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的陌生人抬腿跨過城市的鐵軌,一張嘴,就摘走了我的手表,掏空了我的錢包。
這是十八年前三月里的事了。那天午后,東山上來的春風,吹過城北的拱極門,吹響整條北大街,隔著鐵路把我吹進那個陌生人東張西望的眼里。那時候,我正騎在一輛假捷安特自行車上,腳下磕磕絆絆,準備跨越那段斜切北大街而過的城市鐵路。
這段鐵路并不起眼,甚至有點礙眼。它和它所在的鐵路道口就像一小塊起皺的膏藥,粘在寬闊平整的北大街臉上。鐵軌陳舊,幾乎埋進殘存下來的混凝土舊街面里,但是,鐵路不可貌相,它其實極其重要,甚至可以說名聲輝煌——它從太原東站引出來,越過北大街、勝利街,進入一個歷史悠久的著名兵工廠,然后再通到太原機車廠。直到后來,我才聽鐵路方面的專家說,兵工廠里生產(chǎn)的天安門觀禮禮炮,就是順著這段鐵路運出車間,到太原東站編組后運達首都北京的。而太原鐵路局的一些故障機車,每年也要順著這段鐵路,開進機車廠進行檢修,然后轟隆隆重新上崗。但我住北大街東口的那幾年,并不知道這些。我只清楚在每天的特定時刻,比如午夜,總會有一列火車駛過住處后面的河北里,咔嗒咔嗒咔嗒,清晰而持久地撞擊我青年時期寂寞的夜空。
但是那天午后,鐵路空蕩蕩的,面對它我沒有絲毫的預(yù)感。我只是忽然在鐵軌前停下來,又躊躇了一小會兒,然后就在路邊人行道鎖好車,轉(zhuǎn)身進了旁邊的中國建設(shè)銀行——單位昨天發(fā)了工資,在過鐵路的一剎那,我突然間就想看看存折里究竟進了多少錢。
那個時候,我還在建筑公司的機關(guān)部室做宣傳干事,寫企業(yè)對外的新聞稿,拍一些工程施工照片。上班已經(jīng)兩年了,月工資從原來的四百三十元漲到了五百五十元。本來,就這么點兒錢,是完全不用到銀行柜臺上去查看的。但問題是,幾乎所有的建筑公司發(fā)工資都不太準時,尤其是那幾年,我們單位常常連接幾個月不發(fā)一分錢,偶爾一發(fā),就是過節(jié)。要是一發(fā)發(fā)下兩三個月的拖欠工資,那簡直就是要過年了。
等帶無框眼鏡兒的銀行柜員姑娘把打印后的存折從里面塞出來,我拿起一看,頓時十分失望——并沒有三個月的,也沒兩個月的,事實上只發(fā)了一個月,還比上月少了四十塊錢。我裝好存折轉(zhuǎn)身就要走,就聽柜員姑娘從里面喊了一下:“先生,請評價我們的服務(wù)?!?/p>
面對這些長相端莊而氣派的銀行姑娘,我那些年常常自帶五六分的畏懼外加四五分的不好意思,于是只好乖乖順從。
用“非常滿意”評價完銀行的服務(wù)后,我一出門,那個守候著我的陌生人就適時跨過鐵路,目標準確地向我走過來。等我終于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我五步以內(nèi),他的密密匝匝的卷發(fā),他的輕微的鷹鉤鼻,他瞇縫著看不到眼珠的眼睛,他衣服下的一股異味,其實都透著異樣的氣息,但我那時候不在意這些。我只是意識到,一個陌生人帶著交談的愿望走到了我面前。
他說:“嗨,你好?!?/p>
我注意到他還十分年輕,臉上帶著我不熟悉的一種笑容。那種笑,聚集在他那樣的刀條臉上似乎是艱難的。他似乎還不太熟練,一邊維持著笑,一邊暗中上著發(fā)條的樣子。對陌生人,我其實也常常這樣,所以心下戚戚,就停下來看他要找我做點什么。
沒想到的是,我的目光在他臉上剛一聚焦,他就用右手猛然掀起紫色夾克衫的一角,露出腋下夾著的一個亮閃閃的東西。他確信我看到了那個發(fā)光的局部,旋即把衣角放下,抬起左手,邀請我到路邊的一根電線桿后面。
他說:“這個東西,我賣。你買?!?/p>
我的腦子迅速轉(zhuǎn)了一圈,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是:路邊的東西,不能買。第二個想法是:這個東西得多少錢?第三個想法是:他胳膊下夾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不等我生出更多的想法,背對大街半靠在電線桿上的年輕人輕輕亮出了他胳膊下的寶器——一個既像照相機,又不太像照相機的東西。他說:“好東西,你買?!?/p>
等那東西塞到我手里,我一看,還真是臺照相機,雖然準確說不是一臺,而是一堆——照相機的零部件。對照相機,那時候我并不陌生。我的工作之一就是拍照片,日常用的是一個半舊的日本產(chǎn)的理光機械自動照相機,帶18—105毫米的鏡頭,一般用柯達200型膠卷。為了提高攝影水平,我還刻苦自修,按照我老同學(xué)“相機越老,水平越高”的提醒,和當時的女朋友借了她家的海鷗120手動照相機,每天閉著一只眼忙著測光和對焦。我那個學(xué)新聞攝影的老同學(xué)看我這么用功,覺得我其才可造,又翻箱倒柜把他存的《紐約電影學(xué)院攝影教材》等幾本攝影學(xué)方面的珍貴書籍都借給了我。就是在其中的一本書上,我看到了那些伴隨攝影學(xué)生的珍貴老相機的介紹。
而其中的一臺,在那一刻,忽然就從書頁上跳起來飛到了北大街東口,又跳到了我的手心里。也許是中途的飛行距離太長、太顛簸,我手上捧著的這個物件兒,和書上印的黑白照片里的東西有點不太像,但到底是哪兒不像一下又說不上來。我就問:“這是什么照相機?”
對面的那個人擺擺手,說:“不清楚。你買。”
我犯難了。看著手里的照相機,覺得它真像書上介紹的特羅彭·阿多羅(Troen Adoro)啊??粗粗?,我當時還十分好使的腦子終于想起來了,按照書上的記載,特羅彭·阿多羅是蔡司(Zeiss)公司1927年生產(chǎn)的阿多羅系列中的熱帶版照相機。阿多羅作為一款落地折疊板式照相機,從蔡司1926年成立時起就一直是該公司生產(chǎn)目錄中的系列產(chǎn)品。這款相機外觀上最大的特點,就是看起來像個小箱子,一打開,它鏡腔里的風箱可以像手風琴那樣伸伸縮縮,它還有一個可放下的“床”,可以供廣角鏡上升、下降、后擺和傾斜以及機架對焦。而作為熱帶版,特羅彭·阿多羅據(jù)說更是講究,但究竟怎么個講究法,除了知道它能防潮,其他的我也說不清楚。之所以說不清楚,主要是根本就沒看清楚過啊——我同學(xué)那本書上的照片實在太模糊了,還是黑白的,上面相機的材質(zhì)啊、顏色啊、構(gòu)造細節(jié)啊,我其實只能靠想象來彌補。
而眼前的這部阿多羅是實實在在的,它很分散,除了金屬、帆布和塑料組成的箱式機身,鏡頭、閃光燈都是分散的。我一開始看到的其實只是機身的金屬部分。鏡頭和閃光燈,都是那個陌生人一瞬間從夾克口袋里另外掏出來的。他先把大鏡頭對到了機身上,又從夾克內(nèi)口袋里掏出一條線,把閃光燈連到了機身上,然后朝我舉起來,咔嗒按了一下。我眼前立即浮現(xiàn)出民國時期新聞記者按下鎂光燈按鈕的畫面,心里就動了一下。
他說:“你買。不買,我走?!?/p>
我說:“你等一下,我再看看?!庇謫枺骸斑@個,你賣多少錢?”
他說:“一千?!?/p>
我說:“太貴了,不買了?!?/p>
他說:“八百,七百五也行。我用錢,回家?!?/p>
我說:“那也貴,我只有四百五,剛剛在銀行里看的,不信你可以看看存折。”
他搖搖頭,說:“不?!?/p>
然后又看著我的手腕,說:“這樣,四百五。把表給我?!?/p>
那只手表,是我單位發(fā)的福利。單位那年恰好要舉辦公司成立五十周年紀念活動,似乎是為了讓機關(guān)員工進一步遵守作息時間,所以人手發(fā)了一塊太原建設(shè)北路17號產(chǎn)的華杰牌石英手表。這表究竟質(zhì)量怎樣、值多少錢我也不清楚,戴到手腕上也才不到十天,每天其實也不怎么看。我就說:“行?!?/p>
我就又進了銀行,填了單子,遞上存折,和柜員姑娘說:“麻煩給我取四百五。”
拿到那幾張錢,我數(shù)都沒數(shù),就主動用“非常滿意”評價了姑娘的服務(wù)。隔著玻璃,我看見姑娘的嘴角向上動了一動,旋即掉過頭去了。
我摘下了手表,但在連那四百五交給對面的陌生人的時候,我又把手收了回來。我說:“你,用這個相機給我拍個照吧!”
他連忙擺手,說:“不會,不會!”
又說:“沒有膠卷,沒有電池!”
我把那個安了鏡頭的照相機翻過來看了一看,也看不出哪里是裝膠卷和電池的地方。我就把鏡頭對準面前的陌生人,一只眼睛像往常拍照時那樣湊在機身后的取景框前,手指摸索到好像是快門的地方,按了一下,耳畔隨即聽到清脆的一聲空響。
就是那一聲清脆的快門空響,讓我立即把手里的四百五和華杰石英表交了出去。但我忘了剛才在取景框里,那個陌生人刀條臉上的嘴角其實在一瞬間里閃過一絲嘲諷式的微笑。那一聲清脆的快門聲,其實不像海鷗120手動,也不像理光自動,而更像小時候我小舅拿回家用過的一臺日本傻瓜相機的聲音。但這一切,在一個剛剛耗費巨資買得寶器的年輕人的大腦中是不存在的,大概有那么幾分鐘,我靠著電線桿閉著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一直湊在取景框前,看著那個拿了錢的陌生人走過人行道,跨過鐵路,然后一步一步順著鐵軌的另一側(cè),慢慢消失在河北里那頭鐵路轉(zhuǎn)彎的地方。
他是要從那里坐上火車,回他遙遠的西北老家嗎?而我,得趕緊騎上假捷安特上班去了。
到了單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辦公電話給老同學(xué)報喜:“喂,老高,我買了一臺特羅彭·阿多羅!”
“啥?特羅彭·阿多羅,什么東西?”
“這你都忘了,蔡司的老相機啊。一千塊?!?/p>
老高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才說:“真的假的?那東西,太原哪兒會有?”
我竟然生氣了,這個老高真是少見多怪!但其實,那一瞬間我心里是害怕了,忽然想起1927年版的特羅彭·阿多羅不應(yīng)該是用電池的?。∮谑敲偷貟斓袅穗娫?。
幾天后,老高專程登門來看這臺特羅彭·阿多羅。他一進門就說:“寶貝相機呢?快拿出來讓我瞻仰瞻仰?!?/p>
我說:“騙你呢。一千多塊,我哪能買得起那東西?!?/p>
但其實,北大街東口版的特羅彭·阿多羅彼時正深藏在我宿舍的衣柜里。那個二十塊錢的拉鏈式布衣柜里裝著我的舊床單、舊被罩、一團一團沒折疊過的舊衣服,以及一堆拆開后就再也對不到一起的特羅彭·阿多羅的零件。
那天下午在辦公室,我心懷疑慮,但沒好意思當眾細看,只是在辦公桌底下偷偷擺弄了幾下。但當天夜里回到宿舍,在臺燈下,我立即就確信這是一臺構(gòu)造復(fù)雜而功能簡易到極致的傻瓜照相機。它的帆布風箱、大鏡頭和外接的閃光燈,都只是一堆一次性的小玩意兒。
我再也沒有從箱子底取出這臺“特羅彭·阿多羅”,就那么一直埋藏恥辱一般把它壓在箱子底。后來幾次搬家,特羅彭·阿多羅連著埋藏它的布衣柜,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后來有一天,我整理家里陽臺上的存物紙箱,忽然就把它翻了出來。翻出它來的時候,我很驚愕,這東西,我原來一直都沒砸掉它??!這時我身邊的老裝修工問我:“呀,這是個什么相機?”
那時候,我正在費錢費力一點一點裝修我人生的第一套房子。裝修工們都很不老實,尤其不老實的就是身邊的這個老管工。我似乎已經(jīng)給了他不少錢了,但他算來算去,我竟然還是欠他五十塊的材料錢。我氣得不行,但是也沒用。
我說:“這是特羅彭·阿多羅。以前的老東西了,不值錢?!?/p>
老管工說:“不值錢?我看著挺好呀!這樣子的照相機,我還真沒見過。就這么放著,可惜。要不,你給我?”
我埋頭不說話。
老管工說:“五十?”
我說:“五十?不賣。至少一百五。”
老管工說:“那就一百吧,你還欠我五十呢!”
于是他遞過來五十塊錢。我卻沒接。我說:“你把下面的活兒給我干好,這東西,我送你玩了!”
于是老管工就帶走了這臺恥辱一般的“特羅彭·阿多羅”,給我留下了一條基本暢通的廚衛(wèi)管道。而又十多年之后,在武漢的一個老相機博物館里,我才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了真正的特羅彭·阿多羅。它真美啊,像一個可以無限拉伸與收縮的古典之夢。它的身體是柚木的,前后門以及風箱中的皮革是棕色的。它端坐在一塵不染的透明玻璃罩中,高貴、冷漠、莊嚴得似乎遠在天邊,不可觸碰。
一瞬間,我想起了那年北大街東口春風里從天而降的那臺特羅彭·阿多羅。在迷人眼目的風沙里,它上面的金屬、帆布、塑料都像一場讓人心痛的喜劇。沒人知道,一把一把的刀子,曾從劇本中伸出來,一夜一夜扎著一顆曾經(jīng)年輕而易于騙取的心臟。
但是,這顆心臟扎來扎去似乎仍沒扎透。北大街東口版的特羅彭·阿多羅之后,又有各種各樣的新玩意兒在街頭把我吸引住,然后拉進一個又一個電線桿后面的圈套里。悠悠十八年啊,城市套路多啊,我漸漸老了,而新一茬的騙子又已長成了出門行騙的好漢。
尤其是近三五年,我真是不停感嘆:以前車馬慢,一生都難得見幾回騙子。可現(xiàn)在不行了,你一開手機,一出家門,騙子們就一起圍了上來。比如昨晚,在回暖解凍的文瀛湖邊,就又遇到了一個。
昨晚,在公園夜跑完,趁腿還熱著,就在文瀛湖畔游船碼頭邊下腰。那兒的地上,立著兩根不銹鋼管,貼在一起形成一個倒立的人字。我從上星期開始利用這個現(xiàn)成并可能已經(jīng)廢棄的裝置,來完成幾組彎腰舉腿動作。這個角落人少,而且面湖,做動作的時候可以順便把一顆心放進冷冷的湖水里浸一浸,游一游,看看順便能打撈起些什么。
沒想到,我剛剛直起腰開始掄胳膊,騙子就從湖里上來了。
她說:“你不能那樣掄,你應(yīng)該這樣——”然后她像要把一條胳膊塞進我眼里一樣,來了一個滿滿的花式掄臂,但感覺上也和我剛才的掄法差不了太多。
然后她忽然問:“你有二十幾?”
這個個子矮小、梳有兩條奇怪的小辮兒,頭戴一頂紅色編織帽的小圓臉中年女人,眨著兩只亮閃閃的小眼睛,就這樣從背后走到了我眼前,問著我的年齡,突然開始大聲談?wù)撁\。
但,我已老矣!已經(jīng)開始對所有一出現(xiàn)就與我大聲談?wù)撁\的陌生人都保持沒有一絲縫隙的絕對警惕。這是這么多年來,歷經(jīng)城市種種騙局形成的一種防御姿態(tài)。這不僅僅是因為我母親昨天中午剛剛在崇善寺附近,被一個五十幾歲的男騙子用一張塑料卡騙走了二十塊人民幣的問題,而是,生活常識提醒我,沒有哪個人會閑散到與一個剛剛見面不足三分鐘的人公然談?wù)撁\,尤其是這還是在晚上8點鐘,不是在巴黎的塞納河畔,不是在曼哈頓那個著名公園黎明前的長椅上。這是在太原海子邊的文瀛湖邊啊,她和我談?wù)撌裁疵\呢?我們,談?wù)劰珗@門外的小吃不好嗎?談?wù)勥@夜晚落滿燈影的湖水不好嗎?但,這個女人偏偏什么都不談,她只談命運。她好像十分善于運用手勢,尤其是善于運用大拇指。兩分鐘之內(nèi),她一連五次把大拇指舉到我臉前,然后得出一個總結(jié):“你命好啊,你命好!”
我于是立即認定,眼前的這個女人,如果還算不上一個騙子,就是一個看上去還算正常的瘋子。一定有什么妖魔鬼怪藏在她帽子下的腦袋里,驅(qū)使她來到我面前。但是,很不幸的,她馬上就用接下來的話證明了她絕對理智正常,甚至超常到一個騙子的程度了。
她說:“你別看我文化程度不高,我文化真的不高啊,也就高中畢業(yè),但是我啊,我是副市長的秘書,韓副市長?!比缓笏岢鲆粋€韓某某的名字,并用手指憑空寫出了這幾個字。然后她就講起了自己從一個即將下崗的女工一躍成為副市長秘書的傳奇經(jīng)歷。這經(jīng)歷總結(jié)為一句話就是:她命好,而且善于立即一把抓住這好得不能再好的命運,并和它大聲對話。
我披上掛在不銹鋼管子上的衣服,做出一副就要走的樣子。但我還是想聽聽,這個命好的人還能再說出一些什么來。但她也立即中斷了自己雄赳赳的演講,調(diào)轉(zhuǎn)了一個方向說:“看你斯斯文文的,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說:“我是一個編輯?!?/p>
她“哦”了一聲,說:“你原來是編輯記者啊,那你知道嗎?我其實還是??∪实慕?jīng)紀人呢。牛俊仁的畫,那可是有國際知名度的喲!”
我說:“是嗎?但是我回家睡覺的時間到啦。”然后拔腿就走。
身后,她喊著追問:“喂喂,你是哪個報社的編輯記者?。俊?/p>
我說:“《特羅彭·阿多羅報》。”
責任編輯 高璟
作者簡介:
成向陽,1979年生,山西澤州人,中國作協(xié)會員,山西省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魯迅文學(xué)院第33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作品散見《詩刊》《天涯》《散文》《青年文學(xué)》《青年作家》《雨花》《山西文學(xué)》《都市》等,部分作品被《中華文學(xué)選刊》《散文選刊》轉(zhuǎn)載,入選各種年度選本。著有散文集《歷史圈:我是達人》《青春詩經(jīng)》《夜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