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水河畔護“黨費”

車瑞金

1947年3月的一天傍晚，一支騾馬馱隊在夜幕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進入山西臨縣湫水河西岸的三交鎮(zhèn)雙塔村。這支騾馬馱隊來自延安，馱著中共中央書記處特別會計室（簡稱“特會室”，1941年9月成立，由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秘書長任弼時分管）專門掌管的中共中央“黨費”，包括黨的特別經(jīng)費和貴重物資。這些“黨費”，主要來自全國各地黨員所交的黨費，黨的地下組織在海內(nèi)外做生意賺來的經(jīng)費，以及友好團體和愛國人士捐贈的錢物等。

那么，特會室為何東渡黃河來此地呢？原來，中共中央獲知國民黨軍胡宗南部進攻延安的情報，于是特會室隨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直屬機關轉(zhuǎn)移至臨縣三交鎮(zhèn)。任弼時當時正在陜北協(xié)助毛澤東組織中央前委，特會室則交由中央后委書記葉劍英代管。任弼時特地囑咐葉劍英，要多關心特會室的工作，確保黨的經(jīng)費安全。葉劍英率中央后委機關進駐三交鎮(zhèn)雙塔村后，將特會室安頓在村里一處幽靜、堅固的窯洞式四合院內(nèi)。其時，國民黨軍飛機天天在晉陜兩省交界的黃河沿岸偵察轟炸，葉劍英作這樣的安排，主要擔心遭遇敵機轟炸或者突發(fā)事件時，黨的經(jīng)費會受到損失。

1947年4月的一天，葉劍英派工作人員叫來特會室主任賴祖烈說道：“我們中央機關數(shù)千人住在離黃河不遠的小平川，敵人常用飛機、電臺偵察我們從延安出來的去向。一旦發(fā)現(xiàn)目標，一定會來轟炸的，你們住的那個院子是村里比較堅固的幾孔窯洞，但敵人要扔炸彈就很難說了。你們研究過如何對付敵機的轟炸和其他突發(fā)情況沒有？”賴祖烈回答說：“我們已經(jīng)研究兩三次了，想對黨的經(jīng)費加固裝箱或把窯洞隔成兩層等，但大家還是覺得不理想，正為找不到好辦法傷腦筋呢?！比~劍英說：“窯洞加固可防竊賊，但擋不住敵人的炸彈，最好是在窯洞地底下挖深坑，把加固的箱子埋下去，敵人扔了炸彈也不會把貴重物品炸壞。這里地處黃土高原，干旱少雨，房屋地基下不會太潮濕，一年內(nèi)加固的木箱子不會損壞，貴重物品能安全穩(wěn)妥地保管好，你們看如何？”賴祖烈聽了高興地說：“這個辦法太好了，能為我們解決大問題?！比~劍英說：“你們的辦法也不錯，說明大家都為保護黨的經(jīng)費動了腦筋，想了不少點子。”接著又說：“時間要抓緊，越快越好，爭取兩天完成，還要注意保密。好在你們院子里就你們一個單位，可以關起大門挖坑，你們?nèi)藛T不多，這又是強體力活兒，又不便請別的單位的同志幫忙，只好辛苦特會室的同志們了?！?/p>

賴祖烈回到住地，向大家傳達了葉劍英關于將黨的經(jīng)費加固裝箱深埋到地下的指示，大家齊聲贊同這個辦法并研究了具體操作方案，便分頭去準備。有的到鎮(zhèn)上買白布、油布、麻繩、鐵釘?shù)燃庸贪b材料，有的開始在窯洞里挖坑。正如葉劍英所預料的那樣，黃土高原的老房基下干燥，土質(zhì)堅硬，尤其是生石灰和黃泥土板結(jié)層更是堅硬如石，挖到一尺多深還見不到濕土。大家邊挖邊說：“這樣箱子埋在底下幾年也不會受潮，箱子里的財物就不會受損?！秉h的經(jīng)費能得到妥善保管，大家心里高興，干得也更起勁兒了。

到當晚，兩米多深的大坑就挖好了。賴祖烈說：“我去請葉書記給我們指導指導?！辈灰粫海~劍英來察看大家挖出的大坑，高興地說：“大家辛苦了，你們挖得很快嘛。底下土還比較干燥，這就好了?！彼呎f邊拿起一旁的頂門棍使勁地往坑下?lián)v，仔細聽地底下有無空音，直到他認為沒有空音時才風趣地說：“山西財主多，往往建房時在地下還修個小金庫，存放家里的金銀財寶，萬一我們黨的珍貴財物漏下去可不得了?！辟囎媪腋胶偷溃骸罢嫱诔鰜斫疸y財寶，我們黨的經(jīng)費又要增加了?！比~劍英笑道：“老賴呀，你想發(fā)洋財呀，那可不行?。【褪峭诔鼋疸y財寶也得交給地方政府按政策處理。”葉劍英看大家還穿著被汗水浸濕的衣服，關心地說：“今天同志們太辛苦了，任務完成得很好，現(xiàn)在天還涼，趕緊換上干衣服，明天的任務還很重?！?/p>

第二天早飯后，特會室的同志對幾包不夠堅固的包裹又重新啟封加固包裝。按規(guī)定只要開封，就要重新點件數(shù)、過秤稱重量。同志們分頭點數(shù)、過秤、登記，當確認清點數(shù)字無誤后，用白布重新包好縫好，加上火漆封口，再用細麻繩捆上幾道，最后由賴祖烈在包上簽字，編號裝箱。怕箱子受潮損壞，大家又在箱子外面裹了油布、蓋上舊棉被。封堵坑口時，大家用高粱稈綁了一個籬笆蓋在上面，加土鋪平。為避免被人懷疑，大家用挖出來的土在院子里整出兩塊菜地，又買來西紅柿苗、黃瓜苗種到菜地里。

幾天后，葉劍英在賴祖烈的陪同下再次來到特會室駐地，當看到院子里多出兩塊菜地時，葉劍英稱贊道：“你們很會動腦子，這個辦法很好，隱蔽工作做得很自然?！苯又麄冞M到窯洞里實地察看，賴祖烈把埋藏的全過程詳細匯報了一遍。葉劍英一邊聽一邊彎下腰仔細檢查后說：“磚縫恢復得不錯，這兩天掃地時適當灑點水，磚縫的土就固定牢了，磚也固定結(jié)實了?！?/p>

1948年3月，中央后委開始向河北平山縣西柏坡轉(zhuǎn)移。特會室的同志們將這批經(jīng)費從地下挖出，一并運往西柏坡。為確保黨的經(jīng)費萬無一失，葉劍英特派一個連隊護送。經(jīng)過近一個月艱苦行軍，4月下旬，特會室?guī)е９艿摹包h費”到達西柏坡。賴祖烈向葉劍英報告：“所有箱子完好無損，所有財物分毫不差?！?/p>

（責編 王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