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變局下的南海局勢：新問題與新特點

朱鋒

【摘要】2020年1月以來，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引發(fā)世界經(jīng)濟、民生、社會和政治動蕩，對南海局勢造成很大沖擊。美國特朗普政府將疫情視為中國增強南海存在與力量的“機會窗口”，以疫情為借口，至今繼續(xù)在南海保持對華軍事施壓，加大對南海的軍事偵查、軍事威懾及挑釁性“航行自由行動”。受美國的蠱惑和煽動，部分周邊國家的南海主張強化在中美間“兩邊下注”，越南成為在南海問題上對抗中國的“排頭兵”，日本和菲律賓等國也在南海動作頻頻。疫情加劇了國際輿論在南海問題上的動蕩，出現(xiàn)國際輿情“一邊倒”地批評和指責中國在南海維穩(wěn)與維權的局面。未來，美國將繼續(xù)大力加強在南海的軍事活動，東盟國家將重申和強化自身對南海的權益，不排除南海爭議重燃“法律戰(zhàn)”戰(zhàn)火。南海局勢的復雜性不能低估，南海主權與海洋權益爭議在疫情暴發(fā)時期所具的煽動力更不能忽視。我們應在共建“一帶一路”、推進南海藍色經(jīng)濟伙伴關系、加快地區(qū)貿(mào)易自由化進程等領域深化交流與合作，聚焦中國和東盟的抗疫合作，推動中國-東盟“南海行為準則”磋商，打贏這場南海維權斗爭的國際輿論戰(zhàn)和政治戰(zhàn)。

【關鍵詞】大變局? 南海局勢? 中美關系

【中圖分類號】D81?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1.03.005

2020年1月，新冠肺炎疫情開始在全球暴發(fā);2020年3月11日，在世界衛(wèi)生組織新聞發(fā)布會上其總干事譚德塞宣布，新冠肺炎疫情具有全球大流行（Pandemic）的特征。根據(jù)世衛(wèi)組織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截至北京時間2021年2月6日23時，全球累計確診新冠肺炎病例1億495萬例，累計死亡病例229萬余例。其中，全美確診病例超過2751萬，死亡病例超過47.3萬，是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最嚴重的國家，僅2021年1月1日至2月5日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美國新冠肺炎死亡人數(shù)接近10萬。[1]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是人類公共衛(wèi)生和健康領域正在遭遇的巨大災害，引發(fā)了世界經(jīng)濟、民生、社會和政治動蕩，使正在經(jīng)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全球形勢雪上加霜，世界格局面臨新一輪變革。在疫情沖擊下，南海局勢出現(xiàn)了一系列新問題和新特點，需要我們在未來南海維權和維穩(wěn)行動中加以密切關注，做到及時應對。

特朗普政府將疫情視為中國增強南海存在與力量的“機會窗口”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1月23日中國武漢封城，全國上下打響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人民戰(zhàn)爭、總體戰(zhàn)、阻擊戰(zhàn)。彼時，美國正“高枕無憂”，時任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甚至表示，新冠病毒對美國的威脅絕對不會大于季節(jié)性流感，美方在南海繼續(xù)保持對華軍事施壓。1月25日，在中國農(nóng)歷新年當天，美國海軍驅逐艦在西沙群島水域對中國實行挑釁性的“航行自由行動”（Freedom of Navigation Operations，F(xiàn)ONOPs）。事實上，從2020年1月下旬到3月中旬，美國在南海的艦機巡弋和軍事演習就沒有停止過。連國際媒體都驚訝地認為，進入2020年美國海軍在南海的行動“更加咄咄逼人”[2]。3月13日，美國宣布進入公共衛(wèi)生緊急狀態(tài)，美國政界和戰(zhàn)略界竟然將新冠肺炎疫情視為中國在力量上加速接近美國、加速美中之間出現(xiàn)有利于中國的力量再平衡的故意之舉，擔心中國會利用疫情加緊在南海等地區(qū)的“對外軍事和戰(zhàn)略擴張行動”[3]。新冠肺炎疫情甚至被解釋為有助于加強中國的對外軍事冒險主義[4]。

2020年，美國艦機在南海的行動更加猖獗。3月5日，美國“羅斯?！碧柡侥福║SS Theodore Roosevelt， CVN-71）戰(zhàn)斗群?？吭侥蠉s港（Da Nang），展示美越密切的安全伙伴關系。但是，3月中旬之后，駐韓美軍、駐日美軍相繼傳出感染新冠肺炎的消息。截至2020年4月27日，美軍確診病例數(shù)已達4213例，其中美國海軍確診1659例，約占美軍確診病例總數(shù)的40%[5]，成為美國各軍種中確診感染新冠肺炎最多的軍種[6]。在隸屬美軍太平洋艦隊的四艘航母——“里根”號（USS Ronald Reagan， CVN-76）、“尼米茲”號（Nimitz Aircraft Carrier， CVN-68）、“卡爾·文森”號（USS Carl Vinson， CVN70）和“羅斯?！碧柹暇l(fā)現(xiàn)確診病例，其中“羅斯?！碧栆咔樽顬閲乐?，感染人數(shù)已超過1000人[7]。3月25日，美國國防部做出了美國軍方防止疫情擴散的重要決定：一是宣布暫停美國軍方在全球海域進行新的軍事派遣行動;二是將部署在關島的B-1B戰(zhàn)略轟炸機（B-1 bomber，編號B-1）暫時撤回美國本土;三是原準備在美國本土港口靠岸的美國軍艦?？壳靶枰诤Ｉ舷茸晕腋綦x14天。即便如此，美國軍方也沒有停止在南海保持艦只行動，美方擔心如果美國海軍由于疫情撤離南海，便會給中國在南海提供強化對周邊國家進行實質(zhì)性維權行動的“窗口期”，美方甚至認為如果其海軍撤軍，不排除我方有借機“搶奪”其他國家在南海占領的島礁的行動。美國國防部“駐外美軍暫停部署60天，停止一切行動計劃”的命令，在南海完全變成了一紙空文。

美國新冠肺炎疫情于2020年4月開始進入第一波高發(fā)期，7月～8月進入第二波，11月之后進入第三波。但是，特朗普政府不顧疫情對美國民眾生命健康的危害，其南海政策反而愈發(fā)具有攻擊性。

其一，在4月2日越南漁船撞擊中國海警船造成其沉沒的事件上，美國高調(diào)從外交層面和政治層面批評中國，支持越南，利用該事件全力制造美國是南海爭議中“弱者”的“保護者”形象。美國國務院在4月6日的一份涉及中國的聲明中稱：“我們呼吁中國繼續(xù)集中精力支持國際社會抗擊全球流行病的努力，并停止利用其他國家的分心或弱點，擴大其在南海的非法主權”。[8]4月11日，美國22名國會議員聯(lián)合發(fā)表聲明，狂妄地指責中國利用疫情在南海擴大“侵略性行徑”[9]。時任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于4月23日發(fā)表公開講話，無中生有地指責中國正“利用這次全球疫情來實現(xiàn)自己在南海的領土野心”[10]。美國戰(zhàn)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CSIS）高級研究員葛萊儀（Bonnie Glaser）在接受美國媒體采訪時表示：“當看到機會時，中國就開始利用它們。我們正處在一個中國人肯定看到機會的時刻?！盵11]該研究中心專門跟蹤南海局勢的“亞洲海事透明倡議項目”主任格雷戈里·波林則公開宣稱，北京方面的一些聲明和行動“可能已經(jīng)醞釀了數(shù)月或數(shù)年，但如今獲得最終批準，要么北京方面認為出現(xiàn)了可利用的戰(zhàn)略窗口期，要么是中國政府部門更具有民族主義色彩的行動”[12]。

其二，美方加大了對南海地區(qū)的海空軍事巡弋和對華軍事威懾，從數(shù)量和質(zhì)量上全面提升美國在南海區(qū)域強硬和好戰(zhàn)的軍事存在態(tài)勢。這既是為了凸顯美國在西太地區(qū)作為“基于實力的地區(qū)安全秩序”維護者的地位，又是要向區(qū)域內(nèi)國家傳遞美國不會“任由中國行動”的信號。但實際結果是，美國對南海大規(guī)模的軍事介入，對南海的和平與穩(wěn)定構成了重大威脅。2020年，美軍派出包含5艘海軍艦艇的組合編隊，跟蹤3月下旬開始進入南海進行正常航行演練的中國“遼寧號”航母編隊，直至4月13日“遼寧號”航母編隊駛過巴士海峽（Bashi Strait）駛離南海。期間，澳大利亞的一艘海軍驅逐艦加入了美軍的組合編隊。該編隊還在中國海洋科考船“海洋地質(zhì)8號”于4月中旬進入南海西南部、南部和東南部進行正常海洋地質(zhì)考察活動時，對“海洋地質(zhì)8號”及護航的中國海警船只進行跟蹤和監(jiān)視。其中尤為囂張的是，當“海洋地質(zhì)8號”在接近馬來西亞海域的中國南海斷續(xù)線海域進行地質(zhì)勘探作業(yè)時，遭到馬來西亞兩艘軍艦的跟蹤。隨后，兩艘美國戰(zhàn)艦與一艘澳大利亞護衛(wèi)艦駛往中國科考船出現(xiàn)的水域，加入馬來西亞海軍艦艇隊列，與中國“海洋地質(zhì)8號”和隨行的海警船只形成海上對峙局面。[13]美國海軍采取這樣的姿態(tài)，就是為了在南海凸顯美國是“秩序維護者”的霸權地位，在中國南海權益爭議上，通過直接派出軍艦支持東盟國家的利益訴求的方式，持續(xù)發(fā)出美國所謂不會對中國的南海維權行動“置之不理”的政治和軍事信號。7月4日美國國慶當天，美國海軍“里根”號和“尼米茲”號雙航母編隊在南海進行演習，一架B-52H戰(zhàn)略轟炸機從美國本土起飛，往返飛行28個小時，在南海上空與雙航母編隊進行了協(xié)同演習。這是2014年以來美國海軍雙航母編隊第一次進入南海，也是2001年以來第二次進入南海。2021年新年剛過，美國“里根”號航母編隊就在1月23日進入南海海域。從2020年年初開始，南海已經(jīng)成為美國海軍艦只全球巡弋最為密集和集中的地區(qū)。這是美國在2017年12月宣布新版《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將亞太地區(qū)作為美國全球戰(zhàn)略重心、宣告重回“國家中心主義”的軍事安全戰(zhàn)略之后而必然采取的后續(xù)行動。

其三，美方提前結束美國海軍的疫情休整，從2020年4月末就開始重新加大對南海、尤其是對中國的軍事偵查和軍事威懾行動。4月27日，美國B-1B遠程戰(zhàn)略轟炸機開始重新部署到關島基地。5月3日，兩架美軍B-1B轟炸機飛臨南海上空。5月14日，美國印太司令部宣布，以“里根號”航母為首的美軍三支尼米茲級航母（Nimitz-class Aircraft Carrier）編隊重新駛回西太平洋地區(qū)，以便迅速改變美軍因疫情影響在近一個多月時間內(nèi)太平洋西部沒有美國航母駐守的“被動狀況”[14]。5月15日，美國最先進的P8A“海神”偵察機（反潛巡邏機）攜帶AN/APS-154吊艙雷達（具備很強的對地偵察能力）飛臨南海，甚至貼近我國海南島領空對中國進行施壓性的空中偵查和監(jiān)視行動。美國三艘航母戰(zhàn)斗群重新回到西太地區(qū)，不僅僅代表美國要在南海上繼續(xù)對華進行軍事施壓，更重要的是為了給2020年5月20日蔡英文二度履任臺灣領導人就職典禮“撐腰打氣”，并防止所謂中國大陸可能對臺灣當局采取軍事打擊行動而展示美國“挑戰(zhàn)中國”的決心[15]。

其四，美軍于疫情期間繼續(xù)在南海執(zhí)行挑釁性的“航行自由行動”。繼2020年1月25日，隸屬于美國海軍第七艦隊（US Navy Seventh Fleet）的“蒙哥馬利”號獨立級瀕海戰(zhàn)斗艦（Independence-class Littoral Combat Ship）擅自進入我國南沙群島永暑礁、赤瓜礁附近海域開展“航行自由行動”之后，美軍又在3月10日派遣“麥克坎貝爾”號導彈驅逐艦（USS McCampbell Destroyer， DDG 85）擅自闖入中國西沙群島領海。即使在美國本土疫情已經(jīng)大暴發(fā)的4月28日，美軍仍派出“巴里”號導彈驅逐艦（USS Barry， DDG 52）闖入中國西沙群島海域，進行了美軍2020年度的第三次“航行自由行動”。2020年美艦在南海的第一次挑釁性和威脅性的“航行自由行動”選擇的時間點在中國農(nóng)歷新年當天，最后一次“航行自由行動”的時間點則選擇在西方圣誕節(jié)當日。[16]2020年全年，美軍在南海地區(qū)執(zhí)行了9次“航行自由行動”，對中國的南海島礁主權和國家安全構成了重大挑戰(zhàn)和威脅。

2020年，美軍在臺灣海峽的挑釁性動作同樣頻繁。2月25日，美國海軍“斯特西姆”號導彈驅逐艦（USS Stethem）和“查維斯”號補給艦（Replenishment Oiler）穿越臺灣海峽;3月25日，美國海軍的“柯蒂斯·威爾伯”號導彈驅逐艦（USS Curtis Wilbur， DDG-54）和美國海岸警衛(wèi)隊的“巴索夫”號（WMSL-750）再次穿越臺灣海峽;4月10日中午，美軍一架RC-135U電子偵察機（RC-135U Reconnaissance Aircraft）也途經(jīng)臺灣南方的巴士海峽，在中國大陸沿海進行抵近偵察。4月23日，美軍導彈驅逐艦“巴里”號通過臺灣海峽，造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軍艦（剛結束遠海訓練的“遼寧艦”編隊）和美國海軍軍艦同時出現(xiàn)在臺灣附近的狀況。[17]4月25日，一架美國海軍P-3C反潛機航經(jīng)巴士海峽，由東北向西南朝南海方向飛行;4月28日，在開展“航行自由行動”的同時，美軍“斯特塞姆”號和“威廉·P·勞倫斯”號導彈驅逐艦（Guided Missile Destroyer， DDG 63）通過臺灣海峽;5月4日，美軍B-1B戰(zhàn)略轟炸機再度出現(xiàn)在臺灣外圍空域。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在2020年3月出現(xiàn)或可能經(jīng)過臺灣海峽附近?？沼虻拿绹姍C達到11批次，4月以來更是有12次航經(jīng)臺灣南部外圍空域。進入7月后，美國P-8A反潛機和EP-3E偵察機不僅逼近中國福建省、廣東省沿海，甚至還對上海市、浙江省進行抵近偵察。[18]10月～11月，美軍戰(zhàn)艦在不到30天的時間內(nèi)三次穿越臺灣海峽。整個2020年，美國艦機在南海和臺灣海峽周邊地區(qū)經(jīng)過多達2000余次，其規(guī)模幾乎是2019年的翻倍。[19]

整個2020年，美國以新冠肺炎疫情為借口，加大了在南海的軍事存在和對華軍事威懾。美國以所謂的中國南?！靶拚髁x行動”為借口，不顧疫情對亞太地區(qū)的災難性沖擊，從外交、政治和軍事上全面升級在南海的軍事存在和對華軍事挑釁，生動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罔顧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國惡化態(tài)勢、狹隘地想要在西太地區(qū)強化美國霸權地位的危機心態(tài)。2020年3月，美國五角大樓宣布針對中國的超音速路基導彈試驗成功。[20]7月13日，時任國務卿蓬佩奧專門就南海問題發(fā)表政策聲明，幾乎全面否定了中國在南海的海洋權益主張，全面挑戰(zhàn)中國在南海島礁的主權事實。[21]美國媒體在報道此次蓬佩奧講話時，也紛紛認為“特朗普政府旨在全面否定中國的南海海洋權益訴求”[22]。2019年9月，美國新型反艦導彈試驗成功，并開始實現(xiàn)量產(chǎn)，于2020年5月后優(yōu)先部署在前往南海的美軍艦艇上。與此同時，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United States Marine Corps）針對南海的演習和多軍種協(xié)同作戰(zhàn)準備，都在緊鑼密鼓地實施中。美國印太司令部已經(jīng)特別申請了200億美元的海軍新型裝備采購和作戰(zhàn)部署調(diào)整與訓練費用，將在2020年～2021年間實施。2020年美國《國防授權法案》提出了“太平洋威懾計劃”，旨在進一步加強美國在西太地區(qū)的軍力部署以及與盟國的協(xié)同作戰(zhàn)演練。這是2014年烏克蘭危機爆發(fā)后美國在歐洲針對俄羅斯實施“歐洲威懾計劃”之后，再度對另外一個美國眼中的戰(zhàn)略競爭大國——中國實施的區(qū)域軍力升級計劃。

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以來，美國軍方在南海的活動已經(jīng)超越了之前的活動，包括定期艦機巡弋、執(zhí)行對中國島礁主權進行直接挑釁性的“航行自由行動”、組織多國聯(lián)合軍演、派遣美國海警船只到南海幫助東南亞國家進行海上執(zhí)法能力建設等，進而越來越明顯地轉向針對中國南海島礁采取軍事行動準備，甚至是在南海和中國軍方直接發(fā)生軍事沖突的全面準備。美軍在南海行動的各種跡象表明，其在南海的軍事存在和深度介入的“實戰(zhàn)化”轉型正在加速。

部分周邊國家的南海主張強化在中美之間“兩邊下注”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給南海局勢帶來的另一個重大影響，是周邊國家對中國戰(zhàn)略意圖的警惕性提高，與中國發(fā)生摩擦的可能性增大。受美國宣傳戰(zhàn)的影響，東盟國家的許多政要、媒體和專家學者也認定，中國會利用所謂的“戰(zhàn)略窗口期”在南海采取行動。

近年來，越南成為在南海問題上與中國對抗的“排頭兵”，對美國在南海的軍事存在和“航行自由行動”持積極配合態(tài)度，也是美國干涉南海問題的重要“抓手”。2020年又恰逢美越建交25周年，3月5日，美國“羅斯福”號航母?？吭侥蠉s港，多架日本、菲律賓和越南的飛機登艦訪問。事實上，當新冠肺炎疫情在中國暴發(fā)時，越南反而更像是看見了“戰(zhàn)略窗口期”，多次派出漁船非法侵入我國領海。根據(jù)我國相關戰(zhàn)略態(tài)勢研究所發(fā)布的報告來看，2020年3月一共發(fā)現(xiàn)569艘越南漁船侵入我國的海南島內(nèi)水水域、領海和專屬經(jīng)濟區(qū)，進行違規(guī)捕撈作業(yè)。中國內(nèi)水及領海是不存在爭議的海域，越南此舉不僅嚴重侵犯了我國的領海權益以及我國的海洋資源利益，更是對我國海上主權的無視和踐踏，對我國海上安全造成很大隱患。4月2日凌晨，越南漁船QNG90617TS號非法進入中國西沙群島海域進行侵漁活動，中國海警4301艦（CCG PL.4301）依法對其進行警告驅離。越漁船拒不駛離，并多次做出危險動作，撞到我海警4301艦后沉沒，越方8名船員全部被我海警救起。經(jīng)詢問，越漁船船員對非法進入我管轄海域作業(yè)和實施危險駕駛行為供認不諱。中國海警局通過中越海警聯(lián)絡窗口向越方通報，并提出嚴正交涉，現(xiàn)場將越沉沒漁船的全部8名船員移交越方，并將其驅離西沙毗連區(qū)（contiguous zone）。然而，越南政府卻對此表達了激烈的抗議，稱這侵犯了越南對西沙群島的主權，造成越南漁民的財產(chǎn)損失，并危及越南漁民的生命安全與合法利益。諷刺的是，越南的聲明也得到美國和菲律賓的大力支持。隨后，5月1日至8月6日，中國宣布南海進入休漁期，越南卻又一次帶頭在東盟國家中進行抗議，指責這是中國單方面行動，“侵害”了越南漁民的利益，越南將“拒不執(zhí)行”，事實上，越南漁民依然在休漁期間的南海上持續(xù)進行越界捕撈作業(yè)?？梢灶A見，2021年中越圍繞海上漁業(yè)執(zhí)法的矛盾還會繼續(xù)。

在政治外交上最引起國際輿論關注的，是中國宣布在海南省三沙市設立兩個轄區(qū)。據(jù)中國民政部2020年4月18日消息，國務院批準海南省三沙市設立西沙區(qū)和南沙區(qū)，西沙區(qū)管轄西沙群島的島礁及其海域，代管中沙群島的島礁及其海域，人民政府駐永興島;南沙區(qū)管轄南沙群島的島礁及其海域，人民政府駐永暑礁。4月19日，越南外交部發(fā)言人黎氏秋姮在新聞發(fā)布會上對“中國設立所謂‘三沙市及采取的嚴重侵犯越南主權的相關行動”提出強烈抗議，重申越南“擁有充分的歷史證據(jù)和法律基礎證明對西沙和南沙的主權”，強調(diào)中國應當“尊重越南的主權、終止錯誤的決定，并在未來不要再重復類似的行為”。越南《人民軍隊》（Qu?n ??i Nh?n D?n）報、《時代》報（Vietnam Times）等國內(nèi)媒體均將此抗議作為其頭條新聞。

2020年4月13日，中國派出“海洋地質(zhì)8號”勘探船與隨行護衛(wèi)的10艘海警船只前往中國南沙群島西部的萬安灘執(zhí)行科研考察任務時，越南派出4艘海警船與我方進行對峙。這類事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2019年“海洋地質(zhì)8號”在萬安灘海域開展油氣勘探時，也遭遇到越南海軍艦艇和漁船的追蹤阻撓。越南是2020年東盟輪值主席國，中越兩國持續(xù)發(fā)生沖突也影響到了“南海行為準則”的談判。

2016年，杜特爾特當選菲律賓總統(tǒng)之后，中菲關系得到實質(zhì)性改善。但受菲律賓國內(nèi)政治的影響，杜特爾特政府自2019年下半年以來在南海主權爭議上的立場開始重新走向強硬，中菲兩國在南海的摩擦時有發(fā)生。在中國2020年4月18日宣布在海南省三沙市設立市管區(qū)并將南沙區(qū)行政中心設在永暑礁之后，菲律賓外交部即于4月30日發(fā)表聲明，抗議中國“非法指定”永暑礁為南沙區(qū)行政中心，以及中國海軍一艘軍艦2020年2月中旬用火控雷達照射菲律賓海軍一艘艦船。菲律賓前外交部長阿爾伯特·德爾·羅薩里奧（Albert del Rosario）更是認為，中國“一直在無情地利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來推動其在南海的非法權利主張”[23]。

隨著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國軍隊中擴散，昔日巡弋在太平洋、印度洋的“羅斯?！碧柡汀袄锔碧柡侥妇跈z測到規(guī)模性士兵感染后停止了航行。中國的“遼寧號”航母編隊于2020年4月自西太平洋往南海海域展開常規(guī)訓練，包括穿越了宮古海峽（Miyako Strait）、巴士海峽和臺灣海峽。然而，這一中國常規(guī)性海上演練行動卻遭到了西方媒體的猛烈“攻擊”。日本媒體在對此報道時稱，此舉“引發(fā)了鄰國的批評，擔心中國借其他國家被疫情占據(jù)注意力時，強化對爭議水域的控制”[35]。然而諷刺的是，疫情并沒有阻止美國第七艦隊在南海地區(qū)展開行動，“美利堅”號（USS America LHA-6）兩棲攻擊艦、“邦克山”號（CG-52）導彈巡洋艦、“巴里”號驅逐艦等都是疫情期間在南海地區(qū)十分活躍的美國軍艦。中國媒體與境外媒體都高度關注美國軍艦與中國“遼寧艦”先后穿越臺灣海峽的情況。4月28日，中國國防部發(fā)言人表示，美國“巴里”號驅逐艦在穿越中國西沙群島水域時，南部戰(zhàn)區(qū)指揮部迅速協(xié)調(diào)集結空中和海上力量，在識別艦船后進行警告，并將其驅逐。[36]美方也在同日作出回應，證實“巴里”號驅逐艦在越南臨近水域按計劃執(zhí)行“自由航行行動”，但“并未遇到來自中國軍艦和軍機的任何不安全、或不專業(yè)行為”[37]。這事實上是美軍2020年在南海進行的、旨在挑戰(zhàn)中國國家主權與國家安全的第三次“自由航行行動”。即便是面對疫情造成美軍在印太地區(qū)海上力量變?nèi)醯那闆r下，美國依然在南海如此猖狂，其在西太平洋的霸權心態(tài)可見一斑。

新加坡國防與戰(zhàn)略研究所海事安全專家柯林·古在接受《日本經(jīng)濟新聞》（Nihon Keizai Shimbun）的采訪時表示：“北京正利用其在南中國海的東南亞競爭對手全力以赴試圖遏制這一流行病及其經(jīng)濟后果之際，希望他們對中國進一步鞏固其在南海利益的舉措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卑拇罄麃喅伺浜厦绹八﹀佒袊钡牟呗?，呼吁對新冠病毒的來源進行獨立調(diào)查之外，還派遣了護衛(wèi)艦“帕拉瑪塔”號（Parramatta）參與美國在南海的聯(lián)合軍演等行動。日本的防衛(wèi)省也將中國在海南島三沙市設立新的行政區(qū)視為中國“企圖單方面以武力改變該地區(qū)現(xiàn)狀的嘗試”，日本防衛(wèi)大臣河野太郎還公開指責，“在當前全球合作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大背景下，中方的舉動（‘遼寧艦編隊通過宮古海峽）是不光彩的”。河野太郎的這番言論，隨后遭到了中國國防部方言人的嚴正駁斥。[38]

南海局勢未來風險研判

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以來，南海局勢的嚴峻現(xiàn)實和復雜程度，預示著未來南海走勢可能出現(xiàn)新的風險點。準確和清晰地梳理未來南海潛在風險點，早做準備，是下一步處理好南海問題的關鍵。

首先，美國將繼續(xù)大力加強在南海的軍事活動，不單單會增加在南海常規(guī)游弋的艦機數(shù)量，更有可能會升級在南海地區(qū)艦艇的規(guī)模和質(zhì)量，將全球最先進的艦機和裝備投入到南海。2020年5月，美國B1-B遠程戰(zhàn)略轟炸機開展的對南海區(qū)域的高密度、常態(tài)化空中巡弋，就是上述潛在風險的一個重要標志。與此同時，美軍也將擴大與東盟國家和其他域外國家的聯(lián)合軍演規(guī)模。2019年8月，美國派出水面艦艇部隊參加了與東盟國家自冷戰(zhàn)結束以來在南海的首次聯(lián)合軍演。2020年10月，美國和東盟國家舉行的南海聯(lián)合軍事演習不僅沒有因為疫情推遲，規(guī)模反而進一步擴大。為了拉攏東盟國家和美國共同在南?！岸糁浦袊保绹谟握f越南向美軍開放金蘭灣海軍基地，并試圖說服菲律賓增加美軍艦機在菲律賓的部署。如果美國的目的得逞，將意味著1992年～1993年美國關閉菲律賓蘇比克灣和克拉克兩大軍事基地的行動重新逆轉，標志著美軍在冷戰(zhàn)結束30年后徹底“重回南?！?，重新在南海常態(tài)化駐扎艦機和使用固定軍事基地。[39]2021年新年伊始，美國“里根”號航母戰(zhàn)斗群進入南海巡弋，向中國示威。南海是美國這艘核動力航母在海外輪轉巡航最集中的區(qū)域。[40]與此同時，在美國的煽動和慫恿下，英國、法國和德國也都于2021年表態(tài)要向南海派出軍艦。2021年1月，英法德三國繼2020年8月之后，再度向聯(lián)合國提出外交照會，強調(diào)2016年的菲律賓“南海仲裁案”裁決（下文簡稱“南海仲裁案”）是“國際法規(guī)則”。種種跡象表明，域外勢力介入南海爭議的態(tài)勢有可能進一步擴大。

其次，東盟國家將更多求助于聯(lián)合國等國際機構，重申和強化自身對南海的島礁主權與海洋權益主張，挑戰(zhàn)和否定中國的南海訴求，企圖將南海主權和海洋權益爭議進一步“國際化”，借助國際機構的影響力來排擠中國的南海維權主張和行動。2019年12月，馬來西亞向聯(lián)合國大陸架界限委員會提出照會，要求確認馬來西亞北部專屬經(jīng)濟區(qū)界限可以按照其大陸架延伸方案擴展到200海里以外，以確保即便馬來西亞的北部專屬經(jīng)濟區(qū)進入中國的南海斷續(xù)線海域，仍然具有合法的海洋權益。2020年2月，越南向聯(lián)合國秘書長提交信函，對越南東部專屬經(jīng)濟區(qū)劃分作出了同樣的說明和要求，“提請”聯(lián)合國秘書長“過問”。馬來西亞和越南的上述行動，都遭到了中國在相關國際機構中的有力駁斥。但是，東盟國家并沒有停止類似行動。2020年5月末，印度尼西亞政府專門致函聯(lián)合國秘書長，要求否認中國在南海斷續(xù)線擁有合法的歷史性權利。印尼在函件中還專門提出，雅加達尊重并接受2016年的菲律賓“南海仲裁案”裁決。2016年的菲律賓南海仲裁鬧劇發(fā)生后，中國在國際舞臺上進行了有力的斗爭，目前仍然公開堅持“南海仲裁案”裁決的主要是美國、日本和澳大利亞等西方國家。此次印尼致函聯(lián)合國秘書長，公開挑明印尼接受“南海仲裁案”裁決，并要求聯(lián)合國秘書長“監(jiān)督執(zhí)行”制裁裁決，充分表明部分東盟國家急于想要通過重提2016年菲律賓“南海仲裁案”裁決來“否定”中國在南海斷續(xù)線內(nèi)水域的歷史性權利。這很可能引發(fā)菲律賓杜特爾特政府在國際層面以及雙邊關系層面再度大談2016年的“南海仲裁案”裁決。為“南海仲裁案”“翻案”，是當前部分東盟國家想要在南海主權和海洋權益聲索中置中國于“劣勢”的利益需要。如果我方無法扭轉這種被動局面，中國-東盟的“南海行為準則”磋商和中國在南海主權爭議的外交與輿論斗爭，都將持續(xù)處于被動局面。

隨著2020年5月15日中國和馬來西亞的相關船只撤出爭議區(qū)域，南海維權行動進入相對穩(wěn)定期。由于疫情期間全球石油價格大跌，對南海周邊聲索國來說，這會加速降低南海油氣開采的市場價值，海底油氣區(qū)塊的開發(fā)很可能放慢。但進入2021年，世界石油市場價格再度上揚，東南亞國家在斷續(xù)線內(nèi)海域進行海底油氣區(qū)塊勘探和生產(chǎn)作業(yè)的競價價值將再度升高。面對這個態(tài)勢，我方要防范于未然，中國在南海維權的決心絕不動搖。但是同時也要注意，在疫情期間，需要對國際輿情環(huán)境保持應有的敏感性。如何提前防止東盟聲索國的越界開采行動，需要中國和東盟達成新的共識、共同譜寫南海合作開發(fā)的新篇章。

再次，越南等國有可能重新將中越南海島礁主權和海洋權益爭議訴諸國際仲裁或司法，南海爭議的“法律戰(zhàn)”不排除重燃戰(zhàn)火的可能性。各種信息表明，越南正在南海主權和海洋權益爭議上多方“下注”。既要維護與中國的友好合作與緊密的經(jīng)貿(mào)關系，又要不斷加大對美日印等國的戰(zhàn)略與安全依賴;既要與中國保持溝通與對話，又試圖全力推動2016年菲律賓“南海仲裁案”裁決“死灰復燃”，使之成為解決南海爭議的“基本規(guī)則”。事實上，早在2019年下半年，越南國際法學會已經(jīng)發(fā)出了為訴訟準備的文告，越南政府于2020年年初便開始與自2013年起就代理菲律賓“南海仲裁案”的美國“福利·霍格律師事務所”聯(lián)系，有意向聘請幫助菲律賓“打贏”2016年“南海仲裁案”的美國律師雷切勒（Paul Reichler）繼續(xù)受理準備中的越南“南海仲裁案”。越南的這一想法，得到美國的大力支持。但是，南海主權爭議如果再度被拖入國際司法仲裁，中國在南海的維權主張與維穩(wěn)行動將重新面臨國際輿論的動蕩與法律的挑戰(zhàn)。

最后，隨著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爆發(fā)和持續(xù)蔓延，全球化進程進入調(diào)整期是大概率事件。面對疫情帶來的全球經(jīng)濟危機和全球化的低潮，加強區(qū)域化是重要的應對之策。尤其是加強產(chǎn)業(yè)鏈、供應鏈和價值鏈的區(qū)域整合，是克服全球化低迷態(tài)勢的重要出路。持續(xù)的南海主權爭議和維穩(wěn)的嚴峻態(tài)勢，不僅將增加美國等西方大國在南海插手的機會，也將給推進包括東南亞國家和東北亞國家在內(nèi)的東亞區(qū)域化進程帶來重大阻力。當前，東南亞國家已經(jīng)取代美國，成為中國第一大進出口伙伴，彼此的市場和貿(mào)易依賴性在不斷增強。南海主權爭議如果進入新的“高對抗期”，將給中國促進區(qū)域合作的努力帶來難以避免的重大政治阻礙和外交阻力。南海局勢已經(jīng)成為亞太區(qū)域秩序演進的核心要素之一。對南海爭議的戰(zhàn)略認識有必要跨越單純的主權與海洋權益爭議，轉變成為中國主動塑造周邊環(huán)境安全與區(qū)域秩序的中心環(huán)節(jié)。

結論

世界正在經(jīng)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大國戰(zhàn)略競爭進入全面要素對抗時代，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世界格局轉型和國際秩序變革，給未來國際政治走向帶來重大影響，也更新了地區(qū)問題論域，在此背景下，南海局勢出現(xiàn)了一系列新問題和新特點。新冠肺炎疫情對于全球與區(qū)域戰(zhàn)略格局的沖擊和挑戰(zhàn)是十分明顯的，也是非常特殊的。探其究竟，是由于特朗普政府瘋狂打壓中國、實行情緒化的對華“疫情報復”，造成大國關系緊張，使得東盟國家在維護區(qū)域穩(wěn)定、合作與繁榮的戰(zhàn)略目標與在南海爭議上排擠中國的主權與海洋權益主張之間，找到了新的政治空間。盡管2020年中國和東盟的抗疫合作取得進展，但是，東盟10國強勢讓2016年菲律賓“南海仲裁案”“死灰復燃”的努力竟然開始“沆瀣一氣”“齊頭并進”。與此同時，美國等域外大國因疫情激化的“中國焦慮”持續(xù)發(fā)酵，錯誤地將新冠肺炎疫情解讀為中國進一步縮短與美國力量差距的“機會之窗”，故而進一步利用南海爭議、扮演所謂不可撼動的“老大角色”。這些因素都正在使得南海局勢更加緊張和動蕩。

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擴散之后，中國一直呼吁國際社會齊心協(xié)力，密切合作，共同抗疫，并且熱情、積極和慷慨地援助有醫(yī)療設施和醫(yī)療用品需求的東南亞國家。疫情期間，中國與東盟國家雖有爭論，但更有合作。疫情暴發(fā)后，中國和東盟國家共同應對、守望相助、患難與共，樹立了開展疫情防控國際合作的典范。2020年2月14日，東盟發(fā)表《關于共同應對新冠肺炎疫情的東盟主席聲明》，對中方抗擊疫情的努力表示支持，強調(diào)東盟各國應齊心協(xié)力應對疫情。2月20日，中國-東盟關于新冠肺炎問題特別外長會在老撾萬象舉行，這是疫情突發(fā)以來首個專門針對新冠肺炎疫情的多邊會議。與會外長就中國-東盟攜手應對疫情達成重要共識，為全球合作抗擊疫情樹立了標桿。在中國暴發(fā)疫情期間，東盟各界人士通過捐款捐物、祈?；顒雍弯浿谱８Ｒ曨l等方式，為中國人民加油鼓勁。4月14日，東盟與中日韓（“10+3”）抗擊新冠肺炎疫情領導人特別會議召開。會議各方在遏制疫情擴散、提高公共衛(wèi)生治理水平、推動東亞盡快恢復經(jīng)濟發(fā)展三個方面達成共識。更重要的是，就如何保持區(qū)域內(nèi)各國經(jīng)濟穩(wěn)定，盡快重振區(qū)域內(nèi)產(chǎn)業(yè)鏈、供應鏈和價值鏈等議題達成重要共識。此后，中國和東盟國家與日本、韓國、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簽署了《區(qū)域全面經(jīng)濟伙伴關系協(xié)定》（RCEP），將建立全球最大的自貿(mào)區(qū)。這是南海沿岸聲索國在經(jīng)貿(mào)和政治關系上想要拉緊中國，但在安全與地區(qū)力量均衡問題上仍然依賴美國的鮮明事例。

然而，南海局勢的復雜性不能低估，南海主權與海洋權益爭議在疫情暴發(fā)的特殊時期所具有的煽動力更不能忽視。近十年來，南海問題始終是美西方詆毀和打壓中國的“戰(zhàn)略抓手”。疫情期間，南海維權與維穩(wěn)的新問題、新特點、新挑戰(zhàn)，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中國與西方輿情斗爭的重要“節(jié)點”。對中國來說，真正的戰(zhàn)略機遇，是進一步延續(xù)中國和東盟抗擊疫情合作的強勁勢頭，以早日取得地區(qū)性合作抗疫斗爭的勝利，并以此為契機，在共建“一帶一路”、推進南海藍色經(jīng)濟伙伴關系、加快地區(qū)貿(mào)易自由化進程等領域深化交流與合作。我國的各大媒體和專家學者應該通過多種渠道和多種形式，在東盟國家中傳遞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堅決反擊美國借疫情抹黑和“污名化”中國的圖謀，打贏這場南海維權的國際輿論戰(zhàn)和政治戰(zhàn)。

中美在南海的博弈和斗爭是長期化的，爭取東盟國家對中國立場和主張的支持，具有戰(zhàn)略意義。疫情期間的南海爭議事件，有可能成為未來中國-東盟對話的議題，我方要做好應對準備。目前，南海爭議是被美西方排在“疫情追責論”之后第二位“污名化”中國的問題領域。推動中國南海政策國際話語權的建設，甚至準備好應對中國南海政策國際話語權的斗爭，已經(jīng)刻不容緩。關鍵是要真正把中國人民的愛國熱情調(diào)動起來，鼓勵中國社會力量在話語權斗爭中發(fā)揮更大作用。

南海局勢正在進入大國戰(zhàn)略博弈、亞太區(qū)域國家利用中美對抗來最大限度維護自身利益的“新常態(tài)”，未來的南海維穩(wěn)與維權需要中國和周邊國家一起共同建設“新規(guī)則”。推動中國-東盟“南海行為準則”（COC）磋商，是管控南海爭議的焦點之一。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2020年COC磋商幾乎停滯，2021年COC磋商進程恢復的緊迫性不斷上升。但是，因為東盟國家力圖將2016年的菲律賓“南海仲裁案”裁決加進解決南海爭議的“國際法規(guī)則”，COC磋商確實已經(jīng)進入需要重新論證和探討規(guī)則體系和執(zhí)行機制的新階段。2020年中國-東盟COC談判推遲，這恰恰是美西方想要看到的，也是作為2020年東盟輪值主席國的越南想要達到的，2019年11月中國

-東盟所確立的“三年時間段”內(nèi)完成COC磋商的難度已經(jīng)空前上升。雖然，在疫情沖擊下，南海局勢出現(xiàn)大國競爭加劇、區(qū)域國家外交主動性上升的今天，COC磋商的規(guī)則體系與執(zhí)行機制緩一緩、放一放，并非壞事，但是，中國捍衛(wèi)南海島礁主權與海洋權益的決心絕不動搖。

越南漁民不遵守我方提出的南海休漁期，以及在西沙群島水域的越界捕撈行動，既破壞了南海資源生態(tài)，更不利于南海海洋共同體建設。在國際社會推動全球海洋治理新框架的大局下，南海聲索國為了自身利益不接受南海治理機制建設，對“藍色經(jīng)濟”合作進程的懈怠將被歷史證明是難以為繼的。與此同時，南海斷續(xù)線內(nèi)的維權行動，不能一味依靠海警的攔截和驅離，中越要啟動雙邊對話機制進行直接溝通，找到雙方的共同點。面對美國利用南海爭議挑撥中國和東盟關系、加大南海局勢“國際化”態(tài)勢、擴大美國“印太戰(zhàn)略”和在南海地區(qū)實施單邊和多邊涉華軍事威懾的主動戰(zhàn)略動向，中國需要有足夠的戰(zhàn)略警覺。中國堅決不接受美國、日本、部分歐洲國家和東盟國家試圖將2016年菲律賓“南海仲裁案”裁決強加給中國的各種圖謀，但中國需要擇機對斷續(xù)線內(nèi)的中國海洋權益訴求進行更加清晰化、具體化的表達。

南海問題的演變越來越事關中美大國競爭的戰(zhàn)略走向與中國周邊安全進程。2021年新年伊始，中國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出訪東盟三國，展示了中國外交在踏上這一新征程中的新高度。因地制宜、掌握主動、主動鑄造亞太地區(qū)安全與經(jīng)濟秩序的新規(guī)則和新架構，是在以習近平外交思想的指引下，推進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推進國家安全與國家利益建設的新征程。

（本文系國家人文社科重大專項“美日印澳四國的南海干涉政策及我國的應對策略研究”和教育部人文社科重大研究課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我國發(fā)展外部環(huán)境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分別為：17VHQ008、20JZD060）

注釋

[1]"Covid live updates： Study finds delaying the second AstraZeneca shot works; GSK and CureVac partner on variants"， CNBC， February 3， 2021， https：//www.cnbc.com/2021/02/03/covid-live-updates.html.

[2]David Larter， "In challenging China's claim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the US Navy is getting more assertive"， Defense News， February 6， 2020， https：//www.yahoo.com/news/challenging-china-claims-south-china-170341885.html.

[3]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US-China Strategic Competition in South and East China Seas， June 23， 2020， https：//crsreports.congress.gov/R42784.

[4]Walter Russel Mead， "China's Real Sick Man of Asia"，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February 3， 2020.

[5]Joe Gould， "Pentagon taps $688 million in coronavirus aid for defense industry"， Defense News， June 2， 2020， https：//news.yahoo.com/pentagon-taps-688m-covid-aid-080005644.html.

[6]Shashank Bengalistaff， "What the coronavirus hasn't stopped： Beijing's buildup in the South China Sea"， Los Angeles Times， April 10， 2020， https：//www.latimes.com/world-nation/story/2020-04-10/coronavirus-doesnt-deter-chinas-aggression-in-south-china-sea.

[7]"Recent developments surrounding the South China Sea"， Associated Press， April 6， 2020， https：//news.yahoo.com/recent-developments-surrounding-south-china-050930267.html.

[8]Morgan Ortagus， "PRC's Reported Sinking of a Vietnamese Fishing Vessel in the South China Sea"， US Department of State， Apr. 6， 2020， https：//www.state.gov/prcs-reported-sinking-of-a-vietnamese-fishing-vessel-in-the-south-china-sea/.

[9]"Recent Developments Surrounding the South China Sea"， New York Times， Apr. 26， 2020， https：//www.nytimes.com/aponline/2020/04/26/world/asia/ap-as-south-china-sea-watch-html.

[10]Alex Ward， "How China is ruthlessly exploiting the coronavirus pandemic it helped cause"， VOX， Apr. 28， 2020， https：//www.vox.com/2020/4/28/21234598/coronavirus-china-xi-jinping-foreign-policy.

[11]Cliff Venzon， "New South China Sea tensions rattle Manila and Hanoi amid pandemic"， Nikkei Asia Review， Apr. 27， 2020， https：//asia.nikkei.com/Politics/International-relations/New-South-China-Sea-tensions-rattle-Manila-and-Hanoi-amid-pandemic.

[12]CSIS expert Greg Poling testified on Chi-na's maritime ambition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nd East Ch-ina Sea before the House Foreign Subcommittee on July 3， 2020， https：//www.facebook.com/CSISSoutheastAsia/posts/10157398895417610.

[13]A. Ananthalakshmi and Rozanna Latiff， "Two U.S. warships in South China Sea amid China-Malaysia standoff"， Reuters， April 21， 2020. https：//www.yahoo.com/news/two-u-warships-south-china-051614081.html.

[14]Kris Osborn， "America Is Using Its Navy to Deter China Around Taiwan and the Spratly Islands"， The National Interest， June 9， 2020， https：//www.yahoo.com/news/america-using-navy-deter-china-202300892.html.

[15]Barbara Starr and Ryan Browne， "US increases military pressure on China as tensions rise over pandemic"， CNN， May 15， 2020， https：//edition.cnn.com/2020/05/14/politics/us-china-military-pressure/index.html.

[16]Lucas Manfredi， "USS John S. McCain conducts Christmas Eve Freedom of Navigation Operation in South China Sea"， Fox News， December 25， 2020， https：//www.yahoo.com/finance/news/uss-john-mccain-conducts-christmas-203524483.html.

[17]"U.S. warship sails through Taiwan Strait， second time in a month"， Reuter， April 24， 2020，? https：//news.yahoo.com/u-warship-sails-taiwan-strait-001826426.html.

[18]"US warplanes come closer to Shanghai as tensions remain high after closure of consulates： Report"， Economic Times， July 27， 2020， 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us-warplanes-come-closer-to-shanghai-as-tensions-remain-high-after-closure-of-consulates-report/articleshow/77201380.cms.

[19]Oriana Pawlyk， "How the Air Force Will Expand Its Pacific Island-Hopping Campaign in 2021"， Defense News， December 23， 2020，? https：//www.yahoo.com/news/air-force-expand-pacific-island-193117906.html

[20]"Pentagon successfully tests hypersonic missile"， AFP， March 21， 2020， https：//news.yahoo.com/pentagon-says-successfully-tested-hypersonic-missile-144424339.html.

[21]Michael Pompeo， U.S. Position on Maritime Claim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July 13， 2020， https：//www.state.gov/u-s-position-on-maritime-claims-in-the-south-china-sea/.

[22]Humeyra Pamuk and Arshad Mohammed， "U.S. rejects China's resource claims in South China Sea"， Reuters， July 14， 2020， https：//www.yahoo.com/news/u-hardens-stance-against-chinas-193437951.html; Brittany Bernstein， "U.S. Rejects 'Most' of China's Maritime Claims Over South China Sea"， National Review， July 14， 2020， https：//www.yahoo.com/news/u-rejects-most-china-maritime-125758794.html.

[23]Sofia Tomacruz， "PH protests China's aggressive moves in South China Sea during pandemic"， Rappler， Apr. 23， 2020，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58728-philippines-protests-china-aggressive-expansion-south-china-sea-april-2020.

[24]Ashley Tang， "Malaysia calls for calm and stability in South China Sea after 'tagging' incident involving Chinese， Malaysian vessels"， The Star， Apr. 23， 2020， https：//www.thestar.com.my/news/nation/2020/04/23/malaysia-calls-for-calm-and-stability-in-south-china-sea-after-039tagging039-incident-involving-chinese-m039sian-vessels.

[25]Shannon Teoh， "Malaysia-China coronavirus diplomacy masks South China Sea tension"， The Strait Times， Apr. 29， 2020， https：//www.straitstimes.com/asia/se-asia/coronavirus-malaysia-china-virus-diplomacy-masks-south-china-sea-tension.

[26]Khanh Vu， "Vietnam protests Beijing's sinking of South China Sea boat"， Reuters， April 04， 2020，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vietnam-china-southchinasea/vietnam-protests-beijings-sinking-of-south-china-sea-boat-idUSKBN21M072.

[27]Mimi Lau， "China says Vietnamese fishing boat rammed coastguard ship before sinking"，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April 04， 2020， https：//www.scmp.com/news/china/military/article/3078452/china-says-vietnamese-fishing-boat-rammed-coastguard-ship.

[28]Vu， "Vietnam protests Beijing's sinking of South China Sea boat"， Reuters， April 4， 2020.

[29]Jim Gomez， "Philippines backs Vietnam after China sinks fishing boat"， ABC News， April 08， 2020， https：//abcnews.go.com/International/wireStory/philippines-backs-vietnam-china-sinks-fishing-boat-70037606.

[30]John Grady， "Veneer of China's Charm Offensive Cracked by Vietnamese Fishing Boat Incident"， USNI News， April 09， 2020， https：//news.usni.org/2020/04/09/veneer-of-chinas-charm-offensive-cracked-by-vietnamese-fishing-boat-incident.

[31]Anh Vu， "US senators condemn China sinking Vietnamese fishing vessel"， VN EXPRESS， April 12， 2020， https：//e.vnexpress.net/news/news/us-senators-condemn-china-sinking-vietnamese-fishing-vessel-4083594.html.

[32]Hannah Nguyen， "Reuters： Chinese Haiyang Dizhi 8 survey vessel returns to Vietnam's EEZ"， Vietnam Times， April 15， 2020， https：//vietnamtimes.org.vn/reuters-chinese-haiyang-dizhi-8-survey-vessel-returns-to-vietnams-eez-19443.html.

[33]Rozanna Latiff and A. Ananthalakshmi， "Malaysia calls for peaceful end to months-long South China Sea standoff"， The Jakarta Post， April 23， 2020，? 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seasia/2020/04/23/malaysia-calls-for-peaceful-end-to-months-long-south-china-sea-standoff.html.

[34]Rozanna Latiff， "Australia joins U.S. ships in South China Sea amid rising tension"， Reuters， April 22， 2020，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china-security-malaysia/australia-joins-u-s-ships-in-south-china-sea-amid-rising-tension-idUSKCN2240FS.

[35]Tsukasa Hadano and Tomoya Onishi， "Vietnam protests China's new South China Sea districts"， Nikkei Asia Review， April 20， 2020， https：//asia.nikkei.com/Politics/International-relations/Vietnam-protests-China-s-new-South-China-Sea-districts.

[36]Ankit Panda， "China Says PLA Navy Ships Were Sent to 'Expel' US Warship from Paracel Islands"， The Diplomat， April 19， 2020， https：//thediplomat.com/2020/04/china-says-pla-navy-ships-were-sent-to-expel-us-warship-from-paracel-islands/.

[37]Sam LaGrone， "China Says PLA Scrambled Aircraft， Ships to 'Expel' U.S. Warship from South China Sea Island Chain"， USNI News， April 28， 2020， https：//news.usni.org/2020/04/28/china-says-pla-scrambled-aircraft-ships-to-expel-u-s-warship-from-south-china-sea-island-chain.

[38]吳謙：《2020年4月國防部例行記者會文字實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2020年4月30日，http：//www.mod.gov.cn/shouye/2020-04/30/content_4864491.htm。

[39]Oriana Pawlyk， "We Don't Have a Choice： Military Exercises in 2021 Will Focus on This Big Problem"， Defense News， December 23， 2020， https：//www.yahoo.com/news/dont-choice-military-exercises-2021-154249062.html.

[40]Benjamin Brimelow， "The US Navy is planning to 'recycle' one of its first supercarriers. Here's what's next for USS Nimitz"， Business Insider， February 3， 2021， https：//www.yahoo.com/news/us-navy-planning-recycle-one-141242843.html.

責 編/郭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