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勝光
抒情是詩歌最本質,也是最基本、最重要的特征。古人常有感于自然萬物,進而悲及自身,愁于自我。因此,在古詩詞中,抒發(fā)自己凄涼傷感、孤獨寂寞、懷才不遇、思鄉(xiāng)懷遠、悲歡離合之作比比皆是。
我們就以悲談愁,先從詩詞中作者情感抒發(fā)的角度,去挖掘品味,探究作者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
一般來說,古時詩人的情感表達往往都遵循一個特點——貴隱忌顯,這也給我們的詩詞賞析帶來了一定的困難,而詩歌情感理解也成了高考中最常見的題型之一。
自古多有人談悲秋,卻極少會有人說愁秋。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秋的景象給人的那種蕭瑟和凄涼之感吧。悲屬景,愁為情。悲所針對的是因愁而生的景;愁所展示的是因悲而生的情。中國文人尤喜寫愁,也善寫愁??赡苁悄欠N無限悲涼之下的愁思,更易表現(xiàn)作者的處境,也或許是積攢過多的憂慮與苦悶無處訴說,而最終凝聚成愁。但不管是哪種情思,都肯定是作者無處述說的一種臨界點。當這種情感再也壓制不住時,文人們便紛紛選擇了自己的方式去解愁。
宋代石孝友有詩云:“小軒獨坐相思處,情緒好無聊。一叢萱草,數(shù)竿修竹,數(shù)葉芭蕉”,辛棄疾有詩云:“欲上高樓去避愁”,卻怎奈“愁還隨我上高樓”。更多的文人則選擇了以酒澆愁。李清照“三杯兩盞淡酒”“也擬泛輕舟”,怎奈“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范仲淹更是“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愁的極境更是“不盡長江滾滾來”和那種“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連綿不絕??v使“舉杯消愁”,也只能是“愁更愁”。
當愁伴隨著其他景物一同出現(xiàn)時,作者的情感也將達到一個臨界點。那種“萬里悲秋常作客”的處境,“無邊落木蕭蕭下”的環(huán)境,“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的情境,最終使文人們“愁緒滿懷無釋處”(《葬花吟》)。當這種愁緒再次凝聚,那便是一個人的崩潰點。這種“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此時無聲勝有聲”無處宣泄的愁,才是最讓人痛苦,對人的身心更具破壞性的一種情感。
南唐后主李煜一聲濃重的嘆息,卻解決不了心中的那份悔恨,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道盡了自己經(jīng)歷的滄桑。淪為階下囚的悲苦,讓李煜悔恨不已,眼前的春花秋月也只是意味著自己屈辱生活的延續(xù)。他對人生已經(jīng)絕望,對如此美景也只剩下了無盡的厭倦。多種情感的疊加,讓李煜痛苦不堪。最后,他再次想起了那最熟悉的地方,留下他無數(shù)次的歡歌笑語和許多美好的回憶的地方——“雕欄玉砌”?!爸皇侵祛伕摹钡默F(xiàn)實讓他再次想到了物是人非的殘酷。歷盡風吹雨打的“朱顏”,淪為階下之囚的一國之君,從尊榮顯貴到忍辱蒙羞,讓李煜的悲苦悔恨遽然凝聚,成為他感情的臨界點,最終化作“一江春水”的濃厚而又連綿不絕的愁噴薄而出。但這種愁,又有何解?這種愁讓他如癲似狂,也就在當晚,李煜在寓所命故伎作樂唱了此詞,讓他徹底結束了這無休止的絕望。
悲苦悔恨或許還在李煜的情感承受范圍之內(nèi),但這濃厚的愁,卻讓他看不到盡頭。這種對人身心俱是摧殘的情感,成為壓死李煜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