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與戲：博白客家采茶戲谫論

董育紅，梁家勝

（1.玉林師范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廣西玉林 537000；2.玉林師范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廣西玉林 537000）

采茶戲是客家民間曲藝中的靚麗奇葩，由茶農日常的舞蹈、山歌、小調、花燈等糅合發(fā)展而成，以鮮活靈動、連接地氣的表演形式，呈現(xiàn)當?shù)孛癖娙粘Ｉ顮蠲埠蜕鐣膽B(tài)。從采茶戲的演化進程來看，它從最初的供人們茶余飯后欣賞的民間文化娛樂活動，發(fā)展而成為現(xiàn)在的一項重要的民俗文化事象。本文從廣西博白客家采茶戲的歷史、特征、發(fā)展現(xiàn)狀等方面予以梳理尋繹，進而從茶文化的向度進行以茶入戲、戲以載道、戲與茶游、以戲為樂諸方面的觀照。博白客家采茶戲不僅豐富了當?shù)孛癖姷娜粘Ｉ?、娛樂方式和精神世界，而且對構建和諧、文明的地方社會起到了重要的助推作用。

1 博白客家采茶戲的歷史

廣西博白客家采茶戲是桂南地區(qū)漢族的民間地方小戲之一，于明代末年（公元1628年前后）從江西贛南傳入博白，清代已相當盛行。康熙四十八年（1709）的《荔浦縣志》云：“元宵自初十至十六，各門懸一燈，選清秀孩童艷裝女服，攜花籃，唱采茶，或演故事、賽龍舟，戲以為樂?！鼻宓拦馐辏?832）的《博白縣志》記載：“上元夜，街市戶民各結燈彩，銀花火樹及彩獅、瑞龍、竹馬等戲，鼓樂競宵，至二十夜至?！钡搅饲迥?，為了滿足民眾需求，采茶戲逐漸脫離了舞獅、舞龍和唱竹馬，并和桂南八音有機糅合，發(fā)展成為風格獨具的單門民間戲曲藝術。此時的采茶戲是由茶公、茶妹，以互相問答對唱的方式來演出，中間會加入一些詼諧滑稽、插科打諢的雜角（丑角）表演，但是沒有文學劇本和角色之分，只是根據(jù)故事梗概即興表演，俗稱“唱口才”。

及至民國時期，桂南采茶戲在“采茶串古”的基礎上吸收了本地的木偶戲、地戲、牛戲的精華，不再局限于演“小戲”，而是開始上演大型劇目，這時的采茶戲已經逐漸形成一門獨具地域特色的藝術戲曲，開始有故事情節(jié)和角色之分。民國四年（1915），采茶藝人黃彩庭和賓祖仁共同組織三十多人排練演唱的博白歷史上第一個采茶歌舞——《五馬巡城》，場面蔚為壯觀。隨后，專門演采茶戲的班社蓬勃興起，而且戲班的規(guī)模不斷壯大。其中黃彩庭采茶戲班、劉文川采茶戲班以及甘福華采茶戲班可謂名噪一時。

民國三十三年，國民黨當局認定采茶戲為“淫戲”而禁止演出，絕大部分采茶戲的唱本及珍貴的資料被毀，還有的從事采茶戲的藝人被拘押囚禁，加上連年的戰(zhàn)亂使采茶戲班難以維繼生存，采茶戲到了瀕臨失傳的境地。

20世紀50年代初期，政府出臺“雙百方針”的政策，大力倡導復興民間文藝，促成了民間曲藝的不斷發(fā)展。隨著采茶戲在博白本地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全縣鄉(xiāng)村先后成立了300多個劇團。1953年，縣文化館多次舉辦采茶戲基本功培訓班，培養(yǎng)采茶藝人，還專門成立了民間文藝輔導團。1959年，博白縣文工團創(chuàng)作演出的第一部大型新編采茶戲《農具改革第一天》是桂南采茶戲從地方曲藝發(fā)展為舞臺戲劇的標志。

“文革”結束后，各地采茶戲團又逐漸恢復演出活動。博白縣的民間采茶劇團先后成立的超過130個，戲團演員多達2000名，從年初到年末的演出場次超過2000場，他們的足跡遍布全縣鄉(xiāng)村的各個角落。1982年，博白縣成立了國有采茶劇團，之后排練演出了一系列大戲，有《梁祝》《倆親家》《重上茶山》等，這是桂南采茶戲發(fā)展成熟的標志。2003年9月，采茶戲劇團創(chuàng)作的采茶小戲《清水塘邊》參加全國會演榮獲第十屆曹禺戲劇大賽二等獎。這時期一系列優(yōu)秀的代表作品，不僅擴大了博白客家采茶戲的可及度和影響力，而且采茶戲的社會價值也逐漸被專家學者和廣大民眾的所認可接受，成為凸顯當?shù)靥厣牡胤矫耖g曲藝代表之一。

2 博白客家采茶戲的特征

2.1 草根舞臺布景

博白客家采茶戲屬于民間小戲，沒有固定的演出場所，演出大多是在農戶的曬場、祠堂、廟宇的小廳里或者在村莊附近的小山坡上。博白采茶劇團充分運用現(xiàn)場的條件以及設備在空地搭建舞臺，演出場地主要有臨時搭建的草臺、專門用于表演的固定舞臺。戲臺一般以竹子或者實木在左右兩邊做固定支點，用竹木若干搭建高大戲棚框架，用竹子棒扎幕布以分開舞臺前后景，主要分為三層幕布，第一層是橫幅，第二層是背景幕，第三層是化妝景，整個搭臺方式簡單實用。

博白客家采茶戲的舞臺裝置也是一個逐步豐富發(fā)展的過程，在過去，演出時是不需要背景幕布之類的，直接在空地上表演，后來不斷吸收借鑒其他劇種的元素。1959年以后，舞臺美術逐步提高和完善，有軟、硬景片，幻燈投影，并使用先進的現(xiàn)代電聲擴音設備，使舞臺美術更接近現(xiàn)代日常生活。這就對渲染劇情氣氛、塑造人物形象、凸顯典型環(huán)境等起到更好的烘托作用。

2.2 客家方言演述

博白客家采茶戲主要使用當?shù)乜图曳窖匝菔觥Ｎ枧_表演往往亦歌亦舞糅合演出，集歌舞、對白等多種樣式，將地域方言、民間文學、民間曲藝、民間燈彩等集聚一體，伴以熱鬧、激昂的桂南八音吹打樂，具有濃厚的鄉(xiāng)土風味和地域特質。讓廣大民眾在祥和溫馨而又靈動活潑的氛圍中體味其藝術魅力和生活情趣。采茶戲的音樂唱腔屬于曲牌體，主要有茶腔和燈腔，兼有路腔和雜調，俗稱“三腔一調”。伴奏均為民間樂器，管弦類主要有勾筒（二胡）、笛子、秦琴、嗩吶等，擊打類有鑼、鼓、鈸等。其表演藝術特點主要表現(xiàn)在小丑、小旦兩個行當，演唱時男女同腔同調，民間自古就有“三角成班，兩小當家”之說。

2.3 日常生活展演

博白客家采茶戲的題材主要是喜劇和鬧劇，大多體現(xiàn)的是茶農的采茶農事及其勤勞、勇敢和不怕吃苦的優(yōu)秀品質。有的是家庭倫理故事，情節(jié)較強，通俗易懂，呈現(xiàn)了地道的民間民眾語言范式，凸顯了濃厚的生活氣息和地方色彩；也有一些故事情節(jié)是表達青年男女愛情的。如博白民眾重視廟會、喬遷新居、嫁娶喜慶等重要活動，常邀請民間采茶戲劇團戲班演戲鋪排場面，以示慶祝。其中傳統(tǒng)劇目有《剃頭二借妻》《殺狗勸夫》《傻子賣布》等，這些劇目的內容大都是揭露和諷刺舊社會的不良風氣，或者勸夫從善、兄弟和睦等等?，F(xiàn)代劇目主要反映人們的日常現(xiàn)實生活，通過民間藝術特有的方式揭示社會人生百態(tài)，頌良鞭惡，寄托情感，主要有《清水塘邊》《門神下鄉(xiāng)》《煩惱村官老犟妻》《鐵雞公拔毛》《公仆情》等。

3 茶與戲：茶文化向度的觀照

3.1 以茶入戲：傳承地方茶文化

在傳承與發(fā)展過程中，博白客家采茶戲剛興起的時候大部分反映的是茶農日常采茶的勞動生活和茶葉生產的內容。隨著地方文化的日益滲入、藝術創(chuàng)作的日臻完善，其表現(xiàn)內容從單一的采茶勞作逐漸拓展到涉及茶葉的生產貿易、茶人茶事等茶文化領域，最后以民眾日常的生產生活故事為創(chuàng)作題材，深受當?shù)孛癖姷南矏??！吨厣喜枭健贰恫逄锔詈獭贰豆团贰稉未贰顿u雜貨》等采茶戲劇目，均從各自不同的方面反映了博白當?shù)氐娘L土人情、民風民俗。這些指涉?zhèn)鹘y(tǒng)、“會說話”的文本和作品是博白客家戲曲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呈展古老文明與傳統(tǒng)文化的活化石，透過它們我們可以窺探博白民間社會生活的真實風貌以及廣大博白客家民眾的精神面貌。

3.2 戲以載道：傳播社會正能量

1949年以來，博白客家采茶戲與時俱進，大膽創(chuàng)新，改編了許多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作品。通過這些作品，可以有效地弘揚精神文明、懲惡揚善、引導社會風氣，對建設和諧博白、推動地方文化全面健康發(fā)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剃頭二借妻》主要講述王三鄰居剃頭二騙取王三的錢財去賭博，最后因沒有辦法還錢，把自家老婆借給王三帶去舅公家。在剃頭二去尋妻子的時候，被妻子誤認是賊，送去了衙門。在縣官問明情況后，斷定是剃頭二已將妻子用600兩銀子賣給了王二?！堕T神下鄉(xiāng)》這部戲講的是農村實行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后，某養(yǎng)魚大王以養(yǎng)魚出名，但常有人以各種名義白吃白要。魚老板為了唬住那些白吃白要的人，想通過以釣魚的形式請縣里四套班子的領導來清水塘，給自己壯威，但最后來的是一位即將退休的門衛(wèi)?！毒G珠女傳奇》根據(jù)當?shù)貧v史傳奇人物——綠珠女的故事改編創(chuàng)作而成。該劇通過地方曲藝的形式來演繹綠珠女的故事，將本土的歷史故事與采茶戲有機結合，將綠珠女不平凡的一生通過采茶戲呈展給廣大民眾，向人們傳遞孝悌、善良、大愛等優(yōu)良品質。博白采茶戲團通過桂南采茶戲的形式將綠珠女的形象搬上大舞臺，不僅讓博白歷史文化得以發(fā)揚光大、經典詠流傳，而且有力地促進了桂南采茶戲的傳承與發(fā)展。

3.3 戲與茶游：促進旅游業(yè)發(fā)展

從文化產業(yè)的角度講，將博白客家采茶戲與當?shù)芈糜螛I(yè)融合發(fā)展，能夠形成一種新的旅游業(yè)態(tài)，進而彌補采茶戲的不足，從而產生更大的經濟、文化與社會效益。在當?shù)氐牟栉幕皡^(qū)，通過邀請專業(yè)或者民間的采茶戲團的演員到現(xiàn)場表演應景、適宜的采茶戲劇目，一來可以宣傳和推廣采茶戲，向游客展現(xiàn)當?shù)氐拿袼孜幕瘍忍N；二來能夠增加演員們的收入和群眾基礎，吸引更多的年輕人熱愛并且加入到保護、傳承采茶戲這門民間文藝的行列。此外，還可以制作一些與茶文化和采茶戲有關的手工藝品在旅游景點擺放銷售。這樣不僅可以豐富景區(qū)的旅游文化內容，還可以宣傳和推廣采茶戲，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采茶戲觀眾流失、資金短缺等問題，從而促進采茶戲保護與當?shù)芈糜螛I(yè)的協(xié)同發(fā)展。

3.4 以戲為樂：豐富茶文化生活

新時代背景下，各行各業(yè)都在緊隨時代步伐，不斷推陳出新。作為茶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博白客家采茶戲，自然不可避免地受到現(xiàn)代市場經濟的巨大沖擊，面臨著諸如傳承人不斷遞減、傳播方式陳舊、演述內容缺乏新意等問題。要在保持采茶戲精髓的前提下，積極推進劇目內容和藝術形式的創(chuàng)新，大膽突破采茶戲的舞臺效果、表演形式、表現(xiàn)內容、人物刻畫、劇目編排，把原來較為單一的采茶小戲發(fā)展成為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舞臺形式，創(chuàng)作出一批符合當代觀眾審美情趣、反映現(xiàn)代日常生活、富有新時代氣息的新劇目。因此，采茶戲團可以建立專門的演藝公司，開拓創(chuàng)新，引領博白客家采茶戲走文化產業(yè)發(fā)展之路，助推采茶戲的傳承和發(fā)展。另外，通過民間戲曲進校園活動，也能夠增強當代青少年對傳統(tǒng)文化的興趣點和鑒賞力，從而達到培養(yǎng)觀眾基礎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