子樂教的基本邏輯。

    (二)飲食之禮約束邪惡

    飲食之禮在古代思想中,與氣有關(guān)(81)李存山以為,在中國(guó)古代思想史上有“飲食—血?dú)狻赖隆钡闹滤悸肪€。見李存山:《中國(guó)氣論探源與發(fā)微》,北京:中國(guó)社會(huì)科學(xué)出版社,北京:1990年版,第48頁。。在古人的思想世界中,飲食作為人的能量來源,能充實(shí)人的體氣?!赌印まo過》:“其為食也,足以增氣充虛?!?82)李小龍譯注:《墨子》,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39頁。《左傳·昭公元年》:“天有六氣,降生五味。”(83)楊伯峻:《春秋左傳譯注(修訂本)》(下冊(cè)),第1222頁。氣是構(gòu)成食物的材質(zhì)。這是古人的飲食觀念??鬃右彩沁@樣認(rèn)為的?!洞蟠鞫Y記·四代》載孔子之言:“食為味,味為氣?!笨鬃右詾?,食物含氣(84)楊伯峻說:“‘食氣’,飯料?!币姉畈骸墩撜Z譯注》,第103頁?!抖Y記》說:“凡飲,養(yǎng)陽氣也。凡食,養(yǎng)陰氣也?!币娎顚W(xué)勤主編:《禮記正義》,第774頁??梢?,以氣論飲食是古人普遍的做法。。

    飲食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據(jù)要席??鬃诱f:“所重:民、食、喪、祭?!薄熬邮碂o求飽,居無求安。”“君子謀道不謀食?!?85)楊伯峻:《論語譯注》,第209、9、168頁。但是在孔子的思想體系中,有時(shí)候道義比口腹之欲更為重要,做人不能只顧追逐感官欲望。所以,孔子提出:“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shí),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86)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02-103頁?!安皇场奔床皇秤檬澄?。值得關(guān)注的是,在“不食”原則中,出現(xiàn)了“食氣”一詞,而在古代文化傳統(tǒng)中,食氣即谷氣。《黃帝內(nèi)經(jīng)》載“愿聞谷氣有五味”“五味入口,藏于胃”“食氣入胃”“谷氣并而充身也”(87)南京中醫(yī)藥大學(xué)編著:《黃帝內(nèi)經(jīng)靈樞譯釋》,上海:上??茖W(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1年版,第411、417、218、557頁。。五谷含氣,即谷氣。人食用五谷,可將谷氣吸收,進(jìn)而轉(zhuǎn)化為血?dú)狻_@便是飲食補(bǔ)充體力的基本原理。另言之,血?dú)獬溆松砟耸枪葰?谷物)的功勞。這意味著,人們的飲食活動(dòng)要科學(xué)并有規(guī)劃,假如肉食占據(jù)食材大部分,那么谷物份量便削弱,由此帶來的結(jié)果只能是,血?dú)獾膩碓词軗p,從而擾亂人的德性。而從中國(guó)古代哲學(xué)視角看,喜歡肉食隱含著人對(duì)外物之欲追逐的意味,“不食”表面是說,在一些特定的情況下,人不能隨意食用食物。深層次的意思是,并不局限于僅有的幾種方式,而是用外在條款約束人天生的欲望(如食色之欲),從而達(dá)到克制人性之中消極或負(fù)面內(nèi)容(不良之氣)的目的。顯而易見,飲食活動(dòng)不僅是人生存的物質(zhì)來源,更是一種獨(dú)特的道德實(shí)踐手段。這也是儒家飲食文化的核心要義。

    孔子以為,不僅人們的飲食活動(dòng)要恪守禮義規(guī)定,而且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都要靠禮儀制度規(guī)范。《論語·鄉(xiāng)黨》載:“食不語,寢不言。”“齊,必有明衣,布。齊必變食,居必遷坐?!?88)楊伯峻:《論語譯注》,第104、101頁。吃飯穿衣,乃至居住出行皆要恪守規(guī)矩。可見,人們的生活完全是一幅禮儀化的場(chǎng)景?;蛘哒f,生活即是禮的踐行。這是孔子禮教的最終目的。

    結(jié)語

    孔子人性思想有何內(nèi)涵?通過探討,我們得出以下結(jié)論。第一,孔子認(rèn)為,性是人初生的原始狀態(tài),與生命有關(guān),而生命的起源,與天有關(guān),天能以氣生物。氣是萬物生存的發(fā)端。所以,人性含氣。第二,人性的表現(xiàn)形式是欲。而欲蘊(yùn)藏積極和消極兩方面內(nèi)容,并且人的欲求通過心的役使,憑借氣(血?dú)?表現(xiàn)出來。這就意味著:氣(血?dú)?是情欲的物質(zhì)載體。氣(血?dú)?含欲。孔子為此發(fā)明了“戒”的工夫。另外,孔子還指出,氣表現(xiàn)于口便是言,形于容貌便是色。因此察言觀色便可知人。第三,性之善惡與后天馴導(dǎo)(“習(xí)”)有關(guān),即禮樂教化。一方面,孔子認(rèn)為,樂含氣且同氣相求。所以,善美之樂能激發(fā)人性中積極的東西。另一方面,孔子認(rèn)為,飲食活動(dòng)就是踐禮,即約束人身上負(fù)面之氣對(duì)人的影響,這便是“不食”原則的深意。遺憾的是,孔子并未對(duì)人性進(jìn)行善惡屬性的辨別。這是他的不足。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人性議題是儒家哲學(xué)的基本話題。想再在這片“熟地”提出一些新的見解,的確是一項(xiàng)具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筆者通過撰寫此篇文章,意在為孔子人性思想的解讀提供一種新的視角,或者說是思維方式。眾所周知,在《論語》中,孔子僅有兩處明確談?wù)摗靶浴?,而想要研究孔子的人性思想,僅憑借這兩條文獻(xiàn)解讀是很難的,這就迫使我們不得不引用其他古代典籍。這也就造成了孔子人性思想解讀成果的多彩,也導(dǎo)致理論解讀難以全面系統(tǒng)。值得注意的是,根據(jù)《論語·公冶長(zhǎng)》記載,子貢說孔子“罕言性與天道”(89)楊伯峻:《論語譯注》,第46頁。。孔子到底有沒有說過?對(duì)此,學(xué)界大致有三種觀點(diǎn)。第一,孔子講授過相關(guān)議題,子貢沒聽過;第二,孔子沒有講授過相關(guān)議題;第三,孔子講授過,但子貢沒有通曉大義(90)吳瑾菁:《何以“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齊魯學(xué)刊》2014年第4期,第12-18頁。。我們的觀點(diǎn)是,孔子講過這個(gè)議題。一個(gè)簡(jiǎn)單的理由是,如果沒有講過,子貢完全沒有必要說這句話,《論語》更沒有必要記載這句話。另外,在《禮記》《大戴禮記》《孔子家語》等古典文獻(xiàn)中,有很多文獻(xiàn)是借用孔子之口談?wù)撔悦斓绬栴}的,至于這些材料的真?zhèn)我彩侨收咭娙省⒅钦咭娭?。我們的主張是,如果?duì)這些材料進(jìn)行較為恰當(dāng)?shù)娜∩?,并加以解讀,進(jìn)而能夠在孔子人性思想研究領(lǐng)域,取得一些新的研究進(jìn)展的話,這種嘗試便有意義。所以,本文在論證的時(shí)候,引用了《禮記》《大戴禮記》《孔子家語》等古籍,并援借上博竹簡(jiǎn)等出土文獻(xiàn)資料,站在古典宇宙論立場(chǎng)上,從天人關(guān)系的視角,提出“性中含氣”或者說“以氣解性”是孔子人性思想的一種解讀方式。這是本文的價(jià)值所在。

    猜你喜歡
    楊伯峻含氣血?dú)?/a>
    經(jīng)皮血?dú)夥治鰞xTCM4的結(jié)構(gòu)原理及日常維護(hù)保養(yǎng)與常見故障處理
    基于黏滯—彌散理論的含氣砂巖數(shù)值模擬與分析
    井震結(jié)合砂體識(shí)別與含氣評(píng)價(jià)技術(shù)在致密氣井挖潛中的應(yīng)用
    錄井工程(2017年4期)2017-03-16 06:10:34
    攘雞
    “客氣”詞義的源流演變
    文教資料(2016年19期)2016-11-07 07:01:13
    老年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并Ⅱ型呼衰血?dú)夥治雠c預(yù)后探討
    《論語譯注》與《傅佩榮譯解論語》版本比較欣賞
    徒手和心肺復(fù)蘇機(jī)用于心肺復(fù)蘇對(duì)血?dú)夥治龅挠绊憣?duì)比研究
    煤層氣含氣飽和度與解吸壓力對(duì)排采影響分析
    《論語譯注》注釋商榷三則
    欧美丝袜亚洲另类| 久久鲁丝午夜福利片| 少妇 在线观看| 国产亚洲91精品色在线| 国产成人精品久久久久久| 亚洲av成人精品一区久久| 91精品伊人久久大香线蕉| 成人黄色视频免费在线看| 搞女人的毛片| 免费黄网站久久成人精品| 国产成人a∨麻豆精品| 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唐韦庄| 亚洲电影在线观看av| 人妻一区二区av| 18禁动态无遮挡网站| 午夜爱爱视频在线播放| 亚洲aⅴ乱码一区二区在线播放| 日韩av免费高清视频| 亚洲精品自拍成人| 一级毛片aaaaaa免费看小| 一区二区三区免费毛片| 免费大片18禁| 搡老乐熟女国产| 有码 亚洲区| 免费观看a级毛片全部| 日韩一本色道免费dvd| 日本-黄色视频高清免费观看| 成人亚洲精品一区在线观看 | 亚洲无线观看免费| 能在线免费看毛片的网站| 青青草视频在线视频观看| 少妇人妻久久综合中文| 国产毛片a区久久久久| 久热这里只有精品99| 最近2019中文字幕mv第一页| 欧美国产精品一级二级三级 | 久久热精品热| 亚洲国产精品专区欧美| 国产精品国产av在线观看| 97人妻精品一区二区三区麻豆| 欧美激情国产日韩精品一区| 欧美高清性xxxxhd video| 亚洲国产最新在线播放| av一本久久久久| 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 午夜福利高清视频| 日韩视频在线欧美| 美女视频免费永久观看网站| 日本与韩国留学比较| 一个人看的www免费观看视频| 精品一区二区三卡| 麻豆精品久久久久久蜜桃| 在线观看国产h片| 深夜a级毛片| 精品国产露脸久久av麻豆| 久热这里只有精品99| 高清毛片免费看| 色播亚洲综合网| av在线观看视频网站免费| 亚洲在线观看片| 国产亚洲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久久 | 日韩大片免费观看网站| 日韩中字成人| 视频区图区小说| 老司机影院成人| 噜噜噜噜噜久久久久久91| 97超视频在线观看视频| 熟女电影av网| 亚洲天堂国产精品一区在线| 韩国av在线不卡| 丰满少妇做爰视频| 成人无遮挡网站| 久久人人爽av亚洲精品天堂 | 国产成人精品久久久久久| 亚洲精品一区蜜桃| 少妇的逼好多水| 26uuu在线亚洲综合色| 交换朋友夫妻互换小说| 欧美精品一区二区大全| 亚洲国产日韩一区二区|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免| 亚洲国产色片| 男男h啪啪无遮挡| 在线观看免费高清a一片| 老司机影院毛片| 又黄又爽又刺激的免费视频.| 熟女人妻精品中文字幕| 亚洲国产精品成人综合色| 国产亚洲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久久 | 婷婷色av中文字幕| 噜噜噜噜噜久久久久久91| 久久久久久国产a免费观看| 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 亚洲经典国产精华液单| 久久久欧美国产精品| 又爽又黄a免费视频| 黄色视频在线播放观看不卡| 亚洲国产精品成人综合色| 舔av片在线| 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 日韩av不卡免费在线播放| 在线a可以看的网站| 不卡视频在线观看欧美| 久久亚洲国产成人精品v| 大又大粗又爽又黄少妇毛片口| 狂野欧美白嫩少妇大欣赏| 2021少妇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伦理电影大哥的女人| 精品久久久噜噜| 六月丁香七月| 男插女下体视频免费在线播放| 国内精品宾馆在线| 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乱码| 久久久成人免费电影| 99久久中文字幕三级久久日本| 欧美精品国产亚洲| 狂野欧美激情性xxxx在线观看| 精品久久国产蜜桃| 亚洲国产日韩一区二区| 亚洲精品456在线播放app| 狂野欧美白嫩少妇大欣赏| 精品人妻熟女av久视频| 亚洲人与动物交配视频| 免费观看的影片在线观看| 大片免费播放器 马上看| 久久精品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内射少妇av| a级毛片免费高清观看在线播放| 一边亲一边摸免费视频| 噜噜噜噜噜久久久久久91| 搡女人真爽免费视频火全软件| 99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黄片wwwwww| 久久久午夜欧美精品| 国产 一区 欧美 日韩| 嘟嘟电影网在线观看| 女的被弄到高潮叫床怎么办| 国产精品蜜桃在线观看| 中文字幕制服av| 亚洲成人一二三区av| 成年av动漫网址| 日韩免费高清中文字幕av| 欧美激情在线99| 女人十人毛片免费观看3o分钟| 欧美精品国产亚洲| 亚洲国产欧美在线一区| 国产精品一及| 丰满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视频av| 日日撸夜夜添| 日韩大片免费观看网站| 久久精品国产a三级三级三级| 欧美区成人在线视频| 久久精品国产a三级三级三级| 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 日韩不卡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在线| 国产成年人精品一区二区| 七月丁香在线播放| 精品国产三级普通话版| 国内揄拍国产精品人妻在线| 午夜日本视频在线| 亚洲伊人久久精品综合| 日韩强制内射视频| 嫩草影院入口| 自拍欧美九色日韩亚洲蝌蚪91 | 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av玫瑰| 国产精品人妻久久久影院| 观看美女的网站| 国产视频首页在线观看| 日产精品乱码卡一卡2卡三| 久久女婷五月综合色啪小说 | 亚洲欧美成人综合另类久久久| 久久亚洲国产成人精品v| 狂野欧美白嫩少妇大欣赏| 久久久久网色| 最近中文字幕高清免费大全6| 黄片wwwwww| 91aial.com中文字幕在线观看| 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按摩| 18禁动态无遮挡网站| 18禁在线播放成人免费| 美女国产视频在线观看| 成人黄色视频免费在线看| 国产又色又爽无遮挡免| 欧美一级a爱片免费观看看| av在线老鸭窝| 国产精品伦人一区二区| 国产片特级美女逼逼视频| 男插女下体视频免费在线播放| 亚洲精品国产成人久久av| 大片电影免费在线观看免费| 久久这里有精品视频免费| 成人二区视频| 色婷婷久久久亚洲欧美| 亚洲精品国产色婷婷电影| 亚洲精品色激情综合| 成人毛片a级毛片在线播放| 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av| 国产日韩欧美亚洲二区| 丝袜喷水一区| 久久精品夜色国产| av卡一久久| 国产综合精华液| 中国国产av一级| av免费在线看不卡| 五月伊人婷婷丁香| 寂寞人妻少妇视频99o| 黄色配什么色好看| 国产色婷婷99| 色播亚洲综合网| 精品一区在线观看国产| 天天躁夜夜躁狠狠久久av| 联通29元200g的流量卡| 亚洲精品一区蜜桃| 中文在线观看免费www的网站| 极品少妇高潮喷水抽搐| 大又大粗又爽又黄少妇毛片口| 免费在线观看成人毛片| 午夜亚洲福利在线播放| 最近中文字幕高清免费大全6| 99九九线精品视频在线观看视频| av在线播放精品| 精品一区在线观看国产| 一级毛片 在线播放| 成人毛片a级毛片在线播放| 成人特级av手机在线观看| 神马国产精品三级电影在线观看| 亚洲怡红院男人天堂| 色视频在线一区二区三区| 欧美zozozo另类| 亚洲国产欧美人成| 草草在线视频免费看| 色网站视频免费| av在线app专区| 麻豆乱淫一区二区| 国产乱来视频区| 性色av一级| 亚洲精品色激情综合| 日韩国内少妇激情av| 一二三四中文在线观看免费高清| 一级毛片黄色毛片免费观看视频| 久久久久国产精品人妻一区二区| 青青草视频在线视频观看| 国产精品精品国产色婷婷| 亚洲精品国产成人久久av| 亚洲精品久久午夜乱码| 久久久成人免费电影| 日韩av在线免费看完整版不卡| 亚洲欧美成人综合另类久久久| 黄色一级大片看看| 偷拍熟女少妇极品色| 嫩草影院新地址| 欧美一区二区亚洲| 王馨瑶露胸无遮挡在线观看| www.色视频.com| 国产男人的电影天堂91| 综合色丁香网| 高清欧美精品videossex| av卡一久久| 22中文网久久字幕| 成人高潮视频无遮挡免费网站| 永久网站在线| 国产一区有黄有色的免费视频| 天天躁日日操中文字幕| 少妇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视频| 天天躁夜夜躁狠狠久久av| 国产精品无大码| 国产精品人妻久久久影院| 久久久精品欧美日韩精品| 舔av片在线| 免费观看性生交大片5| 日日摸夜夜添夜夜爱| 听说在线观看完整版免费高清| 国产av国产精品国产| 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小说| 久久久午夜欧美精品| 精品国产露脸久久av麻豆| 欧美日韩亚洲高清精品| 在线播放无遮挡| 老师上课跳d突然被开到最大视频| 在线免费十八禁| 日本三级黄在线观看| 少妇人妻精品综合一区二区| 韩国av在线不卡| 好男人在线观看高清免费视频| 久久久久网色| 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乱码| 免费电影在线观看免费观看| 内射极品少妇av片p| 日本一本二区三区精品| 亚洲久久久久久中文字幕| 美女xxoo啪啪120秒动态图| 色吧在线观看| 七月丁香在线播放| 最近最新中文字幕免费大全7| 久久人人爽人人爽人人片va| 亚州av有码| 久久人人爽人人爽人人片va| 3wmmmm亚洲av在线观看| 99精国产麻豆久久婷婷| 精华霜和精华液先用哪个| 亚洲精品日韩av片在线观看| 亚洲成人中文字幕在线播放| 2022亚洲国产成人精品| 久久精品国产自在天天线| 国国产精品蜜臀av免费| 亚洲精品国产色婷婷电影| 精品少妇久久久久久888优播| 在线观看国产h片| av在线播放精品| 亚洲婷婷狠狠爱综合网| 日日摸夜夜添夜夜爱| 97热精品久久久久久| 久久6这里有精品| 亚洲最大成人手机在线| 久久韩国三级中文字幕| 久久97久久精品| 日本av手机在线免费观看| 插阴视频在线观看视频| 熟女人妻精品中文字幕| 国产精品伦人一区二区| 亚洲av成人精品一区久久| 男女那种视频在线观看| 内地一区二区视频在线| 99热这里只有精品一区| 真实男女啪啪啪动态图| 久久这里有精品视频免费| 亚洲成人av在线免费| 亚洲av中文字字幕乱码综合| 伊人久久国产一区二区| 热99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7| av女优亚洲男人天堂| 成年女人在线观看亚洲视频 | 日日啪夜夜爽| 久久精品国产鲁丝片午夜精品| av线在线观看网站| 亚洲欧美成人精品一区二区| 国内精品美女久久久久久| 成人黄色视频免费在线看| 国产高清有码在线观看视频| 国产亚洲精品久久久com| 国产大屁股一区二区在线视频| 久久精品夜色国产| 18禁动态无遮挡网站| 特大巨黑吊av在线直播| 熟妇人妻不卡中文字幕| 国产v大片淫在线免费观看| 亚洲丝袜综合中文字幕| 日本熟妇午夜|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电影| 神马国产精品三级电影在线观看| 国产成年人精品一区二区| 亚洲av电影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精品日本国产第一区| 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 | 人妻系列 视频| 水蜜桃什么品种好| 啦啦啦啦在线视频资源| 国产综合懂色| 天天一区二区日本电影三级| 人妻夜夜爽99麻豆av| 国产精品偷伦视频观看了| 婷婷色综合大香蕉| 97超视频在线观看视频| 大码成人一级视频| 精品久久久精品久久久|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国产| 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中文字幕| 欧美潮喷喷水| a级一级毛片免费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人妻久久久久久| 三级男女做爰猛烈吃奶摸视频| 日韩av在线免费看完整版不卡| 久久久精品94久久精品| 午夜福利视频1000在线观看| 久久久久久久大尺度免费视频| 亚洲精品456在线播放app| 亚洲无线观看免费| 黄色日韩在线| 欧美精品人与动牲交sv欧美| 久久久久精品久久久久真实原创| 国产av不卡久久| 国产成人91sexporn| 亚洲av男天堂| 伦理电影大哥的女人| 国产女主播在线喷水免费视频网站| 男女国产视频网站| 亚洲欧美中文字幕日韩二区| 日韩 亚洲 欧美在线| av黄色大香蕉| 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四那| 一级爰片在线观看| 人人妻人人爽人人添夜夜欢视频 | 国产精品一及| av卡一久久| 欧美日韩国产mv在线观看视频 | 高清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日韩欧美精品v在线| 少妇裸体淫交视频免费看高清| 亚洲精品中文字幕在线视频 | 永久网站在线| 日韩欧美精品v在线| 亚洲,一卡二卡三卡| 国产亚洲一区二区精品| 99热6这里只有精品| 久久久精品免费免费高清| 午夜福利在线在线| 毛片一级片免费看久久久久| 成人亚洲精品av一区二区| 国产黄片美女视频| 丰满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视频av| 亚洲四区av| 欧美97在线视频| 久久久久久九九精品二区国产| 国产亚洲最大av| 成人二区视频| 白带黄色成豆腐渣| 精品一区二区免费观看| 高清欧美精品videossex| 久久精品熟女亚洲av麻豆精品| 午夜日本视频在线| 国产黄片视频在线免费观看| 亚洲不卡免费看| 新久久久久国产一级毛片| 成年版毛片免费区| 亚洲性久久影院| 三级经典国产精品| 97在线视频观看| 麻豆成人午夜福利视频| 2021少妇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成人一区二区视频在线观看| 女人久久www免费人成看片| 国产精品偷伦视频观看了| 欧美少妇被猛烈插入视频| 国产一区亚洲一区在线观看| 3wmmmm亚洲av在线观看| eeuss影院久久| 一区二区三区四区激情视频| 日本爱情动作片www.在线观看| 黄色怎么调成土黄色|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国产| 性色avwww在线观看| 18禁动态无遮挡网站| 国产日韩欧美亚洲二区| 国产精品.久久久| 亚洲精品日韩av片在线观看| 久久韩国三级中文字幕| 韩国av在线不卡| 国产色爽女视频免费观看| 中文字幕人妻熟人妻熟丝袜美| 国产淫语在线视频| 人人妻人人看人人澡| 2021天堂中文幕一二区在线观| 一级毛片电影观看| 深夜a级毛片| 国产黄频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精品乱久久久久久| 九九爱精品视频在线观看| 人人妻人人爽人人添夜夜欢视频 | 亚洲精品国产av蜜桃| 亚洲性久久影院| 美女主播在线视频| 大陆偷拍与自拍| 日韩伦理黄色片| 久久精品综合一区二区三区| 2018国产大陆天天弄谢| 麻豆精品久久久久久蜜桃| 欧美一级a爱片免费观看看| 岛国毛片在线播放| 亚洲欧洲国产日韩| 黄色怎么调成土黄色| 尤物成人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三区| 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人妻蜜臀av| 特大巨黑吊av在线直播| 一本一本综合久久| 午夜免费观看性视频| 亚洲国产精品999| 免费电影在线观看免费观看| 18禁在线无遮挡免费观看视频| 国产成人aa在线观看| 久久久精品免费免费高清| av免费观看日本| 久久精品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一级毛片在线| 永久网站在线| 一级片'在线观看视频| 久久久色成人| 免费看不卡的av| 最近中文字幕2019免费版| 欧美日韩精品成人综合77777| 国产精品人妻久久久影院| 欧美成人精品欧美一级黄| 男的添女的下面高潮视频| 最后的刺客免费高清国语| 免费黄网站久久成人精品| 精品少妇黑人巨大在线播放| 久久久久精品久久久久真实原创| 啦啦啦在线观看免费高清www| 在现免费观看毛片| 欧美高清成人免费视频www| 亚洲欧美日韩无卡精品| 一级二级三级毛片免费看| 99热这里只有精品一区| 一个人看的www免费观看视频| 噜噜噜噜噜久久久久久91| 韩国高清视频一区二区三区| 成人综合一区亚洲| 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按摩| 舔av片在线| 亚洲国产成人一精品久久久| 成年女人看的毛片在线观看| 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中文字幕| 三级国产精品欧美在线观看| 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 久久国内精品自在自线图片| 亚洲精品成人av观看孕妇| 亚洲欧美日韩东京热| 欧美日韩在线观看h| 97热精品久久久久久| 老司机影院成人| 男人和女人高潮做爰伦理| 在线 av 中文字幕| 国产精品麻豆人妻色哟哟久久| 亚洲成人av在线免费| 青春草亚洲视频在线观看| 丝袜脚勾引网站| 一个人看的www免费观看视频| 亚洲精品日韩av片在线观看| 综合色丁香网| 免费黄网站久久成人精品| 亚洲av欧美aⅴ国产| 欧美精品人与动牲交sv欧美| 最新中文字幕久久久久| 婷婷色综合大香蕉| 亚洲av.av天堂| 国语对白做爰xxxⅹ性视频网站| 赤兔流量卡办理| 国内少妇人妻偷人精品xxx网站| 成人特级av手机在线观看| 最近的中文字幕免费完整| 精品国产露脸久久av麻豆| 亚洲内射少妇av| 日韩欧美精品免费久久| 亚洲在久久综合| 丰满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视频av| 亚洲不卡免费看| 大香蕉久久网| 成人黄色视频免费在线看| 一级黄片播放器| 亚洲三级黄色毛片| 日日撸夜夜添| 免费黄色在线免费观看| 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人人人人人人| av免费在线看不卡| 亚洲av在线观看美女高潮| 日韩精品有码人妻一区| 晚上一个人看的免费电影| 日本色播在线视频| 男人狂女人下面高潮的视频| 日本与韩国留学比较| 97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精品| 国产成人精品福利久久| 久久久精品欧美日韩精品| 亚洲精品一二三| 久久综合国产亚洲精品| 麻豆成人av视频| 视频区图区小说| 亚洲久久久久久中文字幕| 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小说| 亚洲久久久久久中文字幕| 久久久亚洲精品成人影院| 久久久精品94久久精品| 最近最新中文字幕大全电影3| 亚洲精品视频女| 亚洲av免费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一二三区在线看| 免费看光身美女| 女人十人毛片免费观看3o分钟| videos熟女内射| 免费观看av网站的网址| 少妇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视频| 精品少妇久久久久久888优播| 99久久人妻综合| 国产精品国产三级专区第一集| 国产美女午夜福利| 国产成人freesex在线| 99久久九九国产精品国产免费| 久久综合国产亚洲精品| 新久久久久国产一级毛片| 精品国产露脸久久av麻豆| 九九久久精品国产亚洲av麻豆| 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 久久久久国产精品人妻一区二区| 日韩电影二区| 3wmmmm亚洲av在线观看| 亚洲av免费高清在线观看| 成年女人看的毛片在线观看| 国产亚洲最大av| 美女被艹到高潮喷水动态| 国产欧美另类精品又又久久亚洲欧美| 中国国产av一级| 亚洲精品国产av成人精品| 欧美高清成人免费视频www| 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小说| 免费黄色在线免费观看| 99热网站在线观看| 亚洲成色77777| av天堂中文字幕网| 免费不卡的大黄色大毛片视频在线观看| 最近最新中文字幕大全电影3| 国产成人免费观看mmmm| 亚洲精品国产av成人精品| 国产中年淑女户外野战色| 男女边摸边吃奶| 麻豆国产97在线/欧美| 国产 一区 欧美 日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