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藝文志》《易》類著述篇章流變考

王敏娟

（福建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007）

《漢書·藝文志》《易》類著述篇章流變考

王敏娟

（福建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007）

《漢書·藝文志》是我國古代現(xiàn)存的第一部完整的目錄書，是研究古代圖書狀況和學(xué)術(shù)思想的重要著作。其《易》類著述流傳至今，大部分書在后來的目錄書中已很難看到，多數(shù)人認(rèn)為已經(jīng)亡佚，該文詳細(xì)考證《漢書·藝文志》中《易》類著述篇章的流傳情況，從而明確《漢書·藝文志》中的《易》類著述的存亡情況。

《漢書·藝文志》；《易》類著述；亡佚；《周易》

《漢書·藝文志》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史志目錄，是我們了解漢代及其以前古籍著述情況的較可靠的文獻(xiàn)資料，具有“辯章學(xué)術(shù)、考鏡源流”等方面不可估量的文獻(xiàn)學(xué)價(jià)值。而《漢書·藝文志》的《易》類著述排在《六藝略》之首，足以表明《易》的地位。所以，對(duì)《漢書·藝文志》《易》類著述流變情況作細(xì)細(xì)考察，是有深遠(yuǎn)意義的。

一 《漢志》《易》類著述在其它史志目錄中的流傳情況概述

《漢書·藝文志》（以下簡稱《漢志》）中所列《易》類著述十三家，二百九十四篇，十八種。班固在《易》類著述中講到： “《易經(jīng)》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兑讉鳌分苁隙?，字王孫也。服氏二篇。楊氏二篇，名何，字叔元，菑川人。蔡公二篇，衛(wèi)人，事周王孫。韓氏兩篇名嬰。王氏二篇，名同。丁氏八篇。名寬，字子襄，梁人也。古五子十八篇，淮南王安聘明《易》者九人，號(hào)九師說。古雜八十篇，雜災(zāi)異三十五篇，神輸五篇，圖一。孟氏京房十一篇，災(zāi)異孟氏京房六十六篇，五鹿充宗略說三篇，京氏段嘉十二篇。章句施、孟、梁丘氏各二篇?！ㄙM(fèi)氏經(jīng)與古文同?！盵1]（P1703—1704）

《漢志》中所列的《易》類目錄在后來的史志目錄中大多無記載，《隋書·經(jīng)籍志》（簡稱《隋志》）中僅存“《周易》十卷漢魏郡太守京房章句，《周易》八卷漢曲臺(tái)長孟喜章句，殘缺，梁十卷，又有漢單父費(fèi)直注《周易》四卷亡”[2]（p909），《舊唐書·經(jīng)籍志》中存“又十卷孟喜章句，又十卷京房章句，又四卷費(fèi)直章句”[3]（p1966，）《新唐書·藝文志》曰：“孟喜章句十卷，京房章句十卷，費(fèi)直章句十卷”[4]（p1423），《宋

史·藝文志》中存“《周易》古經(jīng)一卷”并未說作者何人，后來《明史·藝文志》、《清史稿·藝文志》中均不存《漢志》中的《易》類目錄，清代馬國翰的《玉函山房輯佚書》搜集到《漢志》所載的部份《易》類書，由此可知，《漢志》《易》類著述大部份并未亡佚，陳國慶先生在《漢書藝文志注釋匯編》中的提法值得商榷。

二 《漢志》所載《易》類十八種書目存亡情況

晉荀勖的《中經(jīng)新簿》是繼《漢志》之后很重要的史志目錄，將目錄分為甲乙丙丁四部，其書已佚，據(jù)阮孝緒記載，共著錄圖書16卷，1885部，20935卷，梁阮孝緒《七略》原書已不存，雖其序目完整地保存在《廣弘明集》卷三中，但《易》類著述具體篇目無法查證，《廣弘明集》中有“《七錄》目錄經(jīng)典錄內(nèi)篇一《易》部本四種九十六帙五百九十卷”的記述，至于《漢志》中所載《易》類書目存于《七錄》者有哪些，實(shí)難考證?！端逯尽分小稘h志》所列《易》類書目僅存“《周易》十卷漢魏郡太守京房章句，《周易》八卷漢曲臺(tái)長孟喜章句，殘缺，梁十卷，又有漢單父費(fèi)直注《周易》四卷亡”三家[2](p909)?！稘h志》中所記諸家著述以篇或卷為單位，而《隋志》則以卷數(shù)計(jì)算，篇與卷之間有何關(guān)系，我們究竟應(yīng)該如何看待這一問題。清人葉德輝認(rèn)為“帛之為書，便于舒卷。故一書謂之繼卷。凡古書，以一篇作一卷”，即篇與卷并無太大區(qū)別，近人顧實(shí)、余嘉錫先生也認(rèn)同這種觀點(diǎn)，本文采用此觀點(diǎn)①。漢代有兩個(gè)京房，其一為《漢書·儒林傳·梁丘賀傳》中的京房，《儒林傳》講到“賀從太中大夫京房授《易》，房者，菑川楊何弟子也。房出為齊郡太守，賀更事田王孫。宣帝時(shí)，聞京房為《易》明，求其門人，得賀。”《漢志》中講到的“孟氏京房十一篇”很可能就是指此京房，學(xué)界稱之為“前京房”，顧實(shí)先生持此觀點(diǎn)[5]（p15）?！稘h志》關(guān)于“災(zāi)異孟氏京房六十六篇”與《隋志》中“《周易》十卷漢魏郡太守京房章句”中的京房乃是同一個(gè)人，并非師從楊何之京房，而是師從焦延壽學(xué)《易》的京房，稱之為“后京房”。以此來論，孟氏京房亡五十六卷，存十卷?！杜f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所記亦十卷，《宋史·藝文志》、《明史·藝文志》無記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房所著有《易傳》三卷，《周易章句》十卷，《周易錯(cuò)掛》七卷，《周易妖占》十二卷，《周易占事》十二卷，《周易守林》三卷，《周易飛候》九卷，又六卷，《周易飛候六日七分》八卷，《周易四時(shí)候》四卷，《周易混沌》四卷，《周易委化》四卷，《周易逆刺占災(zāi)異》十二卷，《周易積算法雜占條列》一卷，今《易傳》存?！盵6]（p1436）大概此處所論及的京房《易》搜集了京氏《易》的一部份，應(yīng)該就是《漢志》中所講的“災(zāi)異孟氏京房六十六篇”。并非如《四庫總目提要》中所講的大部份亡佚，即使原書亡佚，但其篇章著述思想還存于其它書中，晁補(bǔ)之曰：“漢《藝文志》《易京氏》凡二種八十九篇，今其章句亡矣，乃略見于僧一行及李鼎祚之書。”僧一行的《大衍歷議》和李鼎祚的《周易集解》收有京房《易》章節(jié)，后人研究京氏《易》多從此兩種書入手。

《漢志》中“章句施、孟、梁丘氏各二篇”，《隋志》中著錄孟喜章句八卷，《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均著錄“孟氏《易》”十卷，至于十卷與《漢志》所錄二篇之關(guān)系，頗值得考察，可以肯定，十卷之著述參進(jìn)了偽書成份。關(guān)于施孟梁丘三家《易》，《經(jīng)典釋文》也有記載，“施讎傳《易》授張禹及瑯玡魯伯，禹授淮陽彭宣及沛戴崇，伯授太山毛莫如及郎邪邢丹。后漢劉昆受施氏《易》于沛人，戴賔，其子軼?！泵舷矎奶锿鯇O受《易》，“喜為《易》章句授同郡白光及沛翟牧。后漢洼丹、觟陽鴻、任安皆傳孟氏《易》?！薄傲呵鹳R本從太中大夫京房受《易》，后更事田王孫，傳子臨，臨傳五鹿充宗及郎邪王駿，充宗授平陵士孫張及沛鄧彭祖、齊衡咸。后漢苑升傳梁丘《易》，以授京兆楊政，又潁川張興傳梁丘《易》，弟子著錄且萬人，子魴傳其業(yè)?！盵7]（p5）《玉函山方輯佚書》輯“《周易》施氏章句一卷，漢施讎撰，《周易》孟氏章句二卷，漢孟喜撰?！吨芤住妨呵鹗险戮湟痪?，漢梁丘賀撰”[8]（p522—542）?？梢?，施、孟、梁三家《易》并未亡佚。

《漢志》中對(duì)于費(fèi)氏《易》并未詳細(xì)記述其篇章書目，《隋志》中有“漢單父費(fèi)直注《周易》四卷亡”[2]（p909），《舊唐書·經(jīng)籍志》“又四卷費(fèi)直章句”，《新唐書·藝文志》“費(fèi)直章句十卷”，今存費(fèi)氏經(jīng)，王弼注[5]（p18），《玉函山方輯佚書》輯《周易費(fèi)氏注》一卷，《費(fèi)氏以林》，《周易分野》一卷，后人可據(jù)此研究費(fèi)氏《易》。

《漢志》中的“《易經(jīng)》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辈⒎侨珀悋鴳c先生所說的亡佚，我們今天所見到的《周易》上下經(jīng)及“十翼”就是從施、孟、梁三家所傳下來的?！啊兑住穫髦苁隙?，字王孫也。服氏二篇。楊氏二篇，名何，字叔元，菑川人。王氏二篇，名同?！贝怂姆N一類著述《隋志》不載，大概不存已久，但其著述思想在其它書中可見足跡，如：王同傳《易》于楊何，楊何傳于司馬談，從司馬遷著述中可見王同注《易》思想，幾經(jīng)輾轉(zhuǎn)，王同注《易》思想在司馬遷著述中可見一斑；服氏《易》、周氏《易》由于后繼無人，故亡佚；“韓氏兩篇名嬰?！薄端逯尽泛笾分灸夸洸讳洠⒉荒苷f明亡佚，《韓詩外傳》尚存，其中引有關(guān)于《易》的論述，即韓氏《易》之存留，馬國翰《玉函山方輯佚書》輯錄兩卷；“蔡公二篇，衛(wèi)人，事周王孫?！薄队窈椒枯嬝龝酚胁淌稀兑住芬痪恚弧岸∈习似?。名寬，字子襄，梁人也?！薄督?jīng)典序錄》曰“子夏《易》傳三卷”，《七略》曰“漢韓嬰傳”，《中經(jīng)薄錄》曰丁寬所作[5]（p13），《玉函山方輯佚書》輯錄兩卷；“古五子十八篇，淮南王安聘明《易》者九人，號(hào)九師說?！瘪R國翰根據(jù)《淮南鴻烈》等書輯錄《周易淮南九師道訓(xùn)》一卷，清王謨輯《九家易解》一卷，清孫堂《九家周易集解》一卷，清張惠言輯《周易荀氏九家》三卷，清黃奭輯《九家易集注》一卷[9](p5-6)；“古雜八十篇，雜災(zāi)異三十五篇，神輸五篇，圖一”，只《漢志》有此記載，后來不見載錄，無從考證，大概亡佚已久。

三 對(duì)于《漢志》中《易》類著述殘缺、亡佚原因的分析

《漢志》、《隋志》等六類史志目錄，惟《隋志》對(duì)典籍存亡狀況做了統(tǒng)計(jì)，而《漢志》中所列《易》類書目，《隋志》提之甚少，究其原因，概政局動(dòng)蕩、戰(zhàn)爭頻頻之故，《隋志》所記“其中原則戰(zhàn)爭相尋，干戈是務(wù)”，主要有三：

一曰自班固《漢志》以來，“董卓之亂，獻(xiàn)帝西遷……。兩京大亂，掃地皆盡”[2](p906)。漢末宦官和外戚專權(quán)，天下大亂，董卓兵駐洛陽，燒殺搶掠，民不聊生。后來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董卓逃往長安之前，掠奪、焚燒洛陽城內(nèi)財(cái)物，文物古籍，造成洛陽周圍“二百里內(nèi)無復(fù)孑遺”的慘烈景象，許多古書毀于此次戰(zhàn)火，班固《漢志》中所列《易》類著述部分書籍就毀于此。

二曰“惠、懷之亂，京華蕩覆，靡有孑遺”[2](p906)。西晉惠帝時(shí)，諸王爭權(quán)奪利，導(dǎo)致“八王之亂”，后懷帝繼位，西晉王朝已是內(nèi)憂外患，懷帝無力扭轉(zhuǎn)政局，此時(shí)匈奴入侵中原，掠走懷帝，史稱“永嘉之亂”，這兩次戰(zhàn)亂持續(xù)時(shí)間較長，造成的破壞很大，古籍遺失情況極為嚴(yán)重。

三曰“周師入郢，咸自焚之。陳天嘉中，又更鳩集，考其篇目，遺缺尚多”[2](p907)。西晉末期連年征戰(zhàn)，古籍流失情況，東晉元帝司馬睿搜集古籍文獻(xiàn)七萬余卷，并考其篇目。但南北朝時(shí)期，北周入侵陳，古書又一次遭焚燒，遺缺情況更為嚴(yán)重。后來的《舊唐書藝文志》、《新唐書藝文志》中所錄《易》類目錄同于《漢志》者，也就僅限于《隋志》所錄幾家，到《宋史·藝文志》、《明史·藝文志》已經(jīng)全部亡佚。

最后，《易》學(xué)傳承問題也是古籍不存的重要原因，對(duì)于后來較為通行的著述，即使亡佚了，也可以從后世著述考證其思想淵源；而對(duì)于沒有繼承者的《易》類著述，勢(shì)必為時(shí)間沖刷而自然淘汰。所以，戰(zhàn)亂與學(xué)術(shù)是否有承繼者，是古籍亡佚的重要原因。

《漢志》中《易》類著述并非如陳國慶先生所說的大部分亡佚，對(duì)其存亡情況應(yīng)作細(xì)細(xì)考察?；谏鲜龇治觯梢酝浦赫嬲鲐闹皇且恍〔糠?。即使原著不存的，因其著述思想保留于后世其它《易》類著述，我們可以借助《漢志》《易》類著述從源溯流，把握其發(fā)展脈絡(luò)。至于非人為因素造成的亡佚著述，或許就到此為止吧。

注 釋：

①：清朝葉德輝在《書林清話》中認(rèn)為古書中的篇與卷等同。顧實(shí)《漢書藝文志講疏》、余嘉錫《目錄學(xué)發(fā)微》贊同葉德輝的說法。

[1][漢]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唐]魏徵.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3.

[3][后晉]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陳國慶.《漢書藝文志》注釋匯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6][清]紀(jì)昀.欽定四庫全書總目[M].北京:中華書局(整理本),1997.

[7][唐]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3.

[8]《續(xù)修四庫全書》編纂委員會(huì).續(xù)修四庫全書[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1995.

[9]上海圖書館.中國叢書綜錄(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1982.

[11][元]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12][清]張廷玉.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13]張善文.歷代易家與易學(xué)要籍[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 1998.

[14]傅榮賢.《漢書藝文志》研究源流考[M].合肥:黃山書社, 2007.

[15]葉崗.《漢書·藝文志》中的“篇”“卷”問題[J].紹興文理學(xué)院學(xué)報(bào),2008,(11).

(責(zé)任編校：王晚霞)

Hanshu: Art and Literature’s w ritings of Yi -class Chapter in the Rheological Test

WANG M in-juan
(literature college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zhou Fujian 350007,China)

Hanshu: Art and Literature is the first step towards a complete directory of existing ancient book, is to study the situation of ancient books and academ ic thinking important works. Its easy to spread so far in w riting classes, most of the book at a later book, the w riting of Y-class chapter has been difficult to see, most people considered to have lost, this paper tried to textual detail, Hanshu: Art and Literature , in class w riting chapter easy to spread, and hence a clear and quot. Hanshu: Art and Literature , in the w ritings of the survival of vulnerable categories.

Hanshu; Art and Literature; w riting of Zhou Yi; Lose

book=11,ebook=20

B221

A

1673-2219（2010）05-0011-03

2010－03－19

王敏娟（1983－），女，陜西戶縣人，碩士，主要研究方向?yàn)橄惹貎蓾h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