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如此愛著我的母親

吾母離開我們第20天，如吾微信圈所言：有一種疼痛叫記憶，有一種觸目叫淚流成河！欲寫回憶錄，每每開頭，便疼痛到無法呼吸，乃至無法繼續(xù)?；蛴陂_車下班的路上，一首歌便淚雨滂沱，或凌晨四點多，突然夢中驚醒，默默流淚，自舔傷口！

母親今年八十六歲，已經(jīng)有半年雙腳已經(jīng)無法走路，背也駝了，本來很矮的個子，看起來更矮了！因為嚴重肝腹水，所以肚子越來越大。用保姆的話說，媽媽有幾噸重！六月開始，她意識逐漸有點模糊，講話前后不搭，已經(jīng)沒有邏輯思維，而且性情暴躁，容易激動，極度脆弱，一句話就可以淚崩成河！最要命的是，她經(jīng)常出現(xiàn)幻覺，覺得父親不在眼前，就是跟保姆上床了！所以，她睡在床上會經(jīng)常突然記起去“捉奸”！直到在離開之前，重新請回那個叫心怡的保姆，直到媽媽駕鶴西去。

我那個被母親冤枉的可憐的父親今年八十七歲，身軀瘦弱，看起來只有母親身軀的一半，走路一晃一晃的，需要棍子才不至于摔倒。也是茍延殘喘，日薄西山！三姐說，如果母親走了，父親也熬不了多久了。聽說這是“鴛鴦命”！我聽了心里非常難受！父親去年還在研究詩詞，對聯(lián)，關(guān)心崔氏宗祠對聯(lián)的平平仄仄。他一世英名，卻被母親天天要“捉奸”，誤認為晚節(jié)“不保”也。對此，我們兄弟姐姐們真不知道是哭好還是笑好！

父親母親，我們都稱他們?yōu)椤耙粚υ┘摇?！正所謂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他們一天當中，除了睡覺，三句開始，就會吵架！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一只貓咪沒喂，或者衣服沒拿出來晾，或者忘了關(guān)水龍頭，或者是媽媽看見爸爸在看書——這些都是吵架的導(dǎo)火索！直吵到天昏地暗，雞鳴狗吠，黑云壓城城欲摧！最后是兩敗俱傷，撫胸嘆氣，像斗敗的公雞，各自療傷！此時，媽媽或打電話給子女哭訴，或要跟爸爸離婚，或要跟爸爸分居——我弟弟說，如果現(xiàn)在爸媽還七十歲，我真的同意他們離婚，這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我聽姐姐說，父親小時候跟人家對了一門親事，因為三觀不合，被父親趕走了。操碎了心的爺爺叫爸爸去相親，媽媽當時是陪一個朋友去跟爸爸相親的，結(jié)果被爸爸看上了，跟爸爸結(jié)了婚！所以說，媽媽也是爸爸親自挑揀的，肯定是爸爸一見鐘情的對象。大家不知道他們?yōu)楹我臣埽?/p>

一

吵歸吵，我爸爸媽媽一共生了七個孩子，三男四女。全部養(yǎng)大成人，而且都長得非常高大健康！媽媽只有一米五左右，卻把我們幾個孩子都養(yǎng)的非常強壯，四個女兒都有一米六以上的身高，兒子都有一米七以上！在物質(zhì)緊缺的年代，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跡！每每聽到別人說父母生了十幾個孩子，只養(yǎng)活兩三個時，我會更加孝順勞苦功高的爸媽！

爸媽非常愛我們，而且從來都不會重男輕女！爸爸也非常喜歡讀書，大哥出生后他還在一中讀書！后來爺爺沒錢供他讀書，輟學了。因為他天生聰穎，他的老師上門叫他回學校讀書！可是，爺爺當時家境貧寒，沒辦法再讓他繼續(xù)讀書！八十多歲的爸爸說，現(xiàn)在有時做夢還夢見自己在讀書！正因為這樣子，爸爸發(fā)誓要供孩子讀書，也因為如此，七個孩子，只有五姐自己放棄讀書，其他孩子最低都是高中畢業(yè)！其中有三個是大學生，其他全部在事業(yè)單位上班，領(lǐng)財政工資！真正脫離苦海，改變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不再做農(nóng)民了。

當然，大哥高中畢業(yè)后，爸爸讓他在家鄉(xiāng)的小學當代課老師，直到政策允許民師利用考試轉(zhuǎn)公辦老師后，他拼命學習，考了兩次，終于轉(zhuǎn)公辦老師了！收到信息那一刻，大哥像范進中舉般高興，用大嫂的話說，叫你哥不要高興得瘋掉了！

二姐高中畢業(yè)后，結(jié)婚嫁人，她在西山陂水電站上班，也考試轉(zhuǎn)為正式職工。后來因為醫(yī)療事故，過了五十多歲就走了，非常遺憾。這是爸媽一生中最大的痛。差不多十年過去了，每每爸媽路過二姐的老家那個地方，還會痛哭：這是白頭人送黑發(fā)人的苦痛和掙扎！好在二姐的后代一個個飛黃騰達，健康如意！

三姐初中畢業(yè)后，也在小學做代課老師，這期間，三姐自學高中所有的課程，并且參加函授學習。當時除了上課，她一天到晚都孜孜不倦地學習！還把我?guī)г谏磉?，我們的學校軍逕小學就在家旁邊，大哥也在這所學校，可是，三姐一定要把我?guī)ゴ簽虫?zhèn)平北小學讀書。并且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小學的同學現(xiàn)在見到我還說：“崔良巧那時是我心目中的女神，那個時代我第一次看人家穿裙子的人就是她！她那時在我們眼里好像公主一般的存在！”

經(jīng)過姐姐兩三年的“浴血奮戰(zhàn)”，她終于考上了江門教育學院！帶薪去讀書！成為崔家第二個跳出農(nóng)門的孩子！

三姐說，這期間，她看盡了人生的冷暖，飽受冷言冷語！因為我們家窮，所以，爸爸的兄弟姐妹們一個都不來我們家，過年過節(jié)都不來。在我的印象里，從來沒有來自姑姑叔叔爺爺奶奶的溫暖。他們把我們家看扁了！爸爸也經(jīng)常被鄰居欺負，好好的一塊田，經(jīng)常被鄰居把田埂都移了，結(jié)果那塊田面積一年比一年小。三姐對爸說，不理他們，我們兄弟姐妹們以后不做農(nóng)民！她發(fā)誓要把我們帶出去，叫我們爭氣點！天無絕人之路，現(xiàn)在老家那些田地荒蕪，無人耕種，那些欺負我們的農(nóng)民也一輩子還在老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我們就像鳥兒一樣一個個離開了家鄉(xiāng)，向更廣闊的天空翱翔！

四哥最后考上了廣州大學會計專業(yè)。當時是自費的，爸爸說，讀書花錢最多是他。爸爸曾經(jīng)為他傷透了心！現(xiàn)在他也在春城安居樂業(yè)！

五姐是我們兄弟姐姐們犧牲最大的一個。她小學畢業(yè)后，看見家里實在窮到揭不開鍋，就主動提出不讀書了，在家?guī)桶謰寗趧?。她本來也是非常聰明的。我記得小時候下雨天跟她去撿花生，她會背誦一本語文書的內(nèi)容，甚至可以從第一課背到最后一課！記憶力非常好！后來二姐三姐就幫她買了城鎮(zhèn)戶口，她在水庫上班，現(xiàn)在家庭幸福美滿！

我是老六，讀完初中后考上了陽江師范公費范圍，是我家第一個跳出農(nóng)門的孩子！也是我們家讀書花錢最少的孩子！都說媽媽是最疼尾妹的。這話一點都不錯，我簡直是媽媽的貼身棉襖。出嫁時，我媽跟我婆婆說，我感覺到我六妹還沒長大就嫁人了！嫁人后，我?guī)缀跻挥锌站屯鶍寢尲遗?，幾乎見一次媽媽就給錢她，叫她買點吃的，經(jīng)常幫她買衣服，逛街，我相信，那是媽媽最幸福的時光！

老七是弟弟，他高中畢業(yè)后去當兵，轉(zhuǎn)業(yè)后在水電局上班。

如今兄弟姐姐們?nèi)吭诖撼前簿訕窇?！可是爸爸現(xiàn)在住的還是泥磚房！就算四哥建好了樓房，他也不去那里?。∷f習慣了，還是老房子方便些！毋庸置疑，爸媽熬過多少苦才走到今天！我們多想父母能多活幾天，享享清福！

二

三姐說，老爸老媽的吵架是從老爸和叔叔分家開始的。老爸建房子時，按照風俗，明明是大兒子在大邊（右邊），小兒子在小邊（左邊），可是，等爸建好房子基礎(chǔ)后，不知道誰對爺爺說了，小兒子要在大邊建房子，不然的話，風水不好，爺爺和叔叔以死相逼！爸爸只好對換房子，重新建房子基礎(chǔ)！他對爺爺?shù)钠囊彩欠浅７锤?！記得我大約三歲時，有一次，我一個人在家睡覺，大家都去干活了，睡醒后看見到處關(guān)門，屋里黑乎乎的，我非常害怕，看見狗洞有光線，就往狗洞里爬出去，沒想到爬不出去，哭得聲音都嘶啞了！爺爺奶奶在鄰居叔叔家，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我聲嘶力竭的哭聲，反正也不過來抱一下我！姐姐說，媽媽干活回家后看到這種情況，非常心疼。抱著氣若游絲的我一邊哭一邊罵，說有爺爺奶奶好像沒有一樣！從那時起，爸媽就經(jīng)常吵架！無數(shù)件事積累起來，爸爸對爺爺奶奶徹底死心，也斷了父子母子的情份！雖然這樣，我媽媽卻教育我們，一定要孝順奶奶。爺爺走得早，奶奶活到了九十多歲。小時候，就算爸爸討厭爺爺奶奶對待他不公平，但是媽媽有好菜依然偷偷地一如既往地端給爺爺奶奶吃。幾十年如一日，經(jīng)常給奶奶端茶遞水。這時，媽媽還經(jīng)常被叔叔家人冷嘲熱諷。媽媽說，不管怎樣，沒有爺爺奶奶就沒有爸爸，也沒有我們。在媽媽的身上，我們學會了什么叫包容，什么叫孝順！這就是媽媽，我的媽媽，我沒讀過書的媽媽。

盡管如此貧窮，那些年，家里兄弟姐妹們都非常喜歡讀書，父親也挺著腰桿讓孩子讀！他從生孩子到培養(yǎng)孩子讀書成才的漫長過程中，父母的生活都是在爭吵。正所謂是貧賤夫妻百事哀也！

我的母親非常樂觀，在村邊田頭菜園，遠遠就能聽到她爽朗的笑聲。母親和藹，善良，人緣好，萬事和為貴，與人相處大度，大氣，不計較。待人接物大方得體。媽媽也非常愛漂亮，八十多歲的人心境還非常年輕。她從來不喜歡穿黑色的衣服。買衣服一定要買顏色靚麗的！雖然是八十六歲，看起來還像六十多歲！臉上也沒有老人斑，牙齒整齊結(jié)實，七十多歲才脫了一只牙齒。當時還能吃有骨頭的東西。雙腿雖然不能動還想到處走走！如果媽媽肝功能還好，估計她能活到一百歲！

媽媽種的莊稼一定要種得最好的，用她的話說，免得丟人現(xiàn)眼。在母親的熏陶下，我們的性格也非常樂觀進取。讀書時也希望成績最好的！做事也希望能夠盡善盡美！

父親非常喜歡讀書，能寫一筆好字，能拉二胡，會填詞作詩，七十多歲還作了一副對聯(lián)，在陽春市征文比賽中獲獎，并刻在潭水高速路口的悅目亭里！我現(xiàn)在也是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我會拉二胡和吹葫蘆絲，喜歡音樂和舞蹈等藝術(shù)，特別是對于文學的愛好，一半也是緣于父親的熏陶！

爸爸是非常疼愛孩子的。孩子有啥病痛，爸爸就非常緊張！記得弟弟體弱多病，老是咳嗽，一咳嗽，爸爸就特別緊張，一緊張，就埋怨媽媽，就又開始吵架。好在，弟弟現(xiàn)在也能非常健康，高大威猛！

所以，在以前那個年代，能夠生七個，養(yǎng)大七個，是非常不容易的！爸爸從來都不重男輕女，只要我們想讀書，他說砸鍋賣鐵也給我們讀。結(jié)果，孩子們憑著讀書，一個個都像蒲公英一樣離開了他們，在城市里安了居！也改變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生活！

正因為這樣的環(huán)境，父母三觀不合，父親文質(zhì)彬彬，說話做事多少有點清高。而母親只在乎農(nóng)活，她常常對父親說，你那些文化，有個屁用？能讓禾苗長壯才有本事！于是乎，爸媽老是吵架，不停吵！《增廣賢文》有云：“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卑职纸?jīng)常背《增廣賢文》，也經(jīng)常用《增廣賢文》的語句教育孩子們?？墒撬麉s常常用最惡毒的語言去罵母親，母親也不甘示弱，一天到晚，吵得天昏地暗，酣戰(zhàn)到深夜！待到第二天睡醒，繼續(xù)吵！

父母勞碌一生，從我懂事的一刻起，因為家里窮，床不夠，我就沒看見爸媽在同一張床睡過覺。我懂事后經(jīng)常問姐姐，爸媽不一起睡覺，怎么能生出我們來的？姐姐說，小孩子別亂說話?。∫苍S正是因為這樣，到了差不多九十歲了，她依然覺得父親和保姆睡覺，在母親一半清醒一半糊涂的下意識中，覺得父親還是當年那個壯漢！

今年，媽媽八十六歲，爸爸八十七歲，這幾年，請了十多個保姆，前七個都被母親趕走了。從今年六月開始，母親說，父親和保姆們睡覺，來一個睡一個。我可憐的父親，形體枯瘦如柴，連走路都困難，哪來的力氣和保姆睡覺？父親一世英名，不近女色，才華橫溢。八十七歲卻被母親懷疑人生了！居然在晚年被母親“捉奸”，我們兄弟姐姐們聽到母親這么說，一開始是對視一下，然后開懷大笑，最后流出了眼淚！

三

老媽六十多歲的時候，去合水趁圩買米，被一個人不小心推倒，結(jié)果腰骨折了，當時肇事者問她，她還說沒事，還叫別人快點回家。不久，她卻突然間暈倒了。被人送進了醫(yī)院！后來，媽媽背脊經(jīng)常疼。我們兄弟姐姐們帶她下來春城住院拍片，才發(fā)現(xiàn)她的背脊骨已經(jīng)斷了。爸爸為這事，跟媽媽吵了無數(shù)次。他對我們說，本來叫人送米來，她嫌棄那些米煮飯不好吃，非得要自己去買米挑米，說自己挑的米更好吃?，F(xiàn)在可好了，把自己弄個半死！講起來就火冒三丈！那時老媽耳朵已經(jīng)半聾了，爸爸在聲嘶力竭罵媽媽時，老媽根本沒聽見。不知道是上帝這樣安排的沒有？這樣省去了媽媽很多聽爸爸毒舌的痛苦！這樣的身體，醫(yī)生叫她好好休息，她卻不聽，種花生，種大紅花，種番薯等等！一刻不停！她身體越做做差，背脊骨越來越疼！然后，媽媽去合水無良診所買藥，那些年，常常瞞著我們兄弟姐妹們，二三十多粒藥一起吃，直到吃到七十多歲，吃到肝功能為零，我們兄弟姐姐們都輪流去捐血給她！那一年，醫(yī)生說，我媽活不過一個月了。我爸聽到這個消息后，頓時號啕大哭！姐姐說，你不是對媽媽恨之入骨么？哭啥？爸爸當時瞪了姐一眼說，誰恨她了？

當時醫(yī)生說媽媽熬不過一個月，沒想到，媽媽因為沒有亂吃藥，半年后復(fù)診，肝功能居然恢復(fù)了，居然活到現(xiàn)在，我媽媽又熬過了幾年了！感謝上帝！也許是媽媽一輩子修心養(yǎng)性，為人處世純良，老天庇佑的緣故吧！

這段時間，媽媽老是哭，說快要死了，熬不過六月了，說能熬到八月都好啦！還說，她子子孫孫，后代枝繁葉茂，她已經(jīng)很心安了！就是不舍得，沒說完，她又哭了！張開嘴就大哭，我們看起來非常心疼！看著媽媽逐步鼓起來的肚皮，我們也非常難過，心如刀割，也跟著流淚！媽媽老是說肚子疼，爸爸就像安撫小孩子一樣，下驅(qū)風油一遍又一遍地幫她摸肚子，以減輕媽媽的疼痛！爸爸一邊嘆息，一邊搖頭：時日不多也，時日不多也！

四

這段時間，媽媽經(jīng)常出現(xiàn)幻覺，肝腹水越來越嚴重，肚子也越來越大了！晚上經(jīng)常疼得不斷呻吟！這時，爸爸就會拿出神藥——驅(qū)風油，幫媽媽不停地撫摸肚子，爸爸對我說，媽媽的肚子會越來越大，最后就沒法救了。以前，父親聽到母親罵他，必然會暴跳如雷，用最大聲最狠毒的話怒罵媽媽！我們兄弟姐姐們都說，真不知道，差不多九十歲的爸爸哪里來這么大的火氣？現(xiàn)在，這段時間，父親從來沒有這么好的脾氣，媽媽罵他不還口，打他不還手！媽媽罵他錢全部跟保姆那里去了，他也懶得反駁了。甚至還坐在媽媽身邊挨罵：這也許是最后的依戀！只是，這種依戀的表達形式會不會來得太遲？嗚呼哀哉！

母親是11月22日駕鶴西去的。爸爸說，媽媽走之后他還幫她摸了兩個多小時肚子，嚎啕大哭！辦完媽媽的喪事之后，我們接爸爸下春城調(diào)養(yǎng)，現(xiàn)在住在大哥家里，四代同堂，享受天倫之樂。媽媽在天之靈也是安樂了吧！前些日子，四哥想給媽媽撤銷身份證，問爸媽媽存折的事，剛剛說到媽媽這兩個字，爸爸扁嘴想哭，一直搖頭擺手，叫他不要問，別問！看見他那么痛苦，我們都建議爸爸將來跟媽媽合葬算了，他也沒有異議。

原來，我的父親，您是用如此的方式愛著我的母親！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