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審辯式思維的初中語文群文閱讀訓練
——以余光中《鄉(xiāng)愁》教學為例

（古田縣第七中學，福建 寧德 352200）

群文閱讀是近年來深受推崇的一種教學模式?！叭何拈喿x就是師生圍繞著一個或多個議題選擇一組文章，進行閱讀和集體建構，最終達成共識的過程?！保?］與傳統(tǒng)閱讀教學的不同之處在于，群文閱讀不僅僅是內(nèi)容上由精讀一篇拓展到到共讀多篇，而是有策略、有目的地分析、對比、提取、整合，這就要運用“審辯式思維”了。

“審辯式思維是合乎邏輯的有關質疑和推理的思維方法，以及運用這些方法的技能”。［2］謝小慶教授指出：“教育最重要的任務之一是發(fā)展學習者的審辯式思維能力?！闭Z文學科核心素養(yǎng)中也有關于“思維發(fā)展與提升”的具體要求。反觀現(xiàn)狀，中國學生“最大的軟肋”就是缺少審辯式思維能力。傳統(tǒng)的語文閱讀教學傾向于對文本的字、詞、句、段、篇進行分析解讀，不太重視同類文章之間的關聯(lián)，對學生在閱讀過程中的審辯式思維訓練也不夠重視。而初中生正處于由形象思維向邏輯思維過渡的時期，群文閱讀能促進初中生審辯式思維能力的發(fā)展，通過反復思辯，培養(yǎng)質疑、辯析、比較、判斷等能力。因此在初中階段站在思維發(fā)展的高度開展群文閱讀，是很有必要的，也是勢在必行的。

群文閱讀要達到思維訓練的高度，選文的質量很關鍵，不是所有同題材的文章皆可用，要從縱向、橫向等多角度去選材，才能達到效果。筆者在進行余光中的《鄉(xiāng)愁》群文閱讀教學時，選用了南宋蔣捷的《虞美人·聽雨》、余光中的《鄉(xiāng)愁四韻》、席慕蓉的《鄉(xiāng)愁》，與之構成一個歷史縱向、自身比對以及同時代橫向的文本集群，從而讓學生更深刻地領會到“鄉(xiāng)愁”這一主題的歷史深度與現(xiàn)實廣度。下面筆者以此為例，談談“1+X”的這種群文閱讀模式中，如何通過精選互文（文章中的互文指群文中的課外篇目）進行審辯式思維訓練。

一、歷史縱向選互文

從歷史縱向選互文，在變與不變的探討中，可以讓學生更清晰地了解作者對傳統(tǒng)文學的借鑒、繼承與創(chuàng)新，同時更好地訓練學生比較和評價的能力。筆者在教學余光中《鄉(xiāng)愁》時，精選了南宋蔣捷的《虞美人·聽雨》。教師提問：“詩評家吳奔星認為余光中先生借鑒了南宋蔣捷《虞美人》的藝術手法，請同學們比較一下二者在哪些方面有相似之處？”

【審辯一】圈出這兩首詩詞中表示時間推進的詞，想一想，這些時間詞的運用有什么表達效果？

學生通過朗讀很容易找出蔣詞“少年”“壯年”“而今”，余詩“小時侯”“長大了”“后來”“現(xiàn)在”。接著引導學生概括出時間詞對應的畫面：蔣詞通過時空的跳躍，依次推出了聽雨歌樓上、聽雨客舟中、聽雨僧廬下三幅畫面。同是聽雨卻因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生際遇，而迥然不同。余詩則選取了四個人生階段組成四個畫面：小時候，母子離別）；長大后，夫妻離別；后來啊，母子死別；而現(xiàn)在，游子與大陸分離。時間上的推進，空間上的阻隔，引發(fā)了詩人綿綿不盡的鄉(xiāng)愁。學生通過比較、分析，就能歸納出這兩首詩的第一個共同點：構思方面都以時間為順序，通過時空的隔離與變化來推進詩情，都選取一生中的幾個典型片斷。

【審辯二】圈出這兩首詩詞中的方位名詞，說一說，它們有什么表達效果？

在這個環(huán)節(jié)，筆者主要運用“換位法”“替換法”引導學生進行思維訓練。先讓學生梳理找到這兩首詩詞中的方位詞“上”“中”“下”和“這頭”“那頭”“外頭”“里頭”。教師接著追問：“把上、中、下，調換順序行嗎？”學生通過小組討論，逐步得出這三個詞不同的意味：《虞美人》“少年聽雨歌樓上”，一個“上”字，寫出了作者早年生活追歡逐樂的肆意和無憂無慮的少年心性，“中”和“下”難以傳達出這種意味。“壯年聽雨客舟中”，一個“中”字已無少年時的灑脫，這時教師可補充相關背景資料：這時期的詩人，進士及第不久，南宋滅亡，不肯仕元，開始了漂泊生涯。這樣一點撥，學生對詩人中年客舟聽雨的愁苦心境就豁然開朗了。若改成“上”，那種漂泊的愁苦就被沖淡了?！岸衤犛晟畯]下”，一個“下”字讓我們感受到白發(fā)蒼蒼的詩人，寄居寺院，聽著滴滴答答的雨聲直到天明的慘淡晚景，若改成“中”，凄涼感就沒那么深切了。三個方位名詞，把作者一生的際遇準確地傳達出來。接著分析余詩，教師拋出問題：“把‘這頭’‘那頭’‘外頭’‘里頭’換成‘這邊’‘那邊’‘外邊’‘里邊’，好嗎？”答案是否定的，“這頭”“那頭”“外頭”“里頭”給人一種空間距離的感覺，像是在兩端的盡頭，很遙遠。若改成“這邊”“那邊”似乎離得很近，沒有那種愁緒的沉重感?！邦^”字反復應用，使人感受到詩人心頭百感交集的感受。這里運用“換位法”和“替換法”，就能很好地引導學生體會到這兩首詩詞在方位詞運用上的精妙了。

【審辯三】最后一小節(jié)在整首詩詞中各有何作用？把它刪去，詩情有什么變化？

這一環(huán)節(jié)筆者主要運用“刪減法”，牽引學生的思維進行訓練。先讓學生把兩首詩詞的最后一小節(jié)都刪去，然后品味刪去后的詩詞與原詩詞的差別。學生通過朗讀，會發(fā)現(xiàn)蔣捷的這首詞結尾兩句超越了前兩小節(jié)“少年歌樓聽雨，壯年客舟聽雨”的感情境界。“一任”兩個字，雖有那種要與世事割裂的決絕，但更有一種無法真正超脫塵世、忘懷人生的痛苦。用同樣的方法品味余詩：去掉第四節(jié)，《鄉(xiāng)愁》就變成一般的個人之思了。有了第四節(jié)，前面的內(nèi)容就成了鋪墊，將鄉(xiāng)愁的詩意升華為國愁和民愁，使整首詩帶有一種歷史的滄桑感！大陸和臺灣剪不斷的血脈相連呼之而出。這樣運用“刪減法”辨析，學生明確了：這兩首詩詞最后一小節(jié)都有深化或升華主題的作用。

總之，群文閱讀中從歷史縱向選互文，可增加這些文學作品的立體感，讓學生對作品的厚重感和深刻性有更全面地認識。運用“換位法”“替換法”“刪減法”進行比較閱讀，可以更好地訓練學生的審辯式思維，有利于他們思維品質的提升。

二、自身比對選互文

對作家自身的同題材作品進行探究，可以發(fā)現(xiàn)很多其獨有的創(chuàng)作“密碼”。這樣探究的過程可以訓練學生求同存異的思維。在《鄉(xiāng)愁》群文閱讀中筆者選取的第二篇互文是余光中的《鄉(xiāng)愁四韻》。教師提問：“同是余光中抒寫鄉(xiāng)愁的詩篇，二者除了主題一樣外，你還發(fā)現(xiàn)哪些相似之處？”

【審辯一】這兩首詩結構上有什么特點？

只要一點撥，學生馬上就能看出《鄉(xiāng)愁四韻》四個詩節(jié)之間結構非常相似，每一詩節(jié)都用“給我一……長江水”首尾呼應。《鄉(xiāng)愁》四節(jié)結構也相當均衡對稱，都用“鄉(xiāng)愁是……，我……，你……”的句式。長句與短句的搭配，整齊中又有參差之美。接著讓學生分組嘗試將兩首詩的其中一小節(jié)改為不同的句式，再讀一讀，看看有什么變化？學生通過組內(nèi)朗讀比較，就能加深了解這兩首詩寓變化于統(tǒng)一的結構美了。

【審辯二】這兩首詩音韻上有什么特點？

通過朗讀，學生能感悟到二者都運用反復的手法。教師提問：“去掉反復的句子，再讀讀看，音韻上有什么變化？”學生讀中領悟到去掉這些反復的句子，主題得不到強化，讀起來沒有那種蕩氣回腸的藝術效果。學生的思考也許到這里就好了。這時教師要趁熱打鐵：“哪些詞語的運用也增強了《鄉(xiāng)愁》的音韻美？”可以提示學生刪掉疊詞“小小的”“窄窄的”“矮矮的”“淺淺的”和數(shù)量詞“一枚”“一張”“一方”“一灣”，再讀一讀，揣摩一下有什么不同？學生通過比較會發(fā)現(xiàn)原來每一小節(jié)相同位置上都運用疊詞和數(shù)量詞，讀起來很有節(jié)奏感，朗朗上口，增強了詩歌的音韻美。最后得出結論：兩首鄉(xiāng)愁的詩音樂上都有回環(huán)往復、一唱三嘆之美。

【審辯三】這兩首詩用詞上有沒有不合理之處？

經(jīng)過思考學生可能會提到：《鄉(xiāng)愁四韻》作者不說“紅海棠、白雪花、香臘梅”，而偏說“海棠紅、雪花白、臘梅香”，用詞是否不合情理？《鄉(xiāng)愁》用“小小的”“窄窄的”“矮矮的”“淺淺的”四個詞形容“郵票”“船票”“墳墓”“海峽”是否太輕描淡寫了？學生針對發(fā)現(xiàn)的問題可以分組討論：詩人用“海棠紅”重在強調“紅”得濃艷；用“雪花白”強調“白”得純正；用“臘梅香”強調“香”得沁人心脾。相反，如果說“紅海棠、白雪花、香臘梅”，反而無法激發(fā)讀者聯(lián)想。從詩歌語言來說，“海棠紅”“雪花白”“臘梅香”是合理的。從這反常離奇的搭配中，我們可以體會到詩人的獨到匠心。《鄉(xiāng)愁》中“小小的”“窄窄的”“矮矮的”“淺淺的”四個形容詞看似輕描淡寫，實則運用的是舉重若輕的反襯手法，把鄉(xiāng)愁濃縮于四個程度輕、面積小的事物上，更能反襯鄉(xiāng)愁的濃烈。這一環(huán)節(jié)筆者采用“質疑法”，引導學生反復朗讀這兩首詩，指導觀察詩的結構，感受詩的音韻，體會用詞，從而展開思維訓練。從這兩個問題的探究中，學生可得出結論：這兩首詩用詞看似無理實則精妙。

另外，通過對作家不同時期作品進行比較探究，還會發(fā)現(xiàn)隨著人生經(jīng)歷的不同，作家的思想、風格等方面會發(fā)生變化。因此，不論是求同，還是存異，從作家自身作品角度選取互文，都很有探究意義，辨析的過程對學生的思維都是很好的訓練。

三、同時代橫向選互文

群文閱讀從橫向選取互文，可以拓寬學生視野，使其學會思辨。通過橫行比較，學生梳理、評鑒作家風格，從而提高閱讀能力。在《鄉(xiāng)愁》群文閱讀中筆者選的互文三是席慕蓉的《鄉(xiāng)愁》。教師提問：“同是臺灣的當代詩人，余光中和席慕蓉在表現(xiàn)鄉(xiāng)愁主題時選取的意象和情感的表達上有何不同？”

【審辯一】探究意象選取上的差異

先讓學生圈畫出這兩首詩各自選取的意象，再深入探究其效果的不同：余詩為大家講述了一個個的小故事，從遠到近，由淺入深地用“郵票”“船票”“墳墓”“海峽”四個意象，一層又一層地鋪敘出鄉(xiāng)愁之濃。席詩則以意象為主來體現(xiàn)主題。第一節(jié)選用“清遠的笛”作為意象，表現(xiàn)鄉(xiāng)音的清新繚繞；第二節(jié)“用霧里揮手告別”表現(xiàn)鄉(xiāng)情的模糊悵惘；第三節(jié)用“沒有年輪的樹”寫出鄉(xiāng)愁的永恒。兩相比較，學生就會感受到余詩的意象更具象化，席詩的意象偏抽象化。

【審辯二】探究男性詩人與女性詩人在表達情感上的不同

人有人品，詩有詩品。不同的性別，也造就了不同的詩歌風格。這一環(huán)節(jié)，筆者先讓男生齊讀余光中的《鄉(xiāng)愁》，女生齊讀席慕蓉的《鄉(xiāng)愁》。然后，男女生再交換朗讀這兩首詩。教師提問：“比較一下哪種朗讀效果更好，為什么？”學生可能七嘴八舌地說：“余光中是男的，他的《鄉(xiāng)愁》感情樸實，情感明朗，更適合男生特點。而席慕容是女詩人，女生的聲線更能表達出她的細膩情思，更能讀出詩中鄉(xiāng)愁的纏綿?！边@樣邊讀邊悟，兩位詩人的風格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通過同時代、同題材橫向選取互文，學生更好地了解到鄉(xiāng)愁這一題材的時代廣度，了解不同作家的風格以及形成這些風格的諸多因素，這樣學生的審視角度就多樣了，辨別、評價能力就提高了。

群文閱讀中可以通過以上三個角度精選互文，運用“換位法”“替換法”“刪減法”“質疑法”等指導學生進行研讀、比較、評價，從而培養(yǎng)學生的閱讀能力，提高學生的思維品質。但在組建群文時還需注意以下幾個問題：

一是群文閱讀不是簡單地求多，泛泛地閱讀。群文閱讀強調文本的“互文”性，互文之間存在某種思維的關聯(lián)，有思維訓練的價值。這樣才可以促進學生思維廣度的拓展，思維深度的提升。

二是群文閱讀最后的落腳點應該在課內(nèi)。引進多篇課外互文的目的在于幫助學生更好地理解課內(nèi)文本。例如上面的《鄉(xiāng)愁》群文閱讀案例，通過與三篇互文的對比，學生對余光中的《鄉(xiāng)愁》在音樂美、結構美、語言美、情感美等方面有了更深入、更全面的認識。課外互文只要分析與課內(nèi)有生發(fā)關聯(lián)的方面就可以了，不用面面俱到、混淆主次，否則教學目標就會發(fā)生偏差。

三是審辯思維訓練既要質疑，更要建構。審辯思維訓練要從質疑入手，學生經(jīng)過對話文本、比較分析、推理論證、反思建構，［3］形成新的、更客觀的認識。質疑是為了更好地建構。建構就要比較，就要評價，這樣思維才能得到螺旋式的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