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李清照詞作譯文意境的得與失

毛艷飛，董 菁，李軍莉

(1.2.3.陜西廣播電視大學(xué) 旅游與酒店管理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119)

中國的古詩詞是古典文學(xué)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中華文化展室中的一件瑰寶。如果把唐詩比喻為風(fēng)流倜儻的北方君子，那么宋詞就是溫柔秀美的江南佳麗，有多情嫵媚的韻味，也有超然物外的意境。兩者之中，意境是詩詞的魅力所在。正如王國維所說：“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币饩吃谠娫~的創(chuàng)作和鑒賞中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在詩詞翻譯中，如何用另一種語言再造詩詞的意境，便成為了翻譯的難點。

一、李清照詩詞英譯概況簡述

李清照的詞作是中國古典文學(xué)也是中國女性文學(xué)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國內(nèi)，其翻譯作品早已有之。1962年，冰心女士就在她所撰寫的《李易安女士詞的翻譯和編輯》一書中翻譯了李清照詞有25首之多，林語堂在1961年所撰寫《古文小品英譯》中翻譯了《聲聲慢》，我國現(xiàn)代文學(xué)翻譯家胡品清在1966年翻譯了李清照全集，徐忠杰在1986年所著《詞百首英譯》中翻譯了李清照詞8首，許淵沖在1994年所著Song of the Immortals-An anthology of classical Chinese Poetry中翻譯了26首，雖然國內(nèi)對李清照詞作的研究沒有形成氣候，但是亦成果不凡。

20世紀(jì)50、60年代，李清照的詞作引起了美國社會的關(guān)注。這一時期，美國意象派詩歌運動，特別舊金山文藝復(fù)興運動(San Francisco Renaissance)極其推崇中國古詩詞質(zhì)樸的主題和和諧的韻律，以及中國古詩詞獨特的意象并置技巧。這個年代作品中當(dāng)以美國詩人Kenneth Rexroth(中文名：王紅公)所翻譯的《中國詩百首》為代表作品。到70、80年代，美國出版了李清照詞的全譯本，到了90年代，宋詞的研究在英語世界得到了拓展，甚至專門舉辦宋詞研討會，其中不乏對李清照作品的研討和翻譯。

二、李清照詞作《點絳唇》譯文之比較

對詩詞翻譯工作，郎歡在《英詩漢譯的美學(xué)再現(xiàn)》一文中這樣寫：“詩歌譯者所承擔(dān)的任務(wù)為傳達原作之詩意，傳達原作之詩形，傳達原作之詩美，原作之詩美往往寓于原作之詩意、詩形之中”，這就闡釋了詩詞翻譯需要譯者深刻領(lǐng)悟原詩的創(chuàng)作背景和詩詞作品的內(nèi)涵，以體現(xiàn)原作的美學(xué)之建筑美、境界美、音樂美、含蓄美。下面我們以英語世界的西方譯者Kenneth Rexroth，英語世界華語學(xué)者胡品清及國內(nèi)譯者許淵沖所譯詞作《點絳唇》為例，來分析“四美”之得與失。

《點絳唇》原文：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Version one To the tune “Red Lips” translated by Kenneth Rexroth

Tired of swinging/indolent/I rise with a slender hand/put right/my hair/the dew thick/on frail blossoms/sweat seeping through/my thin robe/and seeing/my friend come/stocking torn/gold hairpins askew/I walk over/blushing/lean against the door/turn my head/grasp the dark green plums/and smell them.

Version two Modeled on Painted Lips translated by Hu Pin-Ching：

Alighting from the swing，languorously I trim my tiny，tiny hands.

Thin flowers loaded with heavy dewdrops，thin robe soaked with perspiration.

Be holding a visitor’s approach，away I rush，bashful.

Wearing only stockings，gold hairpins slipping.

Yet back l turn in front of the door to smell the green plums.

Version three Rouged Lips translated by Xu Yuanchong

After pushing on the wing， she got off， too exhausted to care for her dainty hands. A delicate flower under heavy dew—perspiration moistened her light robe.

Seeing some enter， she ran in embarrassment，

letting her stockings drag and hairpins drop.

Yet she leaned on the door and looked back， pretending to sniff at a twig of plum blossoms.

這首《點絳唇》是李清照的早期作品，一共分兩片，共九句話，前段四句為三仄韻，后段五句是四仄韻，短短41字寫出了少女愛情萌動時的惶遽和嬌羞。

首先，從結(jié)構(gòu)上來分析，胡品清和許淵沖的譯文分別遵照原文，用了九句話進行語言轉(zhuǎn)化，而王紅公(Kenneth Rexroth)用了19個短句進行翻譯，讀來更像散文詩。我們說宋詞是以精煉的語言、婉約的辭藻和細(xì)膩的感情著稱，從這一點上來說，王紅公的譯作似乎違背了宋詞的建筑美的基本特征。

其次，從境界美上來說，三位翻譯家都忠實了原文的物境和情境，然而，由于三個人的文化背景不同、思維結(jié)構(gòu)不同，由語言使用上的差異導(dǎo)致意境上所存在的差別。為表達少女持梅枝輕輕嗅的嬌羞意境，胡品清和王紅公都使用了“smell”一詞，而許淵沖使用了“sniff”，從形象上讓人更加真切的感受到那時那景那人那畫面。詩詞作品中，境界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而是以簡潔凝練的語言文字為載體表達出來的，所以從這一點來說，許淵沖的譯文確實自有高格，自顯其境。再舉一列，就“蹴罷秋千”，三個人分別用了不同的詞“tired”“alight”“push”，“tired”讓人感受到疲憊之感，“alight”則如飛鳥展翼般輕盈，push則讓人體會到蕩秋千時前后擺動的真實畫面，就此句意境而言，胡品清譯文優(yōu)于其它。

第三。從語感和韻律上來說，翻譯家許淵沖的譯作更加具有詩歌的語言的特點，讀來抑揚頓挫，且其盡量模仿原詞的韻腳，忠實于原文的音韻美。美國詩人王紅公所處的時期正是舊金山文藝復(fù)興運動的時期，西方文明受到了懷疑，西方社會開始關(guān)注東方文明和東方傳統(tǒng)文學(xué)，盡管如此，西方人的自由主義思想一直存在，因而，在王紅公這首《點絳唇》的譯文中充分展現(xiàn)了詩人自我創(chuàng)作的成分和自由的詩體。

最后，從含蓄美上來分析這幾篇譯文，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存在的差異。胡品清和王紅公是用第一人稱進行語言轉(zhuǎn)化，許淵沖則使用第三人稱，以旁觀者的角度去觀察和領(lǐng)悟一個少女的言行舉止，把情景交融的畫面栩栩如生的描述下來。在詩詞最后“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句的翻譯中，王紅公譯為lean against the door/turn my head/grasp the dark green plums/and smell them，忠實于原文之情境，胡品清譯為Yet back l turn in front of the door to smell the green plums，少了驀然回首之美感。許淵沖譯為Yet she leaned on the door and looked back， pretending to sniff at a twig of plum blossoms，相較前兩個版本多用了“pretending”便使古代女子的含蓄美躍然紙上，可以說是多用一字，盡顯風(fēng)流。

詩詞是文學(xué)中最凝練、最精華、最細(xì)膩的一部分，在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今天，詩詞翻譯對促進文學(xué)發(fā)展和文化傳播顯得非常重要。然而，中英文詩詞翻譯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從兩種語言的差異上來說，漢語是意合的語言，英語是形合的語言，語法結(jié)構(gòu)不同。從中英文詩歌的特點上來說，漢語喜歡用含蓄委婉的表達方式去抒發(fā)感情，而英文詩多采用直抒胸臆的方法去表達哲理。所以在中國古詩詞的翻譯中要做到以下三點：1、要準(zhǔn)確地理解原作，深入地研究創(chuàng)作背景，領(lǐng)悟時代精神；2、要把物境、情境、意境結(jié)合起來，既做到忠實于原文，又要體現(xiàn)原詩詞的四美之特點。3、要深入研究學(xué)習(xí)目的語，掌握其語言中詩歌的特點，并能靈活運用目的語的詞匯和語法結(jié)構(gòu)去展現(xiàn)出詩歌與其他文學(xué)體裁的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