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暢贈鬧鐘

陳揚桂

老紅軍肖賢忠臨終時囑咐兒孫，一定要好好珍藏一件傳家寶。這件傳家寶，是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中國婦女運動的先驅蔡暢送給他的一口鬧鐘。

這口鬧鐘，源于一段感人的故事。

長征時，組織上給蔡暢配備了一頭騾子，派肖賢忠給她當勤務員。肖賢忠是江西吉安人，原是蔡暢的丈夫——無產階級革命家李富春的勤務員。因此，肖賢忠對蔡暢很熟悉，知道她威望很高又平易近人，便很高興地到蔡暢處報到。后來，組織又安排“紅小鬼”曹昌給她當勤務員。漫漫征途，他們朝夕相處，同甘共苦，親如家人。

肖賢忠回憶，蔡暢性格堅毅，吃苦耐勞。一路上，她不畏山高路險，總是將騾子讓給傷病員，或者替隊伍馱行李，她則和戰(zhàn)士們一起徒步行軍，有時一天走百多里路，十分勞累。一開始，肖賢忠看不過去，忍不住嘮叨：“大姐，求你騎上牲口吧，你要是累垮了，我怎么向政委交代？”政委是他對老首長李富春的稱呼。蔡暢說：“傷病員比我更需要它??！他們要是掉隊落到敵人手里，我們怎么對得起這些為革命受傷的兄弟？再說我和同志們走在一起，說說笑笑，更容易解除疲勞?！焙髞恚べt忠看到許多首長都非常關心愛護傷病員，把騾馬讓給傷病員騎，深受教育，對蔡暢也就多了些理解。之后他看到傷病員，不待蔡暢開口，就主動扶他們騎上騾子。

漫漫長征路，敵軍圍追堵截，部隊邊戰(zhàn)邊走，經常是日夜兼程急行軍。曹昌人小體虛，夜間行軍容易犯困，蔡暢總是拉著他走。肖賢忠擔心首長的安全，勸道：“大姐，你放心走吧，小曹由我照顧?！辈懿^意不去，心想自己是為首長服務的，怎能給首長添麻煩？便打起精神說：“首長放心，我能行！”他們三人就這樣互相關懷照顧，緊跟部隊安全地穿越敵人的層層封鎖線，勝利強渡大渡河，到達了夾金山。

夾金山山勢巍峨，山峰連綿，常年籠罩在茫茫寒霧和積雪中。上山前，指揮部叮囑大家別在山上停留，否則容易凍死。部隊給每人分了一點牛肉干、幾塊糍粑、幾只辣椒和幾塊姜片作為御寒食品。上山的路又陡又滑，每攀登一步，都要付出好大力氣。肖賢忠囑咐曹昌照顧好蔡暢，他自己牽著騾子吃力地往前走。蔡暢卻常常在后面幫著推推騾子。肖賢忠說：“大姐，別管我，你千萬注意安全?！钡竭_山頂后，大家力氣都將耗盡，兩條腿幾乎挪不動了。但蔡暢不顧疲勞，加入宣傳隊伍，高唱革命歌曲，激勵隊伍奮勇前進。

過草地時，蔡暢再三叮囑肖賢忠和曹昌，務必沿著先遣隊留下的標記前進，千萬不能喝草坑里的毒水。一路上，他們避過一處又一處泥潭，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往前挪。草地天氣變化無常，不是下大雨，就是刮狂風，甚至降冰雹，很少看到太陽，人常常被淋成落湯雞。宿營時，他們三人背靠背地坐在又涼又濕的草地上打盹。夜間天氣奇冷，他們衣著單薄，就靠彼此的體溫取暖。身上雖然濕漉漉的，心里卻是熱乎乎的。

走進草地三四天后，糧盡水絕，生命受到嚴重威脅。蔡暢就組織肖賢忠等幾位認識野菜的同志，帶領大家采野菜。大家就這樣團結互助，克服常人難以忍受的磨難，走了七天七夜，終于走出了草地。

蔡暢患有胃病，老吃生菜傷胃。恰逢緊急情況，部隊要求全員輕裝上陣。肖賢忠不忍心丟下之前為蔡暢準備的一些蠶豆。蔡暢耐心地與他講道理，最終說服了肖賢忠將蠶豆扔掉。

剛走出長征最后一道天險“臘子口”，曹昌就病了。但有病也得急行軍，否則可能遭到馬鴻逵部隊的騎兵襲擊。曹昌越急越走不動，落在了部隊后頭。正在他擔心被敵人捉去當俘虜的時候，一個影子出現在面前。走近一看，見是肖賢忠一手拿著煙斗，一手牽著騾子在等他。肖賢忠說：“小鬼，大姐怕你趕不上，她自己步行，要我在這里等你。”

經過這樣患難與共的長征，蔡暢與紅軍戰(zhàn)士肖賢忠、曹昌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新中國成立后，肖賢忠轉業(yè)回到家鄉(xiāng)從事基層工作。由于子女多，他一家日子過得比較艱難。蔡暢知道情況后，不斷地寄錢寄物予以接濟，幫助他解決家庭生活困難。肖賢忠家鄉(xiāng)的縣鄉(xiāng)領導得知后，想通過他請蔡暢幫助購買國家的一些計劃物資。肖賢忠也想請首長幫忙，把分居兩地的子女調到一塊。蔡暢每收到此類信件，總是語重心長地回信勸說，諄諄教導肖賢忠：“我們都是黨培養(yǎng)出來的紅軍干部，要保持革命傳統(tǒng)，任何時候都不能做違反原則的事?！?/p>

蔡暢知道肖賢忠長征途中怕誤了行軍，宿營時不敢安然入睡，落下了夜晚失眠的毛病，便買了一口鬧鐘寄給他，讓他夜晚能夠安心休息，不必擔心第二天早晨睡過頭;同時，也是希望肖賢忠“警鐘長鳴”，不要忘了本色。肖賢忠對蔡暢的關心十分感動，“送鬧鐘”其中的用意之深、希望之切，他也心領神會，心生警覺。從此，他再不向蔡暢提要求，但他們之間真摯而深厚的革命友誼，一直延續(xù)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肖賢忠去世。肖賢忠家鄉(xiāng)的干部群眾，從“北京首長”蔡暢大姐關心同志卻不徇私情的一言一行中，看到了革命者的高風亮節(jié)和大愛深情，都深受教育和感染。

（作者系邵陽市委巡察組長、二級巡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