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花開兩地芳
——記《江南語錄》里小川江南先生梅花之品德

茅 兵 （日本）

2020年12月26日，是小川江南先生90歲的誕生日，在這個美好時光里，我們向小川先生致敬，以表達筆者和熟悉先生友人們美好的心愿。小川江南先生是日本硬筆習字研究會富有盛名的教育家，65年間，他培養(yǎng)的弟子數(shù)量一直是全日本第一，他的弟子們已有許多位是日本硬筆習字研究會的棟梁。

不久前，小川江南先生寄來了新出版的《江南語錄》，這是先生89歲人生智慧的結晶，也是他從事教育辦學事業(yè)的精華總結。細讀之后，感懷良久，為此譯出幾段，與讀者朋友共分享。

象耕田野那樣，耕作你的心吧！深耕廣種，記憶永生。

有嫉妒、誹謗的空間，不如勉力、勤學、研究。

苦惱憂慮造閑人，手插褲兜無事做，白頭到老方是零。

校名、學歷的羨慕，不如做出佳品上作，成績才是你的身份證。

一次、兩次的成功，不如五十回、半世紀的記錄。

誠實、誠心、誠意的人生，方是真正的人生。

萬物必朽，人必老，權力、財力的把持，有何用。

太空里自由飛翔，人登不到的喜馬拉雅山喲，飛越過去的是小鳥。

沒有文字的民族是要毀滅的，沒有文字的民族，沒有發(fā)展也不會繁榮。

平凡、平淡、易懂的語言，勝過高尚的大話。

稻米穗實方自垂，讀史寫字心充實。

溫習過去，再邁步，不問結果，繼續(xù)上路，直到生命的終極，闊步，再闊步。

漢詩、和歌、論語讀，讀書百遍意自通。日本和歌有心美，中國漢詩知性深。

路邊的草花喲，靜靜的開，日本的四季有人愛，中國的古典有人研。

2018年12月，我去倉敷探望小川江南先生時，才知道五年前江南先生患了大腸癌，先后動過四次大手術。兩年前醫(yī)生告訴他，癌細胞已擴散全身，無法再手術。先生一直是孤身一人生活，夫人因身體不佳，已入住老人院，兩個兒子各自遠方。直到最近，先生仍然是自己洗澡，自己做飯。每天醒來，先生利用“不疼痛的半小時”起身整理書稿，自己按摩全身的穴位來緩解痛苦，反復起臥，夜以繼日，方完成了第九部著作《江南語錄》。

我時刻惦念著先生的健康，約半個月就給先生打一回長途電話，每當聽到先生爽朗的聲音，就讓我激動和安心。從先生樂觀的話語中，一點兒也聽不出，這是一位久臥病床89歲的老人。

先生是一位心地善良、純潔，處處自己忍耐也善待他人的正直學者。自己能做的事，從不麻煩弟子和他人，幾十年如一日，是他做人之基本。他極重友情，談到35年前首次邀請龐中華先生來訪日本的每一個細節(jié)，困難，時間，地點，依然思路敏捷，對數(shù)十年前的經(jīng)歷敘說有序，記憶如新。

江南先生青年時，就深深熱愛中國的歷史典故，尤其熱衷中國江南的民間文化和文學藝術。24歲時，在日本岡山縣開創(chuàng)了硬筆習字研究會；25歲獲得全日本硬筆書道的文部大臣獎，隨后被推薦任命日本硬筆習字研究會常任理事，在岡山縣創(chuàng)辦了最早的“硬筆書道學院”。取江南為名，小川江南這個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為研究中國的書法真跡和普及日本的硬筆書道文化藝術，江南先生多次訪問中國研學。除了書法碑刻藝術，先生曾兩度拜訪敦煌。莫高窟的壁畫讓他震撼，更敬仰那些無名制作的畫匠：“他們在灰暗窄小簡陋的洞窟內，竟然畫出這樣宏大的不朽巨作，這樣的毅力和堅韌讓我脫帽致敬。”

1989年，小川江南先生率團應邀訪問中國（右一為日本硬筆書道學院院長小川江南先生、右二為日本書道學院院長石川芳云先生、右三為龐中華、左三為顏國俊、左二為李向罡女士）。

小川江南先生和茅兵先生在倉敷郊外

2018年，茅兵先生為日本著名書法教育家小川江南先生作的油畫肖像和為日本著名女書法家山崎春香女士所作的《母與子》小鳥油畫。于倉敷賓館。

小川江南先生和中國硬筆書法協(xié)會創(chuàng)會會長及終身名譽主席龐中華先生的友誼，是開啟日中兩國硬筆書法交流的新篇章。1987年2月，小川江南先生邀請龐中華先生參加了在日本箱根召開的“全日本硬筆習字研究會成立五十周年大會”，并為龐先生訪日配備了兩位專職翻譯人員，所有費用全部由小川先生承擔，為此他不惜花去了相當人民幣30余萬費用。自此開啟了中日兩國硬筆書法的友好交流，兩國藝術家來往互動頻繁，大大促進了中日兩國文化交流及友情。我曾問先生，為什么要自費辦理龐先生訪日？先生說：“35年前，當我知道龐先生在鄭州開展函授教育事跡后，我就非常感動。那么年輕的龐先生，就在中國中央電視臺面對全國舉辦《鋼筆書法講座》，在全國廣大青年中普及學習寫字。那時中國的萬元戶很少，可是龐先生竟然捐獻幾十萬元，普及書寫文化的教育事業(yè)。我認為，龐先生的教育成果應該介紹給日本，我們日本的書道是取源中國的，我們要相互推動交流書寫文化，深入溝通交流民間文化藝術?！?/p>

在小川江南先生家中的工作室中，與作者茅兵親切交談。

《江南語錄》里有許多一絲不茍、踏踏實實的職業(yè)人的心得，小川江南先生本人就是一位擁有三項特許的發(fā)明者，他從書寫到裝裱，從平面裝飾到立體構成，由觀賞到任何人都能簡便使用的小道具，先生發(fā)明了上百件作品，這些作品已經(jīng)在日本社會上，推廣使用了幾十年直到現(xiàn)在。

和小川江南先生相處二十多年來，越來越覺得先生不單是一位學者，教育家，還是一位了不起的發(fā)明家。先生為人處事的善良，精益求精的工匠作風，暗香高潔的梅花品格，也深深感動和激勵著我們。今天借江南先生九十大壽之際，發(fā)表此文和大家分享。

2020年12月20日于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