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雷 張 毅 李元博 錢 坤 王騰騰
肺部磨玻璃密度影(ground-glass opacity,GGO)是基于高分辨率計算機斷層掃描(HRCT)技術的一個以局灶性、不遮蔽肺血管或支氣管結構、朦朧的不透明區(qū)域為特征的影像學表現(xiàn)[1~4]。對以GGO的定性診斷和外科治療策略成為臨床研究的熱點。本課題組曾在2013、2015和2017年報告了孤立性肺結節(jié)的胸腔鏡治療結果[3]。在此基礎上,筆者對2017年1月~2019年12月手術治療的29例20~30mm磨玻璃肺結節(jié)患者的影像學特征和術后病理結果等臨床資料進行回顧性分析。
1.臨床資料:(1)患者一般數據:本組29例患者中,男性13例,女性16例?;颊咂骄挲g為64.7歲(49~78歲)。隨訪觀察時間4~2190天,平均隨訪觀察時間為261.76天,詳見表1。(2)患者影像學數據:術前患者胸部影像學數據除3例來自外院PETCT結果,26例均來自筆者醫(yī)院影像科CT掃描數據。收集在肺窗(設定條件120kV,110mAs)表現(xiàn)為最大徑>20mm且≤30mm的純GGO(pure GGO,p-GGO)和CTR(consolidation/tumor ratio)≤0.3的GGO(heterogeneous GGO,h-GGO)。GGO的影像學特征包括的形態(tài)、邊緣征象、內部征象、PETCT和動態(tài)觀察結果。
表1 一般臨床資料
2.手術方法:根據術前定位標志或術前規(guī)劃確定病變部位并在術中獲得病變組織,對于周圍性GGO,用內鏡切割縫合器(Endo-GIA)或銩激光距病變2cm處楔形切除病變所在部位肺組織;對于肺實質內深在的GGO病變,通過解剖肺段切除的方法獲取病變組織[3]。根據術中冷凍病理結果及患者耐受情況確定術式。
3.術中及術后病理:由首都醫(yī)科大學宣武醫(yī)院病理科胸部腫瘤專業(yè)組醫(yī)師做常規(guī)病理診斷和分子病理分析。著重描述病灶大小、病理及亞型分析、細胞核增殖指數ki-67、是否發(fā)現(xiàn)淋巴結轉移或臟層胸膜或肺泡內或脈管潤浸潤、9組基因檢測。
1.患者基本情況:29例患者中有男性13例(44.83%),女性16例(55.17%)。年齡<50歲患者1例(3.45%),50~65歲患者12例(41.38%),65~80歲患者16例(55.17%),詳見表2。
表2 純GGO與異質性GGO的臨床資料分析
2.影像學特征:29例患者中,病變位于右肺上葉13例,右肺中葉例,右肺下葉5例,左肺上葉6例,左肺下葉4例。在胸部CT掃描中發(fā)現(xiàn)GGO的最大徑均值為24.74mm(21~30mm)。病變形態(tài):呈圓形或橢圓形的GGO 21例(72.41%),不規(guī)則形態(tài)的GGO 8例(27.59%)。邊緣光滑的GGO 9例(31.03%),呈分葉狀或毛刺等邊緣不光滑的20例(68.97%);觀察到有胸膜牽拉征象16例(55.17%)。p-GGO病例20例,CTR<0.3的h-GGO病例9例(表2)。觀察到血管征象的18例(62.07%)。從發(fā)現(xiàn)肺部GGO至住院治療的時間為4天~6年。23例GGO在隨訪期間的影像學特征變化不明顯;1例出現(xiàn)密度增高;5例表現(xiàn)為病變最大徑的變化,其中3個月內增大(增大2mm)2例,1年內增大(增大5mm)3例。16例患者在術前選擇了PETCT檢查,其中有8例GGO病灶SUVmax均值為2.68(0.98~6.75)。
3.切除范圍:全組術式包括亞肺葉切除3例(楔形切除術2例,肺段切除術1例),肺葉切除術26例,附加系統(tǒng)淋巴結切除21例。
4.術后病理:29例患者中有1例為硬化性肺泡細胞瘤;28例為惡性GGO(96.55%),包括7例微浸潤腺癌(minimally invasive adenocarcinoma, MIA)和21例浸潤期肺癌(invasive adenocarcinoma, IA),其中觀察到肺泡內腫瘤細胞浸潤4例,脈管浸潤2例,臟層胸膜浸潤(T2)4例。沒有發(fā)現(xiàn)N1和N2病例。7例MIA的病灶最大徑均值為14.57(10~23)mm,21例IA病灶均值為22.62(10~32)mm,小于HRCT影像學顯示數據23.42(21~29)mm和25.47(21~30)mm。有1例IA病灶最大徑(32mm)大于其影像學的檢查結果(28mm)。在28例惡性病變中可以觀察到24例呈現(xiàn)明確的病理亞型,其中貼壁為主型(lepidic predominant pattern, LPP)15例(62.5%),腺泡為主型(acinar predominant pattern, APP)7例(29.17%)和乳頭為主型(papillary predominant pattern,PPP)2例(8.33%)。3種亞型發(fā)生肺泡內浸潤的例數為2、1和1例;發(fā)生脈管浸潤的例數為1、0和1例;臟層胸膜浸潤的例數分別為2、0和2例,詳見表3。通過對術后病變組織的特殊免疫組織化學染色,可以觀察到在MIA和IA病理組織ki-67指數的不同,分別為7.85%和9.80%。在LPP、APP和PPP亞型的ki-67指數分別為8.53%、11.86%和12.50%(表3)。在MIA和IA組織中的EGFR突變例數分別為1例和5例,主要為19外顯子的L858R/L861Q。在LPP、APP和PPP的EGFR突變例數分別為4、1和0例。
5.術后治療及隨訪:本組中28例病理報告為惡性腫瘤的GGO患者術后均行術后隨訪。目前隨訪時間為1~3年,未發(fā)現(xiàn)復發(fā)病例。
GGO作為肺結節(jié)一種常見的影像學表現(xiàn)越來越受到臨床醫(yī)生的關注[2,5~9]。Kakinuma等[5]在2016年提出的針對GGO影像學特征的“三分類法”被業(yè)界普遍接受,第1類是純GGO(p-GGO),第2類是僅在縱隔窗可見實性成分的異質性GGO(h-GGO),第3類就是在肺窗和縱隔窗均可見實性成分的部分實性GGO(part-solid GGO)。在2016年更新的針對非小細胞肺癌的TNM分期(第8版),已經把Part-solid GGO實性成分的大小作為“T”分期的標準,但沒有包括p-GGO和h-GGO[4,5~7,10]。Suzuki等[8]認為,GGO的實性成分才是影響預后的獨立因素,“不適合”把p-GGO和h-GGO列為“T1a”。有文獻提出GGO屬于“惰性”的癌前期病變[5,8~11]。
本研究納入的20例p-GGO和9例h-GGO的術后病理結果,只有1例為硬化性肺泡細胞瘤的良性病變。在其余28例惡性病變中包括了7例MIA和21例IA,而且觀察到腫瘤細胞發(fā)生肺泡內浸潤4例、脈管浸潤2例、臟層胸膜浸潤(T2)4例。已經不再是癌前期和非浸潤期病變,而且腫瘤細胞的局部浸潤被認為是肺癌局部復發(fā)和轉移的高風險因素[1,4,7,9~12]。
表3 病理亞型的臨床資料分析
表4 GGO病灶組織細胞核增殖指數ki-67的臨床資料分析
根據2011年國際肺癌研究協(xié)會(IASLC)發(fā)布的肺腺癌分類,筆者在術后病理組織切片中觀察到以LPP亞型15例(62.50%),APP亞型7例(29.17%)、PPP亞型2例(8.33%)[7]。3種亞型中,APP 亞型有1例發(fā)生肺泡內浸潤;LPP亞型中有1例僅發(fā)生肺泡內浸潤,1例發(fā)生肺泡內伴脈管浸潤,2例浸潤臟層胸膜;PPP亞型中1例出現(xiàn)肺泡內、脈管和胸膜浸潤,1例浸潤臟層胸膜。這3種亞型的ki-67指數分別為8.53%、11.86%和12.50%,表明PPP亞型的腫瘤細胞有較快的生長速度。
從GGO的形態(tài)分析,有14例p-GGO和7例h-GGO呈形態(tài)規(guī)則的表現(xiàn),其對應的術后病理:p-GGO病灶中硬化性肺泡細胞瘤1例、MIA3例、IA 10例;h-GGO病灶中,MIA3例、IA 4例。發(fā)現(xiàn)有肺泡、脈管、胸膜浸潤例數為2、1、3例;ki-67均值為8.53%。臟層胸膜是否受累與病灶相鄰胸膜的距離有關,在ki-67均值為8.53%的p-GGO中檢出3例胸膜浸潤的病例值得思考[6,11]。8例形態(tài)不規(guī)則的GGO,包括6例p-GGO和2例h-GGO,術后病理為MIA 1例、IA 7例,發(fā)生肺泡、脈管、胸膜浸潤的例數為2例、1例、1例;ki-67均值為11.63%。即使以形態(tài)規(guī)則為影像學特征的p-GGO中,仍有66.67%(14例)為IA病例;在4例被檢出發(fā)生胸膜浸潤的病例中,包括了3例形態(tài)規(guī)則的p-GGO。這個結果與之前的文獻報告不盡相同[5,7,11,12]。ki-67均值的不同,提示GGO形態(tài)與腫瘤細胞的生長速度有關,是否能夠反映腫瘤細胞的浸潤程度有待進一步觀察。
從GGO的邊緣特征分析:在20例(68.97%)呈分葉狀和(或)短毛刺等邊緣不光滑的GGO中包括p-GGO 11例、h-GGO 9例。對應的術后病理為MIA 7例、IA 13例(p-GGO:MIA 4例、IA 7例;h-GGO:MIA 3例,IA 6例);亞型分析:APP 5例(p-GGO 1例,h-GGO 4例)、LPP 9例(p-GGO 6例,h-GGO 3例)、PPP 2例(p-GGO 2例);肺泡、脈管、胸膜浸潤例數為3例、1例、2例(均為p-GGO);ki-67均值為10.15%(p-GGO:8.91%;h-GGO:11.67%)。
胸膜牽拉征象也是評估GGO的重要影像學指標。呈胸膜牽拉征象的10例p-GGO和6例h-GGO的術后病理:MIA 4例(p-GGO 3例,h-GGO 1例)、IA 12例(p-GGO 7例,h-GGO 5例);亞型分析:APP 4例(p-GGO 1例,h-GGO 3例)、LPP 9例(p-GGO 6例,h-GGO 3例)、PPP 2例(p-GGO 2例);發(fā)現(xiàn)肺泡、脈管、胸膜浸潤例數分別為3例、1例、2例,均為p-GGO;ki-67均值為11.13%(p-GGO為9.3%;h-GGO為14.17%)。
邊緣相對光滑的9例GGO對應的術后病理為:硬化性肺泡細胞瘤1例、IA 8例;亞型分析:APP 2例、LP P6例;肺泡、脈管、胸膜浸潤例數為1、1、2例;ki-67均值為7.25%。需要討論的,9例邊緣相對光滑的GGO,均為p-GGO,說明GGO的邊緣征象與CTR比值有關。觀察到邊緣光滑、邊緣單純呈現(xiàn)毛刺和(或)分葉狀、胸膜牽拉征象GGO的病理組織細胞的ki-67均值分別為7.25%、10.15%和11.13%。提示ki-67均值與肺結節(jié)的邊緣征象有關。筆者發(fā)現(xiàn)在4例發(fā)現(xiàn)有臟層胸膜浸潤的病例中,有2例為ki-67均值為12.5%的PPP亞型,另外2例為ki-67均值為7.5%的LPP亞型。這4例的影像學征象均為p-GGO表現(xiàn),2例PPP呈現(xiàn)短毛刺和胸膜牽拉征象,另外2例LPP的則表現(xiàn)為邊緣光滑的影像學征象。尚不能印證GGO的毛刺征或分葉征與發(fā)生胸膜浸潤有關[5~7,9~11]。
與GGO形態(tài)和邊緣征象比較,血管征象是在這組病例中除了CTR之外能夠觀察到的主要的內部影像學征象,占所觀察病例的有62.07%(18例),包括10例p-GGO和8例h-GGO。10例p-GGO的術后病理為硬化性肺泡細胞瘤1例、MIA 1例、IA 8例,亞型分析:APP 3例、LPP 4例、PPP 2例,發(fā)生肺泡、脈管、胸膜浸潤例數分別為1、0、3例,ki-67均值為7.56%;8例h-GGO的術后病理:MIA 3例、IA 5例;亞型分析:APP 4例、LPP 2例,未發(fā)現(xiàn)肺泡、脈管、胸膜浸潤病例,ki-67均值為11.88%。其余11例無血管征象的GGO,包括10例p-GGO和1例h-GGO。前者對應的術后病理:MIA 3例、IA 7例;亞型分析9例:LPP 8例和PPP 1例,發(fā)生肺泡、脈管、胸膜浸潤的例數為2例、2例、1例,ki-67均值為8.8%;1例h-GGO的術后病理為APP亞型,無局部浸潤,ki-67值為10%?!把茇灤焙汀把芗笔欠谓Y節(jié)血管征較為常見的形式。有研究者認為“血管貫穿”征象是穿越肺間隔的靜脈,“血管集束”征象與肺結節(jié)內部纖維成分的收縮有關[4,9,12]。在本組血管征象陽性的病例中沒有觀察到發(fā)生脈管浸潤的病例,其ki-67均值也與陰性病例的均值類似(9.59% vs 8.91%,P=0.371),這兩種現(xiàn)象也提示GGO的血管征象僅反映其所含纖維成分的多少而非其生長速度。
判斷GGO是否“惰性”,不能忽視GGO自身的大小。本組病例中從發(fā)現(xiàn)肺部GGO至住院治療的最短時間為4天,隨訪最長時間為6年,平均隨訪時間為262.00天,其中在6個月內接受手術治療的患者較多(79.31% vs 20.69%,P=0.030)。在23例隨訪期間影像學特征變化不明顯的GGO中,除1例病理報告為硬化性肺泡細胞瘤,余22例包括MIA 4例、IA 18例;亞型分析包括APP 6例、LPP 10例、PPP 2例,發(fā)現(xiàn)有肺泡、脈管、胸膜浸潤例數為2例、1例、3例,ki-67均值為8.4%。有5例觀察到病變最大徑的變化,其中3個月內增大2例(均值2mm),1例為23mm的形態(tài)規(guī)則但邊緣不光滑且有胸膜牽拉的p-GGO,1例為21mm的形態(tài)不規(guī)則、血管征陽性的h-GGO。術后病理均為MIA,ki-67均值為5%,其中胸膜牽拉征陽性的p-GGO發(fā)現(xiàn)有肺泡內浸潤。1年內增大的病例包括26mm p-GGO 1例、23mm h-GGO 2例(均值為5mm),術后病理:MIA 1例、IA 2例;亞型包括APP 1例、LPP 2例,ki-67均值為13.33%,其中1例以p-GGO表現(xiàn)的LPP亞型累及臟層胸膜,2例以h-GGO表現(xiàn)的病變未發(fā)現(xiàn)局部浸潤。有1例p-GGO在隨訪中表現(xiàn)密度略增高,術后病理為發(fā)生肺泡和脈管浸潤、ki-67為3%的LPP亞型,也提示ki-67反映病灶的增長速度而非浸潤程度。
在PETCT掃描顯示代謝增高的8例GGO病灶中,有6例p-GGO和2例h-GGO。術后病理均為IA,ki-67均值為12.5%。以p-GGO表現(xiàn)的術后病理包括APP1例、LPP5例,ki-67均值為10%,其中1例LPP發(fā)生肺泡浸潤;2例h-GGO的術后病理為APP亞型,未發(fā)現(xiàn)有局部浸潤,ki-67均值為20%。PETCT陰性的8例GGO對應的術后病理為MIA 2例、IA 6例;亞型分析包括APP 3例、LPP 4例、PPP1例;發(fā)生肺泡內浸潤2例、脈管浸潤1例、胸膜浸潤4例。發(fā)生局部浸潤的例數高于PETCT陽性的病例,而ki-67均值(7%)明顯低于PETCT陽性病灶的ki-67均值(12.5%)。這與上面觀察到ki-67均值可能反映病灶的增長速度的現(xiàn)象相吻合,也提示GGO的PETCT陽性反映的是病灶腫瘤細胞的生長速度而非浸潤程度。
綜上所述,從以上的觀察結果和分析可以看出,GGO作為胸部影像學的一種特殊表現(xiàn),其靜態(tài)征象中的邊緣征象(形態(tài)、分葉征/毛刺征等)、內部征象(血管貫穿等)和周圍征象(血管集束征和胸膜牽拉征等)以及動態(tài)觀察和代謝檢查(PETCT)尚不能完全作為鑒別良惡性和評估病變浸潤程度的依據。在本組20~30mm的GGO中,惡性GGO所占比例為96.55%(p-GGO的95%)。即使是形態(tài)規(guī)則、邊緣規(guī)整、動態(tài)觀察中影像學特征沒有明顯變化的p-GGO也會發(fā)生局部浸潤如肺泡內、脈管內甚至臟層胸膜的浸潤(T2)。本研究觀察到GGO的形態(tài)、邊緣征象、內部征象、PETCT所反映的病灶代謝征象和動態(tài)觀察征象,似乎與病灶組織細胞的ki-67均值的關系更為密切。應重視GGO的大小,是否應該重新審視把p-GGO和h-GGO排除在“T”分期的觀點,還需要開展更多的臨床數據分析予以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