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汲古閣毛氏刻本鄭樵《爾雅注》及其文獻價值

金靜文

（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 山東曲阜 273100）

鄭樵（1104—1162年），字漁仲，南宋興化軍莆田（今福建莆田）人，南宋著名學者，好考證倫類。鄭樵《爾雅注》一書大概撰成于紹興六年（1136年）至紹興十一年（1141年）間，宋代義理之風盛行，文字考證、名物訓詁之學衰落，鄭樵則一改宋儒空談義理、疏于考證的做法，博涉經(jīng)史，專注實學，其注《爾雅》重視實踐目驗又敢于駁正舊說，是南宋雅學研究的代表著作?！稜栄拧废蛞詴x郭璞注為通行之本，至宋鄭樵為其作注，使《爾雅》注本又得到了新的發(fā)展。毛晉在識語中談到此書的獨特價值，云：“……迨宋邢昺杜鎬九人疏之，非不詳洽，漁仲又懼后人舍經(jīng)而疑箋注，復舍箋注而泥己意，別出手眼，采經(jīng)為證，不畔作者本旨。郭氏所謂擁篲清道，企望塵躅者，其在斯乎。”周祖謨謂其“獨以考證實學為務。故著述甚富，自成一家。其注《爾雅》，不以孫炎、郭璞之舊說為然，而直以六藝經(jīng)文為證，即漢唐諸經(jīng)之箋疏亦在所不取，故能推陳出新，卓然有以自立。且《釋草》《釋木》以下所注，多得諸目驗，觀察久之，自然深達物情。其中并刺取陶隱居本草之說，于古今名稱之異同，疏解甚詳?！盵1]

是書晁氏《郡齋讀書志》未著錄，當時或未刊印。陳氏《直齋書錄解題》始著錄“鄭樵《注爾雅》三卷”[2]，或刊印已在南宋末年。鄭注南宋刻本今已不存，存世唯一元刻本為毛晉收藏，今藏中國國家圖書館（00855）。除元本外，至明末未見其他元明刊本。明末始有汲古閣毛氏刻《津逮秘書》本，后始有清康熙四十年（1701年）玉峰鄭定遠本、《四庫全書》本、清鄭氏注韓居七種（清鄭杰編）本、清嘉慶十年（1805年）照曠閣張海鵬刻《學津討原》本、清海虞集古堂本等，諸本皆出于毛本。鄭樵一生著述八十余種，至今僅有《爾雅注》《通志》《夾漈遺稿》《詩辨妄》尚存，此即其一。若無毛氏所藏元槧本博遷諸方，則此書恐難以流傳下來。

1 汲古閣本

汲古閣毛氏刻《津逮秘書》本（以下稱“汲古閣本”），由毛晉刊，收入《津逮秘書》叢書。據(jù)毛晉識語云其“家向藏抄本未甚精確，客秋從錫山購得殘編數(shù)簏，獨斯帙完好。實南宋善版，狂喜竟日，亟授梓人”，知其固有家藏抄本，不甚精確，至得完好南宋善版，方急亟授梓。卷首有鄭樵“爾雅注序”“爾雅目錄”，卷末有“爾雅后序”。首卷首行頂格題“爾雅卷上”，第二行低十格題“宋鄭樵注”，第三行頂格題“釋詁第一”，下分兩行小字解題，第六行正文頂格。半葉九行十九字，小字雙行同，左右雙邊，白口，單橫線。橫線上題“爾雅鄭注”，下分行題“爾雅幾”，下魚尾下題葉次。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談到此書脫文時曾以此論毛氏刊刻之失：“至于議其《釋言》篇內(nèi)經(jīng)文脫‘水之由膝以下為揭’，至‘為厲’十八字，《釋草》篇內(nèi)經(jīng)文脫‘葦醜芀’三字，《釋魚》篇內(nèi)經(jīng)文脫‘蛭蟣’二字，《釋鳥》篇內(nèi)脫‘倉庚黧黃也’五字，皆當為毛氏刊本之誤，并以詆樵則過矣?！盵3]然毛晉對闕文一事已在識語中做出了說明：“弇同也。葦醜芀。蛭蟣。倉庚黧黃也。及由膝以下為揭。由膝以上涉。由帶以上為厲。數(shù)條俱已脫落，未見其注何以，不敢妄補?！笨芍敲纤鶕?jù)之本已脫，又因所脫之句皆無注可依，遂毛氏悉仍之舊。經(jīng)查，以上諸條元刻本（即毛氏所據(jù)底本）均闕，瞿氏《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七亦謂“是舊本如此，非毛刻舛誤。”[4]而所缺諸條是鄭樵校正之后刻意刪改的結(jié)果還是后世流傳中傳抄之誤，有待考證。僅就鄭樵《爾雅注》一書的注解方式來看，其于經(jīng)文舊注中所疑之處皆在注中給出辨析，而非妄改。如：“臺、朕、賚、畀、卜、陽，予也”條，鄭樵云：“疑此當言‘臺、朕、陽，予也’，謂我也?！l、畀、卜，予也’，謂與也。以二字同文故誤耳。”再如“暀暀、皇皇、藐藐、穆穆”“關(guān)關(guān)、噰噰”條在《釋詁》章中，鄭樵謂其為“二文一義者皆當在《釋訓》部，恐誤在此?！薄夺屧b》之“坑坑，虛也”條，鄭樵謂“坑有二文，無義。其一為衍者耳?！薄夺屧b》：“鞠、讻、溢，盈也。”鄭注曰：“《節(jié)南山》云：‘降此鞠議。’毛云：‘鞠，盈也?！洝療o‘盈’義，但引文耳?！薄夺屟浴罚骸皠眨暌??！遍灾^：“疑侮為敏。”《釋天》“謂之景風”，鄭樵謂：“據(jù)下文敵體，則此上容有二句亡焉?！薄夺屘臁ば敲访撊ァ皩嵣?、鶉首、鶉尾”，鄭樵謂此釋十二辰所次：“此當備載，不應遺卻，實沈、鶉首、鶉尾恐是簡編之失?！薄夺屒稹罚骸敖^高為之京?！编嶉灾^：“為當作謂，因音訛文?！薄夺屒稹罚骸胺侨藶橹??！遍灾^此當曰：“非人為之謂之丘。失‘謂之’二文。”《釋丘》之“夷上灑下，不漘”條，鄭樵謂：“不者，衍字?！薄夺尣荨贰叭?，蘆萉”條，樵謂：“萉，即菔字誤也。俗呼蘿匐?！鳖惱卸?，不一一例析?？梢娻嶉詫τ诮?jīng)文有疑者，或衍文，或訛文，或脫文，等等，皆于注下論辯，未曾以己意妄改，此中脫文或是鄭樵所據(jù)之本已脫，舊本如此，遑論是毛氏刊刻之失。

2 底本

毛晉收藏鄭樵注《爾雅》后，因“南宋善版”而急欲將其翻刻行世。但所謂“南宋善版”，實際上應為元刻本。此本今藏中國國家圖書館（00855），三冊。卷首有鄭樵“爾雅注序”，卷末有“爾雅后序”。首卷首行頂格題“爾雅卷上”，卷尾同。次行下空十格題“臣鄭樵著”，第三、四行分題“釋詁第一”“釋言第二”“釋訓第三”“釋親第四”，第五行頂格題“釋詁第一”，下分兩行小字解題。第八行正文頂格。半葉十三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同，四周雙邊，黑口，雙魚尾。上魚尾下題“爾雅幾”，下魚尾下題葉次。鈐印“華亭朱氏”“經(jīng)術(shù)堂印”“元本”“甲”“毛晉”“毛氏子晉”“汲古主人”“子晉書印”“東吳毛氏圖書”“昆虔之印”“昆虔”“子固”“昆虔書畫”“心慕手追”“與壽福盧”“昆虔字敬修家于燕生于黔年甫二齡隨宦于灤陽八閩往來湖湘齊魯吳越之間”“嘯云閣”“竹雪盦”“海源閣”“宋存書室”“楊氏彥合”“楊紹和鑒定”“彥合珍存”“臣紹和印”“陶南布衣”“世德雀環(huán)子孫潔白”“北京圖書館藏”。曾遞經(jīng)朱大韶、毛晉、昆虔舊藏，后入楊氏海源閣。楊紹和《楹書隅錄續(xù)編》卷一著錄為元本，云“其鐫印精良、較諸本猶勝”[5]，并因此將其與所藏北宋單疏本并稱雙璧。

細審此本，簡體字、俗字、異體字極多，且常用省寫。更重要的是，訛誤不少。訛誤多是福建刻本相較于浙本、蜀本的最大區(qū)別之一，這在宋建本中亦少見。該本字體瘦長、排版緊密，柳體風格。綜合考見，符合元福建坊刻本的版刻特點，故應定為元建本。毛晉識語中稱“宋版”，而識語中所例與此元本文字悉同，且鈐有毛氏鑒定印“元本”，說明毛晉或初定為宋本，后改為元本?！吨袊婵虉D錄》定為元刻本，云“純系建本風格”[6]，《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著錄俱同。又有避諱，如鄭玄之“玄”避作“元”，“恒”字缺筆，其他避諱未見，說明可能源自于宋刻本。

宋刻本今已不存，元刻本作為現(xiàn)存最早的版本，其文獻價值不言而喻，但其中訛誤、脫文不少。毛晉經(jīng)校改后，不免發(fā)出“始信落葉難掃，雖宋刻不無遺憾”的感慨。

3 《四庫》本、張氏翻刻本及其他

是書經(jīng)過汲古閣校刻，得以廣傳，據(jù)之抄、刻者頗多。如《四庫全書》本（以下稱“《四庫》本”）、清鄭氏注韓居七種（清鄭杰編）本、清嘉慶十年（1805年）照曠閣張海鵬刻《學津討原》本（以下稱“照曠閣本”）、清海虞集古堂本等皆出于汲古閣本。以《四庫》本和照曠閣本為例析，可見其后諸本有“后出轉(zhuǎn)精”之功。

《四庫》本雖未交代底本，然卷后附有毛氏刻書識語，知是以汲古閣本為底本抄寫。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校汲古閣本，《四庫》本改正了汲古閣本中的一些訛誤，如：“自毀曰壞”，《四庫》本“壞”更作“虧”；“身自己稍也”，《四庫》本“稍”更作“稱”；“魯衛(wèi)也曰郅”，《四庫》本“也”更作“地”；“通為亟急之之字”，《四庫》本第二個“之”更作“亟”；“《大禹謨》云：昆命有元龜”，《四庫》本“有”更作“于”；“《左傳》曰：姪從其姑”，《四庫》本更作“《左傳》曰：姪其從姑”；“娵觜之口”，《四庫》本“觜”更作“訾”；“《考槃》云：弗矢永諼”，《四庫》本更作“《考槃》云：永矢弗諼”；“《瞻》亦云：觱沸檻泉”，《四庫》本“瞻亦”更作“采菽”等。然亦偶有新生訛誤，如“中實如木”，《四庫》本“中”更作“小”，誤也?！端膸臁繁境鲎约彻砰w本，在汲古閣本校改了元刻本部分訛誤的基礎(chǔ)上又進一步更定，盡管亦有訛誤，但整體上校正之功遠遠大于新生訛誤之過。

照曠閣本，由張海鵬刊入《學津討原》叢書。卷首有鄭樵《爾雅鄭注序》，卷末有毛晉題識、張海鵬題識、《爾雅鄭注后序》、胡玉縉《四庫提要補正》。半葉九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同，左右雙邊，黑口，雙橫線。張海鵬識云：“汲古得宋本開雕，嘉惠后學非淺，但經(jīng)文‘弇同也，葦醜芀，蛭蟣，倉庚黧黃也及由膝以下為揭’諸條，原注脫落不可補，經(jīng)文似不可任其脫落。玉《釋器》中 改（左右），鼫鼠注中?改鼩，雖亦有所據(jù)，然既為南宋善版，又與陸氏《爾雅音義》相符，似應仍宋本不必改易，如苧作茡，蘠為墻，楊鳥為鸉之類，雖異注疏，而與《釋文》音義合，皆仍古籍，原可無疑，何必自亂其例乎？茲惟補入經(jīng)文之脫者，余悉存宋槧之舊庶幾不失信好之心云尓?！敝獜埵峡虝r補入了脫文，為我們今后校理是書提供了參考。

以照曠閣本校之汲古閣本，其貢獻有二：一者，照曠閣本有改正汲古閣本訛字者，如《緇衣》云：“緇衣之蓆云”，照曠閣本“云”作“兮”；“身，自己稍也”，照曠閣本“稍”作“稱”；《康誥》云：“存即存也”，照曠閣本第二個“存”作“在”；“通為亟急之之字”，照曠閣本第二個“之”作“亟”；“《大禹謨》云：‘昆命有元龜’”，照曠閣本“有”作“于”；“謂夫之少母為少姑”，照曠閣本“少母”作“庶母”等。二者，正如張海鵬題識所言“茲惟補入經(jīng)文之脫者”，經(jīng)校，《釋言》篇內(nèi)“弇，同也”，《釋水》篇內(nèi)“由膝以下為揭”，至“為厲”十八字，《釋草》篇內(nèi)“葦醜芀”，《釋魚》篇內(nèi)“蛭蟣”，《釋鳥》篇“倉庚黧黃也”，照曠閣本悉補入。因《鄭注爾雅》以上諸條在元刻本中便已不存，張氏應是據(jù)《爾雅》單經(jīng)本或別家注本補脫。此是照曠閣本的一大成就。然亦有新生訛誤，如“《文王有聲》云：‘王公伊濯’”，照曠閣本“濯”作“擢”；“但方俗語有差耳”，照曠閣本“差”作“嗟”；“《大車》：‘毳衣如菼’”，照曠閣本“如”作“私”等。

總而言之，《四庫》本校正了汲古閣本中的一些訛誤，有極少新生訛誤，總體來看質(zhì)量較高。照曠閣本刻印不精，且有新生訛誤，但補出了五條脫文，校正了其中的一些訛誤。綜合諸本，從元刻本到汲古閣本再到其后諸本，毛本雖非最早之本，亦有訛誤之處，但其作為其后諸本的源頭之本，為后世翻刻提供了佳本，無疑在是書的流傳過程中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4 汲古閣本的文獻價值

今將元刻本與汲古閣本相?？薄Ｊ紫?，元刻本與汲古閣本有明顯區(qū)別，一是元本多用簡體字、俗字或異體字，如汲古閣本“?”，元本作“婚”，艸作草、況作況、齊作斉、關(guān)作関、敖作傲、宜作冝、作畒、畧作略、註作注、聲作聲、凡作凢、爾作爾、版作板、禮作禮、與作與、獮作狝、學作斈、昬作昏、邊作邊、體作體、滛作淫、稱作稱、從作從、無作無、竝作並、繡作繡、還作還、於作于、戀作戀、屬作屬、總作揔、紙作帋、須作湏、舉作?、胸作胷、眇作妙、黓作黙、崑崙作崐崘、彩作采、棃作梨、花作華、萍作蘋、蔤作密，等等，有些簡體字，宋代并未出現(xiàn)；又多用省寫，如“往往”“關(guān)關(guān)”等，后一個字省寫，而汲古閣本多改回正字，不用省寫，從文字的規(guī)范性上無疑更勝一籌。第二，如毛氏識語中所言“其間淆訛如蔤密蚸鼫?之類，一一更定”。

汲古閣本校改了元刻本中的大量訛誤，如“商頌長發(fā)云”，元刻本“商頌”作“小雅”，《長發(fā)》篇出自《商頌》而非《小雅》，元刻本誤。“鄘風云不可襄也”，元刻本中“風云”倒作“云風”，“不可襄也”句出自《墻有茨》一詩，此詩屬自《鄘風》，故而元刻本中“云風”為倒字?！吧Ｈ嵩埔嗫字畠v”，元刻本“孔”作“引”，“亦孔之僾”一句出自《詩經(jīng)·大雅·桑柔》，元刻本作“引”字，誤。注“譚公維私”，出于《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元刻本誤“維”作“及”。再如“逮及暨與也”，元刻本脫“逮”字；“汝穎曰憐”，元刻本“憐”作“作”；“實虹小子召旻”，元刻本“旻”作“是”；“恫痛也”，元刻本脫“恫”字；“江南呼王余魚”，元刻本“南”作“東”；“天下有名丘五”，元刻本“丘五”倒作“五丘”；“夷上灑下，不漘”，元刻本“夷”下有“丘”字；“仄出也”，元刻本脫“出”字；“姚莖涂薺”一句，元刻本中脫“姚”字；“蜙蝑音嵩胥”，元刻本“音”作“言”；“在草中布網(wǎng)者”，元刻本“布”作“在”；“鱀?屬也”，元刻本“屬”作“魚”；“蠑螈，蜥蜴。蜥蜴，蝘蜓。蝘蜓，守宮也”，元刻本中脫“蜥蜴，蝘蜓”四字，等等，皆是元刻本之失，汲古閣本正之。顯然，汲古閣本經(jīng)毛晉反復斟酌、用心校正訂訛，已勝過元刻本，從與元刻本?？鼻闆r來看可見一斑。盡管元本訛誤如此之多，因“獨斯帙完好”（毛晉刻書識語），家藏抄本又不甚精確，毛晉亦只能以此為底本。而校出如此之多的訛誤，足見毛晉?？藭冻隽司薮髣趧?。毛晉曾藏宋刻本郭璞注《爾雅》，今仍在世，從《爾雅》正文來看，元本亦有不少訛誤，經(jīng)毛晉的?？?，已與郭注原文基本一致，這說明毛晉一定參校了郭注本，而鄭樵注文則并無別本可校，只能借助《說文解字》《廣韻》及其他史料或自己的判斷進行更正，是故校改亦不全面，如“自毀曰虧”，汲古閣本仍元刻本之誤“虧”作“壞”等。此外，其在刊刻過程中亦生出一些新的訛誤，如“雎鳩”，汲古閣本“雎”作“”；“釗自關(guān)而東”，汲古閣本“自”作“目”；“雁門廣武縣”，因“廣”字繁體作“廣”，汲古閣本遂誤將“廣”作“黃”；“河北人呼蛈蝪”，汲古閣本“蛈”作“蛭”；“江東名為鳥鵙”，汲古閣本“?”作“鵙”。這些大多是形近而誤，可見亦有?？贝质柚?。從數(shù)量上來看，通過?？彼茫彻砰w本更正元刻本有53處，汲古閣本新生訛誤有5處，功遠大于過，故整體而言，汲古閣本還是一個不錯的本子。

其實毛氏刻書選擇底本講究，?？本珜?，此本并非個例。封樹芬的《汲古閣刻書研究》[7]一文對包括《津逮秘書》及唐人詩集在內(nèi)的汲古閣刻書底本進行了全面、詳細的考察。據(jù)其考證，《津逮秘書》叢書選用的底本均為全本，多為稀見之本且多經(jīng)比較、甄別，擇善而從。在唐人詩集的底本選擇上，毛氏同樣擇善本而從，多為宋本。毛晉自己也多次談到底本問題，如毛晉《劍南詩稿》跋云：“近來坊刻寡陋不成帙，劉須溪本子亦十僅二三。甲子秋，得翁子虞編輯《劍南詩稿》，又吳、錢兩先生嚴訂天天者，真名秘本也，亟梓行之?！痹偃纭多嵶栄拧纷R語云：“余家向藏抄本未甚精確?？颓飶腻a山購得殘編數(shù)簏，獨斯帙完好。實南宋善版，狂喜竟日，亟授梓人?！笨梢娒珪x對于底本的選擇是十分慎重的，有的書一時沒有善本便大力搜求，而不急于刊刻，至得善版，且為完帙，方亟授梓人。?？狈矫?，汲古閣校書亦極謹。為保證?？辟|(zhì)量，毛氏父子總是親自參加，同時還延請專人校書。反觀前人在底本和校勘上對毛氏刻書多有詬?。喝绫疚牡谝徊糠种刑岬降?，是書經(jīng)文有闕，毛晉已專在識語中做出了說明，后《提要》卻仍謂是毛氏刊刻之失，可見時人對毛氏刻書頗有一些成見。再如葉德輝《書林清話》卷七直言毛晉“刻書不據(jù)所藏宋元舊本，?？币嗖簧蹙盵8]，黃丕烈亦云“汲古閣刻書富矣，每見所藏底本極精，曾不校，反多臆改，殊為恨事”[9]。如此全盤否定，確有失之公允、苛責太過之嫌。

5 結(jié)語

綜上，毛晉刊《爾雅注》，乃是選擇佳本作為底本，校勘亦精審，盡管校改不全，同時偶有訛誤，但整體來看是一個校刊頗佳的本子。毛氏不惜重金搜求瀕于絕版的罕見秘籍，并付之刊梓，使其免遭亡佚，得以廣傳。從典籍文化傳播的角度來看，對于保存和傳播古籍文獻的功績卓著，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