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錯
宗白華的文章《看了羅丹雕刻以后》中有句話這樣說:“我們知道,我們一生生命的迷途中,往往會忽然遇著一剎那的電光,破開云霧,照矚前途黑暗的道路。一照之后,我們才確定了方向,直往前趨,不復遲疑??v使本來已經是走著了這條道路,但是今后才確有把握,更增了一番信仰?!?/p>
對于姚杰來說,生命的這道電光出現于2004年的西安。時至今日,職業(yè)印人這條路,他已經走了15年。
姚杰印從西泠名家李文駿先生向上追溯,則屬于王福庵、江成之先生一脈,固亦為亦靜居三代弟子,與同門合著有《亦靜居三代朱跡》印譜。印宗秦漢,自古而然,加之師門陶染,姚杰鐘情于工穩(wěn)一路印風,尤以鐵線、圓朱文為精絕。近年來,則更加崇尚“簡古”,愈見其風骨。
時下印人多有求“奇”之風,美其名曰“張力”,實則去古遠矣。誠如陳介祺所言:“今之好古者,皆喜新而好奇,喜新則反常,好奇則背正,而識見遠于古矣。”觀姚杰近作,則守正而不乏奇態(tài),不背于正;求古而不泥古,宛然通會。橫直相安者,妙品,以此觀照姚杰,恰切不過。
姚杰是印人,印為藝事,為人生浮萍;姚杰是隱士,“隱”是根,是土,是篆刻藝術的真正孕育之地,是藝術家真正精神狀態(tài)所在。
凡·高手記中有對自己的提醒:“要保持隱士的某些原始性格,否則就會失去自己的根本?!边@是提醒,也是警示。藝術家需要技巧的錘煉,但更需要面對那個更為敏感、獨一無二的自我,保持與天地精神往來。
姚杰從拿起刀,在方寸之間尋道問道的那天起,即保持一種“歸隱狀態(tài)”。不是歸隱于山林,而是歸隱于朝市,歸隱于“逝者如斯夫”的匆匆人流之中,含貞?zhàn)B素,文以藝業(yè)。
不管是早年寓居西安咸寧學巷的工作室宜然堂,還是后來歸根上海,做自己的“春申寓公”,姚杰除鬻印、師友同道之間的必要往來之外,幾乎過著晝伏夜作,日夜顛倒,交息絕游,用心于治印、書法、讀書的生活。開門,門外是熙熙攘攘利來利往的國際大都市上海;閉門,門內即是可以潛心藝業(yè)的深山。王維“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是歸隱狀態(tài),筆者每每深夜從宜然堂出,也常有此感。
因為隱,所以閑。因為閑,所以從容,所以通會,所以能兼之以翰墨,濡染于詩歌,會于心,發(fā)之于刀筆,且能多藝兼修。下錄姚杰題蘇州黃泊云《湖山佳雪卷》詩,寫照近況:
疾風催雨未容休,
且對湖山許暫留。
白石吹簫何處去,
荻花滿落一船秋。
解縉《春雨雜述·評書》云:“學書之法,非口傳心授,不得其精?!狈菚?,推及其他,則道理一也。
2004年至今,姚杰歷經西安、上海的去留反復,一晃已有15年時光,宜然堂弟子已遍布全國各地,姚杰先生傳道、授業(yè)、解惑,口傳心授,未曾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