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鼓琴》教學設(shè)計與思考

近日，聽好友《伯牙鼓琴》這節(jié)課，感慨頗深。這篇課文是統(tǒng)編版六年級上冊第七單元第21課文言文二則的第一篇。好友以古曲《高山流水》引入課題，將一節(jié)課串成了一串“看著誘人、聞著芬芳、品著香甜”的糖葫蘆，這八顆糖葫蘆分別是：①音樂入境，巧激趣;②初讀準音，畫節(jié)奏;③自主學習，歸方法;④合作探究，解文意;⑤品讀課文，悟知音;⑥填詞入曲，巧背誦;⑦對比關(guān)注，談魅力;⑧拓展延伸，做積累。一節(jié)課，如春風拂面，如楊柳依依，行云流水，與聽者，真是一種美的享受啊。

我之所以又提到“糖葫蘆”，是因為我曾經(jīng)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課堂環(huán)節(jié)的組織問題。用“糖葫蘆”來形容課堂環(huán)節(jié)，特別形象生動、易理解。我覺得“課堂環(huán)節(jié)組織”一般可分為三個層次：最低層次，將課堂生搬硬套成幾個環(huán)節(jié)，過渡生硬，課堂看似時時刻刻有事做，實則是隨意堆積在一起，沒有邏輯性，就像還在鍋里的糖葫蘆;第二層次，就像一串做好的“糖葫蘆”，課堂中的教學環(huán)節(jié)由一根“棍子”貫穿，所有環(huán)節(jié)圍繞主線，結(jié)構(gòu)完整，層層遞進;第三層次，更像是“融化了的糖葫蘆”，仍然有一根主線，但各個環(huán)節(jié)不像第二層次那樣，一個一個看的特別清楚，而是過渡自然，由一個環(huán)節(jié)過渡到下一環(huán)節(jié)，水到渠成，不仔細分辨，就好像渾然一個整體一樣。我覺得，如果能把課堂組織到像“融化了的糖葫蘆”這個程度，才是我們要追求的目標。

言歸正傳，如果我來講這節(jié)課的話。我想我是不會制作PPT課件的，就一跟粉筆、一塊黑板、一張嘴巴，足矣。我想象的語文教師應(yīng)該是：“三尺講臺連接五湖四海，一寸粉筆貫通萬世千秋?！盤PT這樣的信息化教學手段，就是一把雙刃劍，好處很多，但同時也兼具巨大的弊端。就PPT而言，其弊端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呈現(xiàn)信息的量太大，把學生自然而然的變成了容器，甚至學生“只往進裝”都來不及，更別提思考;二是呈現(xiàn)信息的速度太快，眼睛一眨，又是一滿屏，學生幾乎沒有主動思考的時空，不像傳統(tǒng)的板書，老師邊寫，學生可以變記邊想邊猜，相比而言，有思考的時間;三是呈現(xiàn)的畫面太豐富，看似拓展了學生的思維，實則限制了學生的想象。假如沒有PPT中那一幅美麗的畫面，“一千個讀者就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學生心里邊想象的畫面一定各不相同，豐富多彩，充滿個性，而如果在大屏上展示出來，就將這種想象歸于一統(tǒng)，就成了“幾十個讀者只有一個哈姆雷特”了。一句話，在使用PPT之類的信息化教學手段時，要把握好尺度，否則可能就會干擾學生的思維，沖淡教學的內(nèi)容。語文課，又是文言文，為了給學生充足的思維時間和想象空間，我想我還是不用PPT更合適一些。

當然，我怎樣講，也只是心血來潮地說說，只是想象一下自己和常規(guī)課不一樣的地方。涉及常規(guī)的講法，一筆帶過。

一、課題的處理

首先，我會在黑板上板書課題《伯牙鼓琴》。慢慢地，一筆一劃，不急，爭取寫的倜儻瀟灑，給學生做好“寫好字”的示范，是以“言傳身教，身教勝于言傳”，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然后，讓學生齊讀三遍，中國人講究“三六九，朝上走”，那這節(jié)課就以讀三遍課題開始。

讀完課題后詢問學生：“有沒有不知道題目意思的？”題目簡單，學生應(yīng)該都懂，萬一有不懂的，可能就是“鼓”字，可以讓懂的同學給他講。當學生都知道“鼓”就是“彈”的意思后，拋出第一個有價值的問題：為什么課文題目不叫“伯牙彈琴”，而是“伯牙鼓琴”呢？由學生隨便猜，只要能自圓其說就行，因為我也沒有標準答案。我個人認為：用“鼓”字就能讓人覺得這是一篇古代文言文，而如果用“彈”字，就會讓人覺得這是一篇現(xiàn)代白話文，“鼓”和“彈”，在此可以用來區(qū)分文體。其實，強調(diào)用“鼓”而不用“彈”實為給學生滲透“選詞煉字”的用意。同時，再結(jié)合本冊第四單元第12課《橋》這篇課文里邊提到的那位村黨支部書記的代稱，來加深學生印象。一般情況下，都會用“老人”，而這篇課文里卻用了“老漢”。老人，給人感覺白發(fā)蒼蒼，垂垂老矣;而“老漢”則是寶刀未老，身強體壯，更能突出小說的主題。再以現(xiàn)在生活中的另外一個詞語“女漢子”為例，突出“漢”這個字中蘊藏的堅毅剛強的味道，進而繼續(xù)滲透“煉字”的重要，所謂“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接著，就是常規(guī)教學，問學生“從題目讀出什么，想知道什么”等等，不再贅述。等學生討論完后，我會拋出一個更有價值的問題：“有的教材，把這篇文章的題目，取為……”說到“取為”就停止說話，吊學生胃口，徐徐轉(zhuǎn)身至黑板，在“伯牙鼓琴”的旁邊，再次緩緩的邊讀邊寫“伯牙絕弦”，爭取也能帶著學生一起緩緩地讀。這個“絕”字，也比較好理解，寫完后問題就來了：“同學們，這兩個題目，哪個更好一些呢？”還是由學生各抒己見，只要能自圓其說就行，因為我還是沒有標準答案。我這樣做，就是為了引發(fā)學生思考，給學生滲透挑戰(zhàn)權(quán)威、不盲從、敢于質(zhì)疑的意識。待學生討論完后，我概括一句，以繼續(xù)吸引學生探究的興趣：“到底哪個題目，更好一些呢？接下來，咱們一起學習課文，學完之后，再下結(jié)論?！?/p>

二、課文的處理

首先，還是“三六九”的做法，學生自由讀三遍，讀完后詢問學生有沒有不懂的字詞或句子，如果有的話，由懂的同學來講解，老師來補充。這篇課文比較簡單，學生之間通過互相幫助、集思廣益的方法應(yīng)該能夠解決不懂的字詞和句子，能夠疏通文意。

好友在第四個糖葫蘆“合作探究，解文意”中采取了PPT展示四個難句，由學生逐個認領(lǐng)的方式，我覺得不妥。時下有一句開玩笑的話是“不要你覺得，要我覺得。”老師認為的難句，不一定就是學生不懂的難句;同理，老師認為的易句，在學生眼里不一定還是易句。老師不宜越俎代庖，替學生代勞。學生有難處，就討論;學生沒有難處，就跳過;不能為了課堂環(huán)節(jié)的完整，想當然，自以為是，憑借個人教學經(jīng)驗強行制作學生的難處。

疏通文意后，就可以朗誦。好友采取的用mp3范讀，我覺得此法亦不妥。再好的錄音也是別人的，完全不能和老師自己的范讀相媲美。在學生眼里、在學生耳里、在學生心里，老師的范讀，更有影響力、更有說服力、更有穿透力。如果覺得自己朗誦尚有提升的空間，可以提前對著優(yōu)秀的錄音多練幾遍。課堂上用自己聲情并茂的聲音去感染學生，是老師應(yīng)該做的，也應(yīng)該是語文老師的基本功之一。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疏通文意、朗誦課文后，就到了本課的精華部分，用單元閱讀提示里的話，就是“借助語言文字展開想象，體會藝術(shù)之美”，感悟思想境界之高。這篇文章中最關(guān)鍵的兩句話、最有畫面感的兩句話是：

“巍巍乎若太山”

“湯湯乎若流水”

一定要讓學生充分想象高聳入云的泰山，一定要讓學生充分想象波瀾壯闊的江河，一定不要在PPT出示類似照片，否則就會限制、狹隘了學生的想象。

為了增強、豐富畫面感，好友拓展的也很好，用了“楊柳依依”“明月皎皎”、“落葉紛紛”“白雪皚皚”四種意象，來擴充“善哉乎鼓琴，? ? ? ”這個句式，顯然，這種拓展已經(jīng)超出常規(guī)一大截。但我覺得，此刻宜反其道而用之，明明伯牙完全可以彈奏出“楊柳”“明月”“落葉”“白雪”“青松”“風花雪月”……等等，為什么原文里，只說“高山”，只談“流水”，有何深意？從而將學生引入到深入思考的學習過程當中。拋出問題后，讓學生積極思考，暢所欲言，我們靜觀其變。如果學生說的不到位的話，可以適當點撥，“太山”就是指“泰山”，是五岳獨尊;如果還理解不到位的話，就點出文章里關(guān)鍵的一個字——“志”?！爸尽?，何意？“志在太山”，又是何意？引導啟發(fā)學生說出要有如泰山一樣沖入云霄的志向。而“志在流水”稍難理解，流水，流水即江河，江河即流水，能撐萬里船;有容乃大，能容難容事。這里，流水其實指的是胸懷。也就是說，“志在太山”“志在流水”，就是要有巍巍乎泰山一樣的高大志向，有湯湯乎流水一般寬廣的胸懷，即要有高聳入云的志向，有心胸寬廣的胸懷。所以“名為知音”，實乃知志也。

然后，繼續(xù)升華。課文中，鐘子期說了兩句話，“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這兩句話都說在了伯牙的心坎上，而課文里伯牙卻一句話都沒說，兩人又以知音相稱，讓學生考慮“伯牙不說話”可能嗎？接著讓學生猜一猜，伯牙會對子期說些什么話？來繼續(xù)拓展文章深意，來繼續(xù)訓練學生思維。在此，可以加強一下語氣，子期兩句話都以一個“善哉”起句，伯牙就以兩個“善哉”起句，也就是完成“善哉，善哉，? ? ? ”這個句式。凡是有諸如下邊之類的好句，都要對學生大加夸獎。

善哉，善哉，相識滿天下，知音只一人;

善哉，善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子期也;

善哉，善哉，此人知我之音，懂我之志，真乃知己者也。

……

“好孩子是夸出來的！”越夸，學生的思維越活躍;越夸，學生的表現(xiàn)越好;越夸，越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最后我再以兩個例子說明伯牙說的話，算是對學生的補充擴展和知識積累。一是明代小說家馮夢龍在《警世通言》創(chuàng)作的《俞伯牙摔琴謝知音》：

“摔破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p>

二是《列子·湯問》里說的：

“善哉，善哉，子之聽夫志，想象尤吾心也?！?/p>

第二個說法更符合課文的行文風格一些，“好啊，好?。∧懵犌贂r想到的，就是我彈琴時想到的！”

此處，如有時間，可以用《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唱空城計那段補充一下：實為空城，一介書生諸葛亮卻以一曲退司馬懿十五萬鐵甲兵士，當時，司馬懿邊聽邊說，“……彈指間似有雄兵百萬”，他應(yīng)為諸葛亮知音，若當時司馬懿不懂音律，諸葛亮可就慘啦。

解讀完文章后，就可以背誦了。好友的做法，很好，第六個糖葫蘆“填詞入曲，巧背誦”，音箱里傳出《高山流水》的背景音樂，PPT上將原文關(guān)鍵字詞換成了小括號，作為學生背誦的支撐，輔助學生記憶。當時，第一遍學生要是默誦或者小聲背誦就好了，就可以聽到優(yōu)美的音樂。稍顯遺憾的是，讓學生采用了集體背誦的形式，學生的聲音完全遮住了背景音樂，沒有聽到，從而少了一分韻味。背誦兩遍后，如果連小括號，都去掉，只留下故事主干，作為背誦輔助。比如屏幕上只留下四行字：

伯牙鼓琴，子期聽;

巍巍高山、湯湯流水;

子期死;

伯牙破琴絕弦。

或者干脆清屏，啥都沒有，就更完美了。只有主干，讓學生背誦，就更是挑戰(zhàn)了。對學生思維的支撐，要越來越少，學生就不會產(chǎn)生依賴。支撐越少，就越富有挑戰(zhàn)，學生就會因挑戰(zhàn)而富有樂趣，學生就會因挑戰(zhàn)而充滿斗志。

最后，在群情澎湃中，把學生的注意力重新引回開課時的板書，重新引回那個懸而未決的“伯牙鼓琴”和“伯牙絕弦”。我依然沒有標準答案，我的想法是重新尋找時間，召開一個小型辯論會，交由學生討論。正方的觀點是“伯牙鼓琴”好，反方觀點是“伯牙絕弦”好，學生自由組合，加入任何一方都行，充分尊重，不做硬性要求。然后，再給學生增加要求和難度，正方和反方準備不少于10條的理由。如果不做這個要求的話，學生可能就只做泛泛之思，而不做深入思考，而規(guī)定10條理由，就可能逼著學生查閱資料，尋找論據(jù)，深入研究。“以生為本”，就是馬卡連柯在《我的教育經(jīng)驗中的若干結(jié)論》中寫的：“我的基本原則……永遠是盡量多的要求一個人，同時也要盡可能多的尊重他?！蓖瑯?，對學生“嚴慈相濟”，“嚴”是嚴格，不是嚴厲;“慈”是關(guān)愛，不是縱容。

辯論的結(jié)果，若正方“伯牙鼓琴”勝，則這節(jié)課就此結(jié)束;若反方“伯牙絕弦”勝，就組織學生給統(tǒng)編版語文教材主編溫儒敏先生寫信，陳述理由，提議修改，不論最終結(jié)果如何，都以鍛煉提升學生語文綜合能力為最終之目的。

杜濤，陜西省西安市城南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