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光
(揚州大學, 江蘇 揚州 225000)
揚州古城不以橋名,但有兩座橋享有大名。一座是廿四橋,即二十四橋;另一座就是清代的紅橋。清代順治末年,是橋兩岸垂柳飄拂,橋下四面荷塘,花香數(shù)里,有酒家數(shù)座,園林相連,儼然繁華市井??滴醭跄?詩人王士禛在揚州任職,公余賞覽紅橋,撰寫《浣溪沙·紅橋懷古》詞三首,同游諸人袁于令、杜濬、陳允衡,皆有同調(diào)詞作,時人最賞王詞“綠揚城廓是揚州”[1]37,綠楊城郭成為揚州典故。當時陳維崧、張養(yǎng)重、丁煒、金鎮(zhèn)等亦以同調(diào)隔時空而和之,其中揚州詩人劉梁嵩謂:“《水調(diào)歌頭》聲未了,曲闌干外月光斜,聲聲渡口買荷花?!盵2]數(shù)年后,王士禛又集八人修褉紅橋,撰《冶春絕句》二十首,有云:“紅橋飛跨水當中,一字闌干九曲紅;日午畫船橋下過,衣香人影太匆匆?!盵3]6紅橋之形制、氣勢、色彩靚麗奪目,吸引著更多詩人把審美的目光投注紅橋,流連吟哦,你唱我和,紅橋遂由市井游樂之途提升為詩人文酒聚會之地,名聲日上。
至康熙中后期,紅橋一帶更為繁盛。劇作家孔尚任多次游賞紅橋,作詩若干,還有一組《清明紅橋竹枝詞》二十首,為民俗存照,極為生動傳神。如:“窮船詞客富船商,挾妓招僧兩未妨;迎著橋邊拱手過,紛紛各為踏青忙?!盵4]揚州清明踏青,多在北門至平山堂一帶,而紅橋為水陸兩路的必經(jīng)之道,橋下游船橋上行人,不問貧富妓僧,各有其事,遇見熟人,拱手致意,無暇攀談,匆匆而過。此詩恰是王士禛那句“衣香人影太匆匆”的注釋版。他也參加了24位詩人的紅橋修褉,并執(zhí)筆撰《紅橋修褉序》,謂:“大會群賢,追蹤遺事,其吟詩見志也。”[5]兩淮鹽政曹寅夏日亦曾來此看荷花,感嘆“鬧市真成花世界,望中誰上酒家樓”[6];江蘇巡撫宋犖則直言“最好揚州勝,紅橋帶綠楊,著名同廿四,佳話自漁陽”,詩題下還特別注明“命名自阮亭”[7](漁陽、阮亭,皆為王士禛的號)。
紅橋建于明代崇禎末年,但在王士禛賦詩之前,卻毫無名氣。經(jīng)由王士禛詩群的唱和雅集,眾詩人的跟進,短短十數(shù)年,紅橋就與二十四橋美名共揚,成為揚州文化活動聚集地。王漁陽用自己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和心靈,描摹美景,抒發(fā)真情。其詩作,意象鮮活,意境清朗而深遠,揚州元素鮮活,才有“今日使君遺愛在,紅橋齊唱《浣溪沙》”[8]“五日東風十日雨,江樓齊唱冶春詞”[9]之譽。王漁洋揭橥紅橋之美,道人之所未道,眾詩人唱和又各出機杼,構成多角度多場景的精神探究,紅橋的文化意蘊不斷累積、彰顯。
宋巡撫那句“命名自阮亭”,不可信。王士禛1662年撰《紅橋游記》,未曾言及橋有它名或自己題名。此橋既然闌干九曲紅,想來百姓徑呼紅橋,當是極自然之事。再查檢,已有人指出,宋巡撫此說來自孔尚任:“一橋高掛如虹謂之虹橋。自阮亭先生宴集后,改字曰紅橋,而橋始傳?!盵10]孔氏此說也是名人效應之下的附會之詞。早在王士禛來揚之前,史學家談遷1653年游揚州,徑稱紅橋,謂:“賈銳度紅橋,雖平原曠寂,實北邙也;經(jīng)法海寺,蜀岡在睫?!盵11]乾隆年間,確實改名為虹橋,但民間稱呼、詩人下筆,其實是紅、虹并用。如費軒于乾隆年間所作《揚州夢香詞》“揚州好,第一是紅橋”注云:一作虹橋[12]。宋犖“命名自阮亭”一語若改為“揚名自阮亭”,十分妥貼,正如后人所謂:“王阮亭先生司季是邦,大會諸名流,賦《冶春絕句》,一時傳唱遍大江南北,自是紅橋之名愈播詞人齒頰間矣?!盵13]
康熙中期,泰州舉人丁日乾有《紅橋舟中觀女郎演劇歌》,詩題就令人眼前一亮,紅橋一帶還有戲劇演出,有可能在船上演戲,頗似明末南京秦淮河的熱鬧光景。詩人還思考,明末揚州,清兵屠城十日,致使“蕪城空國無佳人,戰(zhàn)場秋雨笙歌斷”,何以眼前“畫舫紅亭更滿眼,嬌歌艷舞多娉婷”?他得出的結論是:“廿年休息垂楊生,耳邊依舊繁華聲?!盵14]。紅橋繁美之實,揚州已從戰(zhàn)爭創(chuàng)傷中逐漸恢復過來。孔尚任也曾感嘆:“東南繁華維揚起,水陸物力盛羅綺?!盵15]
清初王漁洋揚州任上,官事甚好,文事更勝,時人所謂“晝了公事,夜接詞人”[16]116。其實,王漁陽白天參與的文事活動也蠻多的,有記載的紅橋修褉兩次,紅橋唱和,是他揚州文化活動最具代表性的文事,影響也最大。他晚年就有首《程友聲畫予“綠楊城郭是揚州”句見寄》,寫到“雨窗漱墨寫邗溝,繞郭依然碧玉流。寄語紅橋諸士女,老夫雖在雪盈頭”[17],明為寫景,實是懷古。
先看詞作如何懷古的?!朵较场啡?就詞面文字看,第三首似與懷古無涉,不錄,其余兩首:
北郭清溪一帶流,紅橋風景眼中秋,綠楊城郭是揚州。 西望雷塘何處是?香魂零落使人愁,澹煙芳草舊迷樓。
本文采用基于C0復雜度的端點檢測算法,通過將語音信號分解成規(guī)則成分和不規(guī)則成分,計算不規(guī)則成分所占的比例得到語音信號的C0復雜度[9],如式(4)所示。式中,x(n)代表語音信號,而代表語音中的隨機成分的計算方法如下:首先對 x(n)進行傅里葉變換得到X(k),通過式(5)計算得到信號頻譜的均方值。引入?yún)?shù)r(r為大于1的常數(shù)),通過式(6)計算得到最后對進行傅里葉逆變換求得式中N代表一幀信號的長度。
白鳥朱荷引畫橈,垂楊影里見紅橋。欲尋往事魂已消。 遙指平山山外路,斷鴻無數(shù)水迢迢,新愁分付廣陵潮。[1]37
第一首之“雷塘、香魂、迷樓”,是隋煬帝事。揚州有迷樓舊址,雷塘乃傳說中隋煬帝葬身所在。第二首“平山”,當是歐陽修之平山堂,“廣陵潮”則是揚州舊典,而“往事”,則泛指。前五個意象,無一是紅橋自身元素,皆是蜀岡一帶的古跡。何以游紅橋而用蜀岡舊事?王士禛《紅橋游記》寫得明白:“游人登平山堂,率至法海寺,舍舟而陸徑,必出紅橋下?!盵18]5紅橋因之而興,詩人懷古則借北望之蜀岡故事,似乎也順理成章,盡管不免侵占了蜀岡懷古、雷塘懷古的疆域。
紅橋既無古可懷,為何王士禛首作著力“懷古”?是詩人作詩的慣性使然,還是有意為之的策略?
若說詩人慣性、思維定勢所致,這種普泛化評價,似乎小看了大詩人的用心。王士禛未中進士時,在濟南大明湖作《秋柳四首》:“秋來何處最銷魂,殘照西風白下門;他日差池春燕影,祗今憔悴晚煙痕。”[19]今秋昔春,傷今吊古,但著筆全在用典比興,詩意蘊藉而富才情,一時飲譽詩壇,儼然新星騰空。要說此詩懷念明朝,自有些道理。但要說王士禛就是這個動機或情感,則非是。此時他的兄長已是新朝進士,自己也參加過清廷會試,后來也參加殿試,他沒有理由懷念明朝而觸忤當政。作者本意在于泛泛懷古的審美情趣,而讀者從自己心境出發(fā),聯(lián)想闡釋,落實在明朝,這也是詩歌傳播接受的常態(tài)。王士禛憑秋柳詩驟得大名,這是基于特定背景:清廷忙于軍事政治,無暇顧及文化領域,縱有心涉足,也缺少能夠號召文壇的代言人。詩壇話語權掌握在前朝成名詩人手上,這些人多為布衣、遺民。要入其法眼,必切其心懷,最深刻的莫如易代之痛,當然這不能明說。于是,王士禛以“懷古”的才思情調(diào)去貼近遺民詩人的精神之需,遺民詩人借“懷古”的酒杯澆“思明”的塊壘。簡言之,王士禛的懷古是寬泛的歷史興亡,遺民詩人則借懷古而抒當下之痛。
揚州是王士禛仕途的第一站,文事交接多為遺民??滴踉甑牡谝淮渭t橋聚會,共四人,其中杜濬、陳允衡是遺民。康熙三年的紅橋修褉,共八人,有五位遺民:林古度、孫枝蔚、張網(wǎng)孫、孫默、程邃;亦邀杜濬,臨時有事未能踐約。當時人已注意到這點,孫枝蔚和詩說:“惟有使君愛文雅,坐中賓客半漁樵。”[20]9漁樵者,布衣平民也。王士禛有心以詩會友,僅是寫景,不免單薄,必得“懷古”,觸其癢處,方得眾人興趣?!皯压拧笔峭跏慷G交接詩人、傳揚聲名的策略。
王士禛《浣溪沙》詞帶出了紅橋詩歌的懷古節(jié)奏,袁于令吟哦“夕陽何處玉鉤斜,綠荷開遍舊時花”[21],陳允衡眼中“迷樓無影見平橋,不須指點已魂銷”[22],杜濬“平山堂上古今愁”[23]。后來詩詞唱和大體如此。
細細琢磨,王士禛《浣溪沙》詞中所見之“綠楊、垂楊”似乎也是“紅橋”故事。據(jù)載,當年紅橋建在柳堤上,而“隋堤、隋堤柳”恰是唐以來的揚州典故,如唐人方壺居士有《隋堤詞》:“嘗憶江都大業(yè)秋,曾隨鑾蹕戲龍舟。傷心一覺興亡夢,堤柳無情織世愁?!盵24]果然,王士禛紅橋懷古一出,后人紅橋詩歌不斷涌現(xiàn),“酒簾兒遠掛垂楊渡,隋堤上花如霧”[25],“蕪城之東河水漲,浮槎直出隋堤上”[26],“畫舫湘簾五月涼,隋堤拂拂柳絲長”[27]。由隋堤而聯(lián)想到隋煬帝開運河、下?lián)P州諸事,“隋苑、隋宮、玉鉤斜、錦纜、水調(diào)歌頭”等奔涌筆下,也切懷古之題??磥?王士禛于紅橋懷古,不僅是著眼于紅橋到蜀岡迷樓、雷塘的空間聯(lián)系,也源于“此地本來就是隋址”的歷史紐帶。王詩揭明此點,遂使無歷史感的紅橋迅速獲得興亡滄桑感,成為清初詩人抒發(fā)時代情感的載體。
紅橋唱和給王士禛再次帶來詩名,簡直就是濟南秋柳詩影響的成功復制。王士禛康熙元年寫的《紅橋游記》云:“紅橋之名或反因諸子而得傳于后世,增懷古憑吊之徘徊感嘆。”[18]5-6懷有一種不確定的希望;康熙三年的紅橋修褉,則自信高吟“好記甲辰布衣飲,竹西亭子是蘭亭”[3]8,宣示比肩王羲之蘭亭修褉美名的雄心。此次的紅橋修褉,應當是王士禛放大康熙元年《紅橋懷古》聲名效應的文化策劃。
紅橋始建于明代崇禎末年,文化聲名始于康熙元年王士禛的題詠,極盛于乾隆朝,至清末仍是詩人熱衷題詠的場所。費軒于乾隆初題詞:“揚州好,第一是紅橋。楊柳綠齊三尺雨,櫻桃紅破一聲簫,處處系蘭橈?!逼涞谝恢?當是兼顧景色秀麗、游人眾多兩個因素。道光以來,揚州經(jīng)濟逐漸衰敗,更遭兵燹,湖上園林多有毀敗。盡管如此,晚清本邑詩壇盟主臧谷筆下的紅橋還是“兩岸園林無隙處,終年詩酒擅歡場”[28],詩或夸張,熱鬧當不假。在詩人辛漢清心目中,虹橋還是第一:“湖天新漲暮云消,被酒狂歌蕩畫橈。無賴詩人無賴月,二分常占在虹橋?!盵29]這是借用徐凝“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典故來突出紅橋在揚州諸景中的地位。
揚州歷史豐厚,文化勝景多多,為何第一熱鬧是紅橋?筆者思之,約有如下數(shù)端之解。
其一,以地理論,乃出城赴瘦西湖諸景的要道。人來人往,橋上鮮服怒馬,橋下畫舫逐流,不待題詠,已傳人口。
其二,景色自佳。紅橋修在城西北柳堤。橋東西皆為柳樹,河道種荷花,夏來荷香柳色,自是動人。早有富貴人家擇此建園林,紅橋之景,不僅是一橋跨水,也非獨風擺柳條、水搖荷花,更有堂榭山石之美。據(jù)說,康熙初年,紅橋一帶園林以百十數(shù),想來必為夸張;但縱是夸張,十數(shù)家總還是有的。時人吳綺也云:“紅橋一帶,曲檻雕楹,鱗次環(huán)繞,絙亙十余里,誠一郡之麗觀也?!表樦文觊g的依園,就是其一。當年陳維崧《依園游記》,述其地址,“出揚州北郭門百余武為依園”,北郭門,也即王士禛所謂“鎮(zhèn)淮門”也。依園,“斜帶紅橋,俯映淥水”[30],中有臺榭六七處,足可觀瞻??登瑑纱?此處更是園林爭奇斗艷。
其三,名人效應。王士禛兩次游覽紅橋,俱有詩歌唱和,佳句流傳,紅橋之名傳誦開來,詩人“過廣陵者多問虹橋矣”[16]116,亦多有詩作,紅橋詩名火矣。
揚州有名之景詩人題詞甚多,為何紅橋爆紅而持久?爆紅,除了當年王士禛們懷古情思,頗合詩人的審美情趣外,還有現(xiàn)實的原因。一是康熙初,揚州前代諸勝,可觀者不多。如大明寺尚在復建,平山堂被佛寺占用,廿四橋宋代已難確指,清人所謂廿四橋尚無定論,明末影園也已廢毀,也就是紅橋一帶諸園熱鬧。二是王士禛乃詩壇上升的新星。王士禛在揚州折節(jié)交友,紅橋修褉是王士禛用心打造的文化活動,眾詩人也佩服王士禛才情,論詩多唯馬首是瞻。如本地詩人宗元鼎,長王士禛十多歲,已鳴詩江淮間,居然虛心向其學詩,王士禛稱其為“門人”。王士禛落筆稱贊,眾人轟傳唱和,自是佳話。
聲名持久不墜,實體因素則是康乾年間紅橋一帶迭建園林,瘦西湖上布滿景點,名園就有八座,此起彼伏,園主或換,人非物是,景色越佳;晚清時雖已衰減,尚未全廢,湖上風光尚有可觀。而王士禛官至刑部尚書,倡神韻說于詩壇,總持風雅,晚年也多次憶及紅橋,“平山堂上春風到,取次紅橋爛漫游”“紅橋秋柳最多情,露葉煙條遠恨生”[31]。紅橋名實俱佳,晚清仍是詩人的聚會之所、詠詩題材。
詩人于此,修褉興會,其著名者有:康熙二十七年(1688),名劇《桃花扇》作者孔尚任參加了24人集會的紅橋修褉故事,并撰《虹橋修褉序》,謂諸人“莫不有暢遂自得之意”[5]他另有《清明紅橋竹枝詞》二十首。乾隆初1738年,著名詩人厲鶚與詩友泛舟紅橋,亦稱“揚州勝處,惟紅橋為最”[32]726。 20年后,兩淮鹽運使盧見曾,為迎奉南巡,整修湖上水道兩岸園亭,凡二十景,紅橋攬勝為其一;他亦舉虹橋修褉,“重來修褉四經(jīng)年,熟識紅橋頓改前”[33]。李斗說“其時和修褉韻者七千余人,編次得三百余卷”[16]120,影響之大,可以想見。道光二十五年,邑人朱銘為告歸鄉(xiāng)里的阮元與郡中名宿悠游湖上諸景的文化活動,繪有《虹橋修褉圖》,后征得五十余位詩詞作家的題詠。百年積淀,紅橋已成經(jīng)典,所以清末民初程宗岱還追和王漁洋作《浣溪沙·紅橋懷古》。
前文已提及,自王士禛題詠紅橋以來,詩人筆下所寫不局限于紅橋自身,常遠及蜀岡。如王士禛紅橋詩多次提及“平山堂”,孫枝蔚唱和之“冶春詞”也有“隨苑繁華類逝川,平山煙月尚依然”詩句[20]9,同時人袁于令《蔣前民招集紅橋》“平山詠觴處,不負舊揚州”[34]等。乾隆詩人汪沆《紅橋秋褉詞》描寫景色則云:“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紅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35]題寫紅橋之詩,包孕湖上諸景,此詩也正是“瘦西湖”一詞的由來。同治年間方浚頤,他在太平天國亂后來揚州任兩淮鹽運使,對揚州文化包括景點重建,多有貢獻,他在《廣陵雜詠》寫道:“五亭煙水送歸橈,誰擁冰輪上碧霄。今夜方知二分月,清光一半在虹橋。”[36]五亭,即今五亭橋;據(jù)此可知,詩中所謂紅橋,其實就是湖上風光;也就是沿襲王士禛紅橋詠詩而收北望之景的做法。而管掄《紅橋》詩“天寧門外雷塘西,畫舫輕橈漾碧溪。酒斾茶鐺隨處好,紅欄曲曲傍河堤”[37],則又是另一番景色,從城邊天寧門寫起,一直到雷塘,比瘦西湖區(qū)域還大。看來,不少詩人筆下的紅橋,遠非那一座飛虹,乃是上溯下流,兩岸風物皆為紅橋之觀。橋上放眼,泛舟沿波,一湖之景在焉;名人故事,游客紛攘,詩人佳作傳矣,確乎為諸勝之最。
不過,厲鶚眼中紅橋,有雅俗之分?!八滓源笾圯d酒,穹篷而六柱,旁翼闌檻,如亭榭然。每數(shù)舟并集,或銜尾以進”,這是達官、富商為代表的俗游之勝,惜其消解煙水之趣。他欣賞與詩侶文友“小泊紅橋延緣至法海寺極蘆灣盡處而止,蕭寥無人,談飲間作”的雅游之樂[32]726。在筆者看來,所謂雅游,也只是美趣之一而已,個人可以有偏好,社會不可偏廢。而紅橋雅俗共賞,此所以為第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