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傳統(tǒng)嬰戲紋歷史悠久,題材豐富,具有豐厚的文化內涵。本文采用文獻研究法,以嬰戲紋為研究對象,探析其演變歷程、藝術特征、審美內涵及其作為一種鮮明的文化符號在當代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應用路徑。
關鍵詞:嬰戲紋;傳統(tǒng)紋樣;文化內涵;創(chuàng)新應用
中圖分類號:J5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0-0-02
嬰戲紋又稱兒嬉紋或童戲紋,是一種以學齡前兒童或剛剛進入少年階段的孩子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描繪其日?;顒优c場景的器物裝飾紋樣。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吉祥人物紋樣,嬰戲紋在我國裝飾藝術領域出現(xiàn)甚早,題材廣泛,含蓄深遠,耐人尋味,是中國古代傳統(tǒng)文化的典型符號化象征。當前關于嬰戲紋的研究多圍繞某類具體文物展開,詳細探討其樣式風格與文化內涵。本文將關注時代背景,將中國傳統(tǒng)嬰戲紋置于不同歷史背景下進行研究,對其典型風格及工藝技術做總結梳理,探究其審美寓意和文化源頭,而后立足于當下,得出嬰戲紋在當代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應用路徑。
1 追根溯源:嬰戲紋的前世今生
嬰戲紋在歷代都有跡可循,可見于瓶、玉、盒、紡織品等各類器物上。嬰戲紋最早見于商朝,自唐代開始萌芽,在宋代逐漸發(fā)展成熟,至明清形成了多變的風格??傮w而言,嬰戲紋的演變可大致分為四個時期——初始期、鼎盛期、低谷期、多變期。
1.1 初始期:從商代到隋唐——寫意到寫實的風格探索
人類社會早期,生存條件惡劣,疾病和天災不斷。面對死亡的威脅,生存和繁衍成了頭等大事。在這種背景下,早期嬰戲紋誕生了。其多用來表達連生貴子、多子多福的愿望。以嬰孩為裝飾素材的玉器最早見于商代,玉器上嬰孩面部表情十分嚴肅,采用陰陽人的獨特造型,傳遞出古代某種巫術意義。漢代和魏晉南北朝時期,畫像磚通過講述孝子故事展現(xiàn)出一些兒童形象。魏晉時期,兒童題材的紋飾表現(xiàn)出更強的寫實性、流暢的情節(jié)性和較強的藝術性。
唐代吸收了印度的佛教文化,帶有佛教色彩的蓮紋和寓意深刻的嬰戲組合起來,發(fā)展為極具中國特色的藝術形式。這一時期,藝術風格世俗化傾向明顯,大量自然寫實風格的紋飾相繼出現(xiàn),也因此出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嬰戲圖。嬰戲圖制作工藝開始運用宮廷人物畫畫法,青釉褐彩配合工筆線條,使得嬰戲圖案活靈活現(xiàn),頗具神氣。
1.2 鼎盛期:從宋代到遼金——藝術性與裝飾性相結合的題材創(chuàng)作
宋金時期,“兒童可以消除災難,帶來福氣”的風俗信仰流行,因此出現(xiàn)了大量以童子形象為裝飾題材的工藝品,這些藝術品大多造型新奇,畫面豐富,孩童人數也有逐漸增加之勢。
宋代,題材豐富的嬰戲紋兼具藝術性和裝飾性,可以總結為四種類型的組合:一是嬰孩與植物紋、動物紋和水族類紋組成的圖案;二是嬰孩模型玩偶及瓷塑;三是孩兒枕及枕面上的嬰孩紋飾;四是化生類嬰孩紋飾。嬰戲紋的表現(xiàn)技法也更加多樣化,印花、刻劃花、三彩釉彩等工藝紛紛得以運用。
遼代,童子形象開始出現(xiàn)在絲織品上。金的嬰戲紋基本沿襲宋朝風格,兒童形象栩栩如生,區(qū)別則在于紋飾圖案呈現(xiàn)出簡單化的趨勢。
1.3 低谷期:元朝——粗獷筆法與世俗生活的交融
元代的統(tǒng)治者是來自草原的游牧民族,更加推崇武力。此階段嬰戲紋進入低谷期,作品數量大量減少。不過此時嬰戲紋的時代特征十分明顯,多采用粗獷的筆法刻畫童子神情,寫意風格更濃厚,內容多體現(xiàn)五花八門的民俗生活,這對明清時期多變的嬰戲風格而言具有一定程度的借鑒意義。
1.4 多變期:從明初到清末——與時俱進的紋飾構成
明清時期,各種嬰戲圖得以廣泛流傳。嬰戲紋作為思想文化載體的功能被發(fā)揮到極致,其中最典型的當屬百子圖。
受社會環(huán)境及藝術品制作材料的影響,明朝直到永樂年間才有嬰戲紋出現(xiàn)在器物上,一度衰落的嬰戲紋得到了復興。嬰戲格調細致柔和,寫實風格再次回歸,圖案精巧明晰,繪畫運筆勾勒塌染,一氣呵成,韻律十足[1]。成化年間流行“成化一件衣”的說法,此時嬰戲紋中的嬰孩只繪單色外衣,無內衣襯底。這段時期,嬰戲紋多描繪庭院嬰戲和郊外嬰戲,對象和場景的交代比較具體,畫面較為寬大廣闊。明后期,宮廷繪畫衰落,民間繪畫興盛。嬰戲紋的寫意畫風又一次卷土重來,紋飾不斷簡化、抽象,花草植物元素逐步減少甚至被舍棄。寥寥幾筆,嬰孩輪廓便躍然于器物之上,雖不見五官,倒也極為傳神。成規(guī)被突破后,嬰戲紋可以大膽創(chuàng)新,筆墨奔放,揮灑淋漓。
清代的各種工藝美術品空前繁榮,嬰戲紋在此期間得到了長足發(fā)展,并在人物紋飾中占據了很大比重。清代嬰戲紋構圖飽滿,整體層次分明,主題紋飾突出,工筆畫風格明顯。嬰戲圖案中人數眾多,場面龐大,人物比例基本規(guī)范,顯示出清代嬰戲人物繪畫水平的不斷提高。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清代嬰戲紋的民間色彩越發(fā)淡化,取而代之的是貴族子弟的游戲場面,奢華之風明顯。嬰戲紋中的孩童衣著華麗,穿金戴銀,多是在騎馬、做官、點彩燈等,生動活潑不足,呆滯刻板有余,畫面過于繁雜,程式化嚴重,不免流露粗俗之氣[2],嬰戲的清新活潑再難見得。
2 民俗寓意:嬰戲紋的吉祥文化
表面上,嬰戲紋描繪的是古代兒童歡快的生活娛樂場景,實際上,它還飽含豐富的特殊寓意,寄托或隱含著中國傳統(tǒng)倫理觀念,是社會信息、歷史信息和文化信息的意義符號。
2.1 多子多孫,祈求人丁興旺
童子紋樣能夠流傳千年,與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農業(yè)文化和觀念習俗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lián)。古人為了祈求子嗣興旺、平安成人,便借助童子形象的器物表現(xiàn)祈盼與寄托,以尋求殘酷生存狀態(tài)下的心靈慰藉。在各種題材的嬰戲紋中,人物主體多為男孩,鮮有女孩,由此可窺見在封建社會形態(tài)下人們格外關注男丁,重視傳宗接代。
這些觀念體現(xiàn)在嬰戲紋飾上主要是將嬰孩與象征多子、富貴的花草元素組合在一起。蓮花、蓮子與兒童的組合已成為典型樣式,尤其在年畫中多有體現(xiàn)。蓮實多子,“蓮”與“連”同音,結合“子”就演變成了“連生貴子”,寓意子孫延綿不斷,是一種嬰戲創(chuàng)作的道具符號。
2.2 和平安康,盼望安居樂業(yè)
改朝換代、皇權更迭、外敵入侵,受種種因素干擾,人民更加盼望安居樂業(yè)。以宋代為例,統(tǒng)治者實行“安內虛外,重文輕武”的政策[3],北方常常受到遼、西夏、金的不斷侵擾,宋朝當權者大多采取忍辱茍安的辦法,致使中原一帶淪為群雄逐鹿之地。
在這樣的社會環(huán)境下,勞動人民、貧苦百姓祈求和平穩(wěn)定、人丁興旺、國富民強的愿望更加強烈。因此,人們就以嬰戲紋求人口增長。嬰戲紋中之所以男嬰較多,也是因為在封建社會中人們認為只有男人才能傳宗接代,長大后才能補充兵源,保家衛(wèi)國。
2.3 步步高升,走上致仕之道
舊社會推崇“學而優(yōu)則仕”的教育理念,文人墨客“聞雞起舞”“頭懸梁,錐刺股”,為的就是考取功名、步入仕途。描繪童子的嬰戲紋也被納入創(chuàng)作視野,嬰戲的“戲”的范圍也由此得以擴展,群孩鬧學圖、童子勤讀圖、春讀圖、誦讀圖、獻書圖等紛紛出現(xiàn),用以傳達希望子孫榮華富貴、官居顯位的美好愿望。
借物詠意的手法在嬰戲紋中表現(xiàn)眾多,較典型的有兒童拉小車玩耍的紋樣。其常見的圖案為船形小車上放著官帽和玉帶,孩童手拿石榴,畫面中的“官”與“冠”、“帶”與“代”、“船”與“傳”、“榴”與“流”諧音,合起來就是“冠帶傳流”,寓意世襲官爵,代代相傳,有祥瑞之兆。
2.4 經典故事,教化引導作用
對于孩童尤其是已經讀書的書生學子來說,嬰戲故事圖是培養(yǎng)德行、啟發(fā)精神、擴充知識的生動教材,這類嬰戲圖大多刻印在銅質墨盒表面,書生每每讀書學習時都可看見,如琴棋書畫圖、司馬光砸缸圖等。
2.5 納福獻壽,迎接祥瑞美好
納福類的嬰戲紋多選用蝙蝠作為畫面陪襯?!膀稹迸c“?!薄案弧敝C音,孩童蹺腿平視或仰望蝙蝠,隱喻“翹盼福音”;還有孩子看書時遠處飛來蝙蝠、揮扇追逐蝙蝠、把捉到的蝙蝠裝到缸里的,這些刻有1~5個蝙蝠的紋樣,寓意福從天降、洪福齊天、天來五福等。
獻壽類嬰戲紋則多選用桃子這一元素。孩童席地而坐,摟抱著壽桃,是嬰戲紋的一種吉兆樣式,寓意“坐擁壽山”。為了更形象地表達祝愿,紋樣中的壽桃總是被繪刻得無比碩大,完全超越和脫離了自然界中桃子的正常大小與意義。大桃代表“壽比南山”,個頭越大越是吉祥。由此亦可窺見嬰戲圖的創(chuàng)作講究“圖必有意,意必吉祥”[4]的原則。
3 傳承創(chuàng)新:嬰戲紋的當代應用
目前的嬰戲紋內容仍多為古代裝束的孩童、古代常見的嬰戲項目,這類風格固然可以勾起懷舊情結,具有一定的歷史價值,但社會在進步,藝術家們在進行嬰戲紋系列的創(chuàng)作時,既要批判繼承和吸收傳統(tǒng)技藝的精華,也要在此基礎上大膽創(chuàng)新,引用新的思想觀念和表達方式,在其中融入一些現(xiàn)代元素,賦予嬰戲紋以新的內涵、新的生活氣息和新的表現(xiàn)形式。
3.1 現(xiàn)當代運用的美感延伸
新的嬰戲紋圖案可以保留傳統(tǒng)技藝精華,在原有形式結構上演繹創(chuàng)新,或是與當下新潮圖形元素融合,打造復合式的新視覺藝術[5]。
首先,創(chuàng)新人物形象及構成方式,使其與現(xiàn)代裝飾設計相適應?,F(xiàn)代裝飾藝術的紋樣以人物為主,背景環(huán)境以簡筆形式虛化、淡化或舍棄處理。以“旺仔”形象為例,比較流行的如五十六民族系列、職業(yè)罐系列,都是通過為人物造型賦予典型特征來進行差異化創(chuàng)新。相比傳統(tǒng)嬰戲紋中大多濃墨重彩的場景與形象描繪,現(xiàn)代風格的造型更能迎合大眾簡單美的審美偏好[6]。
其次,拓展情節(jié)安排。相比傳統(tǒng)嬰戲紋,現(xiàn)代嬰戲紋有了更豐富的意義空間。有的是講述一個傳統(tǒng)的故事,有的是直觀表達內涵。比如以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題材的泥塑女童“夢娃”,形象憨態(tài)可掬,畫面情節(jié)生動有趣,故事內容直白明晰,起到了很好的思想傳遞、精神宣揚作用。
因此,嬰戲紋的設計可以打破原有的外形束縛,采用現(xiàn)代化技術改進傳統(tǒng)的平面效果,將兒童形象進行立體化、簡約化處理。兒童形象不只有傳統(tǒng)印象中的活潑可愛,其動作神態(tài)、色彩造型等方面也有很大的開拓創(chuàng)新空間。
3.2 現(xiàn)當代運用的功能拓展
我國藝術作品形式眾多,在進行有意創(chuàng)作時,如何準確傳達思想觀念,是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代化創(chuàng)新過程中值得深思的問題。當代社會生活節(jié)奏快,以嬰戲為主題紋飾的藝術作品可以營造溫馨有愛的氛圍,能緩和民眾緊張浮躁的情緒。因此,嬰戲紋創(chuàng)作應探索更為直觀的審美和教化功能。
嬰戲紋憑借其獨特的美感與親和力增強了教育的勸服性,具有飽滿的情感力量,能在潛移默化中提升人們的人文素養(yǎng)。不同于現(xiàn)代裝飾藝術品的市場氣息,運用傳統(tǒng)嬰戲紋樣改良而成的作品,可以幫助人們深刻體會到歲月變遷后沉淀下來的文化意蘊。以圖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部分作品為例,其融入了嬰戲紋的元素,采取剪紙化的人物輪廓處理手段,淡化背景中的花草樹木,有效傳遞出中華“孝”文化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作為封建時代社會生活與審美觀念的反映,嬰戲紋在題材選擇、人物形象塑造以及相關環(huán)境的描述上難免會表現(xiàn)出明顯的傳統(tǒng)痕跡,但它的發(fā)展過程也是不斷滿足民眾情感訴求與審美需求的過程。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人們需求的變化,設計師們應該在創(chuàng)作中投入更多思考,認真分析傳統(tǒng)嬰戲紋的藝術風格,為更好地創(chuàng)新和創(chuàng)作奠定基礎。
4 結語
時至今日,嬰戲紋已經不單是我國古代美好祥瑞觀念、愿望和祈盼的象征,更多地傳遞出了當下人們對舊時兒童天真純粹、活潑絢爛的光景的留戀與向往。作為曾廣泛應用于瓷器、玉器、織繡的傳統(tǒng)紋樣,可以說,中國傳統(tǒng)嬰戲紋是“歷史的符號”,是歷史文化的載體和藝術化再現(xiàn)。盡管如今嬰戲紋的表現(xiàn)形式有所變化,但其積極的文化內涵卻一直在延續(xù)。在現(xiàn)當代設計運用中,只有不斷探尋傳統(tǒng)文化符號與現(xiàn)代設計思維方法之間的契合點,結合現(xiàn)代審美的表現(xiàn)形式,才能挖掘出傳統(tǒng)紋樣更多的藝術性與美學價值,創(chuàng)造出更多滿足現(xiàn)代人類需求的新嬰戲紋樣,創(chuàng)造出更具中國文化特色和底蘊的現(xiàn)代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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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汪雅麗(2000—),女,江蘇淮安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廣播電視。
指導老師: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