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如姬
玄武門之變后,李建成和李元吉被殺,李世民順利即位。雖然從功利主義的視角來看,“玄武門之變”對歷史或者至少對李唐王朝而言是好事。但從倫理綱常來看,可就大有問題了。所以無論李世民多么功高蓋世,都無法繞過這個(gè)心結(jié):后世如何評價(jià)玄武門之變?
據(jù)眾多史料記載,李世民非常愛惜自己的羽毛,總想知道史官如何記錄自己殺兄弟、逼老爹的行為,于是隔三岔五就去打聽。
第一個(gè)被問到的人是褚遂良,他因書法絕佳而被李世民愛重,官至諫議大夫兼起居郎,專門記錄皇帝的言行。李世民問:“你記錄的這些東西,朕可以看嗎?”褚遂良被問愣了,只好硬著頭皮答道:“臣的職責(zé)就是記錄陛下的言行,無論好壞都不能遺漏,這樣才能供后世的君王借鑒。自古以來,從沒君王能看當(dāng)代史書?!崩钍烂癫桓市牡刈穯枺骸叭绻矣惺裁醋龅貌缓玫牡胤?,你也會記錄下來嗎?”褚遂良一本正經(jīng)地說:“臣的為官之道就是恪守職責(zé),陛下的所有言行都不敢遺漏。”他的話音剛落,旁邊的黃門侍郎劉洎又跟著補(bǔ)了一句:“就算褚遂良不記錄,天下也會記錄的?!崩钍烂耦D時(shí)啞口無言,第一回合的“觀史”就此告終。
經(jīng)此一敗,李世民并未氣餒,又找來房玄齡盤問。房玄齡是有名的賢相,但膽子略小,常在御前嚇得面無人色。李世民覺得他應(yīng)該比褚遂良更易擊破,于是單刀直入地問:“為什么不讓君王看到當(dāng)代史書?”房玄齡比較老實(shí),說:“史書不會為當(dāng)權(quán)者吹噓或避諱,所以君王看了可能會不高興?!闭l知李世民順桿就爬:“朕與以前那些君王都不一樣,看史書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不妥之處,引以為戒,所以你寫好了還是拿給朕看看吧。”房玄齡不知怎么接茬,旁邊的諫議大夫朱子奢忍不住了,忙拍馬屁:“陛下如此圣明,從無過錯(cuò),所以史官記錄的肯定都是好事,不必?fù)?dān)心?!比缓髣竦?,“如果陛下執(zhí)意如此,對臣等而言自然無礙,但若后世君王跟著效仿,一旦出個(gè)不容揭短的昏君,那史官豈不是沒好日子過了?如果史官也開始阿諛奉承,史書還有什么可信度呢?”朱子奢言之有理,奈何李世民的牛脾氣一來,誰也攔不住。
既然李世民軟硬不吃,非看不可,史官只好曲意逢迎,把《高祖實(shí)錄》《今上實(shí)錄》等做了一些刪減,確保他看后不會雷霆震怒。
史書到手,李世民最關(guān)心的自然是“玄武門之變”一節(jié),因?yàn)槭饭僭缬袆h減,對此閃爍其詞,寫得相當(dāng)隱晦。李世民反而不滿意了,如此遮遮掩掩,倒真像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他對房玄齡說:“周公殺管叔是為了安定周朝,委友殺叔牙是為了保護(hù)魯國,朕的做法與前賢無異,史官何須避諱!”于是命令“刪去浮詞,直書其事”。
李世民的態(tài)度看似坦蕩,實(shí)則暗示史官為此事賦予正義性質(zhì),這比刪減史書更過分,完全是打著“還原真相”的幌子文過飾非。
由此可見,李世民雖是一代明君,但仍未擺脫封建君王的劣根性,最終以綿里藏針的方式篡改歷史,有權(quán)就是任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