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雨

楊子明

深山一寺，長老與數(shù)僧長年講經(jīng)，間中談及舍得募化之事。近有一叟常來坐聽。此叟龍睛虎相，不類常人。眾僧疑惑。長老于是詢其姓氏來歷。叟說：“我山下潭中小龍也。幸歲旱無水，得閑來此聽法消遣?！?/p>

來了一條龍！群僧聞言錯愕。深潭枯竭，難怪近期下山打水而不得，寺廟正苦水荒。長老問：“公能舍雨救旱乎？”叟說：“天帝把江湖都封了。有水亦不得擅用?！遍L老不甘，又問：“若本寺中水，可用否？”雖有違天條，但礙于情面，叟慨然應(yīng)允。

長老于是放眼張望，尋寺中可用之水。數(shù)缸之中，唯一缸尚存水小半，這可是月內(nèi)寺里的用度，不能輕易用去。鍋里有半甌水，正準(zhǔn)備煮稀粥解饑，亦不宜用去。各僧杯中尚存些許茶水，需解眼前渴，也不便用去。目光最后停留在桌上硯，那是抄經(jīng)書沒用完的殘墨，于是說：“此硯中水可用否？”還好，叟略無難意，伸嘴吸硯中水而去。

是夜狂風(fēng)大作，雷電交加，雨如期而至。眾僧皆大歡喜，趕緊飽飲、沐浴、洗滌、儲存，忙了一夜。天明雨止，才發(fā)現(xiàn)世界皆黑。僧都成黑僧，僧衣、被褥，乃至樹木、寺頂、地面也黑成一片。夜間所下，竟是一場墨雨！連那僅剩的半缸清水，亦混成墨了。長老懊悔不已。至于眾僧急急儲滿的那數(shù)缸墨水，倒是夠抄經(jīng)用好幾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