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陸游與唐婉的愛情悲劇

摘? 要：陸游是南宋著名愛國詩人，他的詩篇里家國情懷一直是主旋律。但他與唐婉的愛情故事也是學(xué)者們歷年來所關(guān)注的。一首釵頭鳳將陸游、唐婉的愛情呈現(xiàn)在后人面前。前人研究在談?wù)撈鋹矍楸瘎〉木売蓵r傾向?qū)⒈瘎w結(jié)于當(dāng)時的時代背景，探討陸、唐兩人坎坷的愛情。本文從女性角度剖析陸游的釵頭鳳，分析了陸游的軟弱，愚孝等性格特點，認(rèn)為他對唐婉的愛是自私的。

關(guān)鍵詞：陸游;唐婉;愛情悲劇;再讀

作者簡介：作者簡介：楊玲（1995.7.13-），女，籍貫：肥東，三峽大學(xué)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xué)及應(yīng)用語言學(xu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8-0-02

陸游，在中國幾乎是家喻戶曉。人們歌頌他的愛國情懷，同時對他的生平經(jīng)歷也多有關(guān)注。歷史的鏡頭太多的集中在這位大詩人的作品和他們“凄美”的愛情身上。而本文則更注重從整體背景，事件發(fā)展，從不同角度來分析陸游的性格特征及其愛情悲劇。

出生于書香人家，陸游天賦異稟。唐婉出生門第，自小就文采斐然。二人年少時經(jīng)常吟詩作對，青梅竹馬，被認(rèn)為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據(jù)歷史記載，陸游以一只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與唐婉結(jié)發(fā)為夫妻。

但不幸的是，甜蜜的婚后生活并沒有維持很久。倆人婚后唐婉一直未曾生養(yǎng)一兒半女，這在古代社會是一大失德。沉浸在幸福的婚后生活，陸游對科舉力不從心，整日沉浸在與唐婉甜蜜的生活上。古代士人以中功名為重，仕途高升也可光宗耀祖。陸母為了家族榮耀，盼望陸游金榜題名。但新婚后，陸、唐二人，如膠似漆，難舍難分。陸游一門心思放在唐婉身上，陸母感到危機感，對唐氏極度不滿。卻只對唐婉大加訓(xùn)斥，責(zé)備唐婉于陸游的前程于不顧，只顧眼前享樂。唐氏一味將責(zé)任推卸到唐婉身上，認(rèn)為正是唐婉耽誤了兒子的大好前程，對唐婉大起反感。最后強令陸游將愛妻唐婉休棄。熟讀圣賢書的陸游，綱常倫理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孝道是讀書人所看重的。無奈之下，遂了母親的意愿，與唐婉決裂。

宋代陳鵠（1993）《耆舊續(xù)聞》卷十、劉克莊（2004）《后村詩話》續(xù)集卷二、周密（1983）《齊東野語》卷一記載了陸游和唐婉的事跡。雖文字詳略有有異， 但大致事實相近。主要大意是：“放翁初娶唐氏， 伉儷相得 ;唐婉與陸母為姑姪;夫妻離異之原因， 則謂 “二親恐其墮于學(xué)也， 教譴婦， 故翁不敢逆尊者意， 與婦訣 ”。

面對強勢母親的要求，陸游的解決辦法是耍小聰明。表面答應(yīng)母親將妻子送歸娘家，背后卻做小動作，一有機會就去私宅與唐婉見面?！洱R東野語》卷一中記載，背著母親陸游在外邊租了一處別院，將唐婉置于此，頻繁來往。但還是被陸母知曉，陸母大怒，隨之而來的便是陸游的一紙和離書。

此后陸母亂打鴛鴦，又為陸游尋得一位王氏女為妻。唐婉由家人做主再嫁趙士程，趙士程系皇家后裔、門庭顯耀。更難能可貴的是，趙士程是個敦厚善良的讀書人，他愛慕唐婉，不計較唐婉曾嫁與人妻。在他柔情的照顧下，唐婉飽受創(chuàng)傷的心靈已漸漸平復(fù)，并且開始萌生新的感情苗芽。宗室子趙士程對唐婉愛護有加，情深意切，他突破宗室族重重阻力與遭到休棄的唐婉再結(jié)連理。在當(dāng)時，身份尊貴的趙士程需要突破來自社會和家族的重重壓力，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大努力。

初讀《釵頭鳳》時，贊美他們忠貞愛情的同時也對他們的悲劇感到可惜，心生同情。感慨強大禮教，又嘆世道無情，偏要將相愛的人拆散。而從女性角度解讀《釵頭鳳》時，拋開自身情感因素所帶來的干擾，本文得到了不同的理解。

陸游和唐婉分離之后，都開啟了嶄新的生活。本來故事到這里應(yīng)該就結(jié)束了。然而造化弄人，十年后的一個春天，仕途不得志的陸游滿腹愁情獨自一人漫游沈園，意外撞見唐婉和趙士程?！豆镄岭s志》記載了這一段歷史：“唐氏以語趙，遣致酒肴，放翁悵然久之”。多年未見，再見已是物是人非。想到與唐婉度過的幸福時光，陸游悲痛之情涌上心頭。此時的唐婉已經(jīng)是趙士程的夫人，地位高高在上。

這時唐婉在趙士程的同意下，讓丫鬟給陸游端送去了酒菜?？粗矍暗墓嗜顺闪怂似?，陸游感慨萬分，飲下苦酒。在沈園的粉墻上備筆提下釵頭鳳這一首千古絕唱，原文是：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全詞記述了與唐氏被迫分開后，陸游在沈園邂逅唐婉和其丈夫的情景。陸游將自己相思之切，凄楚癡情，娓娓道來。是一首別開生面、催人淚下的作品。上片追敘今昔相聚之異，下片直言對唐婉的相思之苦。紅潤細(xì)膩的手里，捧著盛黃縢酒的杯子。紅酥手到底是誰的手？有人認(rèn)為是唐婉的手，本文傾向是丫鬟的手。趙士程是宗室子，出門在外一定是下人丫鬟簇?fù)碇?。唐婉嫁的人家也是書香大戶，在古代尊卑有別的社會中，斟酒這種事是不必唐婉親自動手的，所以應(yīng)該是丫鬟給端過來的黃縢酒，側(cè)面透露出當(dāng)時陸、唐之間身份的懸殊，一個是官場不得志的書生，另一邊是名門望族高高在上的夫人。

“東風(fēng)惡”直抒胸臆。“東風(fēng)”內(nèi)涵豐富。陸游在詞里感慨東風(fēng)多么可惡。東風(fēng)在中國文化里是溫暖和煦的，東風(fēng)可以讓大地萬物復(fù)蘇，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象征，然而溫暖和煦泛濫也是一種傷害。這里喻指陸母，陸母干預(yù)太多自己的生活，造成自己的不幸?？梢姡懹螌⑺c唐婉的悲劇委婉的歸結(jié)于其母親的干涉?！板e，錯，錯”，三個錯字，是陸游的控訴、反問，本該美好甜蜜的愛情，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是誰造成的？這里沒有明說是誰的錯，不論是誰的過錯，也都無法改變這冷冰冰的事實，他們終是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只有無奈地呼天喚地，悲痛難耐。

“春如舊”呈接上文“滿城春色”，描繪了相逢的時間背景。舊日陸游和唐婉也曾攜手漫游沈園，而如今唐婉身邊的是另外一個身份高貴的人。離別后的唐婉消瘦了許多，沒了當(dāng)年的青春活力！ 唐婉容顏形態(tài)變化，實際上反映她內(nèi)心世界的變化，從甜蜜到休棄再到與趙士程在一起，唐婉經(jīng)歷了太多心酸苦痛?！翱铡弊?，把陸游那種心酸、無奈表現(xiàn)得淋漓盡透。通過刻畫唐氏表情動作-“淚痕”，我們可以想象出唐婉哭成淚人的場景，是思念，也是委屈。舊園再會，物是人非。她面對曾經(jīng)深愛的陸游，曾經(jīng)的丈夫，淚流滿面。陸游真切描寫唐婉的一舉一動，寫她“淚痕紅浥鮫綃透”，唐婉的形象躍然紙上，讓人心疼。

讀到這里，對于陸游的遭遇，人們不由心生同情，認(rèn)為他是這場愛情悲劇的受害者，而事實卻與之相反。在感傷陸游的愛情悲劇時，我們看到一個典型愚孝的陸游形象。作為一個男子漢，沒有承擔(dān)起保護妻子的責(zé)任，在陸母的訓(xùn)斥下，陸游妥協(xié)了，將唐婉休棄。在宋代，被丈夫休棄的女子會有怎樣的遭遇，陸游一定是知道的，然而他還是按照母親的意愿這樣做了，全然不顧唐婉將來會有怎樣艱難困苦的日子。他的休棄導(dǎo)致了唐婉的悲劇人生，將唐婉休棄的第二個年頭，陸游與王氏成婚，次年王氏便得一子。

通過仔細(xì)研讀思考，本文認(rèn)為在處理與唐婉的感情時，陸游不夠聰明。明知陸母對于自己的期待，依然沒有收斂。不敢過多指責(zé)陸游，陸母則針對唐婉。陸母和唐婉不合的根源在于陸游。

陸游軟弱，不敢違逆其母的安排。雖然他也有掙扎，但是他的解決方法不是長久之計。作為正妻的唐婉，卻只能和丈夫偷偷摸摸地相處，對于女人來說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恥辱。事情敗露后，陸母嚴(yán)令二人斷絕往來。陸、唐之間從此切斷聯(lián)系，音信全無。陸游雖然傷心難過，娶新妻之后，倒也是很快接受了這一現(xiàn)實。在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唐婉在陸游的生命中的印跡就此抹去，直至沈園的邂逅。如果是真情實意，怎能控制內(nèi)心的想念？他對唐婉的思念難道只是在沈園邂逅才爆發(fā)出來？

唐婉，在被迫與陸游分開之后，整日郁郁寡歡，加之唐婉身體一直柔弱，在沈園與陸游重逢之后，心中尚未愈合的傷疤再次被揭開，將舊日的情感完全壓抑在心中，心結(jié)一直未解，卻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整日以淚洗面。不久，唐婉便抑郁而亡。

陸游對唐婉的愛是自私的。被休棄后的唐婉再嫁宗室子，門第遠(yuǎn)勝陸家。更難能可貴的是即使唐婉無法生子，趙士程深深愛著唐婉，處處呵護她。十年的時間，趙士程用真情逐漸平復(fù)唐婉飽受到創(chuàng)傷的心靈，并且開始萌生新的感情苗芽。但與陸游的不期而遇，打亂了原本的生活節(jié)奏，再一次將唐婉帶入思念的深淵，不能自拔。這次見面無疑將唐婉已經(jīng)封閉的心靈重新打開，對陸游的千種舊日柔情、萬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來。趙士程懂唐婉，也知道她對陸游一片真心，所以當(dāng)二人在沈園偶遇陸游時，大度地讓唐婉給陸游送酒菜。趙士程是如此貼心，而陸游，竟然洋洋灑灑將自己與唐婉的往事寫在墻上，表露自己的心跡。對一個已婚婦人表露自己的心跡，在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一定會給唐婉的聲譽造成影響。唐婉在聲勢顯赫的趙家會不會受到他人的指指點點，這首詞將唐婉置于尷尬的處境。另外趙士程在得知其他人對于自己妻子依然有所掛念時，會有何感想。外人會怎么樣議論趙士程。同樣，作為陸游妻子的王氏，自己丈夫結(jié)婚多年依然對唐婉一往情深，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悲哀。情深難卻沒錯，抒發(fā)感情也對，但是陸游完全可以將自己的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畢竟唐婉和陸游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這樣的情詩，其實很自私，沒有給三方基本的尊重和體面。這首詞大白天下后，唐婉被催了命，趙士程被奪了妻，陸游則成就了自己的千古絕唱。人們同情陸游，卻忽視了故事背景中更具悲劇性色彩的人物形象，唐婉的丈夫趙士程以及陸游后來的妻子王氏。事實上，這樁悲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陸游自己釀造的。

單單讀陸游的這首令人動人的詞，人們常常為陸游的愛情悲劇感到痛惜，然而當(dāng)我們加上了詞的前因背景，陸游的自私，愚孝，軟弱形象便躍然紙上。不可否認(rèn)，曾經(jīng)陸游和唐婉擁有一份真摯的愛情，但這一真摯的感情卻經(jīng)不起一點外在的磨難。唐婉的感情是純粹的，一生心里只裝著陸游，無兒無女，也無所寄托。而陸游卻“分心”了王氏，有兒有女。且陸游交友甚廣，喜歡飲酒作詩，他的生活豐富多彩。在陸游和唐婉的愛情悲劇下，王氏和趙士程也是其感情的受害者。趙士程愛而不得，王氏得不到陸游的真心。因此，本文認(rèn)為陸游欠趙士程，王氏一句道歉，尤其是愧對唐婉。人生中，有的人錯過就是一輩子。珍惜當(dāng)下，莫要等到失去，空悲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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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宋]劉克莊.后村先生大全集[M]. 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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