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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文學運動舊體詩之論爭與反思

    2021-03-25 19:55:15胡迎建
    長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1年1期
    關鍵詞:白話詩舊詩舊體詩

    胡迎建

    (江西省社會科學院 贛鄱文化研究所,江西 南昌 330077)

    “五四”新文化運動,其實是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起初為新文學運動,主要在力圖革除舊體詩與文言文;爾后新文學運動一變?yōu)樾挛幕\動,從文學革命到文化、道德的革新,再后來至“五四”運動,由文化運動演變?yōu)檎胃锩=袢舜蠖鄬⑷A段混為一談,此不得不申辯之。新文學運動發(fā)起之初,以胡適、陳獨秀為代表的新派人物提倡白話,反對文言,首先受沖擊的便是舊體詩,因為這是幾千年來文人學子最愛運用的一種言志抒懷的形式。為了大眾掌握文化工具,提倡白話以自如地表達思想,原是無可厚非,可以循序漸進改革,但為了立,非得拋棄舊體詩形式,則大有疑問。如果當時以理性的精神來揚棄傳統(tǒng)文化,不至過于偏激,則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也許會保留得多一些,舊體詩不至視為骸骨、謬種。其時有不少學者抱有懷疑或反對態(tài)度,大聲疾呼,與之論爭。主力軍為學衡派,以梅光迪、吳宓、胡先骕三人為主將,主張會通中西文化,穩(wěn)健改進。其中反駁批評胡適之最為有力的則為胡先骕,這是因為胡先骕寫了幾篇最有學理性的論文,可謂之重頭戲,論爭之焦點為舊體詩。

    一、學衡派及其支持者與新文學支持者的論爭

    對新文學運動持反對態(tài)度的,有當時名聲甚著的嚴復、章太炎、黃侃、林紓、章士釗、馬其昶、張元濟等舊學造詣甚高者,也有自美國留學歸來的年輕學子如任鴻雋、梅光迪(他們與胡適曾是好友)。不僅當年倡導詩界革命的梁啟超反對新詩,而且南社骨干柳亞子、高旭等也持反對態(tài)度,以為斷斷乎不可,甚至推翻帝制的孫中山,對白話詩也持保留態(tài)度: “中國詩之美,逾越各國,如三百篇以逮唐宋名家,有一韻數(shù)句,可演為彼方數(shù)千百言而不能盡者?;蛞愿衤蔀槭`,不知能者以是益見工巧。至于涂飾無意味,自非好詩,然如‘床前明月光’之絕唱,謂妙手偶得則可,惟決非常人能道也。今倡為至粗率淺俚之詩,不復求二千余年吾國之粹美,或者人人能詩,而中國已無詩矣。”正當新文學運動興起之時,能如此高瞻遠矚,殊為難得,只是此段話尚未在知識界傳播。而與新文學運動對壘的主要力量則為學衡派,南京高校的一批教授如梅光迪、胡先骕、吳宓反對全盤西化,主張會通中西文化,故又稱“會通派”。他們與胡適、陳獨秀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學衡派認為“自古至今之文學為積聚的非遞代的”,因而強調(diào)傳統(tǒng)價值,主張在對傳統(tǒng)的利用與延續(xù)中逐漸融入新知,以實現(xiàn)文學的漸變。梅光迪甚至認為胡適的白話詩是“剽竊歐美毫無意義的新潮作品,有何革新可言”。兩派學人的觀點往往是針鋒相對的,有時不免意氣用事,攻其一點,不及其余。進到論爭后期,折衷新舊兩派的觀點也比較多?,F(xiàn)在大體按時間先后為序,將當時報刊所載的主要觀點摘錄如下。

    1922年1月《學衡》雜志創(chuàng)刊,強調(diào)其主旨為“論究學術,闡求真理,昌明國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眼光,行批評之職事,無偏無黨,不激不隨”。在創(chuàng)刊號刊有梅光迪《評提倡新文化者》一文,反對完全廢棄文言,獨尊白話,認為“若古文、白話文之遞興,乃文學體裁之增加,實非完全變遷,尤非革命也”。在第2期刊有他的《評今人提倡學術之方法》一文,針對錢玄同論調(diào)而指責提倡新文化者“欲養(yǎng)成新式學術專制之勢”,針對胡適將文學分為“死文學”與“活文學”,指責他“妄造名詞,橫加罪戾,而與吾國文學史上事實抵觸”。同期還發(fā)表了繆鳳林的《文德篇》,反對“舊文學者皆死文學”之說,強調(diào)“文學之可貴,端在其永久性,本無新舊之可分”,認為新文學者是“志利”“趨時”“尚術”。后來在《學衡》第7期刊登邵祖平《論新舊道德與文藝》一文,其觀點與他相同,認為道德和文藝同出一根,中國舊道德與數(shù)千年來的文藝“固已根柢深厚,無美不臻”,需要的新文化是物質(zhì)的,是“西方今日物質(zhì)之科學”,而非“白話詩文,新標點”。此說否定需要引進西方文化,顯見保守,不過他認為“文章之源,出于模仿”,反對平民、貴族文學,死、活文學之說,認為判別死文學還是活文學,應以其藝術優(yōu)劣之結果來決定,而不是按其產(chǎn)生時期之遲早而定,還是很有道理的。此外,還有一些報刊發(fā)表了一些名人的看法。1922年4月17日《民國日報》“覺悟欄”載有章太炎講義,認為無韻謂之文,有韻謂之詩,并說:“現(xiàn)在白話詩不用韻,即使也有美感,只應歸入散文,不必算詩?!贝丝瑫r發(fā)表曹聚仁的不同意見:“韻者詩之表,百家姓四字為句,逢偶押韻,先生亦將名之為詩乎?是故詩與文之不同,不在形式,精神上自有不可混淆者在。語體詩之為詩,依乎自然之音節(jié),其為韻也,純?nèi)巫匀?,不拘拘于韻之地位、句之長短,確有在詩壇占重要地位之價值”(《致章太炎先生信》)。章太炎在《華國》月刊第1卷第4期發(fā)表《答曹聚仁論白話詩》一文,說“詩之有韻,古今無所變”,認為詩之精神“非能脫然于形式外”,而詩“正以有韻得名”,并反對韻律束縛思想情性之說。1922年6月,長沙湘君社編印的季刊《湘君》在湖南創(chuàng)刊,首期發(fā)表了吳芳吉《吾人眼中之新舊文學觀》一文,說他對于新舊文學,向來無所偏袒,并斷言“真正之文學,乃存立于新舊之外,以新舊之見論文學者,非妄即訛也”,認為文學并無文言與白話之分,既為文學,則選用文字就要暢達、正確、適當、經(jīng)濟、普通等,文學形式上是死還是活,必要合此標準。他認為新文學領袖“惟尚感情,不計道理,不是誘人自殺,便是勉人發(fā)狂”。同期還發(fā)表了劉永濟《論文學中相反相成之義》一文,針對胡適“不事摹仿”之說,論述了文學中摹仿與創(chuàng)造這個爭論不休的問題,認為二者既矛盾又不矛盾,相反相成,“萬物畢同畢異”。當時,梁實秋向在美國留學的聞一多介紹了《湘君》刊物,引起了聞一多的興趣,回信說:“我極希望你們寄一本《湘君》給我認識認識?!贝撕螅瑓欠技凇断婢?期、3期上發(fā)表《再論八不主義》,駁胡適“八不主義”,又發(fā)表《三論》以反對文學進化論,認為“時代雖遷,文心不改,欲定作品之生滅,惟在文心之得喪,不以時代論也”。爾后他在《學衡》42期發(fā)表《四論》,貶白話詩“縱寫為文”“橫列為詩”,認為舊體詩是“能真能美能善者也”。針對初期白話詩產(chǎn)生的一些弊端及其缺失,《學衡》第15期發(fā)表吳宓《論今日文學創(chuàng)造之正法》,指責一些新詩是“二三字至十字一行,無韻無律、意旨晦塞之自由詩也”,認為從事文學創(chuàng)造者宜虛心,苦心練習,遍習諸文體而后專精一二種,從摹仿入手,指出詩文小說戲劇的創(chuàng)作方法都“須以新材料入舊格律,始合于文學創(chuàng)造之正軌”。

    1923年9月27日,《時事新報·學燈》發(fā)表吳睡白《介紹兩個新文學家》一文,指出文學的新舊是功用的效率上的問題,適宜于表現(xiàn)我們情感和思想的是新文學,否則就是舊文學,進而認為“詩有內(nèi)質(zhì)之美,有外形之美,思想情感是內(nèi)質(zhì)之美,聲韻格律,是外形之形”,而外形之美足以束縛琢傷“內(nèi)質(zhì)之美”,只有新詩才打破一切束縛。10月15日,《華國月刊》1卷2期發(fā)表汪東《新文學商榷》一文,認為文言文是藝術美文,猶如“雕鏤極細、薄如蟬翼的玉杯”,白話文通俗應用,是“青花白地、瓷質(zhì)平常的飯碗”;并認為無韻調(diào)不能算詩,新體白話詩不能成立,是一種歐化的文學。12月,武昌師大贛籍同學會主編的《學光》雜志1卷2期上,發(fā)表李之春《我之中國文學譚》一文,認為文學沒有固定的古今,古文并非“古文學”,沒有絕對的新舊,白話文不是新文學,白話文、文言文不是死文學、活文學的區(qū)別;不忌對仗,對仗能夠增進文章的美感,不忌用典,用典是文章的自然趨勢;陳言爛語是新舊文學所有的通病,不是舊文學獨有的。此說明顯是沖著胡適之“八不主義”而來的。

    1924年8月,《學衡》32期發(fā)表曹慕管《論文學無新舊之異》一文,斷言白話詩的最高限度也就是“文言詩國之附庸”,提倡新文學者是以政客手段要將中國的古文學葬送于“貴族”二字之中。12月1日,山西銘賢學校半年刊《銘賢???卷2期發(fā)表王明道《我對于新文學的意見》一文,認為“舊文學的短處,在太重形式,但辭句之概括、文學之富麗,立意之高超、韻調(diào)之不茍,遠超過新文學”,若以它的一點短處來批評它是死文學,并“欲用新文學來完全代替,實舍本求末,自失國粹”,兩全之計應是“新舊并存,舊文學讓專門學識者研討;新文學讓普通知識者講求,這樣一方面保存數(shù)千年的國粹,一方面可以促進新文學的應用”。這種看法比較客觀。

    次年4月10日,《晨報副刊·藝林旬刊》第1號刊有蔣鑒璋《今日中國的文壇——幾年來目睹的怪現(xiàn)象》一文,其中說:“幾年以前,經(jīng)舉國人所認為新文學健將的某先生的攻擊舊詩,提倡新詩,是迎合一般青年好逸惡勞的不健全的心理?!彼J為“中國的舊詩,并沒有破產(chǎn),我們依然要去研究,中國的新詩,到了現(xiàn)在,仍然是沒有成熟”。十天后,他又在此刊發(fā)表《詩的問題》,認為提倡新詩者必須對于舊詩有研究,能融新詩舊詩于一爐,才能夠產(chǎn)生比較一般高明的新詩來。

    1926年1月,《學衡》第49期發(fā)表劉永濟《文詣篇》一文,指斥新文學領袖“奉鄙俚為宗風,尊謠諺若經(jīng)典,視閭巷如庠序,以童蒙作大師,恣其所為,必將變黼黻為草卉,返棟宇于穴巢,其行乖反,蓋甚彰較,乃猶自托于進化,責人為逆施,是殆昧上下之向,迷南北之方者矣”,并批評胡適的“八不主義”。直到1931年,《學衡》第75期還刊登胡稷咸的《批評態(tài)度的精神改造運動》一文,認為新文學運動“除造成蔑視一切之懷疑派、縱欲任性之浪漫派,及摹仿歐美之慕洋派外,更有何貢獻耶?”

    一般認為新文學者與學衡派的論爭始于1922年《學衡》雜志的創(chuàng)刊,至1924年為高潮。實際上,早在美國留學時,梅光迪就以舊體詩是否當革的問題與胡適論辨過。1925年,章士釗創(chuàng)辦的《甲寅》復刊,新文學者轉入對《甲寅》的論爭。經(jīng)過一段時期的冷靜思考,不少學人平心靜氣地認為:真正有價值的文學,不論用何種形式,都是可存世的,如無內(nèi)在的特質(zhì),則不論其形式如何,均無保留的價值;以歷史所留的文言文作品為死文學,以白話作品為活文學,失之片面,并將導致對傳統(tǒng)文化的全盤否定。學衡派認為文言文不當革,舊詩不當棄。從社會發(fā)展至今的趨勢來考察,文言改白話已是大勢所趨,盡管文言在少數(shù)場合中還有相當?shù)挠猛?。而舊體詩這一形式并非文言文的連胞體,這種文學形式與文言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不應革除文言而棄去。舊詩也可容納俗詞、白話語、現(xiàn)代語匯。學衡派對文言文與舊體詩一概加以維持,這也是他們招致渴望根本變革的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反對的原因之一,被看作新文學運動的對立面。加之刊物局限于學人之間,行文多用文言文,經(jīng)費不足,發(fā)行量不大,由于人事與經(jīng)費問題幾度???,1928年復刊,至1933年停刊。其最后79期載有易峻《評文學革命與文學專制》一文,反對胡適的文學進化論、死活文學之說,認為文學要有格律結構才能盡藝術之美。1930年,浦江清在《送吳雨僧赴歐洲》一詩首句云:“道學文章事可哀。”其自注云:“吳先生編《學衡》,主持文學正論,而影響殊少?!盵1](P300)這是當時實際情況。這批學人大多留學國外歸來,看到中西文化各自優(yōu)缺點,對全盤西化持反對態(tài)度。他們大聲疾呼,理直氣壯,力圖持理性的態(tài)度,科學的方法來評判中西文化,包括最為人注目的新舊體詩問題,所持觀點有合理成分,然不為時人所理解,遭到社會的冷遇。他們的聲音,淹沒在盲目西化鄙棄傳統(tǒng)的潮流之中,這不能不說是時代的悲哀;而新文化領袖掌握了主流話語權,持偏激態(tài)度,對傳統(tǒng)文化一概否定,其傷害自然是極大的。

    二、胡先骕文及其所引發(fā)的論爭

    1919年3月,《東方雜志》16卷3期轉載了《南京高等師范日刊》所刊胡先骕《中國文學改良論》(上)一文。此文可說是《學衡》的先聲。他認為文學革命之說,雖有精到可采之處,但過于偏激,是將中國文學不惜盡情推翻。針對胡適認為只有白話才能寫實述意的說法,他認為:“韻文者以有聲韻之辭句,附以清逸雋秀之詞藻,以感人美術道德宗教之感想者也。故其功用不專在達意,而必有文采焉,而必能表情焉,寫景焉,再上則以能造境焉?!以娂冶夭荒鼙M用白話,征之中外皆然”,“如杜工部之《兵車行》……諸詩,皆情文兼至之作,其他唐宋名家指不勝屈,豈皆不能言情達意,而必俟今日之白話詩乎?”他的結論是白話詩不能完全取代舊體詩,要創(chuàng)造新文學,必以古文學為根基而發(fā)揚光大之。他還認為胡、陳之輩不懂文學與文字之別,“文字僅取達意,文學則必于達意而外,有結構、有照應,有點綴,而字句之間,有修飾,有鍛煉”。胡先骕此文一出,便掀起了軒然大波?!缎鲁薄返?卷5期發(fā)表了羅家倫《駁胡先骕的〈中國文學改良論〉》一文,認為文學與文字的區(qū)別是因為文學里面還有“最好的思想”“感情”“體性”“普遍”等特質(zhì),認為胡先骕反對言文合一不過是把白話文學看作“不屑道”的“引車賣漿者”的話,不了解白話文學的真義。

    1921年11月,《時事新報》副刊《文學旬刊》第19期發(fā)表斯提《骸骨之迷戀》一文,對《南京高等師范日刊》“詩學研究號”特別是對胡先骕的觀點與主張予以駁斥,認為“舊詩的生命,現(xiàn)在消滅了”,成為“骸骨”,因為舊詩用的是“死文字”,而用死文字來表達現(xiàn)代人生是“絕對不行的”。這段話以一錯誤前提來推斷結論,顯然偏頗,因為決定詩是否反映現(xiàn)代人生并不完全取決于其形式是新詩還是舊詩,舊體詩也同樣可納入新詞匯。這就引起了更大的論爭。12月1日,《文學旬刊》第21期刊登了南京高師教師薛鴻猷《一條瘋狗》一文,指斥斯提之論,認為“詩之有格律,猶出入之有戶。用法既久,漸入純熟,乃真自由”。同刊所載卜向《詩壇底逆流》,對舊詩形式“仍能適用于現(xiàn)代的我們”提出懷疑。同刊22期登載繆鳳林《旁觀者言》一文,為薛鴻猷助戰(zhàn),指斥新詩“恐較末流之舊詩為更甚也”,認為新詩并無存在價值。同刊24期刊登了幼南《又一旁觀者言》,認為“創(chuàng)造必須摹仿”,“非五七言不是詩”,支持胡先骕的觀點。同刊25期,刊有吳文祺《駁旁觀者言》一文,認為只要有詩情,“無論是散文的,或是韻文的,都可以稱詩,反之,雖有韻律,也不得稱詩”。其結論是“舊詩的內(nèi)容和形式,都是骸骨”。同刊28期刊登吳文祺《對又一旁觀者的批評》,認為若說詩之美在韻律,就等于說人之美在束腰纏足。他還在《對于舊體詩的我見》一文中說:“已死了的文字決不能表微妙的情緒,印板式的詩體,決不能達活潑的想象,若想有一種新內(nèi)容和新精神的詩出現(xiàn),便不得不先打破那束縛自由的嚴重格律?!边@種說法不過是胡適之論的翻版而已。

    1923年2月,胡適在《申報》50周年紀念專集《最近之五十年》中,發(fā)表他的《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一文,反駁胡先骕批評他的死、活文學之說,并認為“《學衡》的議論,大概是反對文學革命的尾聲了,文學革命已過了討論的時期,反對黨已破產(chǎn)了。從此以后,完全是新文學的創(chuàng)造時期”。他宣布自己獲得勝利,表明他急于擺脫這場爭論,而對其批評意見視而不見;但反對黨未必破產(chǎn),舊體詩也未絕種。

    1922年初,胡先骕在《學衡》雜志第1期2卷發(fā)表《評〈嘗試集〉》一文,就胡適的白話詩作一評估,分章予以批評。此文第一章緒言與第二章直截了當?shù)卣f胡適的11首白話詩“其形式精神,皆無可取”,認為胡適并沒有作詩造詣,不懂名家精粹之所在,所以“不能運用聲調(diào)格律以澤其思想,但感聲調(diào)格律之拘束,復摭拾一般歐美所謂新詩人之唾余,剽竊白香山、陸劍南、辛稼軒、劉改之之外貌,以白話新詩號召于眾,自以為得未有之秘”,認為以此等作品來推倒李、杜、蘇、黃是遠遠不夠格的。

    第三章討論聲調(diào)格律音韻與詩的關系。先論格律為詩之本能,認為四五七言是中國韻語發(fā)展的自然趨向,合于中國人的記憶能力。整齊句法可增加普通感情與注意的活潑與感受性,輔助表現(xiàn)思想。格律本身有二重性,既可增加詩之美感,又對詩之情理形成一定束縛。限制與自由是對立統(tǒng)一的,唯限制則顯出自由,見詩人之創(chuàng)造力。進而舉例說,就連英國詩人威至威斯(今譯作華滋華斯)、德昆西等人也認為整齊句法可輔助表現(xiàn)思想,比用散文可更使其效力久遠。然后詳論五言詩與七言詩各自效能,認為五古可言志又可抒情,能敘事又能體物。七古以輕疾流利、抑揚頓挫為本,跌宕委婉,宜于筆力矯健之作。五七言律詩講求對偶,雖不能如古風縱橫闊大,以盡理窮物為能事,但一唱三嘆,有含蓄詠嘆之妙。再駁胡適主張不講對仗之說,認為對仗功用正與句法整齊、音韻諧葉,與雙聲疊韻同樣,都是為了增加詩之美感,即便古風或律詩首尾兩聯(lián),不要求對仗,而古人也愛用之。他說:“陸放翁非胡君所稱為白話詩人乎?何以不惜以通篇對仗之法加之五七古乎?五七律之不必對仗者,何必首尾八句皆對仗乎?”所以用單行還是對仗,不必大加勉強。不過他認為五言古詩為高格詩最佳之體裁,七古與律詩為其輔翼,此說似值得商榷。格之是否高,并不取決于體裁,而在于作者其人與其內(nèi)容表現(xiàn)出來的境界。他又論音節(jié)與韻有平仄諧婉,有轉折騰挪之妙,認為押韻與詩之關系,亦如句法與音節(jié)之重要,并引證英國席得黎、德萊登、阿狄生、約翰生、羅士等人所說的押韻可助記憶,限制范圍詩人的幻想,使之不流于散文之平易,喚起愉悅的能力,以此說明聲韻對于詩,作用巨大。

    第四章論文言、白話用典與詩之關系。胡先骕對胡適“不用典”與“不避俗字俗話”二說持相對贊成態(tài)度,然又認為典故并非絕對不可用,非得要作白話詩不可,用典可為現(xiàn)時情事生色,但決不必因噎廢食,以偏代全。又駁不避俗字俗話之說。胡適認為李白、杜甫、韓愈、白居易都曾用白話入詩,其實歷來詩人如黃山谷、楊萬里、陳簡齋、鄭珍、陳三立等著名詩人都用過俗字俗話,不能據(jù)此認為只有白話才能作詩。胡適將文言文說成是死文字,白話作品是活文字,其根據(jù)是以拉丁文比附中國的古文,以意大利、英、法、德諸國俚語方言比附中國的白話,古拉丁文衰而諸國文字盛。胡先骕認為那是用占領國的語言還是采用本地語言的問題,不能以不相類似的事與中國文言、白話相提并論,進而認為文學的死活是以它自身的價值而定,而不以它所用文字的今古為死活。

    第五章論詩之模仿與創(chuàng)造,反駁胡適不摹仿古人之說,認為自語言文字、歌曲舞蹈以至于哲學都是后天所習得,經(jīng)過模仿,才能逐漸有所創(chuàng)造。如歐美哲學,“秉昔賢之原理,與所受文化環(huán)境之浸潤”而遞相創(chuàng)新,音樂、書法也是因摹仿而漸提高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即脫胎,故創(chuàng)造必出于模仿。又以生物世代相傳類似而又不類似為例,并舉古來眾多因摹仿學習而有成就的詩人為例,詳細說明詩之創(chuàng)新即在于由摹仿而成,所以要想作詩,必須先了解古詩律詩之性質(zhì),博讀諸家名著,“審別其異同,籀繹其命意遣辭、造句練字、行氣取勢之法,再擇其一二家與己之嗜好近者,細意模仿之,久久始可語于創(chuàng)造也”。這個看法無疑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六章論古學派、浪漫派藝術觀及其優(yōu)劣。他認為古學派的鼻祖希臘亞里斯多德是重理性的,客觀的;而浪漫派由法國盧騷發(fā)端,對于人生與文學全任感情的放任,廢除理性的制裁。認為浪漫派是“主張絕對之自由,而反對任何之規(guī)律,尚情感而輕智慧,主偏激而背中庸,對于人生,亦全任感情之沖動”,“浪漫主義茍不至于極端,實為詩中之要素;若漫無限制,則一方面將流于中國之香奩體與歐洲之印象詩,但求官感之快樂,不求精神之搴舉;一方面則本浪漫主義破除一切限制之精神,不問事物之美惡,盡以入詩”。他知道詩的職責在能動感情,但感情要真摯合理,即合乎理性、倫理精神。而胡適的詩與論詩主張,是絕對自由主義,“以世界文學之潮流觀之,則歸屬于浪漫主義、盧騷主義”。他主張以理制情,即持制裁主義,不過說胡適反對作詩規(guī)律則可,說他的新詩屬浪漫主義,則似乎并不恰當。

    第七章論中國詩進化之程序及精神。他詳論詩體演進過程,將詩歌的發(fā)展分為四個時期:以先秦四言詩與騷體、西漢至隋五言詩、唐開元至五代的七古與律詩以及宋詩為四個演進時期。認為當今“舊文化復加發(fā)揚,則實質(zhì)日充,茍有一二大詩人出,以美好之工具修飾之,自不難為中國詩開一新紀元,寧須故步自封耶?然又不必以實質(zhì)之不充,遂并歷代幾經(jīng)改善之工具而棄去之破壞之也”,所謂工具即指舊體詩形式。

    第八章論證《嘗試集》價值及其效用為負性的,認為胡適只是作了新詩人的前鋒,他希望有真正的新詩人出現(xiàn):“或能憬悟主張偏激之非而知中道之可貴,洞悉潰決一切法度之學說之謬妄,而知韻文自有其天然之規(guī)律,庶能按步就班力求上達也。”同時認為現(xiàn)代文學尚未產(chǎn)出,舊式名作,也有不能完全令人滿意之處。文中熔鑄中西詩學知識,就詩律、音節(jié)、文字雅俗死活諸問題,逐條駁斥胡適“八不主義”,論述了舊體詩的起源發(fā)展,并開唐宋詩比較、中西詩論比較的法門,且對舊體詩末流之失間亦談及,對白話新詩亦抱有希望,認為應繼承傳統(tǒng),融化西學,創(chuàng)新文學。

    此一評論出,自然又引發(fā)反對的聲浪。1922年3月11日《時事新報·文學旬刊》第31期刊載郎損(沈雁冰)《駁反對白話詩者》一文,反駁胡先骕《評〈嘗試集〉》中的論點,認為“思想怎樣可以運用聲調(diào)格律來‘澤’他?難道一有了聲調(diào)格律,不好的思想就會變成好的么?……第二,白話詩固與自由詩同,要破棄一切格律規(guī)式,但這并非拾取唾余,乃是見善而從”,“古人所立的規(guī)式格律,當然是古人為表現(xiàn)自己思想的方便而設,何能以之為詩的永久法式?”同刊第33期刊載了錢鵝湖《駁郎損君〈駁反對白話詩者〉》一文,則為胡先骕辯護,認為舊體詩有規(guī)式格律,詩必須有質(zhì)有形,“白話詩、自由詩亦非詩也,無詩之形也”。

    三、對舊體詩價值的反思

    20世紀 20年代中期,舊體詩逐漸走出低迷的狀態(tài),連當年某些主張廢除舊詩的學者也回過頭來看到了舊體詩的價值,隨后出現(xiàn)民族化思潮,重新開始審視舊體詩。聞一多呼吁人們“恢復對于舊文學的信仰,吸收西洋詩與中國舊詩二者的長處,使中西藝術結婚為寧馨兒”,“沒有進舊詩庫見過世面的人決不配談詩。舊詩里可取材的東西多得很,只要我們會選擇”(《評本學年〈周刊〉里的新詩》)。早在1922年,聞一多就開始研究舊詩,認為“格律是藝術必須的條件。律詩底體格是最藝術的體格,他的體積雖極窄小,卻有許多的美質(zhì)擁擠在內(nèi),這些美質(zhì)多半屬于中國式的”(《律詩底研究》)。這是歷經(jīng)新舊詩之爭后的困惑,是內(nèi)心矛盾難得解決的誠懇態(tài)度。他賦詩云:“藝國前途正杳茫,新陳代謝費扶將。城中戴髻高一尺,殿上垂裳有二王。求福豈堪爭棄馬,補牢端可救亡羊。神州不乏他山石,李杜光芒萬丈長。”(《釋疑》)他主張以舊詩為本,吸收西方表現(xiàn)方法:“手假研詩方擘舊,眼光燭道故疑西。”(《蜜月著〈律詩底研究〉稿脫賦感》)。如果新詩只知趕時髦,只注重西方文學,而拋棄了中國文化的根,這當然是很悲哀的。著名白話詩人劉大白在經(jīng)過對新舊詩的比較之后說:“我雖然主張詩體解放,卻對于外形律能增加詩篇的美麗功用,是相對地承認的。對于舊詩中的五七言的音數(shù)律,卻承認它確是經(jīng)過自然淘汰而存在的道地國粹,五言七言底恰合吟誦或歌唱者底呼吸相稱。所以中國詩篇中多用五言七言的形式?!?《舊詩新話》)葉公超說:“格律是任何詩的必需條件。沒有格律,我們的情緒只是散漫的,單調(diào)的,無組織的,所以格律根本不是束縛情緒的東西,而是根據(jù)詩人內(nèi)在的要求而形成的?!?《論新詩》)

    胡適的八不主義,直至上世紀80年代,仍有人批評,李璜在《我所經(jīng)歷的五四時代的人文演變》一文中說:“適之的八不主義中,‘不用典’一個主張不可能完全辦到,因為典故的流傳乃是幾千年來民族文化與國人智慧的結晶,中西皆然。至于提倡的白話詩,而勉強去不講平仄,不尚音韻,這是始終有問題的?!?周策縱主編的《五四與中國》)這可看作是對胡先骕這一文章的遙相呼應。

    最有意味的是胡適本人對待舊詩的矛盾態(tài)度。1917年11月,他在給錢玄同一信中說:“吾于去年夏秋初作白話詩之時,力屏陳言,不雜一字。其后忽變易宗旨,以為文言中有許多字盡可輸入白話詩中,故在今年所作詩詞,往往不避文言?!?928年6月,曾宣言舊體詩是死文字的他,居然為陶香九的《繡余草》作序,這是一本舊體詩集,但他說是“留下了一些很真實的抒寫”。晚年他贈紐永建的舊詩,是生平最后一首詩。留美學者唐德剛博士撰《胡適雜憶》,其中談到:“那時筆者便曾向胡先生抱怨新文學看得懂,背不出。去國日久的華僑,故國之思愈深,愈喜歡背誦一點舊詩詞和古文。夜深人靜,一燈獨坐,吟他一篇《秋聲賦》,真是故國庭園。此情此景,如果把徐志摩的《我所知道的康橋》也溫讀一遍,其味就不一樣。有時我把這些感觸說給胡適之先生聽,他也往往半晌不知所答。胡適之對舊體詩的看法,在我的體驗中,晚年和少年時期的分別是很大的。有趣的是,他在1956年紐約的一次談話中,得出與毛澤東同樣的結論。他說:‘一般說來,四十年來的新文學、新白話詩,只不過嘗試了一番,至今沒有大成功’?!?舊體詩走上了一條艱難的發(fā)展之途,但是這一傳統(tǒng)沒有中斷,誠如王仲墉所說:“五四以后,七十余年來,排斥者固已不遺余力,而好之者猶綿綿不絕,且日已寢富?!?《周虛白詩選序》)舊體詩自有大價值,周谷城認為:“中國文化的精華如文學詩詞、繪畫、雕刻、建筑一類的東西決不會隨著現(xiàn)代化的進程而衰退,恰好相反,它們將越來越活躍?!?《論中西文化的交融》)

    當年“南北二胡”的論爭之后,有了諸多的反思,中華詩詞經(jīng)由復蘇到復興,詩詞重新回到人心中,得到廣大人民的喜愛,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得到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都或多或少印證了胡先骕觀點的科學性、學理性、公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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