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猴

作者簡介：于海波（1980-），筆名：都萊，男，漢族，湖南祁陽人，自由職業(yè)，研究方向：社會生活。

一

天氣好時，人們經(jīng)常會看見有個男孩背著一把漁網(wǎng)，提著個小桶在溪邊打撈，他人很瘦，黝黑的皮膚，身體還蠻結(jié)實，時不時地會脫掉衣服，跳進溪里面泡上一會兒，人們給他起了個別名叫‘江猴。

江猴打撈得的大多是田螺和小蝦，偶爾會撈到幾條大魚，每次都有大半桶，自己留點吃，剩下的都很便宜的賣給村里人了，賣得的幾塊錢，買一包兩元錢的紅豆煙，跟別人打打臺球很快就用完了。雖如此，但江猴在村里面沒有一個真正要好的朋友，他總是沉默寡言，冷冷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傻，大家都看不起他，還經(jīng)常取笑他。

江猴小學(xué)都還沒讀完，他父母就沒錢給他讀書了，以前讀書學(xué)費是很貴的。在江猴的心里面其實是很想再讀書的，為此他還跟他媽媽吵了一架，但他媽認為他成績太差，讀書沒有用，就不給他讀了，休學(xué)后的江猴待在家里干了好幾年農(nóng)活，他還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都外出打工了，現(xiàn)在的江猴也有16歲了，農(nóng)村里面16歲是可以辦到身份證，況且江猴父親在政府下來登記戶口時給子女們都有多報大兩歲的，江猴的二姐14歲就外出打工了，江猴的心里也是早想出外打工，可能是因為他智商差一點，村里人沒有誰愿意帶他外出，包括他的哥和姐，江猴曾想過一個人外出，卻還沒有膽量，他父母對他也冷淡了。

今年春節(jié)，江猴的大姐因結(jié)婚回家辦些手續(xù)給了他100塊錢，這也是江猴長這么大第一次擁有100塊錢。他打撈賣得的錢從來都沒有保存過，這次江猴拿著100元錢做的第一件事是到鄉(xiāng)里辦了個身份證，包括照相用掉了30多塊錢，身上剩余的錢，后來村里老王帶他去縣城里看錄像片用完的。在我們小縣城的錄像廳里大多都放一些下流的影片，江猴第一次看那種影片，有種長大和成熟的意識，對兩性關(guān)系心中有種莫明開心的感覺和神奇的向往。但當(dāng)江猴把錢用完之后，心里很是失落。

江猴拿到身份證那天非常開心，他有了新的決定，他開始把打撈賣得的錢存起來了。江猴17歲生日那天，他跟媽媽說了，想問媽媽要點錢買件新衣服，在江猴的記憶中，這是他第一次問媽要錢，父母已經(jīng)忘記了他的生日，也沒有買過一件衣服給他，他的衣服都有是他哥和村里人給他的，他認為媽會給他一點錢，可他媽媽不但沒有給他錢，還罵了他，罵他是一個沒用的東西，長這么大了還問家里要錢，江猴哭了，一個人跑到溪邊的石橋上哭了一個下午，哭得很傷心，很委屈，也許只有哭才是他的權(quán)利吧，沒有人去同情和關(guān)心他，只當(dāng)他是一個傻子。江猴哭夠了，從口袋里摸出一包已抽了兩天的煙，點上了一支，眼睛茫然地看著溪里的水流向遠方。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江猴還存有50多塊錢了，他上街買了套衣服，是一件藍色的紗衣和一條黑色的西褲，回家的路上，他有了自己的決定。農(nóng)村里快雙收了，他的哥寄了1000塊錢回來，他爸取回家沒有存，準(zhǔn)備農(nóng)用的，江猴趁他父母出去，他知道他爸把錢放在木樓上一個暗紅色的小木箱里，他找來了家里的竹梯子，爬到樓上，木樓上只有一點光，箱子用一把小鎖鎖起來的，他沒有鎖匙，于是又得拿鉗子，箱子很容易就撬開了，箱子里有幾本記事本和戶口本，錢放在一個爛襪子里面包著的，江猴大概數(shù)了下，有一千多塊錢，江猴發(fā)現(xiàn)自己拿錢的手在發(fā)抖，他只拿了兩百塊錢，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其它錢放了回去，猶豫了一會兒，一顆緊張的心平靜了許多，都決定離家出走的江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敢多拿錢和究竟害怕什么。

江猴下得樓來，放好了梯子，換上他買的新衣服，找了一個招袋，只裝了一套自己比較喜歡的衣服走出了家。

二

我們從村到縣城，先得翻過一座山，才到柏油公路上，再坐5角錢的公交車。

江猴提著個招袋，心情沉重地走著，走在田埂路上時，在井邊洗完衣服回來的張阿姨遇見了他，笑著對他說：“江猴，又去縣城看黃色錄像呀！”張阿姨的話把江猴嚇了一大跳，他驚慌地看了看對面走過來的張阿姨，沒有理她，定了定神，繼續(xù)走自己的路。走到山頂時江猴幾次回頭看了看，大略是他突然覺得家鄉(xiāng)的景色很美，自己從來都沒有欣賞過，這是他對家鄉(xiāng)唯一的戀情才回頭，又或者他只是傻乎乎的回頭看看。

江猴來到公路上，并沒有坐公交車，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才來到縣城火車站，剛出門也算是節(jié)省了5角錢吧，江猴這樣想。他在縣城買了4個熟雞蛋吃，算是午餐。吃完后，他來到了火車站的后面，爬上了一輛裝貨的火車，火車的后面幾節(jié)車廂裝的是煤，還好不是滿的，江猴就蹲在煤上面一個角落里，招袋放在一邊，一開始他連頭也不敢抬。等了許久火車才開，他兩只手緊扶著車廂的邊沿，風(fēng)呼呼地吹著他。而他并不知道火車會開到那里，只是剛爬上來時，看到車廂上寫著“南方貨運”他想車應(yīng)該是開往廣州的，他知道村里面大多數(shù)人都在廣州某個地方打工，他的哥和姐也是。

江猴在車廂里顛簸了8個多小時左右，來到廣州已經(jīng)是深夜了。火車停在廣州一個叫棠溪的貨場，這是后來他才知的，江猴伸了伸早已發(fā)麻的腿，深深地吐了口氣，然后略帶害怕的跳下了車。現(xiàn)代城市的夜晚燈光非常的亮，也許曾給許許多多的流浪者照過路。江猴借著燈光走出了圍欄，有從火車上下來的工作人員看見了他，并沒有什么導(dǎo)樣的目光，而這時的江猴也只知道自己的肚子已經(jīng)很餓了，他來到了一個搞夜宵的攤子前，問了問價格，他要了一碗湯粉和一稠玉米，吃完過后，江猴迷迷糊糊地走到了一個免費的公園，他看見有人在這公園睡，他也倒在了公園的草坪上，從招袋里拿出塊衣蓋在頭上，由于實在是太累的緣故吧，江猴很快就睡著了，現(xiàn)在是9月份，還好南方的氣候還不冷，成群的蚊子嗡嗡叫著，只是在半空中，無情也無奈，偶爾會有幾個蚊子飛下來，熟睡在公園的人也許感覺不到它們只吃一點血。

醒來時，公園里有了很多玩的人，不是因為太吵的話，可能江猴還會睡得更久。醒來的江猴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黑黑的，手背被蚊子咬了個幾個印，有點癢，好在公園里還好有一個水龍頭，是免費使用的，江猴洗了下臉，肚子餓得咕咕叫了，這次他來到一個快餐店，他打了一份4元錢的快餐，飯是自己打的，快餐店的老板在他走時對他說了句：“你是不是幾天沒有吃飯了”。江猴沒有回答他，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他走出店，數(shù)了數(shù)自己身上還剩下的錢，他提醒自己身上錢沒有用完之前，必須得找到工作。

江猴提著那個已經(jīng)有點破的塑料袋，算是簡單的行李走在大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川流不息，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看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招工廣告和往來穿著花花綠綠服裝的女孩子，其它都無心看，他好想知道自己在這個城市能做什么？

三

走著走著，江猴發(fā)現(xiàn)前面圍著一大堆人，他也饒有興趣湊上去看了看，原來是有個人前面擺著一塊木板，板上擺著4個蓋子，板上有一枚5角錢的硬幣，那個人用蓋子蓋上硬幣換過來換過去，口里叫著：“快來買！快來買哦！買得多賠得多！眼快手快看誰快！”蓋好之后，就有人押錢上去。江猴看了許久，覺得很容易買，自己剛出門，這也許可以撈點錢，因為那個人的手好像并不快，他把手伸進了口袋，不過他還是不敢買，因為他只有一張一百元錢，過了一會兒，突然有個人對他說：“小弟，是不是在這個蓋里面”。江猴悻悻地點了點頭，那個人又說：“小弟，幫我用腳踩住好不好，我要押1000塊！”那個人一邊說一邊拉了一下江猴的右腳，江猴的腳有點不聽使喚的踩了去，那個人又對江猴說：“小弟，是這個蓋吧，看準(zhǔn)了的話，你也押點，他媽的，把莊家買死他！”這時江猴信誓旦旦的摸出了那張已捏出了許多汗的帶著體溫的100元錢，那個人迅速的從江猴手上搶走了錢同自己的都不知道是多少錢扔了上去。江猴自己的那張錢很皺，他只死死盯著它了，莊家叫江猴把腳拿開，然后緩緩地打開了那個蓋，當(dāng)江猴看到蓋里面沒有硬幣時，他的第一意識是自己的那100塊錢，他想伸手想去拿回自己的錢，這時江猴身邊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男人抓住了他的手，一副吃人的面孔對江猴說：“你沒看準(zhǔn)，不能怪別人呀”。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大叫了一聲，莊家一下子收好了錢，熟練地把木板一合，很快就走開了，其余的人也一哄而散。只剩下江猴一個人在那兒，突然變呆了，一雙腳跪了下去，聲音嘶竭的喊了聲：“他不能拿我的錢！”

有兩個城管開著摩托車過來看了看就離開了，江猴在那兒跪著，面無表情，他的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來往的人們或驚訝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打量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過路的年青人在他的面前扔下了一枚一塊錢的硬幣，江猴猛然清醒了過來，好像是在死亡中得到重生，過了一會兒，江猴撿起了那枚硬幣，眼淚一下子撲簌撲簌流了下來，他站了起來坐在了一棵樹下，手里仍然拿著那枚硬幣，臉上充滿了仇恨，他恨剛才那些人;恨他的爸爸媽媽;恨他家鄉(xiāng)的人;恨整個世界。江猴有點癡癡地看著那枚硬幣，又像是那枚硬幣在看著他，并對他說，你只能做一個乞丐罷了。

四

接下來幾天，江猴四處找工作，一些工廠見他的模樣和講的吞吞吐吐的話就不要他了，江猴身上已經(jīng)沒有一分錢了，對他來說找份工作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沒有工作使江猴有些惶恐。他白天會撿東西吃了，晚上仍然回到公園里睡覺，在公園里睡覺的人都是漠不關(guān)心的，彼此沒有說過一句話，江猴深夜會洗下澡，他的一套衣服，唯一的行李放在公園一個角落，是給別人別人也不會要的。不管怎么樣，江猴還是得要去找工作的。這天，江猴還是跟往常一樣去找工作，不過他已經(jīng)失去了找到工作的信心，也沒有惶恐的感覺了，他沒精打采地走在大路上，心中空蕩蕩的，走著走著，突然有個人問他：“小弟，是不是要找工作呀？”江猴有些吃驚，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他看了看問他的那個人，一副慈善的面孔，連忙回答說：“是！是！是！是要找工作?！蹦莻€人笑了笑，笑容有些古怪，又輕輕地問江猴：“搞建筑可以嗎？”那個人的聲音特別的親切，讓急著找工作的江猴毫不猶豫趕著回答：“可以?！蹦莻€人還告訴他，跟他做事，公司還有生活用品發(fā)，工資一天40塊，包吃包住，做10天還可以借資。本來那個人還想說些什么，不過他詭異地看了看江猴，就沒有再說了，認為再說是多余的。只叫江猴跟他走，江猴說：“我還有一套衣服沒有拿?！?/p>

“不用了，公司衣服多的事?！?/p>

那個人把江猴帶到了一個偏僻小房間里，在頂樓，房間里有三個跟江猴差不多的年青人，坐在地上一張很臟的席子上，有兩個人手里抱著簡單的行李，都是一張無精打采的面孔。那個人對江猴說：“你先跟他們坐在這里，晚上有車帶你們?nèi)スさ??！闭f完那個人就把門關(guān)上并鎖了。江猴坐在了席子上，房間里異常的安靜 ，像坐在牢房里，不知過了多久，那個人又帶來了一個人，全身上下也是臟臟的。

天漸漸暗了下來，直到晚上8點多鐘吧，那個人終于來叫江猴他們可以走了，帶來了一些饅頭，每個人發(fā)了兩個，然后他們跟那個人來到一輛小的面包車前，那個人給他們介紹了一個叫金山的中年男子，說是領(lǐng)班來的，金山是一個面部輪廓粗獷，令人生畏的一個人，帶江猴他們來的那個人然后打開了面包車的后門，嘿嘿笑著，他那詼諧的笑，跟他那副慈善的面孔一點都不相稱，那個人叫江猴他們上車，車后面有些破爛的報紙，江猴他們五個人緊挨著也還算可以坐進車?yán)锩?，?dāng)那個人一關(guān)上車的后門，車?yán)锩鏋鹾谝黄?，很熱很熱，江猴他們霎時大汗淋漓了，江猴覺得自己像個囚犯，又像是進了地獄。 過了一會兒，車才開，車內(nèi)總算能感覺到一些光和一絲風(fēng)吹進來，車開得很快，江猴能感覺得到，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做了一個不好的夢，夢見自己被一群人追打，打得全身是血，他有點擔(dān)心會不會出事故。

盡管車開得很快，也開了幾個小時，才停下來，好像是在叫東莞的某個地方。領(lǐng)班金山打開了車后門，江猴迫不期待下了車，用手擦了擦臉，抖了抖腳，就當(dāng)是提一下神吧。金山把他們帶到一個比較大的房間里，房間在二樓，房間的右邊墊滿了席子，已有幾個人在睡覺，房間右邊放著許多建筑工具，角落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衣服被子一些東西，房間盡頭還有一個小房間是洗手間。金山叫江猴他們小心點就走了，并把門鎖上了。江猴到洗手間方便了一下，出來躺在了席子上，閉上了眼，已經(jīng)很晚了，他也沒有時間顧其他人。

圓圓的月亮高掛在天空上，并不是很亮，城市層疊起伏的高樓，在月亮下有吃人之勢。

正在熟睡中的江猴，突然有人踢了他一腳，是金山大叫著：“吃早餐了！”江猴趕快爬了起來，跑到了洗手間 整理一下，出來后，跟別人一樣，在大門的旁邊架子上，拿了一個盆子，在金山用桶提來的粥打了一小盆吃，一會兒就吃完了，心里還想打點吃，不過金山又在大叫了：“上班了！上班了！遲到一分鐘扣一塊錢?！?/p>

金山把江猴他們帶到一個不遠工地上，由于江猴個子小一點吧，被安排在一個攪水泥機前，鏟掉在地上的掉的水泥，這可能是搞建筑中最輕松的活了，但他沒做多久，領(lǐng)班金山看他反應(yīng)能力有點慢，就安排他挑水泥漿，一直做到12點才吃中飯，下午1點鐘上班，江猴還做同樣的事，做到6點鐘下班吃晚飯，還好晚上不加班。

吃過晚飯的江猴，無力地坐在席子上，背靠著墻，一天下來的江猴，累得全身都酸酸的，右手還劃了一個傷口，這些江猴一點都不在乎，他的心里在想著今天掙了40塊錢了，這一月還能掙多少錢，一年可能以能存多少錢，自己好好干，領(lǐng)班說了，以后還有工資加呢，拿了工資以后該買些什么東西。過了許久，江猴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他爬了起來，來到外面，他注意到這是一幢還沒有裝修的房子，有四層，金山就躺在門邊一張竹椅上，他的心情是開心的，然而他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看不出他的表情，江猴輕聲地問：“公司不是說有廠服發(fā)的嗎？”

金山冷冷的回答說：“房間里堆了一大堆的衣服，你認為合適就拿?！苯镞t疑了一下，本來還想問點什么，他沒有膽量再問了。

江猴在這兒所謂的什么建筑公司，他算計著自己做了11天事，他向領(lǐng)班金山借錢，金山說工地沒有完成，是借不到錢的，那天，有一個跟江猴一起來做事的男孩不要工資就走了人，但金山只準(zhǔn)他人離開，不能拿東西走，那個人還是走了，江猴有些猶豫了。他做了一個月后，一個工地也完成了，他向金山要工資時，金山對他說公司是包吃包住的，這里是山區(qū)拿錢也沒有用，公司是年底結(jié)清工資的，每個人都是一樣。

江猴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做到了年底，個中發(fā)生的事，直到他的夢破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金山在一個小房間里給他的工人結(jié)算工資。一開始的一些人好像領(lǐng)了很多錢，給江猴他們結(jié)工資時，江猴只結(jié)了九塊六毛錢，工資是這樣結(jié)的：一天工資是40—50塊，扣除生活費水電費衛(wèi)生費保護費……最后有人還欠公司的錢，金山叫江猴他們在一張紙上簽名，可以領(lǐng)10塊錢走人，不然連一分錢都沒有，江猴是哭著簽上了他的名。

五

江猴再次來到廣州走了兩天多的路，途中睡了幾次覺，撿了些東西吃，在廣州一個天橋的底下，江猴認識了三個撿垃圾的女人，并且是他老鄉(xiāng)來的，江猴把他的經(jīng)歷跟那三個撿垃圾的女人說了一個下午，可能是他好長時間沒有說過這么多話了，他的內(nèi)心好多了，這是他來到廣州第一次有開心的感覺，后來這三個撿垃圾的女人告訴他，要他明天到一個碼頭去，在那兒等，有人會叫做事的，而且做完事就會給錢，那三個撿垃圾的女人給了江猴一床破被子和一張席子，告訴他晚上就在這兒睡，每個人還給了江猴兩塊錢才走，江猴連連續(xù)續(xù)說著謝謝，眼里第一次有了感動的淚水。

江猴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到了那個碼頭邊，來這兒等事做的人還沒有，過了沒多久，就有兩個踩三輪車的來到了碼頭，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人來叫做事，他叫了一臺三輪車?yán)?，江猴幫忙搬，從菜市場拉到一個大工廠，然后搬到五樓，老板給了20塊錢，江猴得了六塊錢，江猴他很開心很開心。上午江猴做了三次事，有一次是拆墻，有一次是挑磚到樓上的事。

在這個碼頭每天都有人來叫做事的，做各種各樣的事，搬家呀;人家叫裝招牌;通下水溝……，反正有好多的事做的，江猴人看起來老實，做事也比較勤快，所以一天江猴隨便也能掙上幾十塊錢。就這樣在這里他做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下來江猴還余了一千多塊錢，第二個月他再也不睡橋下了，他租了一個小房間，房租是150塊錢一個月，是在三樓只有一個小側(cè)所和一個單間。雖然江猴覺得這錢花得有點冤枉，但他又覺得在廣州總算擁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知道了這兒叫五羊星城，來碼頭做事的人也越來越多了，他在這兒做事，有時會受人白眼了，當(dāng)然也不會經(jīng)常有事做了，不過他不是很在乎，對江猴來說，一個月除了生活吃用的，還能存幾百塊錢，已經(jīng)很滿足了，他再不需要別人的可憐了。

中秋節(jié)時，江猴還做了一天事，那天竟掙了兩百多塊錢呢。過后也玩了兩天，買了兩套好的衣服，在付款時，有種酸酸的滋味。就在那天，他到銀行存了錢，僅然還有些字不會寫，包排隊存了兩個多小時，拿到存折的江猴心里不知有多開心，回到他的小天地，他用報紙把存折包了好幾層，放在他的枕頭下，他存了有3500塊錢。

以后江猴一有幾百塊錢都會把它存進去，他在他的小天地里，他還發(fā)現(xiàn)了對面房子里住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他很喜歡看她，那個女孩子每天傍晚都會在那個窗口做飯，江猴還特意買了一張竹椅，每天傍晚看下那個女孩子成了他的習(xí)慣，他開始打扮自己了。不過江猴只有偷偷看那個女孩的心罷了，他沒有再高的奢望。

六

快過年的前幾天下午，江猴剛剛從銀行存完錢出來，走在路上時，突然一個看相的人叫住了他：“小伙子，過來下你可能要走桃花運了，我免費為你算算！”那個看相的滿臉的胡須，像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江猴想了想，反正不要錢，聽他說說也不礙事，于是走了過去說：“我身上沒有錢哦！”看相的說：“我說是免費，肯定是不收你的錢，這個你放心好了”。然后又對江猴說，你額前掛有喜氣，你一定天天想著一個女孩子，你今天回去一定能和那個女孩子見上面，并且她還會有求于你。停了一會兒，眼睛火一樣地盯著江猴，又說哎呀！不好，你今天中午吃了狗肉是不是？（不知道吃了狗肉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之處，還是怎么一個回事）很可惜呀，那個女孩子是屬狗的，你本來今天是和那個女孩子有相見的緣的，可是今天你中午吃了狗肉，所以今天緣就沒有了……最后那個看相的對江猴說，明天下午三點，你把你的錢用一張大點紅紙包好，然后我?guī)愕揭豢脴湎拢彦X放在樹下，帶幾張白紙過來，然后我把它做成新房子什么，讓樹神幫你向上帝求些好運，那個女孩子就會變成你的新娘了，你放心我不會要你一分錢的，半小里后你就以把錢拿走……

江猴第二天真的把自己存在銀行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有4000多塊錢，用一張紅紙包住，來到那個看相的那兒。

……

看相的把紅紙包的錢好像一點都沒有動交給了江并告訴他這包現(xiàn)在千萬別打開，要把它放在枕頭下睡一個晚上才打開，第二天看才有用，也千萬別跟任何人說。

早上，江猴興奮地打開了那個紅紙包，里面全是紙—他又被騙了。

這次江猴沒有哭，可能是他沒有了眼淚，他上午就退了房，房東給了他三百塊錢，房間里能賣的，他自己拿到垃圾店都賣了，離開了五羊星城——他在這兒呆了一年多的地方。隨便上了一輛公交車，在廣州機場路總站下了車，然后來到一個天橋上站了一個下午。在廣州機場路，來往的車輛24小時都有是緊靠著前進的，江猴在天橋上的表情很恐怖，他一直都有想著自己的夢，不知道現(xiàn)在的他還敢不敢去想。

突然一個女人大叫了一聲：“搶劫呀！”江猴才回過神看去，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女人在喊，有個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手里拿著是搶那個女人的包和一個手機，很自然的快步走向一個拐彎處。江猴好像霎時豁然開朗，臉色好看了許多，他看了看那個被搶的女人，冷冷的笑了笑，到商店里買了兩瓶啤酒，又來到了天橋上，他一刻都沒有忘記過自己的夢。

喝完啤酒沒多久的江猴向一個女孩子后面走去，突然搶了那個女孩子手里的手機也向那個拐彎處跑去。

江猴搶到的手機當(dāng)時就賣給了一個過路的青年，得了500塊錢，他淡淡地笑了笑，心里樂滋滋的，他躺在了一個比較寬的草坪上，抬頭望著天，雙手合在胸前，他是在為他的靈魂做祈禱，愿他每天都這么好運。

以后江猴就有了新的生活，只不過生活多了一份擔(dān)驚受怕，多了一份不安，江猴每搶一次都會向天祈禱一番。在機場路那兒干了一月吧，江猴又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可能是害怕別人會認出他來吧，有一次他在一輛小汽車?yán)铮谴驙€玻璃的，拿了一個皮包有兩千多塊錢，他開始又偷了。

在沙村的一個小區(qū)，江猴入室偷東西，被人看到了，然后那個人大喊：“偷東西！”江猴跑出來時，被一大堆人圍住了，人們?nèi)蚰_踢把他往死里打，江猴蹲在地上，用手抱著頭，他充滿了恐懼感。人們打了他大約有半個小時吧，有三個治安開了兩臺摩托車來了，本來治安是把江猴帶到派出所的，不過在半路上，江猴口里吐了血，治安就把他放在路邊一棵樹旁就走了，江猴想叫出租車去醫(yī)院，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叫不聲來了，也站不起來了，過了一會兒，當(dāng)他能叫出聲的時候，他又不想去醫(yī)院了，江猴靠在那樹邊，用手擦了擦嘴巴上的血，閉上了眼睛，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七

早上，人們看到的是江猴死去了，一副安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