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穎
(天津華盛理律師事務所,天津 300202)
現(xiàn)行法律并未對夫妻共同債務的概念予以明確解釋,理論界也未達成統(tǒng)一觀點。有學者將其理解為夫妻一方或雙方為了滿足共同生活的需求而產生的債務;還有學者主張,所謂夫妻共同債務,即在夫妻共同生活中因生活、生產、經營所引發(fā)的債務。[1]本文認為上述觀點均存在片面性,第一種觀點僅強調夫妻共同生活中的消費活動,忽視了生產經營活動;第二種觀點雖然更為完善,但依然沒有考慮到夫妻雙方應當履行的法定義務,如撫養(yǎng)、贍養(yǎng)等?;诖耍鶕痘橐龇ā芳捌渌痉ń忉尩南嚓P規(guī)定,結合學者們的觀點和我國實際國情,本文將夫妻共同債務界定為夫妻一方或雙方因管理、維持婚姻家庭事務所引起的,由婚姻共同體負擔的費用。
厘清夫妻共同債務的具體范圍,是認定債務性質的前提和基礎?!痘橐龇ā返谒氖粭l采用“共同生活標準”劃定夫妻共同債務的范圍,然而該法條的內容過于原則、抽象,如何判斷債務是否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理論界和實務界均難以達成統(tǒng)一觀點。[2]為了增強《婚姻法》第四十一條的可操作性,最高人民法院先后發(fā)布了多部司法解釋,但《婚姻法解釋(二)》第二十四條和《夫妻債務解釋》的內容存在沖突,基于新法優(yōu)于舊法原則,應以《夫妻債務解釋》的規(guī)定為準?!斗蚱迋鶆战忉尅穼ⅰ胺蚱薰餐睢苯忉尀椤凹彝ト粘I睢?,以“家庭日常生活標準”劃定夫妻共同債務的范圍。但是,《夫妻債務解釋》并沒有進一步說明“家庭日常生活”的內涵和認定標準,導致《婚姻法》第四十一條可操作性較差的問題依然沒有得到有效解決。
近些年來,基于感情不和、工作需要等原因,夫妻在婚姻存續(xù)期間分居的情形愈發(fā)普遍。在分居期間,夫妻雙方的財產、債務較為獨立,雙方的生活模式往往也存在較大差異,此時,分居期間債務認定成為司法工作的一個難點。有學者指出,可以將債務理解為消極財產,結合《離婚財產分割意見》第四條的規(guī)定,能夠推導出分居期間債務屬于夫妻共同債務的結論。本文認為該觀點有待商榷,這種過分加重非舉債方清償責任的做法違背了法律的公平原則,且極易引發(fā)舉債方和債務人惡意串通侵害非舉債方利益的情形。造成分居期間債務難認定的根本原因在于法律的缺失,因此有必要從立法層面上明確這一問題。
從《婚姻法》第四十一條的內容來看,債權人需要對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承擔舉證責任。然而債權人通常并不參與舉債方的家庭生活,很難掌握債務的真實用途,顯然,《婚姻法》第四十一條對債權人的舉證責任提出了過于苛刻的要求?!斗蚱迋鶆战忉尅吩谝欢ǔ潭壬辖档土藗鶛嗳说呐e證難度,第二條將用于家庭日常生活的債務直接推定為夫妻共同債務,第三條規(guī)定債權人需要對未用于家庭日常生活的債務承擔舉證責任。第三條的內容符合“誰主張誰舉證”原則,但卻沒有充分考慮到基于家庭日常生活舉債存在善意和惡意情形,司法實踐中,債權人往往難以證明債務是否用于家庭日常生活,債權人的舉證責任依然存在過重的嫌疑。有學者指出,《夫妻債務解釋》出臺之前,夫妻雙方惡意串通侵害債權人利益尚且需要“假離婚、真逃債”,解釋出臺之后,“假離婚”這一步驟都可以省略了。[3]
一方面,明確家事代理權的具體范圍,這也是完善日常家事代理制度的首要任務。本文建議,我國可以借鑒德國立法經驗,采用“概述+例外”的立法模式對日常家事的內涵和外延予以明確說明,從而對日常家事和其他家事進行有效區(qū)分。另外,由于我國各地區(qū)之間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消費習慣差異較大,因此各地區(qū)還應結合本地區(qū)實際情況出臺相應的地方性法規(guī),對日常家事所涉及的金額做出上限規(guī)定,并同時設置例外情形。另一方面,以列舉的立法模式對一些較為典型的非日常家事進行規(guī)定,降低夫妻共同債務認定的難度,有效提高法律的可操作性。
如前所述,當前因各種原因在婚姻存續(xù)期間分居的夫妻人數(shù)極多。而且,司法實踐中夫妻一方第一次提起離婚訴訟,若雙方無法對財產和孩子撫養(yǎng)權等內容達成一致協(xié)議,法院基本上均會駁回原告訴訟請求。在這種情況下,很多夫妻也會選擇分居,為第二次離婚訴訟做準備。此時,分居期間夫妻雙方的財產和債務均處于分離的狀態(tài)。對此,相關法律沒有對分居期間的債務性質進行明確規(guī)定,體現(xiàn)出法律的滯后性。關于分居期間的債務性質,理論界存在不同觀點:一種觀點強調,即使夫妻分居,也不影響婚姻關系依然存在的事實,在認定債務性質時僅考慮債務是否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無需考慮雙方分居的情況;另一種觀點主張,夫妻處于分居的狀態(tài),即可推定舉債方的債務未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應屬于個人債務,否則對非舉債方有失公允。本文認為上述兩種觀點均存在一定的片面性,不能結合實際情況對分居期間債務性質進行準確定性。本文建議,可以建立分居制度,并規(guī)定分居期間一方所負債務的性質。具體而言,首先,基于公平原則,原則上將分居期間債務推定為個人債務;其次,若債務用于家庭日常生活或撫養(yǎng)未成年子女,則該債務屬于夫妻共同債務,如為了能早日結束分居狀態(tài)而購置房產、為子女繳納學費等;最后,基于權利義務對等原則,若非舉債方未從舉債方的生產經營等活動中獲益,則舉債方因生產經營等活動產生的債務應排除在夫妻共同債務之外。
舉證責任分配決定著應由哪個訴訟主體承擔舉證責任,若承擔舉證責任的一方不能對其所主張的事實提供充分的證據,其將承擔較大的敗訴風險。如前所述,《夫妻債務解釋》似乎存在過分加重債權人舉證義務的嫌疑,本文建議,應在《夫妻債務解釋》中對舉證責任分配制度予以進一步完善。
1.適當減輕善意債權人的舉證責任
對于善意債權人而言,不宜對其苛以過于嚴格的舉證責任。舉個例子,若非舉債方因在外地出差等原因不能簽字,而舉債方又向債權人提供了足以使債權人有理由相信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非舉債方對債務知情且認可的材料,此時,若要求善意債權人依據《夫妻債務解釋》第三條承擔舉證責任違背了法律的公平原則。例如,王某和孫某為夫妻關系,二人共同經營一家理發(fā)店,王某找到夫妻共同的朋友吳某,以理發(fā)店交納房租為由向吳某借款2萬元,并向吳某出示了出租人的催款短信、王某與孫某關于房租費用問題的微信聊天記錄等,吳某遂向王某轉賬2萬元讓王某應急。然而王某并沒有將這2萬元用于支付房租,而是參與賭博并將錢揮霍一空。該案例中,按照現(xiàn)行法律的規(guī)定,涉案債務應定性為個人債務,但這對于債權人來說顯然有失公允。對此,可以在立法層面上規(guī)定善意債權人僅需對其有理由相信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夫妻對債務達成合意提供相應的證據即可完成舉證責任。
2.增加舉債方的舉證責任
實際上,舉債方作為明確的債務人,其是最了解債務真實用途的主體,但法律卻沒有要求舉債方承擔一定的舉證責任,這是非常不公平、不合理的,也不利于司法效率的提升。本文建議,在債務未用于家庭日常生活的情況下,若舉債方和債權人均主張該債務屬于夫妻共同債務,除了債權人之外,舉債方也應承擔舉證責任,證明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夫妻對債務達成合意。只有增加舉債方的舉證責任,才能更好地實現(xiàn)舉債方與非舉債方之間的利益平衡。
債的發(fā)生愈發(fā)頻繁,夫妻中的舉債方所負債務的性質也呈現(xiàn)出復雜化的特點,導致夫妻共同債務與個人債務往往難以得到準確區(qū)分。立法指導司法,立法方面存在的問題極易引發(fā)實踐的混亂,因此,在立法層面上進一步完善夫妻共同債務認定與清償法律制度是非常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