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鷹：讓音樂飛揚

任麗姝

〔摘 要〕李海鷹，作曲家，代表作品有《彎彎的月亮》《七子之歌——澳門》《亮劍》配樂等，曾獲得世界知識產(chǎn)權組織創(chuàng)意獎章、“五個一工程”獎、文華音樂獎、中國音樂金鐘獎等獎項。從流行音樂領域跨越到古典音樂領域和音樂劇領域的李海鷹，始終不忘的是對音樂創(chuàng)作的初心。

〔關鍵詞〕李海鷹；音樂創(chuàng)作

2021年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第一個亮相的語言類節(jié)目是岳云鵬與其搭檔孫越的《年三十的歌》。在岳云鵬提及由李海鷹作曲的那首耳熟能詳?shù)摹镀咦又琛拈T》時，全場都回蕩起那首耳熟能詳?shù)母枨骸澳憧芍狹acau/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悠揚深情的旋律，讓這首1997年的音樂作品在歷經(jīng)了二十多年的時光后依然鮮活有力。而這，離不開詩人聞一多字字泣血的訴語，更離不開作曲李海鷹對詩詞中強烈情感的抓取和共鳴。

李海鷹其人，對音樂有著如鷹隼般敏銳、深刻的感知力和創(chuàng)作力，而“海”則是他音樂靈感的沃土與樂園。

李海鷹祖籍廣東中山，1954年生于廣州。李海鷹打小就對音樂感興趣，20世紀60年代初流行電唱機（留聲機），李海鷹家里也有，電唱機里的唱片就成了他與音樂初次接觸的橋梁。在李海鷹的音樂啟蒙中，有民間音樂《梁山伯與祝英臺》和廣東音樂《紡棉花》等，也不乏一些外國的經(jīng)典音樂，如施特勞斯的圓舞曲《藍色多瑙河》等，這些曲調與聲樂，是李海鷹與音樂結緣一生的印跡。而對于“珠江邊走出來的李海鷹”來說，家鄉(xiāng)對其的影響更深，尤其是粵劇和廣東音樂的啟蒙。廣東音樂《步步高》《旱天雷》等都給了他音樂創(chuàng)作的啟發(fā)和靈感。李海鷹談到自己至少有一半的創(chuàng)作都是在廣東完成的，尤其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流行音樂創(chuàng)作。

廣東之所以成為李海鷹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的靈感之地、啟發(fā)之海，有其特殊性所在。廣東出了很多音樂家，像冼星海、馬思聰、蕭友梅等；廣東地區(qū)的民眾對文化的包容度比較高，民間的愛樂者頗多，尤其對流行音樂有著敏感的熱情，這也讓廣東的廣州成為了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流行音樂之都。過去被普遍認為的四個華語流行音樂基地（北京、臺北、廣州、香港）中，粵港澳大灣區(qū)就有2個。所以廣東有著非常雄厚的音樂基礎，而廣東人民對音樂的熱情也為音樂創(chuàng)作者提供了支持和鼓勵。

生在音樂樂土的李海鷹，15歲時就接觸了小提琴。在僅學習一年后，天賦異稟的他就進入專業(yè)樂團——廣州粵劇團。李海鷹謙虛地說，當時的自己不能算就此走上了音樂道路，但也算跨進了專業(yè)門檻。那個時候的地方戲劇團大多都在改編樣板戲，李海鷹所在的廣州粵劇團也不例外。樂團打算將京劇版的《紅色娘子軍》改編成粵劇版，為此需要增加很多配樂。彼時的戲劇團有個20人左右的管弦樂隊，李海鷹就在其中擔任小提琴手。為了戲劇改編的需要，18歲的李海鷹開始進行管弦配樂部分的音樂創(chuàng)作，由此開啟李海鷹長達50年的音樂創(chuàng)作之路。

在音樂創(chuàng)作領域收獲頗豐的李海鷹是典型的自學成才，天賦和努力是他如鷹般翱翔在音樂天空的原因。在音樂創(chuàng)作的開始，沒人領他入門，他也沒有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訓練。但自學也是學習，并且這個過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從16歲到現(xiàn)在，他始終沒有停下學習的步伐。盡管與標準的學院派的音樂學習有所差異，但李海鷹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堅持學習音樂。此外，李海鷹也會積極向音樂學院的專業(yè)老師們求教、取經(jīng)。1979年到1981年，李海鷹還專門去星海音樂學院作曲班進修，這也讓他與星海音樂學院結下了不解之緣。

星海音樂學院是華南地區(qū)唯一的高等音樂專業(yè)學府。2017年11月，星海音樂學院設立流行音樂學院，而作為著名作曲家、指揮家和星海音樂學院的杰出校友，李海鷹擔任了流行音樂學院的院長一職。2020年底，在完成了任期內音樂專業(yè)的教學和革新任務后，李海鷹正式卸任院長一職，這也是出于繁重的音樂創(chuàng)作任務下的決定。但對于李海鷹來說，無論是自我學習，還是教授他人，都是不設限的。他會永遠保持對音樂的求索心，也會永遠不吝于向他人分享自己在音樂方面的知識和訣竅，這或許也源自他對音樂開放且包容的態(tài)度吧。

除了音樂領域的好學，李海鷹還培養(yǎng)了良好的閱讀習慣，一年要讀50～60本書，范圍很廣，涵蓋佛經(jīng)、小說和大量的編劇類專業(yè)書籍。讀書是看世界的方式，讀的書多一些，人的眼界就會打開一些，視野、心態(tài)會放寬。會對世界充滿善意，不那么拘泥于自身，不是只把眼睛放在自己的身上。而這種海納百川的氣度，最后亦會體現(xiàn)和反映在李海鷹的音樂創(chuàng)作中。

作為中國最出色的當代作曲家之一，李海鷹是音樂界名副其實的“跨界大師”。他所創(chuàng)作的音樂作品跨越了年代、領域、風格。而他認為，自己的音樂創(chuàng)作是經(jīng)過了流行音樂—影視音樂—古典音樂的階段。

李海鷹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膾炙人口、經(jīng)久流傳的流行音樂作品，其中包括《彎彎的月亮》《七子之歌——澳門》《我不想說》《走四方》《我的愛對你說》《過河》《夢江南》《心中的安妮》《蔓延》《愛如空氣》《少年英雄小哪吒》等。

在李海鷹跨入另一個新領域——古典音樂之后，他與國內一流交響樂團合作，創(chuàng)作并指揮“鷹交響”系列。在古典音樂的創(chuàng)作方面，李海鷹認可的4部代表作品分別是：第一，“鷹交響”系列?！苞椊豁憽笔菍⒗詈ｚ椀慕?jīng)典音樂作品，如《中國軍魂》《過河》《幸福像花兒一樣》等改編成為管弦樂團演奏的交響樂。第二，交響合唱作品《我們的孫中山》。2016年11月17日起，這部由《序曲》《故鄉(xiāng)與?！贰缎梁ワL云》《共和曙光》和《頌歌》等樂章構成的大型交響作品在廣州中山紀念堂、中山市文化藝術中心、國家大劇院首演，講述孫中山先生一生生命、革命和使命的故事。第三，李海鷹作曲及指揮的“《六祖頌》交響音樂會”。清唱劇《六祖頌》于2019年10月30日在珠海大劇院歌劇廳呈現(xiàn)，聯(lián)袂中國愛樂樂團、蘭州音樂廳合唱團、沈洋（男低中音）、韓蓬（男高音）、朱慧玲（女中音）、李晶晶（女高音）等音樂家進行了精彩演繹。第四，《第一交響曲（珠江）》，該作品分為《珠江驚雷》《春之女神》《激情律動》和《榮耀珠江》等四個樂章。李海鷹為深圳經(jīng)濟特區(qū)建立40周年而創(chuàng)作的這部大型交響樂作品于2020年12月1日晚在星海音樂廳進行首演。音樂會由國際著名指揮家、廣州交響樂團音樂總監(jiān)余隆執(zhí)棒，聯(lián)袂男高音張學樑、女高音李晶晶及華南師范大學合唱團共同演出。

近年來，喜歡探索新領域的李海鷹開始涉及音樂劇，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績。2020年11月7日、8日，由李海鷹親自打造的音樂劇《青春劇團》進行首演。該音樂劇頗受觀眾的喜歡，演出后的影響很大。關于音樂劇作品《青春劇團》，李海鷹是“希望講一個完全地道的、很真實的廣州故事，而且非常勵志”。在音樂劇《青春劇團》的創(chuàng)作中，李海鷹不僅擔任作曲人，還開啟了編劇、制作人等新領域的嘗試。

雖然都是音樂領域，但確屬不同的門類和范疇，每一個階段的跳躍沒有非凡的眼界、堅定的魄力和創(chuàng)作的實力都難以實現(xiàn)。但對李海鷹來說，音樂的風格沒有界限。他在每個門類都有了打動人的代表作品。

因為在流行音樂、古典音樂和音樂劇的領域進行深耕，李海鷹深感其中的差異。流行音樂的門檻和技術要求比較低，創(chuàng)作成本不高，因此只要有天賦，就可以完成。而古典音樂有很高的技術門檻，其難以逾越的技術鴻溝把很多頗有天賦的音樂人也攔在了門外。做音樂劇有所不同，具有很強的社會性。音樂劇的成功還包括劇本、票房、人員組織、宣傳推廣等諸多因素，在音樂技巧之外還要具備編劇和管理能力。所以音樂并不是單憑努力就能成功的一件事，沒有天賦和技藝是不能出彩的，這不但需要老天爺賞飯吃，更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與堅持。

在往后的音樂創(chuàng)作中，李海鷹還是會保持多線并進。這其中包括很多音樂作品的委約，而音樂劇《青春劇團》的升級版也在緊鑼密鼓地推進中。對李海鷹來說，創(chuàng)作的過程可以是很快的，就像是他創(chuàng)作生涯里最快的《彎彎的月亮》和《七子之歌——澳門》兩首歌。只要靈感一閃，只要基礎雄厚，半個小時和一個晚上亦能成就經(jīng)典；創(chuàng)作過程也可以很慢，《我不想說》這首歌就是磨合了近兩年的作品，盡管在兩年間肯定還會有其他的音樂創(chuàng)作，但不到打磨滿意的那一刻，李海鷹是不會輕易讓自己的音樂作品面世的。

不論是關乎民族情感還是個人心緒，李海鷹的音樂作品總能得到廣泛的傳播和經(jīng)久的流行。

就拿李海鷹1989年作詞、作曲，劉歡演唱的音樂電視片《大地情語》的插曲《彎彎的月亮》來說，這首歌不但風靡一時，而且成為了流傳至今的不朽經(jīng)典?！稄潖澋脑铝痢防锩嫠愕泥l(xiāng)愁與情感，至今也難有歌曲能出其右。

李海鷹如何在通俗中傳遞晦澀難言的感性，是令人好奇的。在問及如何能在音樂作品中融入細膩的情感時，李海鷹大大方方地給出了自己的“訣竅”——“先得人心之所同”。當音樂作品能將人的心情、想法外現(xiàn)出來，將別人心中有、口中無的東西表達出來就能獲得觀眾的認可。他特別舉了《陽關三疊》的例子，這首根據(jù)唐代詩人王維的七言絕句《送元二使安西》譜寫的藝術歌曲之所以流傳深遠，就在于其中厚重的情感與細膩的表達。“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其中凝重的離別愁思，隔著時間的河和歷史的紗，亦能感動人。這種情緒是公眾的，而非個人的。

所以，李海鷹的音樂作品都是說別人，而不是自己。他認為藝術作品可以不完全是創(chuàng)作者自身的描寫。就如《平凡的世界》等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其筆觸的優(yōu)美之處就在于對大的時代背景下的個人命運的繪織，從個人的命運里我們感受到了美和生命。在音樂作品中描繪著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剖析和理解大眾所關心的事情，創(chuàng)作者自身就在作品里面了。

歌曲《我不想說》中寫的是打工者共同的心情，“想想長長的路，擦擦腳下的鞋”等歌詞都能精準地抓取了打工者的情緒，也切合了電視劇《外來妹》的中心思想，而這都源自李海鷹對打工者的觀察。而《彎彎的月亮》是一種鄉(xiāng)愁，但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家鄉(xiāng)情懷，而非特定區(qū)域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哪怕是描繪愛情的歌曲，能流傳至今也是因為對公眾情緒的良好表達，正如《愛如空氣》中對愛情易碎感的表達，讓其廣為傳唱。在為《中國軍魂》作詞和作曲時，電視劇《亮劍》本身為這首歌曲提供了場景，勾勒了畫面，所以李海鷹很輕易地被這種情緒和力量感染，創(chuàng)作起來也是格外得心應手。對于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我們當然要歌頌，然而對英雄精神內核的外現(xiàn)其實并不容易，尤其想要做到感染觀眾更需要對作品情緒的把控，但《中國軍魂》 做到了，觀眾感受到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恢弘氣勢，讓觀眾體會到了將士們激越勇猛的精神。創(chuàng)作《七子之歌——澳門》時，李海鷹結合了聞一多的創(chuàng)作情感，在澳門回歸之際，把全球華人為澳門回歸而感動的心情和共同愿望很好地表達了出來。

對公眾情緒的把控到位，才是李海鷹作品成功的關鍵。

音樂劇《青春劇團》的成功也是“先得人心之所同”。在看完《青春劇團》后，一位老同志拉著李海鷹的手說：“你把我心中所想的都表達出來了?！崩詈ｚ椪J為這就是他的創(chuàng)作目的和意義所在。在所有音樂作品的創(chuàng)作中，無論是流行音樂、古典音樂、音樂劇，不論是作曲還是填詞，李海鷹所秉承的方向始終只有一個，即表達公眾情緒，說出人們的心聲。一言以蔽之，即“先得人心之所同”。

李海鷹坦言，現(xiàn)代社會的物質生活水平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經(jīng)濟發(fā)展也是飛馳電掣，但是藝術作品卻沒那么豐富了。公眾的情緒、審美得不到表達的空間，是一件憾事，所以要盡力去解決這種矛盾。沒有人去了解一座城市以及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人的生活、經(jīng)歷、情緒和感受，再繁榮的物質生活也是蒼白的。

出于這方面的考量，音樂劇會在李海鷹的未來創(chuàng)作中占據(jù)比較重的份量，他認為現(xiàn)代生活太需要音樂劇這類綜合藝術的滋養(yǎng)了。在物質生活豐富的今天，音樂劇這類多種藝術綜合的繁榮發(fā)展會讓城市的音樂更加流行。音樂劇也是生活場景的展示，屬于音樂劇的時代已經(jīng)到了，希望音樂劇以后成為城市的藝術風向標和名牌將成為未來常見的現(xiàn)象。而這需要藝術家去了解城市和人民，并將公眾情緒凝聚到藝術作品中，才能將時代的印記留在歷史的長河中。

每個時代都有流行的藝術需求與藝術形式，而觀劇是中國人長久以來的固有習慣，人們喜歡能在舞臺上表演的藝術，這讓李海鷹直覺音樂劇會是未來發(fā)展和流行的一種藝術形式和音樂方式。

作為“流行音樂之都”的廣州，人們對流行音樂抱有很大的熱情，對音樂文化也予以了很大的包容和支持，這也是音樂劇《青春劇團》在出品以后得到了很大反響的原因所在，這么熱烈的來自各行各業(yè)的支持讓李海鷹本人都始料未及。李海鷹選擇此地做音樂劇就是因為要依靠廣東這塊熱土和廣州對音樂文化的全民性。

而提及成都，李海鷹講到了自己與成都的緣分。1999年，四川人民藝術劇院打造了全國首部青春校園音樂劇《未來組合》，而李海鷹就是該劇的作曲，并憑此獲取了文華音樂獎。這部音樂劇一連演了70場，有個別觀眾連看了20場，讓李海鷹印象格外深刻。在聽到現(xiàn)在還有一些成都市民對這部劇念念不忘時，他開心地笑道：“哈哈哈哈，那曲是我做的！”那種發(fā)自內心的喜悅油然而生。

對成都“音樂之都”的打造和發(fā)展，李海鷹也寄予了厚望。他提及川渝地區(qū)近年出了很多音樂人，市民們對音樂的熱情和支持也越來越高，大家對音樂文化的包容性越來越強，政府也不遺余力地打造成都“音樂之都”，這真是一件頂好的事。

誠然，成都這幾年的音樂發(fā)展非常繁榮，這離不開全民對音樂的支持和熱情，就如李海鷹離不開公眾對音樂的支持和熱情一樣。音樂的發(fā)展與人民的支持，兩者共生共榮、相輔相助。好的音樂發(fā)展激發(fā)人們對音樂的支持，公眾對音樂的支持會催化音樂更好地發(fā)展。當務之急就是讓音樂再流行、更流行、越流行，讓音樂成為城市的名片、大眾的樂趣，共同創(chuàng)造良好的音樂發(fā)展環(huán)境。

（本文圖片由李海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