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文語原解》看梁啟超語言文字研究

周 文，趙 娜，周蒼穹

(五邑大學 文學院，廣東 江門 529020)

晚清以來，西學東漸，一批知識分子受西學影響開始重新審視中國社會制度和傳統(tǒng)文化。其中有關(guān)漢語漢字的改革，以康有為“大同”思想以及后來的白話文運動影響最大。梁啟超對于漢字的未來走向也有著自己的思考。從1896年發(fā)表的《沈氏音書序》[1]到1916年的《國文語原解》[2]436-462，再到1921年《從發(fā)音上研究中國文字之源》[3]231-238，梁氏一直想從中西對比視野中去尋找漢字自身發(fā)展之路。

一

筆者以為，《國文語原解》其思考的深度、其推進中國文字走向現(xiàn)代化的努力和成就，對于近代中國有著重要影響。

(一) 肯定語言是人和動物的重要區(qū)別

梁啟超指出：“人之有語言，其所以秀于萬物乎？所懷抱于中者，能曲折傳達之，以通彼我之情，于是智識之交換起，而模仿性日以發(fā)達，此社會心理成立之第一要素，而人類進化之筦鑰也。與語言相輔而廣其用者曰文字，時地間閡，語言用窮，有文字則縱橫萬里之空間上下百代之時間，皆若覿面相接，社會心理之所以恢廓而愈張，繼續(xù)而不斷者，賴是也。”[2]436他認為人和其他萬物的區(qū)別在于能夠利用語言表達相互之間的情感，有了語言人類的知識能夠得到迅速的傳播。同時，梁氏也指出文字對于歷史和文化的傳承有著重要的意義。

(二) 從從語言類型學的角度，對世界上大多數(shù)語言作出了劃分并闡釋其理論依據(jù)

今天語言類型學一般把世界上大多數(shù)語言劃分為表音文字和表意文字。但梁氏之劃分，和表音和表意還不一樣，他的劃分有他不同的理解。那個時候雖然還沒有語言類型學的說法，但因梁氏游歷海外多年，對西方語言多有涉獵，通過比較，他對中國語言文字提出了較為新穎的看法，其主要有四：

1.把世界上的文字分為“衍形”“衍聲”兩大類?！敖翊嬗谑澜缰淖忠詳?shù)十計，綜其大別，不出二派：一曰衍聲，二曰衍形。衍聲者，自古代東方之印度，西方之腓尼西亞遞嬗至希臘、羅馬以為今歐洲諸國之國文者是也。衍形者，自古代西方之巴比倫、埃及，東方之中國及受其文系之安南、日本等國是也?！盵2]436他認為印歐語系，其文字系統(tǒng)是基于聲音進行繁衍和擴大；而我國之文字系統(tǒng)，是在形體的基礎(chǔ)上不斷繁衍擴大。雖然衍聲派基于聲音，但其根源在形體：“今羅馬之二十五母，編辭書者尚能探其朔于埃及，以明其遞嬗之跡。觀鳥獸蹄迒，而分理之以相別異，人智不甚相遠也?！盵2]436-437他認為漢文字其實也植根于音。世界上文字之所以分為為衍聲和衍形，是因為“洎夫社會之生事日繁，人之所欲表其中心之思想者，日復雜，故語言日多，而文字緣以日滋。其在衍聲派之文字，則遺形以達聲焉，其在衍形派之文字，則不能遺形固也”[2]436。

2.他明確提出有聲語言先于文字，這是非常正確的語言觀點?！澳巳粑抑袊m以衍形為宗，而固未始不根于聲，何則？凡人類先有語言而后有文字，非先有文字而后有語言。當其肇造一文也，必先有其口中所以命此事物之音，然后寫其形以實之，如一大為天，此其形也，然天何以得梯煙切之音，則必其當未造天字以前，仰觀夫穹高而廣大者，而既以梯煙切之天呼之，及造字后則寄此聲于此形云爾。其它各文，例皆準是”[2]436。

3.從類型學角度對《說文》六書進行了重新闡釋。他繼承了戴震的“四體二用”之說，認為漢字在發(fā)展過程中，不能拋棄形體，但又不能完全拋棄聲音，并以六書中的形聲、會意、轉(zhuǎn)注和假借來說明?！捌湓谘苈暸芍淖郑瑒t遺形以達聲焉，其在衍形派之文字，則不能遺形固也。然又未嘗能遺聲，故后起之字，可以四類括之。一曰事物既有其聲，其聲在前此亦既有文以表之。又其事物之屬性，前此亦既有文以表之，乃取表其聲之舊文與表其屬性之舊文，綴合以成新字，形聲是也……二曰事物既有其聲，而其聲在前此未有文以表之，惟其屬性之一部分則前此既有文以表之，乃取表其屬性各部分之舊文相綴合成字而命以新聲，會意是也……三曰同一事物，而有兩種以上之聲，或其屬性有一部分之差別，而其聲及其屬性在前此亦既各有表之之文，緣此故為兩種以上之形，乃溝而通焉，使各相受，轉(zhuǎn)注是也……四曰事物既有其聲，其聲在前此既有文以表之，但其屬性在前此未有文以表之，乃即取其表聲之舊文，賦與新屬性之意義，故形同聲同而義各別，假借是也?！盵2]437他還認為漢字表達新詞新語的方法主要用轉(zhuǎn)注和假借：“洎社會之新事物、新思想發(fā)生，舊有之文，不足于用，而無術(shù)以補之，惟乞靈于轉(zhuǎn)注、假借之二例”[2]438。

4.從民族主義出發(fā)，極力捍衛(wèi)漢字在中華民族歷史中的地位?！懊褡逯髁x者何？各地同種族、同言語、同宗教、同習俗之人，相視如同胞， 務獨立自治， 組織完備之政府，以謀公益而御他族是也。”[4]梁啟超雖然與譚嗣同、康有為等一起從事變法維新運動，有很多相同的政治主張，但康有為、譚嗣同都主張大同社會要同一語言，根本目的是消除各國各民族的語言差異，為國家平等、人種平等以及平等交流提供便捷，也就是摒棄漢字。梁啟超對于康有為的這套主張非常反對，他認為這是宗教家不切實際的幻想甚至是夢囈。“我國文字，行之數(shù)千年，所以糅合種種異分子之國民而統(tǒng)一之者，最有力焉。今各省方言，以千百計，其能維系之使為一國民而不分裂者，以其不同言語而猶同文字也。且國民之所以能成為國民以獨立于世界者，恃有其國民之特性，而國民之特性，實受自歷史上之感化，與夫其先代偉人哲士之鼓鑄焉。而我文字起于數(shù)千年前，一國歷史及無數(shù)偉人哲士之精神所攸托也，一旦而易之，吾未知其利害之果足以相償否也……若我國文，則受諸吾祖，國家之所以統(tǒng)一，國民特性之所以發(fā)揮繼續(xù)，胥是賴焉，夫安可以廢也”[2]438。

梁氏指出漢字的優(yōu)點在于：“我國文則或形與形相益，或形與聲相益，形也者，視而可識，察而見意者也。故驟視之而概念可以發(fā)生焉，其形聲相益之字，則既睹所益之形而知其意，復睹所益之聲而知其讀，此最便也。而文字之泰半，實屬此類焉。其獨體之象形指事字，與夫形形相益之意會字，則雖不能望形以知其聲，固能察形以知其意?！盵2]439他認為漢字的象形、指事、會意和形聲字基本上從形體上能大體看出意思，形聲字還可以知道讀音，這是漢字對比印歐文字的優(yōu)點所在，也就是我們經(jīng)常說的“漢字認半邊，不會錯上天”。

(三) 從漢字文化學的角度對90多個漢字進行了多角度的分析，開啟了從文化角度分析漢字的新時代。

晚清以來，西方大量著作進入到知識分子視野，如何翻譯西方著作，如何表達自己的學術(shù)見解，是轉(zhuǎn)用日語翻譯詞還是利用本有之漢字，是當時知識分子們面臨的困惑。在這方面，嚴復利用本有之漢字進行了有益的嘗試，他在翻譯甄克思《社會通詮》中認為“六書乃治群學之秘笈”[5]。嚴復的這種嘗試影響了梁啟超，梁氏的《國文語原解》可以說是嚴復這種思想的進一步嘗試。他試圖從社會政治、經(jīng)濟、法律和習俗等多個角度去解釋漢字的產(chǎn)生發(fā)展以及漢字群體之間的發(fā)生關(guān)系：“冥想先民生活之程度，進化之次第，考其思想變遷之跡，而覆按諸其表此思想之語言文字，犁然其若有爪印之可尋也，輒相說以解，手舞足蹈而不能自已。乃札記四十八條九十七文，名之曰《國文語源解》”[2]440。

光緒十一年(1885年)，梁啟超進入阮元創(chuàng)辦的廣州學海堂讀書。學海堂是當時省城專治經(jīng)學之所，梁氏在這里系統(tǒng)學習了漢學。乾嘉學派的治學方法和學術(shù)成果，使他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這些都為他這48條打下了良好的小學基礎(chǔ)。在這48條中，梁氏以《說文》為宗，注重考據(jù)，旁征博引，以西學之視野，從社會學、文化學角度對一些常用漢字進行了考證，其中不乏精彩和科學之卓見，茲舉數(shù)例：

取、娶、婚“《說文》取下云：捕取也，從又從耳，會意。今案：又者，手也，以手馘耳曰取?！吨芏Y》獲者取左耳，是其義也。《爾雅·釋詁》：探篡俘取也。《左·莊十一年》傳：覆而敗之曰取。然則取字之語源，含有取之于敵之意?！墩f文》娶下云：取婦也，從女從取，會意，取亦聲。然則娶字之語源，實含掠奪意可見。近世社會學者，言最初之婚姻，實為掠奪。甄克思《社會通詮》曰：奪婦之風，今雖久亡，然其跡尚存于禮俗，至今猶以女子怡然來歸無事強逼者為足赧焉。歐俗嫁娶，為夫婿儐相者稱良士，此古助人奪婦者也。為新婦保介者曰扶孃，此古助人捍賊者也……《士昏禮》注云：士娶妻之禮，以昏為期，因而名焉，必以昏者，陽往而陰來。今案：許、鄭二君皆以陰陽之義說昏禮所以用昏時之故，此不通古俗而穿鑿傅會也，實則暮夜取便掠奪耳”[2]443。

這一則考證，系連“取、娶、婚”三字，從社會學、中西文化角度對“取”的語源做了深度的闡釋，并指出《儀禮》注疏以黃昏為婚期的解釋的錯誤，實乃真知灼見。再比如：

家“《說文》居也，從六，豭省聲。段氏玉裁曰：竊謂此乃豕之居，假為人之居，如牢為牛之居，假為拘辠之陛牢也?；旷怪幼疃?，故人居處借用其字，久而忘其本義。使假借之義得冒據(jù)之，蓋自古而然。許書之作，盡正其失，而猶未免此，且曲為之說，是千慮之一失也。今案：段說是也。然所以必假借此字者，猶未能言其故?！吨芏Y·小司徒》：上地家七人。注：有夫有婦然后為家。然則家不惟含有居室之義，且含有家族之義。家族之起，必自進于牧畜時代以后，故家之語源，與牧畜相附麗，亦宜牧畜之業(yè)以牛羊豕為最普通，然牛羊放之于野，豕則圈之于舍，故家族之所居，必與豕相鄰，且初民生事至艱，不能多營宮室，既構(gòu)數(shù)椽以蕃畜其豕，旦晝適野，暮歸則與豕同棲，其后遂假豕之居為人之居，蓋以此也”[2]444。

此則考證指出，段玉裁的說法有一定道理，但并未從根本上說清楚為什么家從豕。梁氏從社會學角度深層次闡釋了“家”從“豕”的原因。

或、國“《說文》或下云：邦也，從口從戈以守一，會意。一，地也。今案：此造字最精之義也。從口者，古人文字，多以口代人，如合字同字之從口皆是也。人在地上，以戈守之，此正國字之解釋也。近世學者言國家之要素三：曰領(lǐng)土，曰人民，曰主權(quán)?；蜃种冢员砣嗣?，其一所以表土地，其戈所以表主權(quán)也。表主權(quán)而必以戈者，必以武力乃能保國家之獨立，且使人民生服從之關(guān)系，故非戈不為功也。其后加口為國……國謂郊以內(nèi)也。然則國之正字，實為對野對鄙而言，古代人民皆為堡聚，春夏秋則散之郊鄙，以耕以牧，及冬則斂其畜藏而返諸堡聚，或遇敵侵，則亦群徙于堡以守焉。《公羊·宣十五年》傳注：所謂春夏出田、秋冬人保城郭是也。希臘古俗亦然”[2]443-444。

這里梁氏不僅從文字構(gòu)形角度分析了“或”和“國”之間的關(guān)系，還從古代史角度闡述了農(nóng)牧業(yè)社會“國”字意義形成的過程。當然，這里梁氏分析“國”之三要素領(lǐng)土、人民、主權(quán)，用到現(xiàn)代國家概念解說古文字，就有點“以今臆古”之嫌疑了，這里明顯把語言政治化了。語言政治化在梁氏此篇文章分析漢字條目中隨處可見：他的48條90多個漢字中，大部分都是與國家政治有關(guān)的漢字，比如“尹、君、后、臣、王、皇、公、厶、辟、宰、貝、法、刑、律、制、則、式、命”等等，均涉及到古代政治、經(jīng)濟和法律等方面；梁氏在解說這些詞語時，都或多或少牽涉到政治方面的內(nèi)容。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國文語原解》深受嚴復翻譯的《社會通詮》影響。

二

綜合以上幾點來看，筆者以為梁啟超以西學的視野、現(xiàn)代的眼光，試圖通過《國文語原解》重新解釋漢字及其背后的文化和政治意義，這對于推進漢字如何在近代歷史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獲得更好的發(fā)展生態(tài)具有重要意義。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國文語原解》也有一些說解錯誤、理解不到位的地方，茲舉幾條：

一是在《國文語原解》前面的概論中，作者把世界上的文字分為“衍形”“衍聲”兩大類，認為漢字雖然屬于“衍形”系統(tǒng)，但也是有聲文字，比如形聲、會意、轉(zhuǎn)注和假借。形聲、轉(zhuǎn)注和假借都與聲音有關(guān)，似乎還說得過去，但是他解說會意時認為：“例如武、信，口中先有武之一聲，而前此無表武聲之文也，乃會合止戈二舊文之意而錫以武聲。人言之為信亦然，此又一種也”[2]437，而會意字的“錫以武聲”又與他所說的“衍聲”不是一回事。后來梁氏也認識這一點有問題，他在后來的《從發(fā)音上研究中國文字之源》中說道“象形、指事、會意，衍形之屬也；形聲、轉(zhuǎn)注、假借，衍聲之屬也”[3]231。

二是解說文字有時候尊《說文》太過，致使解說文字一開始就犯錯。例如“偽、為”條下：“為之本義為母猴，假借為作為之為?！?。[2]437“為”《說文》解釋為母猴，其實，從甲金文字形來看，“為”是手牽著大象干活之形，引申出做事情。段玉裁承許慎之誤，強為之解。梁氏并未認識到這個錯誤，繼續(xù)說解，最終無法得到科學的解釋。

三是有時候解說文字流于主觀臆斷，顯得不夠謹慎。試舉幾例：

它“《說文》，蟲也，從蟲而長，象冤屈垂尾形，上古草居患它，故相問無它乎?；驈南x作蛇。今案：此說明佗字引申之義，最饒趣味。”[2]447筆者按：“它”作為第三人稱代詞，明顯是假借義，但梁氏認為來源于人們?nèi)粘５膯栐挕?/p>

委“《說文》云：隨也，從女從禾。今案：此會意字也，而從女從禾，何以能與隨之意相屬，許君不及言之。余謂隨乃后起之義訓，其語源實不如是。《周禮·遺人》掌邦之委積。《孟子》：孔子嘗為委吏矣。注：主委積倉廩之吏?！豆茏印ご罂铩罚喝镏梦?。注：謂當有儲擬以供過者?！豆颉せ甘哪辍穫鳎呼沂⑽匾病！陡嗜x》瑞穰穰兮委如山。此皆委之本義，謂所儲余糧也，從禾從女者，禾以女守之也。初民之進入農(nóng)耕時代，使婦女司此事?！盵2]448筆者按：梁氏認為“委”之本義為存糧食，從禾從女是讓女人來守，似乎流于主觀臆斷，不嚴謹不科學。

后、後“《說文》后下云，繼體君也……朱氏駿聲曰：從坐人，從口，會意，與君同意。今按：朱說是也，以其為繼體君故，引申為先后之后。又《釋名》：天子之妃曰后，后，後也，言在後不敢以副言也，亦引申之義?！盵2]445筆者按：“后”有先后之意當是通假義，而不是引申義。

士“《說文》云：事也，數(shù)始于一，終于十，從一從十，會意?？鬃釉唬和剖弦粸槭?。今案：《逸周書》：胄子成人能治上官謂之士，此士之正訓也。蓋貴族別于平民者，所以取數(shù)字從一從十者，《漢書·律歷志》云：數(shù)者，所以算數(shù)事物順性命之理也。數(shù)術(shù)之學乃黃帝時代所獨發(fā)明，認為自然法之一部分，惟貴族乃受其學，故士從之也?！盵2]450梁氏此處采用段玉裁之說，認為“士”之所以有士人之意是因為他們懂得數(shù)術(shù)之學，此番解釋純粹是望文生義。筆者按：“士”甲金文字形像一把斧子，應該是治獄的刑官。《尚書》：“汝作士，五刑有服?！苯鹞牡淖中物@然是一把大斧，那是刑官的象征。又通“仕”，義為做官。

正因為梁氏不是專門研究小學的，他可能也意識到自己小學不精，曾寫信給蔣觀云，希望請當時小學泰斗章太炎能給自己寫序：“若太炎肯為敘，亦學問上一美談……政見與學問固絕不相蒙，太炎若有見于是，必能匡我不逮而無吝也?！盵7]。雖然當時梁啟超、康有為和章太炎為?；逝c革命的問題正在筆戰(zhàn)不休，但他肯屈就請政敵給自己寫序，足見梁氏的誠懇了。但章太炎最后還是沒有給他寫序，而且在1907年給錢玄同的信中認為：“梁氏所作詞書，弟所未見，其人本不知小學，謬妄支離，自意中事?！盵8]可見章太炎對梁氏的小學研究頗有微詞。

結(jié) 語

金無赤足，人無完人。梁啟超作為我國近代思想大家，他的研究領(lǐng)域涉及史學、哲學、文學、宗教學、法學、經(jīng)學、倫理學等多個領(lǐng)域，被稱為近代“百科全書”。其對于語言文字的研究，只能說是其研究領(lǐng)域的一個小部分，但即使是這樣，他中西結(jié)合的超前視野，以及推進中國語言文字走向現(xiàn)代化的努力都是難能可貴的，正像他在《國文語原解》中所說：“《國文語源解》，雖所發(fā)明者不過九牛一毛，然自信于國學，蓋有小補。循此法以求之，則世人所目為干燥無味之字學，或可為思想界發(fā)一異彩焉。其于國粹之發(fā)揚，與國弊之矯正，或能間接以生效力也，故過而存之。抑我國近二百年來，江、戴、段、王諸大儒相踵起，又益以咸、同間金石家言，其于《漢志》之所謂小學者，披荊翦棘，登堂履閾，用力至劬，而所以餉后學者亦至厚。吾儕生今日，藉外國新智識之輸灌，旁通觸類以與諸先輩研究所得者相證明，是先輩畜畬而吾儕獲其實也?！盵2]440這也是他“獻身甘作萬矢的，著論求為百世師”[9]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