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珂
摘要:關于狄更斯的人道主義探究,現有論文多數圍繞幾個典型人物如馬內特醫(yī)生、露西、卡頓等去溯源狄更斯在《雙城記》中“愛與犧牲”的人道主義體現。事實上狄更斯對《雙城記》中各類群眾形象的刻畫描寫同樣賦予了不同的情感色彩,由此揭示《雙城記》中狄更斯的人道主義局限性。
關鍵詞:人道主義局限性;群眾形象;態(tài)度轉變;《雙城記》
在1855年的一封信中,狄更斯指出19世紀50年代的英國和18世紀末的法國非常相似。
他寫到“我相信不滿情緒像這樣冒煙,比大火燒起來還要壞得多,這特別像法國在第一次革命爆發(fā)前的公眾心理,這就有危險。也許將會變成那次以后從未見過的一場可怕的大火。”毫無疑問,在雙城記革命進程中,群眾對各類人物和情節(jié)的塑造都起著關鍵作用。通過作者的寫作意圖來追蹤他對群眾的態(tài)度,以此作為背景因素,間接探析其人道主義的局限性。
《雙城記》刻畫的不同群眾形象各有其特點,由此對群眾形象進行劃分,通過不同群眾的形象特點來感知和把握作者的描寫意圖和情感指向顯得尤為重要。綜上所述,小說中出現的群眾大致可以分為以下三種類型:偶然型人群、常規(guī)型人群以及情緒型群眾。
1)偶然型群眾
偶然型群眾是指碰巧在同一時間和地點聚集的群眾。他們沒有明確的身份或長期目的,組織松散并且自發(fā)出現,彼此很少有互動。他們多出現于聚集圍觀一個事件或者事故。例如在小說開頭出現的群眾,當卸下來的一大桶葡萄酒掉在街上炸裂開“附近的人全都放下自己的工作,閑著的也忙起來,一起趕到出事地點喝葡萄酒……每個小坑,視其大小,都圍著一小堆,或一大群人,擠來擠去。……有的人,在樓上窗子里看熱鬧的人的指揮下,竄來竄去堵截向別處流的一股股細流;有些人則專對付那些浸透了酒的染上酒渣色的酒桶碎片,貪饞地、津津有味地舔著,甚至大嚼著那些含酒更多的被酒泡爛的碎片……”
同一時間,在酒店出現的雅克也是同種類型的群眾,“灑的酒都喝光啦?”“一滴不剩,雅克?!薄斑@些跟牲口一樣的可憐人,”“除了黑面包和死亡外,多半難得嘗到葡萄酒,或別的東西的滋味?!薄翱?!情況還要壞得多!這些可憐人嘴里經常嘗的是苦味,過的是苦日子,雅克?!保ā峨p城記》,32)他們都只是某種焦點的旁觀者,沒有真正的共同身份。
2)常規(guī)型群眾
形成常規(guī)型人群的成員通常會參加定期安排的活動,他們有共同的重點并按常規(guī)行事。例如花錢聚集在法庭看熱鬧的人群,“在柱子周圍和各個角落的一張張急切的臉,都盡力張望,想看到他;后排的看客都站起來,要絲毫不漏地把他看個真切;站著的人則把手撐在他們前面的人的肩上張望,也不管是否妨礙別人——為了把他看得清清楚楚,有的踮著腳尖,有的爬上窗臺之類的突出物,有的站在幾乎沒有增加高度的東西上?!保ā峨p城記》,59)一開始,他們在法庭上是沉默的;當總檢察長說完后,人群中嗡嗡作響;當露西受到質疑時,他們的嗡嗡聲變得很大。法庭的觀眾便是常規(guī)型人群的典型代表,他們定期來到法院并遵守法院的規(guī)則。人群在法庭上旁觀,只是發(fā)表一些意見并互相討論。不做極端或激進的行為,因此他們的行為得以確立和規(guī)范化。
3)情緒型群眾
激烈的情緒釋放使人群變得富有表現力,該類人群主要是為了表達一種或多種情緒。集體通常會陷入一種主導情緒中,例如憤怒,興奮,歡樂或悲傷。通過跳舞、唱歌,大喊大笑來釋放被壓抑的情緒。
在監(jiān)獄墻角與伐木工人跳舞的場景生動地展示了情緒型群眾的特征,“跳起舞來就像五千個魔鬼”“他們沒有音樂伴舞,只有自己唱歌。他們合著流行的革命歌曲,踩著像一齊咬牙似的猛烈的節(jié)奏跳起舞來。任何戰(zhàn)斗都遠不如這種舞蹈那么可怕。這真是觸目驚心的墮落的娛樂活動——一種本來無害的活動,卻為行兇作惡所利用——把一種有益于健康的消遣變成使人憤怒,使人精神錯亂,使心腸變硬的手段。其中雖然也能看到一點優(yōu)美處,反而使其更丑惡,說明一切本來美好的事物被扭曲,糟踏成什么樣子。那雙優(yōu)美的腳卻在血污的泥潭中翩翩起舞,這些就是那個動亂時代的典型?!保ā峨p城記》,263)成員們有著相似的感受和情緒,他們來到這里只是為了通過激烈的舞蹈動作,表達自己強烈感情并沉浸在過度的情緒釋放中。
需要注意的是,情緒型群眾中最具濃厚色彩的便是宣泄暴力的群眾,可以稱之為“暴徒”,指集中于特定目的或因反對他們而產生暴力或破壞性行為的參與者,他們容易被說服并不加思索地進行暴力和破壞性行為以達到目標,時常情緒激動迷失方向。
“他們圍著一輛暗黑色的靈車和一輛暗黑色的送殯車吼叫著,噓著”“他們嘲弄他,向他做鬼臉,而且不斷哼哼,嚷嚷:“呀!暗探!啐!呀哈!暗探!還有很多祝詞,太多,太生動,無法復述?!薄叭藗儼堰@些東西扯得粉碎,撒得滿地,開心已極,做買賣的連忙關上店鋪;因為,在那年月群眾肆無忌憚,無所不為,是非常可怕的怪物,他們甚至已經打開了靈車的門,要把棺材拖出來了”(《雙城記》,148)“這支無法無天的隊伍所到之處,家家店鋪都關上門。”(《雙城記》,149)當他們嘲笑哀悼者時,他們會感到瘋狂和熱情。這樣的人群過于沖動和不理性,以至于他們隨性接受他人建議,從事具有破壞性的舉動當做游戲,而在事后對自我行徑毫無感觸。在埋葬死者后,又能滿意地繼續(xù)尋找其他娛樂方式。
小說中的群眾,大體上由上述三類形象構成,書中著墨濃重的是表現型群眾,尤其是暴徒一群體的刻畫,尤為出色。但上文所舉的暴徒形象遠不如革命時期的暴徒色彩,前者還是以“人”的形象出現,后者則血腥色彩愈重,像是在地獄放火的“惡魔”了。
狄更斯對不同時期群眾形象的刻畫反映了其人道主義思想的局限性。最鮮明的是其仍帶有資產階級性特征,作者詳盡地描繪了群眾革命的盲目性、瘋狂性。其人道主義的核心基于寬恕和仁愛,用自我犧牲來消弭仇恨,這本身就帶有一定的幻想性,體現了其人道主義思想的歷史局限性。至于如何消除暴力以實現作者心中理想的人道主義社會,狄更斯一無所知,也無處可知,其人道主義的局限性也體現在這一點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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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田鳳娟 劉金鳳,《試析雙城記中人道主義局限性》[J],《作家》, 2009。
[英] 查爾斯·狄更斯著,《雙城記》,石永禮,趙文娟譯,人民文學出版社,第28頁。以下出自《雙城記》的引文均出自此譯本,為行文簡潔,后不再一一做注,僅在正文標注頁碼。
(紹興文理學院 ?31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