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葉
摘要:《臺階》中的父親,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式農民,既勤勞、質樸、老實、堅韌,也木訥、刻板、執(zhí)拗、虛榮。在這樣真實復雜的人性結構中,借鑒“境脈學習”理論,可以看到作品的張力和可讀之處。文本主題可挖掘出三層境脈:生活境脈,即農民父親追求“高臺階”;人格境脈,即缺陷的復雜與希望哲學;文化境脈,即群體意義上的文化探討。
關鍵詞:境脈學習;境脈閱讀;《臺階》;主題理解
隨著教學關系中“學”的凸顯,“學習是一種境脈性變化”的論斷讓“境脈”一詞走進教育視域。境脈閱讀是境脈學習理論在閱讀領域中的應用,強調閱讀學習建立在情境與脈絡的相互聯(lián)系之上。初中語文七年級下冊《臺階》一課教學,筆者帶領團隊探索境脈閱讀實踐,旨在充分調動學生的關聯(lián)經驗和主體思考,特別是對于主題意味的挖掘,由易到難,實現(xiàn)三重突破。
李森祥的《臺階》作為自讀課文,在單元編排中,被編者賦予“小人物”的“人性之光”。小說中的父親,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式農民,既勤勞、質樸、老實、堅韌,也木訥、刻板、執(zhí)拗、虛榮。正是在這樣真實復雜的人性結構中,我們看到了作品的張力和可讀之處。
一、生活境脈:農民父親追求“高臺階”
我們圍繞建立在先驗常識和生活情境上的理解,聚焦父親的農民身份及其“高臺階”追求,進行矛盾的深入剖析。父親有幾個明顯特質:一是吃苦耐勞,二是勤儉節(jié)約,三是內斂、愛面子。這些都在文中有所體現(xiàn),如“背石料不覺累還心疼草鞋”“早出晚歸砍柴”“造新屋晚上一個人干到半夜”……作者多處描寫了父親的辛苦勞作,特別是中國式農民的典型特征——腳板底。文中有一段濃墨重彩的細節(jié)刻畫:“他的腳板寬大,裂著許多干溝,溝里嵌著沙子和泥土……”;還有,“父親的這雙腳是洗不干凈的”,父親“腳的本色”就是“泥土的顏色”。這里把農民本色描寫得淋漓盡致。其實,學生還會有這樣的疑問——小說全文都在寫父親,為何以“臺階”為標題?文中反復提及的“臺階”,不僅是房舍入門的必要建筑物,還承載了家庭所處的社會地位等形式意義。在等級觀念深入人心的社會大環(huán)境中,辛勞一輩子的父親把建造“高臺階”作為自己的畢生追求。文中反復出現(xiàn)一句話——“父親覺得我們家的臺階低”,這是作者的提醒,也是父親內心的獨白,是父親想要追求的“高人一等”的面子。面子重要還是里子重要,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實際上是人類在物質生活與精神需要之間產生的矛盾和沖突。在教學指導的過程中,教師可以有意識地引導學生發(fā)現(xiàn)這組矛盾,開展境脈閱讀。
二、人格境脈:缺陷的復雜與希望哲學
分析小說中的人物,重要的落腳點在人格。人格的深層剖析需要讀者與人物共情、與作者換位,形成一定的閱讀情境和人格脈絡。學生通過對“父親”和“臺階”的挖掘,自然會進入第二層境脈——人格的分析,生出“父親的人格有沒有缺陷”的疑問。這里又出現(xiàn)了一組矛盾:父親的外在表現(xiàn)非常強干,然而內在心理卻流露出極度的不自信與怯懦。文中父親坐在臺階上與人打招呼、拒絕我的幫助挑水等多個細節(jié),均表現(xiàn)出父親的固執(zhí)和封閉。
在這一層主題的突破上,我們需要引導學生關注和探討父親的人格。真實的人格不是單一的,而是復雜多面的。人格的形成取決于人物所處時代的經濟水平、生活環(huán)境和文化氛圍等多重因素。這其中既有個體的自覺成分,又有群體的代際傳承。理解到這個程度,學生會覺得父親既是愚昧的,又是可憐的,有一種無奈之感。教師在課堂上不必急于要求學生下結論,而要引導學生分析多重因素,找到父親人格復雜性的合理解釋。
文中還有這樣一個動作細節(jié)值得玩味:在燃放鞭炮慶祝臺階落成之際,“父親的兩手沒處放似的,抄著不是,貼在胯骨上也不是”。本應該興高采烈的父親,此時卻顯得如此的尷尬、不安、不自信——“他仿佛覺得有許多目光在望他,就盡力把胸挺得高些,無奈,他的背是駝慣了的,胸無法挺得高”。父親造臺階決心大、勁頭足,但當“希望達成”卻發(fā)現(xiàn)“并非所愿”時,強烈的失落感便會涌上心頭。但丁在《神曲·地獄篇》中說:“你們走進來的,把一切希望拋在后面吧!”對一個人最殘酷的懲罰是剝奪他的希望。由此,又能夠生發(fā)對人格境脈中“希望哲學”的探討。
三、文化境脈:群體意義上的文化探討
文化是一種精神價值和集體人格。文化形成的獨特情境和自身脈絡對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有深遠影響。心理學家榮格又有“集體無意識”之說。教師在引導學生研究作品和人物時,一個重要的關注點在于“能否從別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即從文中的“父親”到讀者的“我們”。這是語文課堂升華的關鍵點,也是作品人格上升到集體人格和文化層面的境脈解讀。
父親吃苦耐勞、堅韌不拔的品質傳遞給我們,父親性格中的愚昧、封閉等缺陷也影響著我們,我們都有父親的影子。比如,城市中的人們奮斗一輩子,在房貸、車貸的壓力下,成為物質的附庸,在無限攀比中忘卻了幸福生活的本源。物質需要與精神需求之間的矛盾,不斷拷問著每一個人:生活到底為了什么?幸福到底是什么?人活著的終極目標又是什么?觸及到這些根源性問題,文本的解讀就進入了第三層境界——群體意義上的文化探討。我們在批判父親的同時,也需要自知與自省,實現(xiàn)作品人物和現(xiàn)實生命的匯通。文末有這樣一句話:“這人怎么了?”這不僅是父親的自問,也是作者的疑問,更是對讀者的叩問。
經典小說中的經典人物,可以穿越時空,成為衡量當下的永恒坐標。我們進行語文教學,不僅是為了讓學生識字讀文,或者學會某些修辭手法和寫作技巧,更重要的是,“使他們提高道德修養(yǎng)和審美情趣,逐步形成良好的個性和健全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