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平
人們使用墨錠都需要和硯池配合,磨墨既是一個技術活,耗時耗力,還很考驗人的耐心,尤其是在每屆科舉考試的時候。千百年來,這種狀況從不曾改變。直到晚晴時期,“一得閣”墨汁在北京出現(xiàn)。從此,墨有了固態(tài)和液態(tài)兩種。
每年會試之時,不僅全國的才俊皆爭先恐后購買“一得閣”墨汁應考,更是成全了文人名士吟詩作畫的風雅之事,因此“一得閣”墨汁在京城一時傳為美談。
謝崧岱其人
謝崧岱籍貫湖南湘鄉(xiāng)縣,與“燒車御史”謝振定同族,并非安徽徽州人氏。
謝崧岱的出身是附貢生,這意味著是援例捐納所致,后入國子監(jiān)讀書,故他在其著作中署以”太學肄業(yè)生“的頭銜。
謝崧岱的祖父、父親都是進士出身。得益于進士父親的輔導,謝崧岱考取了生員(秀才),繼而捐納附貢生,進國子監(jiān)讀書。應順天鄉(xiāng)試不第之后,他先是閑游江蘇、福建等地,得到國子監(jiān)典籍之職,后其任職時間是光緒庚辰六年,即公元1880年,此時已經31歲了。
研創(chuàng)墨汁
在國子監(jiān),謝崧岱曾與同事劉博萬(四川人)同屋而居。他見劉博萬經常在燈罩下取煙黑,就問其故,劉博萬說這是同事饒儀庭教的法子,可以調入磨好的墨汁中。再追問饒儀庭,則說這是自己想當然的,并不是誰教的。原來,由于墨貴,文人士子往往舍不得磨濃墨,故用油燈形成的煙黑(即炭黑)調入以增黑。謝崧岱內心有所觸動。
第二年(1881年)冬天,同鄉(xiāng)兼同事彭葆初偶然論及燈罩上取煙黑加膠調墨,提到松煙最好,原因是顆粒最細膩,但也說不清原委。謝崧岱思忖數(shù)月才明白過來,松煙是焚燒松香而非松木形成的煙黑,但還需要加明膠調勻以增加它的濃度和牢度,這給了他莫大的啟發(fā)。
從光緒八年(1882年)春天開始,謝崧岱開始嘗試自己制墨,他形容是屢試屢誤,屢誤屢悟。直到光緒九年(1883年)的冬天,耗去將近兩年時間,才解決了制成墨汁并裝瓶的問題,墨色也不再忽深忽淺了。同事吳子中也能根據(jù)他的方法制出墨汁,說明已經是可重復驗證的工藝。
光緒十年,謝崧岱“將數(shù)年所歷試者詳其原委”的制墨過程總結成“取煙第一,研煙第二,和膠第三,去渣第四,收瓶第五,入盒第六,入麝第七,成條第八”的“制墨八法”,這與墨錠的制法迥然不同,屬于創(chuàng)新產品,而且還不是從徽墨的故鄉(xiāng)開始的。
謝崧岱之所以如此執(zhí)著,跟他認識到“塊而硯,硯而盒,盒而汁,古今遞變亦其勢”相關道理,按現(xiàn)在的話說,從墨塊演變到墨汁,這是一個必然發(fā)生的趨勢。盡管配方和工藝都比較復雜,但墨汁較墨錠更方便易用,且品質優(yōu)良、價格低廉,這是大眾的需要,也是時代的需要。
謝崧岱也并不保守,他謙遜地說自己不過是博采眾長,還將經驗總結為《南學制墨札記》一卷,于光緒十年刊行,自此研制墨汁的具體細節(jié)不再是秘密,但因為悟性不同,常人罕有能超越者。謝崧岱將其研制的墨汁取名為“一得閣”,意即“千慮一得,不假師錄”,表明墨汁不是出于師承技藝,而是他反復實踐、艱難探索的結果。
自然,這種京城的文房新寵慢慢得到了認同,京城名流如沈曾植、鄭孝胥、顧頡剛等人都在日記中留下了多次光顧“一得閣”的記錄。啟功更是為“一得閣”題詞,充分肯定其首創(chuàng)精神:硯池旋轉萬千磨,終朝碗里費幾多,墨汁制從一得閣,書林誰不頌先河。
(摘自《文史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