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全球規(guī)模的疫情中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事,其中不乏古怪離奇之事。疫情造成的生命流逝和財產(chǎn)損失讓人們停下忙碌的腳步,靜下心來審視匆匆的人生,感受生命的珍貴,對人有了更多尊重。
疫情期間,我身處英國劍橋,禁足在窮閻漏屋,開始了漫漫未知的“l(fā)ockdown”,腦中充滿了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既有“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的痛苦思考,也有“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我能為家人和這個社會做些什么”的深層思索,但主題離不開天、地、人和家國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只不過,人生沒有劇本,也沒有任何預(yù)設(shè),不可能完全以個人意志為導(dǎo)向,也不全由外界環(huán)境決定。尼采說,“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我想,一個人只有對人生意義了然于胸,擁有清晰的生活目標(biāo),才有可能忍受生活中的那些“不堪”,因為這就是真實的生活。
回想今年陰雨時節(jié),我因受寒而過敏的舊疾一度復(fù)發(fā),只是它發(fā)作的太不是時候,因為咳嗽也是新冠病毒感染的癥狀之一。無奈,我只能盡量隱忍不咳,免遭嫌棄。在一次長達(dá)兩個多小時的學(xué)術(shù)會議上,我沒完全忍住,咳嗽了幾次。左邊的一位學(xué)者低聲對我說,喝點水可以緩解,右邊的學(xué)者站起身為我端來一杯水。從他起身倒水到坐下遞水給我,一切都是那么不動聲色,親切自然。兩位陌生人的愛心舉動,以及在場同行的表現(xiàn),都讓我感動。
疫情期間,人與人之間的互幫互助時有發(fā)生。那次學(xué)術(shù)會議之后的某天,我在市中心的露天攤位前排隊買東西,排在隊伍的最后。冷風(fēng)使得我咳嗽起來,我便離開隊伍,走到一邊捂嘴咳嗽。排在我前面的先生非常溫柔地對我說:“你還好嗎?不要在意咳嗽,沒關(guān)系的,你不用走開。”那輕柔的話語,友好的微笑,我每每回想起來,心里仍然泛起感動的漣漪。
疫情期間的這兩次小溫暖,讓我想起了這些年在海外游走時遇到的點滴美好。
在日本大阪的道倔頓,我們不慎迷路,偶遇兩位女生問路,她們不僅帶領(lǐng)我們前往,而且一路上因為擔(dān)心我們無聊,不時回頭拿出手機(jī)打出愛心的表情和英文話語安撫我們,令我萬分感動。
還有一次是在冰天雪地的加拿大,那是個氣溫在零下二十幾攝氏度的周末早晨。在持續(xù)兩個多月的鵝毛大雪累積之下,“楓葉國”早已湮沒在冰雪的世界里。我在去滑雪的路上迷路了,在雪地里掙扎半個多小時后,遇到了一位騎車鍛煉的金發(fā)少女。她告知我路線后,我們各奔東西。過了不到5 分鐘,她追上我,讓我在原地別動,她騎車去看看前方那個交叉路口,行人是否可以通過,因為她想起那條路可能只允許車輛通行。遺憾的是,等我拿出手機(jī),只來得及留下她的背影。我就那樣看著她慢慢消失,吹在臉上的冷風(fēng)突然毫無知覺了,陽光耀眼得讓我忘記了一切。
游歷在世界的角落,我看到過、聽說過很多黑暗,但我記下更多的是透過陰暗角落縫隙投射進(jìn)來的每一縷陽光,即使它微弱如螢火,即使它若隱若現(xiàn),即使它稍縱即逝,我仍然捕捉到了光的明亮與溫暖。
疫情還讓我想起了在武漢的一次偶遇。
那是兩年前,連續(xù)開了3 天會之后,到了離開的時刻,我才發(fā)現(xiàn)3 天來沒有出過會場,說是到了武漢,卻沒看見過武漢的天空,甚覺遺憾??纯磿r間,離火車出發(fā)還有4 個小時,心有不甘,旋即打出租車出去,至少要去“膜拜”一下武大和東湖。
幸運的是,我遇到了出租車司機(jī)黃師傅,在去武大的路上一直給我講武漢,講武漢大學(xué),讓我這個號稱愛看書的讀書人汗顏自己的淺薄。到了武大,黃師傅說時間太緊張了,建議我把幾個“關(guān)鍵景點”打卡。下車后,我提出把一個小行李包放在車上,其實是想讓黃師傅放心,暗示他我不會溜掉,因為他還沒收我任何費用。黃師傅卻說,你背著包去玩吧,我在路邊等你,不著急。
于是,我下車沖向“景點”。逛完了武大,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我又請黃師傅帶我匆匆瀏覽了長江大橋、黃鶴樓、起義門、放鷹臺、古琴臺、晴川閣……黃師傅沿途講解它們的故事,讓我的靈魂穿越江城,感受李白筆下的“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武漢是一座有魅力的城市,對我來說,魅力不在于歷史悠久,不在于九州通衢的地理位置,不在于“九頭鳥”的傳說,更不在于伯牙撫琴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神奇,而是黃師傅這樣的武漢人如何鑄就了這座城。
在疫情的吞噬下,生命的曙光在哪里?這個問題讓我想起尼采的另一句話:“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fù)?!倍蚁胝f的是:“每一趟不曾送人玫瑰的生命歷程,都是對生活的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