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漁陽里

陳思妍

《漁陽星火》演員合影

由然導寫下的《漁陽星火》發(fā)生在1920年上海法租界的漁陽里，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辦的一所培養(yǎng)革命干部的學?！鈬Z學社。這10多分鐘的短劇，開始于初來乍到的青年任培國和攜《共產(chǎn)黨宣言》而來的陳望道，高潮于告密老板娘與巡捕的突擊搜查，結(jié)束于眾人相伴前去拜訪陳獨秀。

最初的劇本只是一個粗略的故事，所以排練的過程也是打磨劇本的過程。有些時候我們對于劇中人物心境的把握會有偏差。比如在一開始的時候，我用興奮的語氣向扮演任培國的劉澤浩同學問候，卻立馬被然導叫停：“你為什么這么高興呢？”我認為碰到新同學時應該表現(xiàn)得很友好，但是然導指出太過熱情的態(tài)度會顯得毫無戒備。于是，我、扮演羅亦農(nóng)的陳子昂和扮演楊明齋的孫游睿有所領(lǐng)悟，開始嘗試表現(xiàn)出遲疑和保留。畢竟在學社中不是單純地進行外語教學，而是在做機密的革命活動，怎么可能會對一個陌生來客如此松懈呢？在然導的幫助下，我們仔細梳理了不同情節(jié)中不同角色應當做出的表現(xiàn)。

實際上劇本中有多處表現(xiàn)眾人“小心翼翼”的細節(jié)：拿出《共產(chǎn)黨宣言》之前，陳望道和楊明齋一個眼神交接，羅亦農(nóng)立馬就去把門關(guān)好，為的就是防巡捕，并且全程都有安排學員在樓上望風，一看到巡捕就立馬用暗語“誰家的被子掉下來了”提醒大家，起到雙重保險的作用。一聽到提示，擦黑板、藏書、應門，每個人都默契地收拾起了現(xiàn)場。

除了劇場版的表演，我們最主要的任務(wù)是在漁陽里舊址進行沉浸式演出以及視頻錄制，所以表演應當更加富有真實感。然導不要求我們一字不差地背臺詞，如果文本不符合口語習慣就直接按照大家的說法更改即可，但是要做到脫口而出。不過脫口而出的不能是我們自己，而是劇中的角色。扮演楊明齋社長的孫游睿來自福建，大部分南方人說話句尾多帶語氣詞，孫游睿在說臺詞時也忍不住說了好幾個“呢”。而楊明齋是山東人，然導細心提醒我們，這樣黏糊的語氣不符合人物身份！于是我們把幾個角色的生平又細細看了一遍，想到告密老板娘和女學生吵架的時候不妨夾幾句上海話，更能突出真實的社會背景。雖然扮演老板娘的張世安學姐不太會說上海話，但是幾位上海同學立馬想出了幾句地道的上海阿婆吵架語錄，加了進去，這樣就讓沖突更加生活化。

準備了一個月左右，我們來到了漁陽里。大家一起參觀了外國語學社舊址旁的紀念館，看著自己扮演的角色留下的書信、用具，讓我們更加堅定了要拿出最好表現(xiàn)的決心。但現(xiàn)場影片的錄制，對每一個參與的人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

漁陽里除了舊址和紀念館，還有居民區(qū)。拍攝進行到下午時，突然外面?zhèn)鱽砹斯方新?，影響了我們的收音。只要導演發(fā)現(xiàn)狗叫聲蓋過了臺詞，我們就要重新拍一條，為了不出現(xiàn)厭煩心理，大家一邊開著玩笑一邊等小狗消停。還好只要不影響到演員的聲音，這充滿生活氣息的“背景音”倒也不無好處，尤其是在扮演巡捕的馬勁草學長氣勢洶洶推門進來的時候，這兇猛的狗叫聲反而有了幾分暗示的意味。

舊址里沒有安裝空調(diào)，8月驕陽似火，是另一個害我們常常NG（指演員在拍攝過程中出現(xiàn)失誤或笑場或不能達到最佳效果的鏡頭）的“罪魁禍首”。學員穿著長袖襯衫外面套著長袖褂子，兩位老師不是西裝就是長袍，最夸張的是里三件外三件、全副武裝的巡捕。在現(xiàn)場哪怕坐著不動，兩三分鐘不到我們就開始滴汗珠，更別說還有一些情緒比較激動的戲。汗一滴下來，就只能重來，尤其是那些特寫鏡頭。每次導演喊卡，陪著我們流汗的化妝老師就會立刻出現(xiàn)，拿著粉底液、紙巾還有手持電風扇來拯救我們。后來戲服送去干洗時，我們都從口袋里翻出了不少紙巾。然導在安慰我們之余，也不禁感慨：“我們現(xiàn)在拍戲都覺得很難耐，更何況當年學社里三四十個人擠在這么小的屋子里一起學習生活呢！”

大家都深以為然，在第一次參觀舊址時，我們就已經(jīng)感受到了革命者們居住條件的不易。劇本中，女學員要負責在巡捕來之前把陳望道先生帶來的《共產(chǎn)黨宣言》藏到樓上去，但在實際表演中，我只是跑到了鏡頭看不到的樓梯間里?，F(xiàn)場樓梯的臺階又窄又陡，如果真的來回跑一遍，難度很大，而且還要設(shè)法逃過巡捕的眼睛。哪怕劇情開頭我和扮演羅亦農(nóng)的陳子昂只是象征性地走了幾步，然導都再三提醒我們要當心腳下。我們在參觀時都是側(cè)著腳、扶著扶手慢慢上樓的。我不禁想：當年前輩們的學習生活恐怕是分秒必爭，每天上上下下哪能這么磨蹭？他們不僅要克服環(huán)境帶來的困難，更要時刻為革命事業(yè)的保密提心吊膽。據(jù)老師介紹，歷史上的外國語學社始終受到“包打聽（即警察局的密探或線人）”和巡捕們的嚴密監(jiān)視，在學社開辦的短短一年時間里，不知道發(fā)生過多少次類似戲中情節(jié)的事件。

劇照 楊明齋

劇照 老板娘

劇照 陳望道

劇照 巡捕與楊明齋

劇照 學員三人

校領(lǐng)導在看了我們的一些演出片段后，說：“雖然外國語學社和我們上外并沒有直接的‘血緣關(guān)系，但是兩者的精神是一脈相承的，大家可以將這部戲當作一種別樣的‘校史劇?！?/p>

在劇中眾人齊聲朗讀“有一個怪物在歐洲徘徊著，這怪物就是共產(chǎn)主義！”的時候，在結(jié)尾學生們回答楊明齋先生“我們準備好了！”的時候，我們?nèi)霊蜃钌?。同樣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學生，我們仿佛重新回到了一百年前臥虎藏龍的外國語學社，重歸漁陽里。

責任編輯：丁莉莎

附：

外國語學社是上海共產(chǎn)主義小組和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創(chuàng)辦的外語教育機構(gòu)。1920年成立，社址在上海法租界霞飛路漁陽里6號，社長楊明齋。其主要目的是為來滬青年提供學習革命理論知識和外語（主要是俄語）的較安定的環(huán)境，并在上海共產(chǎn)主義小組領(lǐng)導下進行革命實踐。挑選其中的優(yōu)秀分子到蘇俄進一步學習馬克思主義學說，為中國革命培養(yǎng)干部。設(shè)英、法、德、俄、日語各班。

外國語學社是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開展革命活動的重要場所，雖然僅開辦了一年，但它的存在卻是燃起革命火把的燦爛星火。許多我們熟知的同志來自這一革命搖籃，譬如劉少奇、蕭勁光，還有曾用名為任培國的任弼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