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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璠《河岳英靈集》詩歌史論及其意義

      2020-12-10 14:33:05盧燕新
      關(guān)鍵詞:英靈選本文選

      盧燕新

      (南開大學 文學院,天津 300071)

      一 引論

      殷璠《河岳英靈集》以其選詩與品評成就,長期以來,受到學界關(guān)注。如高仲武模仿《河岳英靈集》編《中興間氣集》,傅璇琮、李珍華《河岳英靈集研究》曾指出:“以《英靈》《間氣》兩集來看,《間氣》受《英靈》的影響是很顯然的。”[1]24《河岳英靈集》在唐代的影響,又如晚唐鄭谷《讀前集二首》其一:“殷璠鑒裁《英靈集》,頗覺同才得旨深?!盵2]五代時,有石文德者,頗愛該集,《十國春秋》卷七三《石文德傳》載:“石文德……及閱殷璠詩選,極力摹仿……遂工于詩?!盵3](日)遍照金剛(774—835)《文鏡秘府論》南卷《定位》“或曰:梁昭明太子撰《文選》”以下到“縱權(quán)壓梁、竇,終無取焉”之間的大段文字,幾乎全部摘錄于殷璠《河岳英靈集·敘》[4]1500-1519。(日)藤原佐世(847—898)編《日本國見在書目錄》,也收錄了《河岳英靈集》,據(jù)此,孫猛認為:“此書奈良時期已傳入日本。”[5]2050-2052今人研究成果甚多。除傅璇琮《河岳英靈集研究》,又如王克讓《河岳英靈集注》[6]1-397、張安祖等《〈河岳英靈集〉“神來、氣來、情來”說考論》[7]、盧盛江《殷璠詩學幾個問題新析》[8]、拙文《殷璠〈河岳英靈集〉的選詩心態(tài)》[9]、《殷璠〈河岳英靈集〉的詩歌批評方法及其意義》等[10]。縱觀學界研究,《河岳英靈集》中殷璠有關(guān)詩歌史方面的論述及其意義,尚有待進一步探賾。

      二 《河岳英靈集》“騷人以還”等論述與殷璠詩歌史分期論

      “騷人以還”,見殷璠對李白的品評,這是《河岳英靈集》殷璠詩歌史分期論中最早的一個時間概念。除此以外,《河岳英靈集》的《敘》《論》以及品評詩人時,尚有“梁昭明太子撰《文選》”“自蕭氏以還”“自永明以還”等諸多論述。有唐建國到《河岳英靈集》編集時期,除詩文合集以及詩句選,唐人編集詩歌選本較早者,有劉孝孫《古今類序詩苑》、疑為楊恭仁妾趙方等《宴樂》、慧凈《續(xù)詩苑英華》、佚名《詩編》、郭瑜《古今詩類聚》、佚名《歌錄集》、佚名《翰林學士集》、崔融《珠英學士集》、孫季良《正聲集》、僧玄鑒《續(xù)古今詩集》、吳兢《古樂府》、芮挺章《國秀集》、孫玄成《宴樂》、李康成《玉臺后集》等,這些集子,大多數(shù)逸佚。今可考資料較多者,有《續(xù)詩苑英華》,唐初慧凈編,集佚,但該集序今存。然,該集序為劉孝孫所作?!秶慵芬灿屑?,傳為樓穎所為,且今存選本中未見評品。《玉臺后集》有序,計90字,未知題序者,其內(nèi)容以述論該集編選主旨及標準為主,選本中無品評。今存《翰林學士集》《珠英學士集》無序,亦無品評。因此,多數(shù)選本,要探究其編選者的文學批評思想,只有通過研讀選本內(nèi)容才能管窺。換句話說,《古今類序詩選》《國秀集》等詩歌選本,更多的是注重選詩實踐,雖然編集前也有預設(shè)的理論構(gòu)建,但編集家的理論構(gòu)想主要是滲透在選本中。因此,這類詩歌選本,其理論價值相應薄弱一些。

      與《古今類序詩苑》《國秀集》等選本所不同的是,殷璠《河岳英靈集》不僅有集《敘》,又有集《論》,而且,選本中還有大量的評品。其中,涉及詩歌史分期的,以選本中出現(xiàn)的先后次序而論,計有三處:一是集《敘》:“自蕭氏以還,尤增矯飾。武德初,微波尚在。貞觀末,標格漸高。景云中頗通遠調(diào)。開元十五年后,聲律風骨始備矣?!盵1]117二是集《論》:“自漢魏至于晉宋,高唱者十有余人,然觀其樂府,猶有小失……論宮商則太康不逮……”[1]119三是作家品評時的諸多論述。除前文評李白所云“自騷人以還”,又如評劉眘虛:“眘虛詩……自永明已還,可杰立江表……”[1]155評薛據(jù):“至如‘寒風吹長林,白日原上沒’……可謂曠代之佳句也?!盵1]197評綦毋潛:“潛詩……歷代未有……數(shù)百年來,獨秀斯人?!盵1]203評陶翰:“歷代詞人,詩筆雙美者鮮矣……三百年以前,方可論其體裁也。”[1]166評王昌齡:“元嘉以還,四百年內(nèi)……風骨頓盡?!盵1]219

      上文所列,有幾個關(guān)鍵時間名詞。除“騷人”(詳論俟下文)、“漢魏”“晉宋”“齊梁陳隋”等,余者,依上文出現(xiàn)先后順序略作解釋:“蕭氏”,即蕭梁,參王《注》[6]1-3?!拔涞隆?,唐高祖年號(618—626);“貞觀”,唐太宗年號(627—649);“景云”,唐睿宗年號(710—711);“開元”,唐玄宗年號(713—741);“建安”,漢獻帝年號(196—220);“太康”,晉武帝年號(280—289)?!坝烂鳌?483—493),南朝齊武帝蕭頤年號。

      又,殷璠論詩人時,有兩個關(guān)鍵時間數(shù)據(jù)。一是評陶翰云“三百年以前”。陶翰,《唐才子傳》謂其“開元十八年崔明允下進士及第”[11]280,若由開元十八年(730)上溯三百年,其時約在南朝宋文帝元嘉年間(424—453),這正與評王昌齡謂“元嘉以還”提出的時代概念相合。二是評王昌齡謂“四百年內(nèi)”。王昌齡,《唐才子傳》謂“開元十五年李嶷榜進士”,傅璇琮《唐代詩人叢考》亦認為王昌齡本年登第[12]。若由開元十五年(727)上溯四百年,其時代大約在東晉明帝司馬紹、成帝司馬衍時期,此和集《敘》之“晉宋”相關(guān)聯(lián)。綜上,結(jié)合《河岳英靈集》選詩,可知殷璠所構(gòu)建的詩歌史分期論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論及詩歌史的分期,指出不同時期詩歌特點。對唐以前不同時期的詩歌特點,唐初史學家魏徵、令狐德棻以及選本編集家劉孝孫、慧凈等,都做過相關(guān)的論述。如《周書》卷四一《王褒·庾信傳》后附史臣論曰:“曹、王、陳、阮,負宏衍之思……潘、陸、張、左,擅侈麗之才……雖時運推移,質(zhì)文屢變,譬猶六代并湊……”[13]《隋書·文學傳序》:“暨永明、天監(jiān)之際,太和、天保之間,洛陽、江左,文雅尤盛。于時作者,濟陽江淹、吳郡沈約……方諸張、蔡、曹、王,亦各一時之選也?!盵14]1729-1731劉孝孫《續(xù)詩苑英華序》云:“……逮乎顏、謝掞藻……咸遞相祖述,郁為龜鏡,豈獨光于曩代而無繼軌者乎……溫、邢譽高于東夏,徐、庾價重于南荊。王司空孤秀一時,沈恭子標奇絕代……”[15]唐代詩人在詩文中也作了探討,如陳子昂《與東方左史虬修竹篇序》:“漢魏風骨,晉宋莫傳?!盵16]李白《古風》:“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盵17]87與魏徵等人對比,殷璠構(gòu)建的詩歌史分期理論有三個特點:一是歷史分期更為系統(tǒng)全面。據(jù)集《敘》、集《論》以及選本中的品評,可以看出,殷璠《河岳英靈集》所涉及的盛唐以前的詩歌史可分為屈原時期、漢魏、晉宋、蕭梁至武德初、武德末至貞觀末、貞觀末至景云中、景云中至開元十五年、開元十五年以后,共八個階段。二是對不同階段特點作以歸納總結(jié),如“蕭氏以還”的“尤增矯飾”“武德初”之“微波尚在”“魏至于晉宋”的樂府“猶有小失”、建安“氣骨”、太康“宮商”等。三是對唐代詩歌史分期具體而且明晰,尤其是提出了“盛唐文學”及這一時期審美標準(詳論俟下文)。殷璠的詩歌史分期,亦見其《丹陽集序》:“李都尉沒后九百余載……建安末……太康中……元嘉肋骨仍在,永明規(guī)矩已失,梁、陳、周、隋,厥道全喪……”[18]131可見,《丹陽集序》的文學史分期和《河岳英靈集》基本是一致的。

      第二,反思蕭梁迄唐初的浮麗詩風。據(jù)上文,《河岳英靈集》集《敘》所謂“蕭氏以還”,即“南朝蕭梁”以后。對這一時期詩風,殷璠的評價是“尤增矯飾”,其義,王《注》釋為“過重辭藻音律”[6]3,甚是。齊梁以后的詩歌,一味講求聲律辭藻,除殷璠集《敘》,唐人多有論述。如王勃《上吏部裴侍郎啟》:“沈謝爭騖,適先兆齊梁之危:徐庾并馳,不能止周陳之禍……”[19]楊炯《王勃集序》:“洎乎潘、陸奮發(fā)……繼之以顏、謝,申之以江、鮑。梁魏群材……或茍求蟲篆,未盡力于丘墳……”[20]盧照鄰《南陽公集序》:“江左諸人,咸好瑰姿艷發(fā)。精博爽麗,顏延之急病于江、鮑之間;疏散風流,謝宣城緩步于向、劉之上。”[21]諸家所論,和殷璠有諸多相近之處。初唐詩風,《河岳英靈集》謂“武德初,微波尚在。貞觀末,標格漸高”,對比文學史可知,“武德”年間,文壇上陳叔達、顏師古、袁郎、庾抱、魏徵、虞世南、王績、劉孝孫等文士,或隋以前已有聲名,或詩歌創(chuàng)作活動主要在唐朝。他們的文風,深受南朝影響。到了唐太宗時期,文壇上有陳子良、虞世南、魏徵、王績、上官儀等,文風雖有很大的好轉(zhuǎn),但仍未徹底改變齊梁文風。正如魏徵《群書治要序》所說:“近古皇王,時有撰述……競采浮艷之詞,爭馳迂誕之說……”[22]傅璇琮《河岳英靈集研究》也說:“唐太宗時,一些有名的文人,如虞世南、魏徵、令狐德棻等,多是朝廷的重臣。他們在議論上雖然反對江左的輕綺詩風,但他們所作的應制詩還是講求辭藻的繁縟。”[1]41-42唐高宗至唐睿宗景云年間,沈佺期、宋之問、杜審言、四杰、陳子昂等相繼登上詩壇,詩風又有了進一步轉(zhuǎn)變。可見,殷璠對有唐建國到景云年間詩歌面貌的認識,是頗具慧眼的。

      第三,總結(jié)盛唐詩人詩風特點,提出了盛唐文學及其主要審美標準?!逗釉烙㈧`集》選詩時間范圍,今存其集《敘》謂“起甲寅,終癸巳”[1]118,《文鏡秘府論》南卷亦同?!凹滓?,唐玄宗開元二年(714)?!肮锼取保鞂毷d(753)。該集終止年代,另有《文苑英華》卷七一二所載殷璠《敘》,作“終乙酉”[23]3676上,乙酉是天寶四載。又,今存《國秀集》后有宋徽宗大觀年間曾彥和跋:“殷璠所撰《河岳英靈集》作于天寶十一載……”[18]353雖然諸典籍所載《河岳英靈集》迄止年代有異,但可以肯定在天寶年間。也就是說,殷璠所選,時間范圍界定在盛唐時期。其遴選標準,殷璠集《敘》說:“開元十五年后,聲律風骨始備矣……粵若王維、昌齡、儲光羲等二十四人,皆河岳英靈也……”[1]117對這些詩人,殷璠評價他們“聲律風骨始備”“詩筆雙美”“物情之外”“縱逸”“國士之風”,所有這些,既是對盛唐群星的論評,又是殷璠對其選詩標準的概括,也是對盛唐詩歌風貌的描述。同時,還是盛唐詩審美理論的概括總結(jié)。與初盛唐諸多理論家比較,殷璠以選本實踐與理論構(gòu)建相結(jié)合的方式,把開元二年至天寶時期稱為聲律風骨齊備的文學時期,把這一時期的孟浩然、王維、高適、王昌齡等人稱為“河岳英靈”,在中國文學史上,這樣的嘗試應當是首次。

      三 《河岳英靈集》“審鑒諸體”論與殷璠對前人選本辨析文體經(jīng)驗的借鑒

      “審鑒諸體”,見《河岳英靈集·敘》。類似論述,又如集《論》謂“觀其樂府,猶有小失”,選本詩人小傳評陶翰謂“三百年以前,方可論其體裁也”,等等??梢?,殷璠對詩歌體裁的關(guān)注。

      魏晉以還,詩文總集編纂進入一個自覺時期,較早者有摯虞《文章流別集》,《隋書》卷三五《經(jīng)籍志》曰:“總集者……晉代摯虞……自詩賦下,各為條貫……謂為《流別》……”[14]1089由集名“流別”以及“詩賦”“條貫”可知,摯虞編集在文體辨析方面的特點。這一特點,據(jù)其《文章流別論》謂:“詩、頌、箴銘之篇,皆有往古成文……惟誄無定制……”也可以管窺[24]。其后,著名的詩文總集有《文選》,昭明《文選序》:“凡次文之體,各以匯聚。詩賦體既不一,又以類分……”[25]3總體看,《文選》的次序是賦、詩、騷、七,然后是詔、冊、令、教、文、表等,可見《文選》“類分”的特點。然而,賦、詩這兩類,《文選》均以天干為卷次,又做了進一步區(qū)分。值得關(guān)注的是,這個區(qū)分,并不是以文體分類。賦,自甲至癸,總十類,錄先秦、兩漢、魏、晉、宋、梁,總31家,52首作品,其分類的順序依次是京都、郊祀、耕藉、畋獵、紀行、游覽、宮殿、江海、物色、鳥獸、志、哀傷、論文、音樂、情,計15類。詩,自甲至庚,總七大類、二十四小類,分別是補亡、述德、勸勵、獻詩、公宴、祖餞、詠史、百一、游仙、招隱、反招隱、游覽、詠懷、臨終、哀傷、贈答、行旅、軍戎、郊廟、樂府、挽歌、雜歌、雜詩、雜擬??梢钥闯鰜?,《文選》在詩賦的小類區(qū)分時,是以題材內(nèi)容為主的。也就是說,《文選》并沒有為詩賦的體裁做進一步分類。

      蕭統(tǒng)等又編有《詩苑英華》,據(jù)集名,這是一部詩歌選本,《玉?!肪砦逅摹短破呤寮铱偧窏l載:“……昭明《古今詩苑英華》……皆集詩也?!盵26]此亦可以資證。集佚,今可從蕭統(tǒng)《答湘東王求〈文集〉及〈詩苑英華〉書》略知該集編纂:“知須《詩苑英華》及諸文制……又往年因暇,搜采英華,上下數(shù)十年間,未易詳悉……雖未為精核,亦粗足諷覽。集乃不工,而并作多麗……”[27]雖然文中提到集名以及編選時限,但未及該集是否分類匯編。李善注《文選》卷二二《反招隱詩》“王康琚”:“《古今詩英華》題云:‘晉王康琚,然爵里未詳也?!盵25]1030六臣注本又引呂向語:“《今古詩英》題云:‘晉王康琚,而不述其爵里才行也?!盵28]“《古今詩英華》”“《今古詩英》”即《續(xù)詩苑英華》,傅剛《〈昭明文選〉研究》有考可參[29]。這兩處文字,差異最大的地方是“才行”,若《續(xù)詩苑英華》有詩人小傳,且敘及才行,那么很可能有品評文字。

      這種情況在傅亮的《續(xù)文章志》中可以看到端倪。傅亮,《宋書》卷四三有傳??梢钥闯觯独m(xù)文章志》有了文風品評的文字。該集雖佚,但相關(guān)著述中保留有若干材料。如《文選》卷一二李善引傅亮《續(xù)文章志》注“木玄虛”:“廣川木玄虛為《海賦》,文甚儁麗,足繼前良?!盵25]231又,《世說新語》卷上《文學》四:“孫興公云:‘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梁劉孝標注引《續(xù)文章志》曰:“岳為文,選言簡章,清綺絕倫?!盵30]據(jù)這兩條材料可見,《續(xù)文章志》對所選文士及其文章,是有一定程度品評的。

      今存《玉臺新詠》也是一部詩歌選集。其選詩,《玉臺新詠》序:“琵琶新曲,無待石崇,箜篌雜引,非關(guān)曹植,傳鼓瑟于楊家,得吹簫于秦女……于是,燃脂暝寫,弄筆晨書,撰錄艷歌,凡為十卷。曾無忝于雅頌,亦靡濫于風人……”[31]這里的“新曲”“雜引”等,很顯然和詩歌體裁有關(guān)?!端膸烊珪偰俊肪硪话肆丁从衽_新詠〉提要》:“其書前八卷為自漢至梁五言詩,第九卷為歌行,第十卷為五言二韻之詩?!盵32]2600-2601可見,該集辨析文體特征。然而,詳查詩集中所選,其以人為次,因此,“自漢至梁”,乃《玉臺新詠》選詩的時間范圍。其在辨析詩歌體裁上所下的功夫,主要體現(xiàn)在編集分類層面。

      初唐至《河岳英靈集》,疑為楊恭仁妾趙方等《宴樂》,《舊唐書》卷三〇《音樂志》三曰:“……時太常舊相傳有宮、商、角、徵、羽《宴樂》五調(diào)歌詞各一卷,或云貞觀中侍中楊恭仁妾趙方等所銓集,詞多鄭、衛(wèi),皆近代詞人雜詩……”[33]1089由此知該集選詩,涉及地域、時間、詩歌體裁等諸多問題。稍后于《宴樂》,有慧凈《續(xù)詩苑英華》,劉孝孫《沙門慧凈詩英華序》:“……任沈遒文,足以理會八音,言諧四始……自劉廷尉所撰《詩苑》之后,纂而續(xù)焉……”[34]據(jù)此可推測,該集或有辨體論評。又,《大唐新語》卷九:“今復有詩篇十卷,與《英華》相似,起自梁代,迄于今朝,以類相從……”[35]佚名編《詩編》,集佚。劉肅謂“以類相從”中的類,是不是文體,很難確定?!杜f唐書·經(jīng)籍志》四所著錄的劉孝孫《古今類序詩苑》《古今詩類聚》等,據(jù)集名,似有辨體特征。

      《河岳英靈集》以前,除《玉臺后集》成書時間有異議外[18]382,今存唐人編輯詩歌選本《翰林學士集》《珠英學士集》《搜玉小集》,均為殘卷,集前無序,集中無論評,見傅璇琮、陳尚君、徐俊編《唐人選唐詩新編》(增訂本)。今存《國秀集》,選本中雖然也無論評,但集前有序,曰:“近秘書監(jiān)陳公,國子司業(yè)蘇公,嘗從容謂芮侯曰:‘風雅之后……禮樂大壞……自開元以來……譴謫蕪穢,登納菁英,可被管弦者都為一集。’”[18]280結(jié)合詩集所選詩什,知芮挺章選詩,有文體辨析旨向,且涉及文體史論。殷璠另有《丹陽集》(詳論俟下文)。然而,這些選本,從構(gòu)建文體史理論角度分析,很難與《河岳英靈集》相比。

      稍后于上述選本,有吳兢《古樂府》,《郡齋讀書志》卷二《樂》類考釋云:“唐吳兢纂。雜采漢、魏以來古樂府辭,凡十卷?!盵36]據(jù)此,知該集具有兩個特點:一是“漢魏以來”,二是“古樂府辭”。因集佚,具體詳情已難確知。

      相比之下,《河岳英靈集》在借鑒前人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其文體辨析呈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其集《敘》曰:“夫文……有雅體、野體、鄙體、俗體。編紀者能審鑒諸體,委詳所來……”[1]117“雅體、野體、鄙體、俗體”,傅璇琮認為:“雅體等……指的主要是詩歌因語言使用的不同而產(chǎn)生的雅與俗的幾種文體區(qū)別……”[1]47“審鑒諸體”,即辨析文體?!拔斔鶃怼保醋匪菸捏w流變史??梢姡蟓[《河岳英靈集》注重編集者的品鑒水準,強調(diào)對文體史研究的重要性。又,據(jù)前文《河岳英靈集》所提及的“南風”“周雅”“古體”“新聲”“騷人”“永明以還”“方可論其體裁”“語奇體峻”“忽變常體”“樂府數(shù)章”等,知殷璠在選本中,有明晰文體史辨析旨向。

      殷璠的文體辨析,亦見集《論》:“齊梁陳隋……專事拘忌……夫能文者匪謂四聲盡要流美,八病咸須避之……即‘羅衣何飄飄,長裾隨風還’,雅調(diào)仍在……”[1]117“拘忌”,梁鐘嶸《詩品序》:“故使文多拘忌,傷其真美?!标愅⒔堋对娖纷ⅰ罚骸按搜跃杏诼曧嵵住!盵37]又,曹旭《詩品集注》曰:“鐘嶸詩學,反對以典事阻礙詩性,以聲律束縛詩思。”[38]441“羅衣”句,見曹植《美女篇》,《玉臺新詠》卷二《樂府三首》錄此詩,《樂府詩集》卷六三歸為“雜曲歌辭”?!把耪{(diào)”,傅咸《答欒弘詩》:“未附雅調(diào),以和韶音?!盵39]549《宋書》卷二二《樂志》四《遠期篇》:“遷善自雅調(diào),成化由清均。”[40]666薛收《琵琶賦》:“應清角之高節(jié),發(fā)號鐘之雅調(diào)。”[41]駱賓王《上齊州張司馬啟》:“雖雅調(diào)清歌,誠寡和于郢路……”[42]《張說集校注》卷四《扈從南出雀鼠谷》附李隆基《答張說南出雀鼠谷》:“聞有鹓鸞客,清詞雅調(diào)新。求音思欲報,心跡竟難陳。”[43]可見,“雅調(diào)”涉及文體問題。進一步推測,殷璠說“雅調(diào)仍在”,其論旨之一是文體史,這一點,亦可由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三四引《千一錄》評李白“不知其近體猶存雅調(diào)耳……”[17]1548管窺之。

      《河岳英靈集》文體史論所及文體辨析,也可以在該集作家論中看出來。如評李白《蜀道難》“自騷人以還,鮮有此體調(diào)也”[1]138,“騷人”,昭明《文選序》:“又楚人屈原,含忠履潔……騷人之文,自茲而作。”[25]1《宋書》卷六七《謝靈運傳》:“自騷人以來,多歷年代,雖文體稍精,而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韻天成……張、蔡、曹、王,曾無先覺,潘、陸、謝、顏,去之彌遠……”[40]1779《李太白全集》卷一《古風》:“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17]87《唐六典》卷一〇“秘書省”:“丁部為集,其類有三:一曰楚詞,以紀騷人怨刺?!盵44]類似記載,亦見《舊唐書》卷四六《經(jīng)籍志》等[33]1964。據(jù)所引材料,知“騷人以還”,當指屈原時代以后的楚辭類詩章。類似者,又如評陶翰:“既多興象,復備風骨,三百年以前,方可論其體裁也”[1]166;評李頎“雜歌咸善”[1]173;評崔國輔“樂府數(shù)章,古人不能過也”[1]209;評孟浩然“半遵雅調(diào),全削凡體”等[1]228。

      綜上可以看出,《河岳英靈集》的詩體史論,重點在詩體辨析層面。概括起來,其有以下特點:第一,辨析詩體,關(guān)注到其時代特色。如指出“齊梁陳隋”講求聲律,以致詩歌出現(xiàn)“專事拘忌”等弊端。又如,以“論宮商則太康不逮”概括太康時代詩體特點,以“南風周雅,稱闡今日”指出盛唐詩體特點。第二,辨析詩體,注意到其所遴選詩篇在詩歌發(fā)展史上的地位。如論述盛唐古體詩,謂李白《蜀道難》自先秦屈原時代至盛唐“鮮有此體調(diào)”,論李頎“雜歌咸善”,評崔國輔“樂府”謂之“古人不能過也”等。第三,辨析詩體,關(guān)注詩人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中變與不變的因素。如評曹植“雅調(diào)仍在”,賀蘭進明“又有古詩八十首,大體符于阮公”等,肯定了詩體發(fā)展過程中,詩人的模仿繼承,評崔顥“晚節(jié)忽變常體”,評孟浩然“全削凡體”等,指出其詩體的變化特征。

      四 《河岳英靈集》文學接受史論與殷璠對唐前文學的心態(tài)

      詩歌選本把眾多詩人詩作匯集一集,后世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選本中詩人與詩人之間以及詩篇與詩篇之間的異同。這樣,如《續(xù)詩苑英華》《古今類序詩苑》《古今詩類聚》等通代詩歌總集,受眾有可能依據(jù)編輯者所提供的相關(guān)信息探索詩人之間繼承接受與革新變化。然而,斷代詩歌選本,如《陳郊廟歌辭》(《隋書·經(jīng)籍志》總集類著錄)《珠英學士集》《國秀集》等,如果要縱向考察選本中各位詩人在接受史方面的特點,卻有一定難度,尤其是探究該選本遴選范圍以外詩人詩歌的接受狀況,則更是難以如愿。相比之下,《河岳英靈集》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該集中接受史論,概括起來,主要有三方面。

      第一,強調(diào)學習過程中應有正確的態(tài)度與方法。其集《敘》說:“責古人不辨宮商徵羽,詞句質(zhì)素,恥相師范。于是攻異端,妄穿鑿,理則不足,言常有余,都無興象,但貴輕艷?!盵1]117“不辨宮商徵羽”,典出于《論衡》卷一三《別通篇》:“耳不聞宮商曰聾……人不博覽者,不聞古今,不見事類……”[45]亦見《南齊書》卷五二《陸厥傳》載沈約語:“自古辭人,豈不知宮羽之殊,商徵之別……故鄙意所謂‘此秘未睹’者也。以此而推,則知前世文士便未悟此處?!盵46]又,梁鐘嶸《詩品》下《序》曰:“昔曹、劉殆文章之圣,陸、謝為體二之才……千百年中,而不聞宮商之辨,四聲之論?!盵38]438據(jù)沈約與鐘嶸所論,知“不辨宮商徵羽”旨在探討文體中聲律問題。研討文義,知殷璠這段論述包括四個方面內(nèi)容:一是批評接受史上不正確的原則,盲目苛責古人;二是批評詩人“恥相師范”的接受態(tài)度;三是批評“攻異端”“妄穿鑿”不良接受方法;四是指出“無興象”“貴輕艷”的不良接受效果。應當看到的是,殷璠《河岳英靈集》在構(gòu)建接受史理論時,不僅有“破”,也有“立”。他提出,選詩應當“既閑新聲,復曉古體”。“新聲”,《詩品》上評謝靈運:“麗曲新聲,絡(luò)繹奔發(fā)?!辈苄褡ⅲ骸按颂帯?,是可以入樂的韻文,此指五言詩。故以‘新聲’承之明之……”[38]204殷璠以其與“古體”相對應,當指唐人的近體詩。對比《河岳英靈集》選詩,其古體詩174首、近體詩56首,雖然比例不算絕對均衡,但可以看出,殷璠反對“沈約以后某些詩評家過分重視四聲八病”[1]70,確如他所倡導的,既關(guān)注“新聲”,又重視“古體”。殷璠類似的論點,又如評儲光羲“挾風雅之道”[1]214,評閻防“為人好古博雅”等[1]160,都說明了這一問題。

      第二,指出文士接受前唐以前文學應有寬闊的文化視野。殷璠集《論》說:“言氣骨則建安為傳,論宮商則太康不逮。”[1]119“建安”(196—220),漢獻帝劉協(xié)年號?!皻夤恰?,《文心雕龍》卷六“風骨”:“故辭之待骨,如體之樹??;情之含風,猶形之包氣?!薄段男牡颀埩x證》引黃海章《談風骨》曰:“這是說明風骨的重要性。人有骸骨,肉體才能樹立起來……辭和骨,情和風的關(guān)系,也是這樣?!盵47]1048可見,劉勰所謂“體”“骸”“形”“氣”,都是用來比喻的。又,《詩品》評曹植:“骨氣奇高,詞采華茂?!辈苄褡ⅰ肮菤狻本洌骸按酥覆苤苍妰?nèi)容充實,文詞剛勁而奇警高絕?!庇?,同書同卷評劉楨:“仗氣愛奇,動多振絕。貞骨凌霜,高風跨俗?!盵38]117-122聯(lián)系劉勰與鐘嶸所論可知,在評論詩文內(nèi)容時,“氣”“骨”有時合為一個詞,有時分開使用。又,《梁書》卷四九《丘遲傳》:“父靈鞠,有才名……遲八歲便屬文,靈鞠常謂‘氣骨似我’?!盵48]可見,唐以前,“氣骨”“骨氣”常常為詩文評論家所采用,其意相近。這一點,在唐人詩文中,仍可以見到。如楊炯《王勃集序》:“骨氣都盡,剛健不聞?!盵49]建安風骨,也有簡稱的。如李白《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王琦注“建安骨”曰:“東漢建安之末,有孔融、王粲、陳琳、徐干、劉楨、應玚、阮瑀及曹氏父子所作之詩,世謂之‘建安體’。風骨遒上,最饒古氣?!盵17]861“太康”(280—289),晉武帝司馬炎年號。鐘嶸《詩品序》:“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爾復興……亦文章之中興也……”《詩品集注》曰:“指建安以后,西晉太康年間人才輩出,詩歌興起高潮……”[38]27又,嚴羽《滄浪詩話》有“建安體”“太康體”,陳超敏《滄浪詩話評注》:“……建安體,它以三曹七子為代表人物,以五言詩為體裁,共同具有慷慨悲涼、梗概多氣的時代特色……太康體指的是西晉詩壇,以左思、潘岳、張載、張協(xié)、陸機、陸云為代表人物……代表著中國古典詩歌從古樸到華美的發(fā)展階段……”[50]“不逮”《詩品序》“恥文不逮”注:“指那些富家子弟以作詩落于人后為恥辱。”[38]67《詩品》卷中:“中郎仰之,微不逮者矣。”注:“不逮,不及?!盵38]315《文心雕龍》卷一〇《知音》:“學不逮文,而信偽迷真者……”《文心雕龍義證》引《斟詮》釋曰:“學不逮文,謂所學不與于文,亦即不及學文也?!盵47]1843因此,殷璠這兩句話強調(diào),要繼承建安風骨,以及太康時代的文辭之美。由此可以看出,殷璠的接受史觀,具有寬闊的歷史視野。類似例子,又如評崔顥“可與鮑照、江淹并驅(qū)”[1]191,評陶翰“三百年以前,方可論其體裁也”[1]166,評王昌齡“元嘉以還,四百年內(nèi)……王昌齡、魯國儲光羲,頗從厥跡”等[1]219。殷璠對待“建安”“太康”時期的態(tài)度,其《丹陽集序》亦曰:“建安末,氣骨彌高,太康中體調(diào)尤峻……”[18]131這些論述,可以和《河岳英靈集》的詩歌接受史論相印證。

      第三,提倡古今兼收并蓄,反對貴古賤今。如前引《隋書·經(jīng)籍志》論曰:“總集者,以建安之后,辭賦轉(zhuǎn)繁,眾家之集,日以滋廣,晉代摯虞苦覽者之勞倦,于是采摘孔翠……合而編之,謂為《流別》。是后文集總鈔,作者繼軌……”[14]1089-1090可見,詩文總集的主要功用是其為閱讀者提供有鑒賞價值且方便閱讀的善本。然而,不同的編集者,其選錄標準各有差異?!逗釉烙㈧`集》雖然將選詩的時間范圍界定在盛唐,然而,在對待盛唐詩人以及盛唐以前詩文成就這一問題上,殷璠做了很好的總結(jié)。對待唐以前文學成就,他頌贊建安文學的風骨之美,公允評價太康文學的文辭建樹。在不苛責古人的前提下,殷璠對盛唐文學給予高度評價。其集《敘》說:“開元十五年后,聲律風骨始備矣”“贊圣朝之美”“粵若王維……等二十四人,皆河岳英靈也”等,均表現(xiàn)出其對盛唐文學的推崇。這也就是說,在殷璠心目中,他為讀者提供的閱讀藍本是盛唐河岳英靈的詩什。殷璠倡導學習古人同時,也要關(guān)注今人成就,這在他評論詩人可以明顯看出來。如評王灣:“灣詞翰早著……游吳中,作《江南意》詩云:‘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娙艘詠?,少有此句。張燕公手題政事堂,每示能文,令為楷式。所有眾制,咸類若斯。非張蔡之未曾見也,覺顏謝之彌遠乎!”[1]233“張燕公”,張說;“張蔡”,張衡、蔡邕;“顏謝”,顏延之與謝靈運。這里,殷璠先總評王灣詩歌生涯,指出其詩歌成就。然后,以張說“令為楷式”為例,以“張蔡”“顏謝”比較,都從不同角度指出學習借鑒本朝文士的現(xiàn)實意義。

      五 《河岳英靈集》選本批評史論與殷璠詩歌選本理論探索

      殷璠《河岳英靈集》的選本批評史論,主要見于集《敘》與《論》。除前文引“言氣骨則建安為傳,論宮商則太康不逮”,尚有數(shù)處。如《敘》的開端:“梁昭明太子撰《文選》,后相效著述者十余家,咸自稱盡善,高聽之士,或未全許。且大同至于天寶,把筆者近千人,除勢要及賄賂者,中間爍然可尚者,五分無二,豈得逢詩輯纂,往往盈帙。蓋身后立節(jié),當無詭隨,其應詮揀不精,玉石相混,致令眾口銷鑠,為知音所痛?!边@段文字,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編《唐人選唐詩(十種)》未載錄[51],文見于傅璇琮《河岳英靈集研究》[1]117,以及傅璇琮、陳尚君、徐俊編《唐人選唐詩新編》(增訂本)[18]158,亦見于《文苑英華》卷七一二[23]3676上、《文鏡秘府論·南卷》[4]1500、王克讓《河岳英靈集注》[6]2。除此以外,《敘》與《論》中還有數(shù)處,如“愿刪略群才,贊圣朝之美”“如名不副實,才不合道,縱權(quán)壓梁、竇,終無取焉”“璠今所集,頗異諸家”,等等。

      《河岳英靈集》論及選本問題的,除集《敘》《論》,亦見于詩集中詩人小傳。如評儲光羲時說:“儲公詩……《述華清宮》詩云:‘山開鴻濛色,天轉(zhuǎn)招搖星?!帧队蚊┥健吩娫疲骸介T入松陌,天路涵虛空。’此例數(shù)百句,已略見《荊楊集》,不復廣引……”[1]213據(jù)此知有《荊楊集》。集佚,古今公私書目均未著錄。該集名,除見于《河岳英靈集》,亦見于《日本國見在書目》,作《荊楊挺秀集》,二卷?!皸睢?,孫猛《日本國見在書目錄詳考》考訂為“揚”[5]2503。據(jù)《河岳英靈集》所謂“此例數(shù)百句”,知該集選詩規(guī)模不小。據(jù)集名“荊楊”,疑其為以地域劃限的詩歌選本。殷璠另有《丹陽集》,今存殘卷,存延陵二人、曲阿九人、句容三人、江寧二人、丹徒二人,據(jù)集名與選本所選,知其編集體例為以地域劃限。該集序與詩人論評,均未及選本批評史問題??偫ㄆ饋?,殷璠的選本批評史論,提出了以下四個問題。

      第一,肯定《文選》在選本編輯史上的地位。據(jù)《隋書·經(jīng)籍志》,總集編纂以至于作者繼軌者,乃摯虞《文章流別集》,歐陽詢《藝文類聚序》亦說:“夫九流百氏,為說不同……以為前輩綴集,各抒其意,《流別》《文選》,專取其文……”[39]27“《流別》”,即《文章流別集》,可見該集影響。而殷璠探究選本編集史,上溯止于《文選》,可見,其對該集的重視。其云“后相效著述者十余家”,這個數(shù)字,今已經(jīng)很難坐實。但據(jù)《隋書·經(jīng)籍志》,《文選》之后,有《詞林》五十八卷、《文海》五十卷等。到了唐代,《文選》影響很大?!杜f唐書》一八九上《曹憲傳》載:“……所撰《文選音義》,甚為當時所重……又有許淹、李善、公孫羅復相繼以《文選》教授,由是其學大興于代?!盵33]4946《新唐書》卷二〇二《李邕傳》曰:“李邕……顯慶中,累擢崇賢館直學士兼沛王侍讀。為《文選注》……居汴、鄭間講授,諸生四遠至,傳其業(yè),號‘《文選》學’?!盵52]由此可以管窺一斑。受《文選》學的影響,初、盛唐時,僅集名與《文選》密切相關(guān)者,有徐堅等編《文府》二十卷、徐安貞等編《文府》二十卷、孟利貞編《續(xù)文選》十三卷、卜長福編《續(xù)文選》三十卷、卜隱之編《擬文選》三十卷,綜合《詞林》《文?!返?,數(shù)目大致與殷璠所論吻合。

      第二,批評選本編集史上不良現(xiàn)象。殷璠指出,《文選》以后仿效者“咸自稱盡善”的不良行為,又指出“高聽之士,或未全許”編集效果,并且,探析編集史上出現(xiàn)“玉石相混”一類選本的緣由。類似于殷璠的評論,亦見《集賢注記》:“燕公初入院,奉詔搜括《文選》外文章,別撰一部。于是徐常侍及賀、趙分部檢討……歷年撰成三十卷。燕公以所撰非精,更加研考……及蕭令嵩知院,以《文選》是先祖所撰……奏皇甫彬、徐安貞……修《續(xù)文選》。徐、孫所取,與常侍相乖,別為二十卷。張始興嫌其取舍未允,其事竟寢。”[53]這條材料,亦見《玉?!肪砦逅摹!靶斐J獭?,徐堅。事亦見張九齡《曲江集》卷一八《大唐故光祿大夫右散騎常侍集賢院學士贈太子少保東海徐文公神道碑銘并序》載:“公諱堅……蓋嘗注《史記》,修《晉書》,續(xù)《文選》……[54]據(jù)《集賢注記》等,知張說、蕭嵩知集賢院時,曾兩次續(xù)《文選》。前次續(xù)編,張說、蕭嵩均不滿意。后次續(xù)編,張九齡“未全許”。據(jù)《集賢注記》與《河岳英靈集》所論比較,知殷璠所論應當是編集史上所出現(xiàn)的諸種弊端之概括。稍后,高仲武《中興間氣集》模仿《河岳英靈集》,其集《序》亦曰:“暨乎梁昭明載述已往,撰集者數(shù)家,推其風流……《英華》失于浮游,《玉臺》陷于淫靡,《珠英》但紀朝士,《丹陽》止錄吳人……”[18]451高仲武贊賞《文選》,這和殷璠的觀點完全一致。高氏歷數(shù)其以前選本缺憾,唯獨沒有提《河岳英靈集》,據(jù)此可以管窺殷璠選本批評史論及其影響。

      第三,指出編集者應有嚴謹?shù)木庍x態(tài)度。在回顧選本編集史的基礎(chǔ)上,殷璠指出“銓揀”應“精”,表示其愿“刪略群才”,聲明無論地位高低,即使“權(quán)壓梁竇”,如果詩歌水平不高,選本也絕不選錄;又聲稱他所編集的選本“頗異諸家”。殷璠所“銓揀”的“群才”,即下文所謂“王維、昌齡、儲光羲等二十四人”。他所說的“梁竇”,即梁冀、竇憲。竇氏是東漢的權(quán)門貴戚,在《河岳英靈集》中,對應著前文的“勢要”。殷璠的這些主張,從接受史角度分析,很好地繼承了蕭統(tǒng)等人的編集觀點?!段倪x序》謂“略其蕪穢,集其精英”“重以芟夷,加之剪裁”“今之所集,亦所不取”等,可以看出,蕭統(tǒng)等嚴謹?shù)木幖瘧B(tài)度。《詩品序》謂:“觀王公縉紳之士,每博論之余,何嘗不以詩為口實……”[38]74-79可見,《河岳英靈集》與《文選》《詩品》編集理論的關(guān)系。然而,應當注意的是,殷璠強調(diào)不以地位論詩,他在編集《河岳英靈集》時所選諸位“英靈”,迄于天寶十二載,官至五品以上,僅王維一人而已。雖然集中提到“張燕公”等,但并未選錄其詩歌。盛唐地位較高且頗有詩名者,如賀知章,《唐才子傳》謂其“少以文詞知名”[11]452,開元天寶年間,曾官禮部侍郎、太子賓客等。孫逖,《唐才子傳》謂其:“善詩,古調(diào)今格,悉其所長?!盵11]172-173據(jù)《舊唐書》卷一九〇《孫逖傳》,開元二十四年,拜中書舍人,天寶三載,權(quán)判刑部侍郎。其他,又如李昂、張說、張九齡等,殷璠均未選錄。對此,《直齋書錄解題》卷一五“《極玄集》”引“隨齋批注”云:“《姚氏殘語》云:‘殷璠為《河岳英靈集》,不載杜甫詩;高仲武為《中興間氣集》,不取李白詩……彼必各有意也。’”[55]陳振孫雖未說明“意”指的是什么,但據(jù)殷璠所提出的“精”“群才”“異諸家”等觀之,似有偏頗之嫌。

      第四,提出選本的編選標準問題。編集者在集纂詩文選本時,總有其預設(shè)的標準。對此,《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六《集部總敘》:“總集之作,多由論定……”[32]1971《河岳英靈集》的編選標準,除了由其選本內(nèi)容探究,其集《敘》與《論》中也有表述,殷璠聲稱不選錄“如名不副實,才不合道”的詩歌,強調(diào)不能“逢詩輯纂”,希望其所編集的選本達到“身后立節(jié)”這樣一個高度,決心做到“當無詭隨”。這里“實”“道”“節(jié)”“詭隨”,均是其提出的選本標準。“實”,《詩品序》謂:“……昔九品論人,《七略》裁士,校以貴實,誠多未值?!薄对娖芳ⅰ吩唬骸按酥^前人以‘九品’選拔人才、《七略》取舍人物,若校核其名分與實際,卻有許多不能相符之處?!盵38]81據(jù)此可知殷璠反對虛名,崇尚真才?!暗馈?,《文心雕龍·情采》:“故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聲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立文之道”,《文心雕龍義證》注曰:“謂形成文采的方法。”[47]1151殷璠雖未明確說“道”指什么,但他提出“文有神來、情來、氣來,有雅體、野體、鄙體”,據(jù)此可見,殷璠在追溯選本理論的時候,強調(diào)所選文章應當兼顧內(nèi)容與形式?!肮?jié)”,《禮記·樂記》:“好惡無節(jié)于內(nèi),知誘于外……”鄭玄注:“節(jié),法度也?!盵56]這句意思是說選詩要有法度、標準?!霸庪S”,《詩經(jīng)·大雅·民勞》:“無縱詭隨,以謹無良?!薄秱鳌吩唬骸霸庪S,詭人之善,隨人之惡者?!盵57]程俊英等《詩經(jīng)注析》引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詭隨,謂譎詐謾欺之人?!盵58]可見,殷璠在總結(jié)魏晉批評理論的基礎(chǔ)上,提出了自己的選編標準。正是在這樣的標準指引下,其集編了影響深遠的詩歌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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