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1.9萬億美元救市，錢從哪里來？

趙靈敏

2021年3月15日，華盛頓，美國總統(tǒng)拜登就1.9萬億美元經(jīng)濟刺激計劃發(fā)表講話。圖/澎湃影像

當?shù)貢r間3月11日，美國總統(tǒng)拜登簽署了總額達1.9萬億美元的經(jīng)濟刺激計劃。這一計劃的主要內容包括：向大多數(shù)美國人發(fā)放1400美元/人的支票，疊加2020年12月特朗普政府批準的600美元/人;將失業(yè)救濟金從300美元/周增加到400美元/周，領取時間延長6個月到9月底;將每位17歲以下子女的免稅額由原有的2000美元提高至3000美元（6歲以下）或3600美元（6歲以上）;為州和地方政府撥款約3500億美元資金，保證其正常運作;為學校重新開放提供約1700億美元等。

這一法案是拜登政府任內的首個重大立法項目，同時也標志著拜登完成了此前對選民的承諾——上任100天內為符合條件的美國人直接發(fā)放1400美元支票。這一計劃是拜登在還未上任的1月14日就提出來的，國會共和黨人一直認為金額太高，希望救市金額削減到6000億美元左右，但拜登不為所動，利用民主黨在國會的微弱優(yōu)勢，強行予以通過?！度A盛頓郵報》認為，這是迄今為止拜登發(fā)出的最強烈的信號，那就是即便沒有共和黨的支持，他也不會在救市問題上退縮。

1.9萬億托住中下層民眾的生活

拜登這么做，首先是因為美國的就業(yè)率沒有明顯起色，1月新增非農就業(yè)人數(shù)僅4.9萬，遠低于10萬人的預期，其中私人部門僅增加了6000個工作崗位;2月份非農部門新增37.9萬個就業(yè)崗位，失業(yè)率降至6.2%，但教育、建筑和采礦等行業(yè)的雇傭出現(xiàn)下降。而且，失業(yè)率的好轉是建立在大量勞動力退出就業(yè)市場的基礎上，那些因為長期沒有工作而決定不再找工作且沒有登記的人，并沒有納入失業(yè)率計算。根據(jù)統(tǒng)計，從2020年2月至今，已經(jīng)有1000萬美國人退出了勞動市場。

在美國，很多中下層民眾沒有積蓄，處于手?？谕５臓顟B(tài)，而且疫情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年，不少人早已山窮水盡，如果政府不施以援手，生存馬上就成問題。最近多家美國媒體都報道了日益增加的無家可歸問題，以及房主無法驅趕房客導致自己無房可住、學校關閉導致母親只能辭職在家照顧孩子等現(xiàn)象，顯示疫情之下美國的民生問題依然嚴重。

所以，拜登一直駁斥共和黨稱救市力度太大的說法，認為財政政策最大的風險不是動作太大，而是太小，拖累經(jīng)濟反彈。另外，支持民主黨的黑人、移民里面有大量中下層人士，幫助這些人就是在鞏固民主黨的基本盤;而共和黨之所以沒有下死力反對拜登的救市計劃，是因為在過去4年特朗普的民粹主義操作之下，共和黨已經(jīng)俘獲了鐵銹地帶的中下層白人，在疫情之下，以經(jīng)濟利益去維持他們的支持就變得不可避免。

而市場和預測機構對拜登救市計劃的反饋整體是正面的，普遍預估今年經(jīng)濟將強力復蘇。美國銀行將美國2021經(jīng)濟增長率數(shù)據(jù)從6%上調到6.5%，并認為增長將延伸到2022年，2022年的增長預期也從原本的4.5%被調高到5%。而根據(jù)3月8-11日針對一百多名分析師進行的調查，美國經(jīng)濟在去年萎縮3.5%之后，今年預計將增長5.7%。

不過美國的疫情依然嚴重，確診人數(shù)和死亡人數(shù)仍在增加，雖然增速放緩，而有些共和黨執(zhí)政的州，則在近期全面允許店鋪重新開業(yè)，也不再強制要求民眾戴口罩，理由是“我們不再需要政府決定我們的生活”。

美國各地則不斷發(fā)生不戴口罩的顧客和商店店員之間的沖突事件：新奧爾良一名警察因為要求一名籃球賽觀眾佩戴口罩而被槍殺;德州一家酒吧的客人在抗拒戴口罩時拿起酒瓶攻擊服務員的頭;同在德州的另一家餐廳宣布繼續(xù)執(zhí)行戴口罩政策后遭到顧客攻擊，部分憤怒的顧客甚至威脅要舉報該餐廳里的非法移民服務員。

美國首席傳染病專家安東尼·福奇批評不戴口罩的舉動，擔心會導致感染人數(shù)再次大幅攀升，他認為美國人至少應該再戴口罩一整年。

不過要不要戴口罩是州層面的事務，聯(lián)邦無權強行干涉。因為這種情況，拜登把疫情好轉的希望寄托在疫苗上。美國疾控中心的數(shù)據(jù)顯示，截止到3月15日，全美已接種1億900萬劑疫苗，21.4%的人口接種了至少一劑，11.5%的人口接種完兩劑疫苗。按照這個速度，拜登希望美國人在7月4日獨立日時能舉行小規(guī)模的慶祝聚會。

2021年3月14日晚，美國紐約市政府將因新冠肺炎去世的患者面容投影在布魯克林大橋橋身上，表達對逝者的懷念。圖/澎湃影像

顯然，拜登是希望用1.9億美元救助計劃來托住中下層民眾的生活，用加快疫苗接種來提高美國社會恢復正常的速度，不過這些都只是應對疫情的權宜之計。拜登的真正野心在后面，根據(jù)美國媒體報道，他將在疫情之后宣布啟動一項規(guī)模更大的刺激計劃，預計金額高達4萬億美元，將可能是自羅斯福新政以來美國最大的基建計劃，希望改善美國糟糕的基礎設施，包括道路、橋梁和農村寬帶互聯(lián)網(wǎng)等。

拜登在擔任奧巴馬的副總統(tǒng)時就抱怨，紐約拉瓜迪亞機場是“第三世界等級”的，顯然他對美國基礎設施的破敗早有覺察。未來，他應該會以基礎設施建設為抓手，試圖重振美國經(jīng)濟，留下自己的政治遺產(chǎn)。

救市、超發(fā)、通脹

新冠疫情一開始，美國就釋放了3.7萬億美元救市。2020年12月22日，國會又通過了9000億美元的疫情紓困計劃。加上拜登推出的1.9萬億美元，短短一年，美國在救市上已經(jīng)花了6.5萬億美元，約相當于去年GDP 的30%。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美聯(lián)儲用了3年多時間，經(jīng)過4輪量化寬松，才將救市資金從1萬億美元增加到2012年末的2.85萬億美元。

新冠疫情發(fā)生之初，很多經(jīng)濟學家預測情況會糟過1929-1933年大蕭條時期，后來之所以沒有出現(xiàn)那種情況，主要原因是救市措施到位。

大蕭條時期之所以造成嚴重的浩劫，很重要的原因是各國政府調控措施不力。彼時美國實行金本位制，每發(fā)行1美元都要有相應的黃金儲備，當局缺乏量化寬松或降息等政策，使得金融系統(tǒng)的流動性非常緊張;而且當時沒有存款保險制度，眾人都跑到銀行取錢，進而引發(fā)擠兌，金融系統(tǒng)驟然崩潰。在財政政策方面，各國受古典經(jīng)濟學的影響，理財哲學是收支平衡，由于危機導致政府收入減少，所以支出沒有擴大，反而收縮;當時的社保體系也不完善，民眾一旦失業(yè)，基本上就只能自生自滅。

經(jīng)過近百年的發(fā)展，各國政府和央行手里的調控工具已經(jīng)非常豐富，輪番出招，最終阻止了大蕭條在疫情期間再次發(fā)生。從這個意義上講，多輪救市計劃是有其必要性的。

但是，美國政客在推出這些計劃的時候，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錢從哪里來的問題？因為美元是全球接受度最高的貨幣，用印鈔提高國債上限的方式，就可以輕松“變”出錢來。超發(fā)的美元主要不會在美國國內流通，而是通過購買別國商品的方式流到全球，這樣一方面收割了全世界的財富，另一方面也不會增加美國國內的通脹壓力。

此外，美國的金融界近期又“變”出了超發(fā)美元的另一個好處，那就是美元越多，持有的人越需要投資，從而買更多的美債，美債的利率便會不斷走低，美國發(fā)債的成本也就會越低。所以，目前美國國債利息負擔（占GDP的比重）是近30年來新低。這么看，美國的財政狀況遠比想象的好。現(xiàn)在，連財政部長耶倫這樣此前持保守立場的人，都對上述理論深信不疑，據(jù)此認為拜登的大規(guī)模救市非常有必要。

從美國的立場來看，事情可能確實如此。只是在美國大放水的背景下，其他國家肯定不會坐等被收割，也會跟著放水，印鈔、增發(fā)債券、降低利率……這樣一來，全球將成為一片貨幣的汪洋。從2020年3月到現(xiàn)在，各國都大幅增加了印鈔量。

2021年2月16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奧克蘭，當?shù)靥迫私肿艏吧啼侇l遭襲擊，目前已加強警戒。圖/人民視覺

接下來的事情是，天量貨幣被傳導到各個領域，各國的股市、房價、糧價及大宗商品的價格大漲，加劇了貧富差距。目前，原油價格已經(jīng)漲到了2020年3月以來的最高點，玉米從1900元/噸上漲到2600元/噸，鋁則從11000元/噸上漲到16000元/噸;最瘋狂的是鐵礦石，從500元/噸，上漲到1100元/噸……

比特幣價格在2020年3月一度下探至3867美元，其后開始不斷爬升，雖略有波動，但一路向好，不斷突破6000美元、8000美元、10000美元、20000美元大關。2021年3月13日，比特幣單價突破6萬美元。全球大通脹已經(jīng)是既成事實。

應該說，美國是在明目張膽地收割全球的財富。要反擊美國人，就得拋棄美元，不是一國放棄，而是多國一起行動。問題是，美元不僅僅是貨幣和支付手段，它還和美國的國際地位、美國對全球金融體系的支配地位等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拋棄美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可見的一段時間，各國只能眼睜睜看著美國繼續(xù)收割，缺乏有效的制衡手法。

這就應了美國前財政部長康納利的那句話：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