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春泉
山月圓缺,枯了這口鄉(xiāng)井
手杖之上的一場雪
還飄在門風里
期待:山外的某個春天
沒人對她說,甚至議論
山背的那一場礦難,更沒有人
對她提起,她的兒子
就淹沒在那口礦井里沒有出來
檐間的麻雀
還在伴著她,嘰嘰喳喳
兒子尿床,掏鳥蛋
以及,上地質(zhì)大學的事情
她至今還相信,老支書的話:
“你兒子在做保密工作。”
每月幾百元撫恤金
她認為,是孩子孝順的證明
鄉(xiāng)親們,都知道
兒子是她活著的依靠
更是生命的手杖
歲月越老越不忍心去,碰斷
突然想起三十年前
那個周末放學
我拎著菜筒,米袋,腋下
挾一本普希金詩集
翻過官沖垴,野雞山,壕豬嘴
家門口,一截株樹搭的橋
叔叔的堂客——惠嬸
老遠就對我喊,“你奶砍柴去了。”
一溜煙,跑向我的幕阜山
在銀魚尾山坳,踫見
兩座山,老遠老遠向我壓來
一擔百多斤重的柴火
沉重地壓彎,奶奶的六十五歲
她見氣喘的我,放下柴火
接著從懷里,摸出一個黑面饃
“吃吧,昨晚剛發(fā)的
放了糖精?!彼贿呎f
一邊,用一塊棉布手巾擦汗
普希金!歲月已將這饃饃
蒸成了一座墳塋
她熟悉的體溫,至今不曾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