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壁畫和畫像磚上的相風烏

■ 何溪澄 馮穎竹

望樓的功能可能是多方面的，既可用于測風向、觀天象，也可用于觀敵情、防火災、發(fā)預警。表明遠在漢代甚至更早，相風烏就作為觀天預測吉兇禍福的工具被皇家和王侯們使用。

中國古代把對風的觀測稱之為“相風”或“候風”。相風器具在中國具有悠久的歷史，在秦朝之前，先人用較原始的方式觀測風向，漢朝時發(fā)明了專門的測風儀器“相風烏”。漢朝的“相風烏”，在典籍中有一些記載，本文則試圖通過漢代壁畫和畫像磚這樣的文物來進一步加以輔證。

1 府舍圖——安平逯家莊漢王墓

1971年河北省安平縣逯莊村村民在村西取土時發(fā)現(xiàn)一座大型磚室墓，墓中沒有記述墓主身份的文字和器物，但墻壁上的繪畫較清晰，后墓室壁上有“惟熹平五年”字樣，“惟”是文言助詞，常用在年、月、日之前，“熹平”是東漢皇帝漢靈帝劉宏的第二個年號，漢朝使用這個年號記了7年（172年3月—178年3月），“熹平五年”是公元176年。2001年該漢墓被國務院公布為國家文物保護單位。

關于逯家莊壁畫墓的墓主，一般認為與東漢安平國建立于延光元年（122年）的第一任國王安平孝王劉得有關。劉得在位30年去世，其子劉續(xù)繼任，后者在位34年，中平元年（184年）秋被誅，安平國廢除。該墓修建于176年，是劉續(xù)在位的第26年，根據(jù)漢代君王生前修墓的慣例，該墓可能是劉續(xù)為自己修建。

漢墓壁畫中有一幅府舍圖。府舍圖后排中間的大院內(nèi)，有一座五層望樓。頂層周圍有欄桿，前部置一圓鼓，后部有測風旗隨風飄揚，桿頂有相風烏，樓的中間三層均有方形射孔。五層望樓的作用已有一些專家述評，功能可能是多方面的，既可用于測風向、觀天象，也可用于觀敵情、防火災、發(fā)預警。壁畫也提供了一個漢代“鼓樓”的圖像，或許那時已有擊鼓報

時（圖1）。

圖1 漢王墓中的府舍圖（a）和府舍圖局部放大（b）

上述五層望樓很象古代典籍中提及的觀臺。古代，只有皇帝才能擁有靈臺。各地諸侯不被準許制歷，但他們也需要預測占卜，于是建立觀臺，觀臺比靈臺要簡陋得多。《左傳·僖公五年》上說“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也。”大意是魯僖公親自報告朔日之后，便登觀臺去觀察，而官員們則記錄，這是合乎禮制的。在二分二至及四立之日，必須記錄云色和天象，這是為了防備災荒。

2 氣象臺——青島漢畫像磚博物館

漢畫像磚是一種表面有模印、彩繪或雕刻圖像的漢代建筑用磚，它形制多樣、圖案精彩、主題豐富，深刻反映了漢代的社會風情和審美風格，是研究漢代政治、經(jīng)濟、文化、民俗的寶貴文物。

青島崇漢軒漢畫像磚博物館由收藏家張新寬初建于2007年，2016年在青島市市北區(qū)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漢畫像磚博物館擴大面積并重新裝修。

在青島崇漢軒漢畫像磚博物館的展品中，有一塊畫像磚標號為100a，題材標明“氣象臺”（圖2），采集地是鄭州市滎陽縣，注解為“為服務于軍事的氣象臺。畫像中有二武士持棨戟守衛(wèi)營門，樹一氣象設施以測風向的變化，瞭望臺上有二人觀察氣象，提供作戰(zhàn)依據(jù)?！?/p>

圖2 “氣象臺”畫像磚（a）和“氣象臺”拓片（b）

此畫像磚為長方形空心大磚，殘缺不全，上部有三層飾紋，最上方是斜繩紋，其次是雙騎圖，一騎者肩扛軍旗，一騎者肩扛長戟，第三層是菱形乳丁紋。主畫面是重復的雙層樓閣，樓閣后面還有一個小閣樓，內(nèi)有兩人在瞭望。上層屋脊上立有一個相風烏，其扭曲的身體增加了鳥的轉動感。樓下層的屋檐上有一對瑞鶴。樓閣的大門口，站著兩位門吏，持戟守衛(wèi)著大門。

在圖案的左側立有一個有些像釘耙的物件，不算外框有12根短枝，它的作用目前還不清楚，它與在河北磁縣北朝壁畫墓中發(fā)現(xiàn)的鹵簿圖中的“相風”在形制上有幾分相似。

3 兩千石——青島漢畫像磚博物館

在青島崇漢軒漢畫像磚博物館內(nèi)還有一塊標記為“兩千石”的畫像磚?！皟汕保s合現(xiàn)在兩萬斤糧食），是漢朝官的等級，相當于后來的二品、三品官。

“兩千石”畫像磚完整無缺（圖3），尺寸為130 cm×48 cm×13 cm，采集地是鄭州市。畫像磚有兩層邊框，外層為斜繩紋，內(nèi)層為菱形紋。畫像分上下兩部分，上半部有四層。第一層為兩只朱雀。第二層兩邊為一模一樣的門樓，門樓底層有斜梯，中層兩邊各有一人，頂層上方立有一個鳳鳥；第二層中部左側是兩千石吏像，其右上角刻有兩千石的字樣，兩千石像右旁是兩個守衛(wèi)他的持盾吏。第三層左側是一人騎在馬上，右側是單馬軺車，一人乘車，一人駕車。第四層為四只豹子分立兩側，中間是一個鋪首銜環(huán)。畫像的下半部主要是錢幣紋、柿蒂紋交替呈斜狀排列，有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老虎在其上方。

圖3 “兩千石”畫像磚（a）和畫像磚上“門樓”拓片（b）

兩千石畫像磚結構完整，主人身份清楚，門樓在墓主兩側，用意似為守衛(wèi)墓主的宮庭，門樓頂部的鳳鳥，主要用來表征祥瑞。

上述漢代壁畫上的“五層望樓”和畫像磚上的“氣象臺”“門樓”印證了古代文獻中有關相風烏的記載，表明遠在漢代甚至更早，相風烏就作為觀天預測吉兇禍福的工具被皇家和王侯們使用。中國古代候風信器能夠流傳存世的實物非常罕見，現(xiàn)存最早的古代“相風烏”實物是始建于金正隆三年（1155年）位于山西省渾源縣圓覺寺塔上所存的風信儀器。漢代壁畫和畫像磚上的相風烏圖像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漢代相風烏實物缺少的遺憾，為我們展現(xiàn)了現(xiàn)知中國最早期的相風烏圖像。

相風烏是中國古代最有代表性的氣象科技成就之一，希望今后在古壁畫、畫像磚及其他考古文物中還能發(fā)現(xiàn)更多、更早的相風烏圖案，進一步充實對中國古代風信器具的認識。

深入閱讀

史延廷, 1993. 關于中國古代風信器具的歷史考察. 文物季刊, (3):55-58.

揚之水, 2006. 磁縣灣漳北朝壁畫墓鹵簿圖若干儀仗考. 故宮博物院院刊, (2): 114-123.

鄭州市檔案館, 2017. 鄭州漢畫磚拓選釋. 鄭州: 中州古籍出版社:30-31, 86-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