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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遠方等你(短篇)

      2021-09-18 21:25:35王波
      中國鐵路文藝 2021年9期
      關(guān)鍵詞:小站車站列車

      王波

      鐵路,永遠是遠方。自打我參加鐵路工作那天起,就給我留下這樣的印象:長長的鋼軌,齊齊的軌枕,被有棱有角的石砟固定在路基上,像是平放在大地上的梯子一樣,筆直地伸向望不到頭的遠方……那畫面,一直牢牢嵌在我心中。

      我和我爸我媽爺爺奶奶

      四年前,我從新疆本地的一所大學(xué)畢業(yè),經(jīng)鐵路部門招錄后分配到了南疆線一個刮起風(fēng)來便黃沙彌漫的車站。我在那里干助理值班員,每天進進出出干的是接發(fā)列車的事。

      他們說我是鐵三代。是啊,我爸是鐵二代,最早在蘭新線哈密東邊的一個小站當(dāng)值班員。那個小站處在新疆甘肅交界的地方,離他父親也就是我的爺爺工作的另一個小站相隔十三個站。我爸和同樣在小站工作的我媽結(jié)婚,有了我,就把家安在了他們兩人中間我姥姥家所在的柳園。別看柳園四周是礫石滿地的戈壁,但柳園有商店,有街道,有市場,還有學(xué)校、醫(yī)院、俱樂部、公園,還有通往青海、西藏的公路,可以從那兒去敦煌莫高窟,更主要的是有好多個鐵路站段,整天可以聽到火車的鳴叫聲和車站上空飄蕩的調(diào)度員那拿腔拿調(diào)的指揮聲。所以,柳園就算大地方了,柳園站就算大站了。

      我熟悉我爸媽待過的小站。和所有小站一樣,“幾棟房子幾股道,兩頭尖尖中間高”。幾棟房子,有車務(wù)的,有工務(wù)的,還有電務(wù)的,兩頭尖尖,不管幾股道,在兩頭都匯集成一股道,像是一根粗壯的鋼絲繩不論分幾股最終還是擰成一股。中間高,那是運轉(zhuǎn)室,車站的神經(jīng)中樞,為了便于瞭望,建的就突兀,又在車站的最高處。這是多年后我給總結(jié)的。我爸聽到我這樣形容沿線小站,抿著嘴、歪著頭,木訥了半天,從口中蹦出了兩個字:“也是?!敝?,我爸笑著說:“我們車站養(yǎng)路工區(qū)原來有個巡道工,在知青農(nóng)場接受過再教育,姓張,就腌臜過他們那個縣城,說是‘一條馬路兩盞燈,一個喇叭全縣聽,我看你是想腌臜我們沿線小站了。你小子,還編上順口溜了?!逼鋵崳以缭趤韥砘鼗刈疖嚨穆飞暇陀辛诉@樣的認識,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成為小站的一員。

      我是工作后第一次回家同我爸談起對小站的印象。那時我們家已經(jīng)在庫爾勒了,爸媽也早調(diào)到了南疆線,我爸在南疆線高寒山區(qū)待了幾年后又到了西延線,我媽在庫爾勒站貨場當(dāng)貨運員,所以家就固定在了庫爾勒,我爸又跑起了通勤。爺爺在小站退休后,和奶奶去了哈密,在那兒安居養(yǎng)老。我知道,爺爺那一輩屬于老蘭新了,鐵路上的事情知道得很多,吃的苦也很多,可一輩子就一根筋似的在一條線上忙碌,把大把的時間都扔在了小站和來回坐火車上,而且就認準了蘭新線一路向西,不管是風(fēng)是雨有沒有頭,好像跟鐵路綁定了似的,鐵路通到哪兒就跟到哪兒。不曾想,我也跟著來了。

      快上高中時我家搬到了庫爾勒,我從那里考上了大學(xué),可我卻被我填報的第一批次志愿的最后一個學(xué)校錄取了。這最后一個志愿也是被我爸我媽強迫填報的,還真被最后一個志愿錄取了。好在我并不怨恨誰,怨恨誰呢?怨恨我爸我媽嗎?他們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已經(jīng)不容易了。尤其是我媽,和許許多多鐵路沿線職工一樣,一年四季兩點一線地跑著通勤。而我直到上初中多半都是吃我爸做的飯長大的。記得我九歲那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媽媽正在家蒸過年的饃。當(dāng)天面發(fā)起來得晚,饃上鍋得也晚。按正常時間十二點半我爸就該回來了,可都過點了還未見我爸的影子。403次客車已經(jīng)進站了,她還要趕著回去上班呢!沒辦法,上鍋的饃才蒸了二十分鐘就端了下來,我媽寫了個紙條留給我爸:“饃可能沒熟,我要走了,對不起你們。要不你就和孩子去飯館吃吧,我下次一定做好飯等著你?!卑肼飞衔覌屌龅交丶襾淼奈?,急匆匆地對我說:“饃饃要能吃你就吃,不能吃就給狗。”我回到家,一吃饃饃直粘牙……

      我從小很少和爸媽在一起完整地待過一個星期。早晨有時是我姥爺有時是我姥姥有時是我爸把我送到托兒所,晚上又同樣是他們把我接回來。有時過點了還不來接,我就自己跑回家。經(jīng)常進不了家門,就坐在樓梯臺階上等,有幾次都睡著了,凍感冒好幾次。我爸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就養(yǎng)了條小狗,讓我與狗為伴。幾年過去了,小狗長成了威風(fēng)凜凜的大狼狗。狗成了我最好的朋友。那次我扁桃體發(fā)炎,我爸胃潰瘍又發(fā)作,可我媽還要去上班。不曾被孤寂壓趴下的我爸流著淚對我媽說:“你看已經(jīng)四五次了,孩子病了你都沒管,這次我倆都病了,你就請一天假吧!”我媽狠了狠心,還是走了。

      我和我的許多小伙伴一樣,是在單一色彩的戈壁灘中長大的,但兒時的生活并沒有讓我們無趣。我們常常跑到后面的黑石山捉迷藏,那兒除了天然形成的巖壁、山坳、石洞外,還有人工挖掘的掩體、暗堡、地庫,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們樂不思蜀的好去處……

      所以,都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我和我的小伙伴沒感覺戈壁灘有什么不好。直到我在大三的暑假和兩個同學(xué)去了趟海南,頭一天還有點震撼,第二天就感覺大海也就那樣,跟戈壁灘一樣,茫茫無際,蒼涼寥廓。有一陣,就是我初到南疆線的那一年,每當(dāng)我感到寂寞的時候,我就把戈壁灘看作一片大海,我在孤獨中學(xué)會欣賞它的洶涌澎湃,欣賞它的波瀾壯闊,欣賞它的大氣磅礴,欣賞它的風(fēng)姿綽約。尤其是每當(dāng)一列火車開來,猶如一條巨龍,蜿蜒穿梭在海市蜃樓般的茫茫戈壁,那景觀,如同一艘巨輪航行在同樣會出現(xiàn)海市蜃樓的茫茫大海一樣。況且,火車載著東去西來的人們匆匆而過,每到一站,停車兩分鐘,上車下車的人給戈壁灘帶來別樣的樂趣,尤其是那些年輕充滿朝氣年輕的漂亮的姑娘小伙,有意無意地給戈壁灘增添一種鮮活的畫面。

      有人說只有站在海邊,才能感受到寬闊的胸懷,而在這里,在這茫茫的戈壁荒漠中,我也同樣感受到博大的胸懷,同樣感受到猶如大海般開闊的胸襟。那天晚上,小站靜得令人心悸,好在一牙哈密瓜似的月亮懸在天空,又讓人情不自禁地望著蒼穹心曠神怡,我想起了我爸媽的小站,我不知我爸媽他們那樣的生活是不是就是生活的本色。

      我爸其實最初的工作是扳道員。扳道員白天黑夜地在火柴盒一樣的小房子里倒班,讓他很是難受。

      又是一個炎熱的白班。送走一趟列車沒事了,戈壁灘再次陷入死一般的酷熱難耐的寂靜。我爸的師父的話匣又打開了:“小陳呀,你看咱們車站兩頭的扳道房像什么?”

      “像什么……像兩只耳朵?!蔽野旨傺b想了半天,才回了師父的問話。

      “耶,你還挺聰明嘛!就是像兩只耳朵?!?/p>

      因為我爸早就看出來了,他對這種贊譽有點不以為然。

      “你再看,還像什么?”

      我爸沒想到師父還能問出像什么?!跋駜芍谎劬Α?/p>

      “像兩只眼睛,還像一副擔(dān)子,中間的運轉(zhuǎn)室是挑擔(dān)人,兩頭的扳道房就是挑著的兩只籮筐?!?/p>

      師父這樣一說還真像?!澳憧梢匝剑⊥π蜗蟮??!闭f著,一只小蜥蜴不知從哪里鉆過扳道房旁的鐵路,探頭探腦地爬到了扳道房門口?!鞍?,小蜥蜴……”這小動物我爸過去見得多了,只見它圓圓的腦袋瞪著兩只不大的眼睛張望著,我爸和它對視了許久,“大概是餓了吧?”可它吃什么呢?正好飯盒里還剩點米飯,我爸敲巴敲巴都倒在了地上,可那只蜥蜴一點也不吃。那吃什么呢?再沒有別的了,師父讓我爸把壺里的水倒在地上的一個小坑洼里,那只蜥蜴哧溜一下竄了過去,頭朝水里點了幾下,又抬起頭仰望我爸,像是長出了一口氣,又像是在謝謝,然后又朝快要干去的水里點了幾下便溜跑了。我爸心里一陣顫動,他非常感激這只小動物給他帶來這么一小會兒別樣的樂趣。其實,但凡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物種,包括有生命的和無生命的,都應(yīng)該是一種共同體。這種共同體不僅僅是相互利用,更多的是相互依賴和依存。這種依賴依存內(nèi)在地要求所有物種相互之間需要和諧相處。不論生命是否強弱,敬畏就是人間對萬事萬物的一種態(tài)度。這是我爸后來的認識,也是我現(xiàn)在的認識。

      小站的生活就是這么乏味無趣。就是在扳道房和師父相處的那些日子里,我爸常常望著扳道房外向東鋪展的鐵路,他不知道眼前這條鐵路通向哪里,肯定能通到北京上海,還有更遠的地方……但和師父這樣的老鐵路在一起,我爸懂得,雖然守著幾副道岔,工作就是來回扳動它,可這扳動維系著成千上萬國家生命財產(chǎn)的安全,維系著這條連接遠方的鋼鐵大動脈的暢通,那責(zé)任……

      已經(jīng)是秋后了。夜幕降臨,一個人的扳道房靜悄悄的。遠處凹凸起伏的山丘把還有點亮色的天幕勾勒得曲曲彎彎,沿著戈壁灘逶迤而來,像是一幅色彩沉悶朦朦朧朧的國畫。我爸跟著師父學(xué)習(xí)了一個月,開始單獨頂崗了。本來連續(xù)多日的白班夜班,倒得他在扳道房像個機器人似的,可總歸是兩個人,還不顯得手忙腳亂。今天可好,他一個人頂班,一會兒準備進路,一會兒開放信號,一會兒打電話報告,一會兒接送列車,十幾趟車過后,已是后半夜,我爸實在困得不行了,開放完信號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冒著黑煙、拉著汽笛、刺著霧氣的建設(shè)型蒸汽機車像怒吼的大漢牽引著幾十節(jié)車皮排山倒海般轟隆隆地從扳道房兩三米外的鋼軌上通過,我爸還以為是夢里在過火車,照睡不誤。突然,桌上的電話鈴又響了,我爸迷迷瞪瞪接了電話,拉開門迷迷瞪瞪走了幾步站在扳道房后面撒了泡尿,回來拿起電話對運轉(zhuǎn)室值班員說接車進路已準備好,結(jié)果電話那頭直接傳來值班員的一頓呵斥:“你再好好看看!”我爸一下清醒了,原來值班員通知讓準備接車進路,可我爸出去撒了泡尿就以為干完件事,幸虧運轉(zhuǎn)室通過控制臺可以掌握進路情況,我爸趕緊撂下電話又去接車進路。后來,我爸把這事兒給師父說了,師父虎著臉訓(xùn)斥道:“這可不是開玩笑,行車工作來不得半點馬虎?!?/p>

      后來,我爺爺知道了,把我爸又一頓數(shù)落?!澳阋膊幌觼G人!你老爸我一輩子都沒有干過這樣的事,怎么就讓你攤上了?”

      我爸狡辯說:“沒休息好。”

      “沒休息好……白天干啥嘞?”

      “看書?!蔽野炙麄儼央s志都稱作書。

      我爺爺一聽“看書”,愣了愣,說:“看啥書?”

      “愛情的,還有破案的?!蔽野忠蔡珜嵳\了,一點都不會編。

      “愛情的……”我爺爺像在尋思什么,“愛情,你還懂愛情?上次給你介紹老王家的姑娘你還嫌棄人家是沿線的!”

      我爸知道我爺爺說的是誰,那就是我媽。當(dāng)時我媽也在一個小站當(dāng)扳道員,我爸還看不上我媽。一是嫌她個子矮,二是嫌她也在沿線,還是個扳道員。

      末了,我爺爺撂下一句:“你以后少給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有時間多看看《技規(guī)》《行規(guī)》?!?/p>

      我爺爺那輩人就死認鐵道部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鐵路技術(shù)管理規(guī)程》和鐵路局編的《行車組織規(guī)程》。字沒識幾個,規(guī)章制度記下不少,我見到的,一本《技規(guī)》都翻爛了。

      那次我爺爺把我爸訓(xùn)斥一頓,比站長訓(xùn)斥他還管用,再也沒有發(fā)生過那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了。還別說,借著勁兒爺爺又給他點撥了一番愛情觀,我爸想想自己也在沿線,也是個扳道員,他知道扳道員的工作也不是那么簡單,也就認可了我媽。就這么著,他們今天你休班了坐著那趟慢車到我這兒來,明天我休班了再坐那趟慢車到你那兒去,一來二去,慢慢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就成一家人了。那趟慢車成了成就他們愛情的定點班車。

      再后來,隨著鐵路的發(fā)展,扳道員的工種沒了,連我爸我媽工作過的小站也關(guān)閉了,我爸我媽的那段扳道員生活成了絕唱。以至于后來講給我聽,我想想覺得挺好,盡管單調(diào),單調(diào)的和戈壁灘上的色彩一樣,但在我看來,那是最純粹最浪漫的色彩。

      她和她爸她媽姥姥姥爺

      她,是我的女朋友。說來也巧,就是我爸曾給我說過的那個在知青農(nóng)場接受過再教育的曾和我爸一個車站的養(yǎng)路工區(qū)的巡道工小張——早已是老張的女兒張曉靜。

      張曉靜比我大學(xué)畢業(yè)晚兩年,在烏魯木齊至和田的列車上當(dāng)列車員,你猜她是怎么到鐵路上工作的?

      “是我媽硬讓我回鐵路的……每趟車回來我說要辭職,我媽就哄著我,要我說啥也不能辭職……說真的,是我媽逼著我干的……”

      就是在那趟開往和田的“民族團結(jié)一家親號”列車上,我認識了她。

      那是四月的一個沙塵天,頂著彌漫的塵土,我要去段上參加技術(shù)比武,從我現(xiàn)在上班的車站登上了這趟列車。

      列車開出了這個黃沙包圍的車站,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邊沿奔馳,漸漸地穿出沙海,就像飛機從云海中穿出一樣,感覺天空一下亮麗了許多。四月的南疆,一片片鑲嵌在沙漠中的綠洲已經(jīng)枝繁葉茂。藍天、雪山、杏花、村落,你想要的春天的美,這里都有。雖然沙漠和戈壁灘讓人感到乏味無比,但黃色的荒漠中偶有河流流過,綠洲和村莊沿河分布,仿佛是上蒼在黃色的紙上畫下了一片綠葉,連葉脈都清晰可見。

      突然,列車廣播在找醫(yī)生:“5號車廂有位旅客生病……”我不就在5號車廂嘛,我好奇地扭身沿著臥鋪車廂通道朝里面望去,只見列車員在車廂中部一處臥鋪那兒不斷向旅客詢問著什么,我聽到好像說是腸胃不舒服……不一會兒,來了一位像是醫(yī)生的年輕人。我知道,這趟列車上總會有自治區(qū)衛(wèi)生系統(tǒng)的工作人員,他們成了患病旅客的“福星”。很快,那位腸胃不舒服的中年男性旅客及時得到了治療。而在5號車廂和4號車廂的連接處,年輕的女列車員又在那里清掃車廂通過臺處的沙子??粗槔膭幼?,再看看她大大的眼睛,高挑的身材,一道像是艾德萊絲綢制作的領(lǐng)邊斜著鑲嵌在她藕灰色的短袖衣領(lǐng)上,后面盤起的頭發(fā)鼓鼓的,一個精巧對講機斜插在她的左肩下。我感覺她有點面熟,想想,鐵路地區(qū)就那么大,肯定是在哪里見過?!罢埌淹忍б惶??!焙芸?,她清掃到車廂來了。旅客也都配合著她的工作,我站起身子,隨口說了句:“這沙子太厲害了,都嗆人?!薄拔覀兌疾恢粤硕嗌偕匙恿??!笨赡苌宪囼炂睍r她看到我持鐵路免票,知道我是鐵路沿線的,便隨口附和了一句。我問她跑了多長時間車了,她告訴我才兩個多月,這個車是第二趟。感覺她有點不一樣,一問才知是去年從西南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的。這時她的對講機里傳來6號車廂列車員的聲音:“旅客說5號車廂太熱了,空調(diào)溫度太高了?!薄昂玫?,我給檢車師傅說調(diào)一下?!闭f實在的,剛走出校門就干這趟列車上的服務(wù)工作,整天掃地拖地打掃廁所,我不禁唏噓。

      快到喀什了,我要下車了。我向她道別:“再見!我和你一樣,大學(xué)畢業(yè),我比你早兩年。”

      她站在車門口,臉上露出一絲驚愕:“再見!”

      我待過的那個小站也算是南疆線最艱苦的車站之一。這個緊靠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鐵路小站,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呀!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黃沙遍地揚……

      來到小站第一天,踏著滾滾黃沙,我站在車站的“大門前”,“喀拉什車站青年林”的牌子牢牢地插在一片剛剛栽上不久的幼樹苗旁。年輕的站長不知是對樹還是對我身邊的人說:“誰說這兒種不活樹,我們非要把它種活。”用意自然很明確,一排紅柳,一排沙棗,里邊兩排楊樹,紅柳和沙棗抗旱、有耐力,用它來抵御風(fēng)沙,確保楊樹的成活。站長說:“我們不是在種樹,是在種精神,種人?!笔堑模CI澈?,本無生命,自從有了鐵路,有了車站,有了人,就有了水,有水就能保證生命,就可以有樹。正如車站的一名職工所說:“哪怕是火車拉來的水,有我們的也就有樹的。我們需要綠色做伴。”說完,年輕的站長領(lǐng)著我們來到宿舍門前的小院,院中不大的一塊菜園,分成好幾塊,每一小塊都立了個小木牌,標(biāo)明由誰負責(zé)。站長說:“這都是挖一米多深從十幾公里外拉來的土換上的,剛剛種下去的蔬菜還沒出苗呢,茄子、辣子、西紅柿都有?!?/p>

      然而讓我感到最壯觀的是鐵路那邊一排紅色大字:建設(shè)過硬隊伍,實現(xiàn)班組自控。它的背后就是一望無際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黃沉沉、灰蒙蒙,好一幅天地一色的大背景。好震撼人心?。∶總€字都有一米見方,用槽鋼和水泥塊焊立在那里。站長說:“前幾天的大風(fēng)把什么都吹了,就這些字沒被吹壞。它同我們車站的職工一樣,經(jīng)得起大風(fēng)吹?!?/p>

      站長名叫劉磊,24歲,頭年剛從部隊退伍,第二年就提升為站長。小伙子彈一手好吉他。待我稍跟他熟悉后,我發(fā)現(xiàn)他有兩個小本,一本專門摘錄名歌手的歌,如景崗山的《寂寞是因為思念誰》、童安格的《把根留住》等。還有一本是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詞、曲創(chuàng)作都是他自己,還自彈自唱。在他的“辦公室”,劉磊大大方方地在一盆“春雨”的鮮花旁,彈唱了一首他自創(chuàng)的歌《想》。歌詞是這樣的:“日出時的我,想起了童年的快樂,日落時的我,想起了家中的美好,孤獨時的我,想有人陪我聊聊天,寂寞時的我,想對著荒漠大聲地呼喊……”

      一列客車開進了車站。這是烏魯木齊開過來的一趟慢車。三五個年輕人下車,還沒離開站臺,一聲長笛之后,列車就繼續(xù)駛?cè)朦S沉沉的天際里。這就是小站人啊,和我爸我媽一樣,多少青春年華,多少牽掛思念,都印染在滾滾向前的車輪上,鐫刻在鋼軌枕木的基石下。

      很快,兩天后又遇見了她。她又一趟出乘到了這里。還是在那節(jié)車廂門口,我乘這趟車返回車站。看到我,她的臉上露出的表情跟那天說“再見”一模一樣:“比完了?”我心想,下句潛臺詞就是“這么快又見面了”。

      “看樣子比得不錯?!?/p>

      我滿面笑容地對她說:“還好吧。已經(jīng)通知準備參加集團公司的比賽了。”

      “行嘛!挺厲害的嘛!”

      一連兩個“嘛”搞得我有點小小的受寵若驚?!熬湍切﹥?nèi)容,天天在干,閉著眼睛也會?!?/p>

      “你還挺不謙虛的嘛!”又是一個“嘛”。這時,有旅客上車了,她驗著票,指點旅客上車往里走。我傻呵呵地站在她旁邊,像是她的保鏢似的。她好像有點緊張,催促我先上車,我知道此時她在工作。

      列車沿著塔克拉瑪干沙漠邊沿前行。她照舊在一遍遍地掃地、拖地,我像是一個看客,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看車窗外的景色,不經(jīng)意間也看看車廂里相貌不一、神情各異的旅客。不知是誰說過,在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是過客,也是看客。你在看人家,人家也在看你。只是你不注意或不知道罷了。所謂人間百態(tài),風(fēng)情萬種,這小小的車廂何嘗不是這樣呢?

      她時不時從我跟前走過,又時不時跟我聊幾句。就在這斷斷續(xù)續(xù)的接觸中,我知道她爸她媽也是從蘭新線上過來的。她叫張曉靜,她爸是工務(wù)段的,她媽是電務(wù)段的。她爸剛到南疆線時,在西延段一個叫羊塔的車站養(yǎng)路工區(qū)。我一聽,巧了,我爸就在那個車站當(dāng)站長,我一問她爸的名字,立刻想起我爸說過的那個和我爸在蘭新線同一個車站當(dāng)巡道工的小張。一說,果然是。她就在列車搖搖晃晃,停了開開了又停的間歇中給我講起了她爸她媽的故事。

      “我爸當(dāng)了個工區(qū)的小工長,整天就在線路上。我爸自己也說,養(yǎng)路工區(qū)工長那活兒不好干。剛來那幾年,我媽還在另一個車站電務(wù)信號工區(qū),后來走到了一起??傻扔辛宋?,卻把我送到了甘肅老家。那陣兒維修、施工、防洪全壓在他身上,已經(jīng)兩個多月沒有休息了,前兩天剛剛向車間請好假,準備回甘肅老家的姥姥姥爺家看我,看我姥姥姥爺,他們都病了,我當(dāng)時也才一歲多,車票都訂好了,可到了車間那兒,主任為難了。怎么辦?留人、還是放人?留人,有些殘酷;放人,當(dāng)前正處于維修、施工的高峰期,段上又剛剛發(fā)布了防洪紅色預(yù)警,新組建的車間有大量工作,我爸走了,工區(qū)沒有人帶班作業(yè)了。”

      說到這,親愛的讀者,為了便于詳知她爸她媽的故事,還是由我來為你敘述吧。當(dāng)然,這些不僅僅是聽她給我說的,還有我爸后來告訴我的。我爸和她爸兩次同在一個站區(qū),知道他們家的事挺多。

      還是她爸在蘭新線當(dāng)巡道工的時候,我爸不是愛看那些愛呀恨呀的通俗雜志和文學(xué)刊物嘛,有一天她爸帶來一本《作品》,上面有一篇《我該怎么辦》的小說,說這篇小說如何如何好,看得他如何如何心急火燎,痛不欲生。他知道我爸有本剛剛到手的《第二次握手》,他是想用他的這本雜志換我爸的《第二次握手》,還說一星期后還給我爸。

      一個星期后,我爸遇到她爸,他說他還沒看完。又過了半個月,還不見還,我爸心里有點不踏實了。畢竟這本書才剛剛公開發(fā)行,而我爸的這本還是跟零擔(dān)車上的一個認識的貨運員借的。他到她爸的宿舍,正好她爸剛回到工區(qū)。

      “哎呀,實在不好意思,我那天吧正在看,我對象進來了,非要看,結(jié)果她拿去看,看完了又借給她姐,還沒拿回來。”

      我爸一聽急了,半天沒吭聲,“咋會這樣?不是說好了不許借給別人嘛!”

      “那我對象不給借哪成呀!再說,這書也太吸引人了,誰看了都放不下,我那對象吧看得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真不忍心問她要。再寬恕半月吧!”

      可又過了半個月,再次見到她爸,“哎呀,我對象吧,她……她說丟了?!?/p>

      “丟了?”還沒等我爸完全反應(yīng)過來,她爸又接著說,“哎,反正這本書也是人家給你的,沒了就沒了?;仡^我給你從書店買一本。書店那書……河壩,你知道吧,我那對象也是人家剛給介紹的,總不能因為一本書把這事給搞黃了吧。”

      我爸半天沒說出話來,嘆了口氣,他知道她爸說的“河壩”啥意思,可書店的書再多也不能和這本比呀!這么好的書怎么就弄丟了呢?想想,當(dāng)時手抄本都風(fēng)靡一時,別說剛剛出版的正規(guī)版本,可設(shè)身處地又一想,不能因為一本書讓人家把對象給攪黃了……不能再次握手,那可是大事!盡管如此,我爸心里還是比丟了一個月工資還難受,這么喜歡的書怎么就這么沒了呢?

      這本書還真成全了她爸她媽。

      后來他們也到了南疆線,又走到了一起。可她媽那個急性子一點沒改,動不動就給她爸發(fā)火。就說那次吧,已經(jīng)買好的車票,半年沒見面的孩子,思女心切的她媽,放不下的工作,她爸心亂如麻。掂量來掂量去,晚上,她爸終于下定了決心,撥通了她媽媽的電話。

      “什么?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咋想的?女兒不是你的嗎?”電話那頭的她媽立刻爆發(fā)了。

      她媽能理解她爸為什么總是這么忙,出于對丈夫的尊重和信任,她對他們的分居、對他們的女兒不在身邊慢慢也就習(xí)以為常,還經(jīng)常鼓勵她爸,“我們都年輕,苦點兒、累點兒不算什么,就當(dāng)是為了今后的幸福奮斗吧?!?/p>

      可這次,她爸是攢了兩個月的調(diào)休,她媽也請好了年休假,提前預(yù)訂了非常緊張的往返車票,計劃好了一起回老家看望親人。但是距離啟程只剩兩天時間,竟然又出現(xiàn)了這樣的變故。

      “你聽我說,”她爸在她媽一陣憤怒之后,底氣不足地進行著解釋,“小英,哪有當(dāng)?shù)牟幌胗H骨肉的??墒悄阆胂耄沂枪らL,二十多個兄弟都在看著我?,F(xiàn)在,車間剛剛組建,管理上發(fā)生新的變化,新來的主任以前一直在別的車間,對我們這邊的設(shè)備、人員都不是太熟悉。如果我現(xiàn)在抽身走了,還算是個黨員嗎?能對得起領(lǐng)導(dǎo)的信任和同志們的支持嗎?還有,這兩天又發(fā)布了防洪紅色預(yù)警,隨時都有發(fā)生山洪的可能,我走了能安心嗎?”對著話筒她爸嘆了口氣,又勉強地笑著說,“再說了,你先去,過兩個月我再去,這樣不是把一次看女兒變成兩次了嗎?聽話,你要理解我……”

      “我這次不理解!”電話那頭的她媽怒吼了一聲,之后便傳出了忙音。

      十次,她爸整整又撥了十次電話,她媽都在自顧自地傷心流淚,也沒有接聽。她爸的心里非常難過和著急,可是又沒有辦法。

      兩個小時以后,她爸的電話響了,他連忙接聽,“小英……”

      電話里只傳來五個字:“你去退票吧!”之后,又掛斷了。

      手里拿著電話,她爸愣了半晌,喃喃自語道:“老婆,謝謝!女兒,爸爸對不起你了!”

      其實,人的一生中,每時每刻都面臨一次又一次的選擇,每一次選擇的結(jié)果,都來源于對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的認知,越是艱難的選擇越是考驗人的道德品質(zhì)和思想格局。所以,“三觀”的認同非常重要,不論是朋友,還是親人。

      當(dāng)然,她媽還是理解她爸了。后來把她姥姥姥爺接到了庫爾勒的家,家才有了人氣兒,姥姥姥爺依然擔(dān)負起看管她的職責(zé)。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直到上完中學(xué)考上大學(xué)。別看她爸天天干不完的活兒,她媽也常常風(fēng)里來雨里去,可她愣是讓她姥姥姥爺帶的跟乖乖女似的,上班后,和掃帚拖把干上了。

      也就在這時,她和我邂逅了。

      和這些物品干上還好說,和人打交道才難受呢!弄不好還和人也真干上了。那次,一伙人上車就擺開仗勢在那兒喝起酒來,之后花生殼、瓜子皮滿地扔,掃一遍,不一會兒,又是一地。她耐住性子,又過去清掃。

      “請你們把花生殼、瓜子皮扔到果盤里好嗎?”看著他們還在我行我素,她忍不住說了句。

      “你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她無話可說??刹痪褪锹铮褪歉蛇@個的。

      人非草木,又掃了一遍,那些人說:“我們是在考驗考驗?zāi)?。”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后來他們自覺地把垃圾裝在了一個塑料袋里,而她也的確經(jīng)受住了這樣的考驗。

      我和她

      我和她就這樣進入了戀愛期。當(dāng)然,我爸我媽她爸她媽自然也挺滿意??晌夷芨杏X到他們希望我們的前途有更好的發(fā)展。

      我們都是大學(xué)畢業(yè)生,我相信憑自己的努力總會改變自己的命運。而我的努力就是在業(yè)務(wù)上更加優(yōu)秀,她的努力就是當(dāng)上一名列車長。

      不久,我被提為值班站長。車站就那么大,作為值班站長,不僅僅管行車上的事,還要管客運上的事。車站上了自動售票機以后,好多旅客不會使用,我就給他們講解如何在自動售票機、取票機上購票取票,將注冊人、購票人、注冊郵箱等事項逐一向旅客進行解釋……我還不時地在售票、取票機上幫助操作,一張張票很快到了那些圍著我的穿長裙、戴花帽的人手中,笑意流淌在他們的臉上。

      過了不久,張曉靜調(diào)到了成都車隊,當(dāng)了一名廣播員。當(dāng)她告訴我的時候,我想她終于和她所學(xué)的融媒體專業(yè)“對口”了。那些日子,她不停地給我發(fā)微信,她說她每天都是第一批迎接太陽升起的人,就憑這個她又覺得她的生活充滿陽光。那天,我又收到她發(fā)來的一段長長的微信:“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開始對我的工作有點滿意了,因為每趟出乘,一進車廂,聽到一陣拖著長音的川腔,看著旅客們大包小包的行李,我就自然想起我上大學(xué)的地方,想起那里的火鍋,那里綠色的環(huán)境。尤其當(dāng)我看到旅客的一篇表揚稿、一封感謝信,我都會激動半天。你知道的,我是個容易動情的姑娘。這天,列車長給我一封旅客寫的感謝信,我看著看著又哭了,這是激動的淚……‘同志,請把腳抬一下,讓我把這里打掃一下。隨著一聲輕柔的聲音,我被喚醒了。我有些詫異,這聲音那么和藹、那么貼心,像媽媽喚我起床、喚我吃飯的聲音。我心里暖烘烘的,睜開惺忪的睡眼,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只是頭發(fā)有些蓬松,不知道她在這車上煎熬了多少個春夏秋冬……在列車的連接處,我又看到了她,此刻她正在一遍遍清洗著廁所,她彎著腰,臉上的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我是一個拾花工,每年都要坐這趟車往返新疆,我能感受到新疆人的實在,新疆列車員的熱心,我們這些平凡的拾花工,能從你們身上感覺到祖國大家庭的溫暖。我把這樣的感謝信寫入我的日記,盡管不是表揚我,但我已經(jīng)感受到我的工作的意義,感到同樣的光榮……播完那段有點程式化的廣播詞,我走出小小的廣播室,一縷晨光透過車窗照進車廂,那是太陽剛剛升起的朝霞,映得滿車廂充滿了溫暖。”

      看到她這樣的微信,我感覺到她在走向成熟。

      想想還是在2019年8月的一天,我有幸來到北疆鐵路的一個小站觀摩學(xué)習(xí)。那是扼守奎北(奎屯至北屯)線和克塔(克拉瑪依至塔城)線的岔道口車站——地處克拉瑪依白堿灘中的一個車站。和鐵路上的大部分小站一樣,每天只有一趟慢車停靠,上下車的人也只有鐵路通勤職工。那天我們由建設(shè)項目部的汽車帶著我們來到這里,一下車才知道這個車站是個“三無”車站,無信號,無網(wǎng)絡(luò),無電視。車站共六個人,三個人休班,平時留在車站的就三個人,一人是站長,兩人是值班員。工務(wù)、電務(wù)部門都有房子在,但不留人,定期來巡檢。站長是一個29歲的小伙,老家在四川。我們見到他時,伴隨他的是一條干瘦干瘦的大狗。這條狗的個子很高,腿特別長。這條狗瘦得皮包骨頭不說,還脫毛,身上一片片毛脫得花花斑斑,加上來回鉆鐵路兩邊的鐵絲網(wǎng)柵欄,又被刮得一道道傷痕,而且嘴顯得特別長。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都認為這是迄今我見到的這個世界上最難看的狗。可就是這樣一條狗,忠誠地伴著車站的職工在這里生活,對人特別親熱,站長說:“它只要見到穿鐵路服裝的人就特別熱情……”他是2月份才到這個站上的,媳婦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了,小家在奎屯,沒辦法,他一個月才能回去一次,只好讓老丈人、丈母娘幫忙照看。

      離車站最近的有人煙的地方是克拉瑪依白堿灘區(qū),離車站30公里,車站用水是從烏爾禾拉來的,存放在水箱里,供站上用。就這,也只是用來洗菜、洗臉、洗衣服,吃的水還得去30公里外的白堿灘區(qū)買那種桶裝純凈水。這地方常年刮風(fēng),頭年冬天烏魯木齊那場黃雪就是從這里起的沙塵暴,所以這里也是北疆鐵路管內(nèi)最艱苦的車站了??次彝帐幨幍能囌?,個子不高的站長說道:“再艱苦的地方總得有人干呀!”這和我媽給我說過的話一模一樣,而我在想,他在這里,寂寞、枯燥、孤獨伴著他,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但讓我感覺他愿意承受這一切,因為他還說:“車站外不遠的地方就是奎北鐵路和克塔鐵路的岔路口,車站不大但位置很重要,需要有人在這兒堅守。”是啊,嚴格講,這里已經(jīng)算是個小小的樞紐站了,把守著一個樞紐站的安全運輸,是多么的重要!

      回來后,我一直想著給這個站長打個電話,可一想,他那兒連手機信號都沒有,怎么打呀?

      而此時,在和田,望著窗外我又想起了那個準噶爾盆地邊沿的鐵路小站,想起了那個年輕孤獨的站長……

      欣慰的是,就在兩天后,我收到了曉靜通過微信發(fā)來的標(biāo)題為《讓青春在南疆這片土地上綻放光彩》的演講稿,她告訴我她要參加段上組織的演講比賽了。稿中末尾的一段話真的讓我為她感到欣慰……“既來之則安之,在這半年的工作中,我也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慢慢適應(yīng)了這個崗位,在這里,我呼吸過和田的沙子,吃過喀什的泥土,正是因為條件艱苦,才更鍛煉我們。我們將自己最美好的時光留在了兩千多公里的鐵路沿線,也將青春獻給了這片土地,星辰大海,以夢為馬,我們在路上,我們一直堅持著自己最初的夢想?!?/p>

      不曾想,這一年,我們了遭遇新冠肺炎疫情。某天,我收到了她的一封手寫的來信,信封的背面還公開寫了一行字:“花開疫散,只想擁抱你?!?/p>

      親愛的:

      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特別的方式,給特別的你。

      還記得我上班臨走時的那天特別熱,沒有公交,沒有出租,我要去車站接班,其實我想自己走路過去,但是路途真的是遙不可及。我拉著我的拉桿箱悄悄下了樓,剛下樓我媽在后面追了過來,很嚴肅地對我說:“別去上班了吧!”我笑笑說:“我不去上班你養(yǎng)我呀!車上一個蘿卜一個坑,要是真的有事我應(yīng)該昨天跟車長說一下,車長可以提前找個人代替我,而不是今天臨時決定,更何況是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我不想讓車長為難,也不能因為我連累到別人?!焙迷谖医o我媽說,上次那么大的疫情我們都過來了,這次小范圍出現(xiàn)的疫情我們也一定能扛過去。我媽流淚了……看著我執(zhí)拗不肯讓步,硬是要送我到小區(qū)門口上車……坐在候車廳等車,過一會兒你的電話打來了,你給我最后的安慰和鼓勵。其實,經(jīng)過一年多的乘務(wù)生活,我已經(jīng)成熟了許多,我不再是那個沒說幾句就開始訴苦開始流淚的傻姑娘了,也不再是怨天怨地怨我爸我媽的那個乖乖女了,我懂得大家都不容易。我雖然沒有你的覺悟那么高,但我在此時此刻會義無反顧地到我該去的工作崗位。那里,還有我的姐妹,有我那個永遠都在路上的集體,還有我的服務(wù)對象……

      哦,此時,作為一名列車員,我驕傲,在疫情面前,可以奮戰(zhàn)在一線,做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

      這一趟回去我就可以休息了,我從成都給你帶了好吃的,你等著我……

      愛你的曉靜

      9月2日 夜在河西走廊的列車上

      這年頭已經(jīng)很少有人通過郵局寄出一封用筆寫的信了,你一定想象得到我收到她的來信是多么激動……大漠戈壁灘,茫茫蒼穹,我敢說我當(dāng)時的心情比得上任何妙齡情侶在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比得上任何帥哥靚女如癡如醉的甜言蜜語,那是穿越戈壁灘最清涼、最撩人、最舒心的一股秋風(fēng),是從遼遠的河西走廊隨風(fēng)馳電掣的列車席卷來的溫情。我能感覺到在那上千公里的河西走廊,在那四壁隔音的列車廣播室,在那彎月懸空的昏暗燈光下,她對我的思念之情……我仿佛感覺到在她的一次次啟程和與我的一次次告別之間,總有一種暗淡而又有點傷感的情思,通過這長長的鐵路維系著我們。

      此時,我靠著車窗,坐在西行的列車上。我剛剛休完一個班次又要去我的工作崗位。一杯淡淡的清茶放在我面前,茶香伴著裊裊思緒,飄向大漠,升上天空,搭載一朵薄薄的云彩,在塔克拉瑪干沙漠上空輕輕游走……流年川暗度,往事月空明。

      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參加鐵路工作四年了,我不再想“我為什么在這里”“什么時候是個頭”“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繼續(xù)堅持”……工作如同奔騰的列車一如既往地前行,父輩們對鐵路的情感是浸入到我骨子里的積淀,更是我需要珍重的傳承。想想,爺爺那輩新疆鐵路只是根“盲腸”,父親那輩新疆鐵路變成了“人”字形,到我們這輩新疆鐵路已經(jīng)變成了環(huán)狀、網(wǎng)狀,環(huán)塔里木,環(huán)準噶爾,三條出疆鐵路,兩座鐵路口岸,又是“一帶一路”核心區(qū)域,又是歐亞大陸橋西橋頭堡,我們趕上了這樣的時代,還有什么抱怨的呢?

      我情不自禁地望著窗外,窗外的風(fēng)景美如油畫,如果曉靜此時也在列車上的話,那么她一定在和我默默對視……格庫鐵路已經(jīng)通車了,若羌已經(jīng)通火車了。這些原來那么遠的地方,如今早已不是遙不可及。一想到我和成千上萬的鐵路人一起守護著長長的鐵道線,守護著千家萬戶的平安和幸福,我心底洋溢著感恩和自豪之情。是啊,火車即將進站,那么在美麗的遠方,我等著你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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