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瀟怡
摘要:《鹽鐵論》含有豐富的史料價值,20世紀(jì)50年代郭沫若對其整理校勘,出版《鹽鐵論讀本》。該書考據(jù)詳實,引文繁富,是整理研究《鹽鐵論》的代表性著作。全書共218個注,采用7個本子,參考10位前人研究成果,引用經(jīng)、史、子、集共53種文獻,153次引用。引書、引文亦存有商榷之處,引書有書名篇名不統(tǒng)一、漏標(biāo)誤標(biāo)書名,引文有異文、句讀訛舛、節(jié)引原文等情況。
關(guān)鍵詞:《鹽鐵論讀本》;校語;引書引文
中圖分類號:G256.3?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2095-5383(2020)03-0108-04
Abstract:The Salt and Iron is rich in historical value. Guo Moruo collated it in the 1950s and published the Salt and Iron Reader. This book is well-documented and the citations are rich, and it is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in the collation and study of Salt and Iron. The book has a total of 218 notes, using 7 books, referring to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10 predecessors, citing?a total of 53 documents of classics, history, philosophy and belles-lettres, and 153 citations. However, there are some problems in?citations and quotations, such as the titles of the citations are not uniform, the names of the titles are omitted, and the names of the titles are incorrect,citations include different texts, incorrect sentence reading, and quotations from the original text.
Keywords:Salt and Iron;proofreader;quotation
《鹽鐵論》由桓寬根據(jù)漢宣帝鹽鐵會議的記錄整理編著而成。郭沫若非常重視《鹽鐵論》的史料價值,為便于閱讀,對《鹽鐵論》標(biāo)點、分段、校勘、注釋,于1957年出版《鹽鐵論讀本》。并將自己的研究心得寫于《序》中,指出“《鹽鐵論》是處理經(jīng)濟題材的對話體的歷史小說”,為后世研究開辟新思路,如王永《〈鹽鐵論〉研究》從對文學(xué)角度挖掘《鹽鐵論》意義,這一研究路徑和結(jié)論觀點多受郭老《序》的啟發(fā)?!尔}鐵論讀本》校注簡明、眉目清楚,學(xué)界對其評價甚高,洪光榮指出《鹽鐵論讀本》為“此前通行一時的本子”[1]300;劉守剛表示“1949年后《鹽鐵論》的研究,則以郭沫若所著《鹽鐵論讀本》(1956)、楊樹達所著《鹽鐵論要釋》(1957)為代表”。[2]16張海楠認(rèn)為“運用社會學(xué)方法研究、校注《鹽鐵論》成為主流,普遍將鹽鐵會議視為儒法思想斗爭的會議。其中以郭沫若校訂《鹽鐵論讀本》、王利器《鹽鐵論校注》成就最大”。[3]59《鹽鐵論讀本》考據(jù)翔實、引書豐富,尚未有學(xué)者對其引據(jù)的書籍種類和數(shù)量進行梳理研究。本文即考證其引書情況,探析其引文特點。
1?引書種類及頻次
全書共218個注,采用7個本子,參考10位前人大家研究成果,引用經(jīng)、史、子、集53種文獻,共153次引用。引書包括郭老引書和郭老引用前人校語所含引書,引用前人校語表明郭老對其研究成果的認(rèn)可,故將兩類引書分類統(tǒng)計。郭老引書23部,引用64次。郭老轉(zhuǎn)引前人校語所含引書46部,引用89次。按四部分類法列舉如下,凡所引古籍皆列出書名,引書如含篇名則列出,為避免行文繁蕪,不引述具體材料。
1.1?郭老引書
1)經(jīng)部引書見表1。
2)史部引書見表2。
3)子部引書見表3。
1.2?前人校語引書
1)經(jīng)部引書見表4。
2)史部引書見表5。
3)子部引書見表6。
4)集部引書見表7。
由上述兩類引書可知:
1)引書種類及頻次,前人校語引書均多于郭老引書。經(jīng)部多《易》《書》、小學(xué)三類;史部多雜史、目錄兩類;子部多藝術(shù)、道家,但郭老引書有小說家類,前人校語引書無;郭老引書無集部,前人校語引書有《文選》及《文選注》。
2)郭老引書,經(jīng)部共5小類,11本書,引用27次;史部共2小類,5本書,引用21次;子部共4小類,6本書,引用13次。經(jīng)部征引書籍種類和次數(shù)最多?!洞呵锕騻鳌罚饕?1次,為郭老征引頻率最高的古書。除征引先秦經(jīng)學(xué)原著,郭老還吸收后人的注疏經(jīng)解,如《春秋公羊傳》何注、《左傳》杜注,可見郭老征引豐富嚴(yán)謹(jǐn),“言必有據(jù),論必有證”。但郭老引用經(jīng)部時,極少標(biāo)出征引篇章。其次為史部,征引種類雖少,但多標(biāo)出征引篇章,征引頻率較高的是《漢書》和《史記》,分別為10次和5次,僅次于經(jīng)部《春秋公羊傳》。子部也多標(biāo)出征引篇章,征引頻率最高的書為《管子》和《鹽鐵論》,分別為5次和3次。
3)前人校語引書,經(jīng)部共7小類,17本書,引用32次;史部共4小類,11本書,引用19次;子部共6小類,16本書,引用38次。經(jīng)部引書種類最多,但亦極少標(biāo)出征引篇章。征引頻率最高的為《春秋公羊傳》6次。除引用《周禮》鄭注、《論語》王肅注、《春秋公羊傳》何注等注本,還征引疏本,有《周禮》賈疏。史部征引頻率最高的亦為《漢書》和《史記》,分別為5次和4次,且多標(biāo)出征引篇章。子部征引次數(shù)最高,引書種類僅次于經(jīng)部,多標(biāo)出征引篇章。征引頻率最高的為《鹽鐵論》,共15次。其次為《淮南子》,共5次。
郭老尊重古人,重視同代。前人校語引書溯至明清,后至近代,博采眾家,求得真知。引書多征引經(jīng)部書,經(jīng)學(xué)為中國傳統(tǒng)學(xué)術(shù)的主體,以經(jīng)為主,引經(jīng)釋典,征而有信。征引頻次較高的書為《春秋公羊傳》(17次)、《鹽鐵論》(16次)、《漢書》(14次),《鹽鐵論》大量稱引《春秋公羊傳》中的文字,雙方論說中也多有對《公羊傳》中事例的舉證,故郭老對其詳加闡述?!尔}鐵論》本書征引頻次高,表明郭老對“本?!钡闹匾?。郭老是著名的歷史學(xué)家,擅長以史書溯清探明史實,故《漢書》對闡述《鹽鐵論》中的西漢史實十分重要。除此,郭老還多次征引《管子》,《管子》是郭老古籍整理的代表作,此見郭老引書是將自身多項研究成果交叉融合、融匯貫通。
2?引書商榷
郭老治學(xué)嚴(yán)謹(jǐn),但征引注疏條目多,難免有誤,分類列舉如下:
2.1?引用書名、篇目存有問題
1)引用書名、篇目不統(tǒng)一。如《管子》,有的是書名和篇名,《管子·牧民篇》《管子·國蓄篇》。有的僅為篇名無書名,《輕重篇》《侈靡篇》;再如《春秋公羊傳》,有的名《公羊》,有的名《公羊傳》;注本格式亦不統(tǒng)一,有的是人名加注本名,如何休《公羊傳注》。有的僅為人名加《注》,如杜《注》。有的僅為《注》,沒有任何前綴。
2)引用他人研究成果未言書名。114次引用前人校語,但僅1次標(biāo)明“楊樹達《讀鹽鐵論札記》”一書,其余皆曰“張敦仁云”“據(jù)王先謙說”。
3)不是書名,誤標(biāo)書名號。如校語“張引《漢書·江充傳》如淳《注》曰‘《令乙》乘騎(二字今本倒)車馬行馳道中,已論者沒入車馬被具”[4]619令乙為天子詔令,漢代為詔令編號,編為令甲、令乙、令丙等,方便官吏檢索。漢賈誼《新書·等齊》:“天子之言曰令,令甲、令乙是也?!痹偃缧UZ“張衡《西京賦》云‘盤庚作《誥》,帥人以苦”[4]481此句意為盤庚將遷都于殷,士民嗟怨,乃作《盤庚》三篇誥民。誥,上對下曰誥。
4)篇名有誤
校語“《淮南·修務(wù)篇》‘衣阿錫”[4]482中《淮南·修務(wù)篇》應(yīng)為《淮南子·修務(wù)訓(xùn)》。
2.2?引文有誤
引文存有異文、句讀訛舛、節(jié)引原文的情況。
1)異文
《老子》曰“善建不拔”。[4]498
按:《老子》:“善建者不拔?!盵5]299引文“者”脫。
《公羊》桓十五年“秋七月鄭伯突入于櫟。櫟者何?鄭之邑也。曷不言入于鄭?末言爾。曷為末言爾?祭仲亡矣。”[4]497
按:“秋九月,鄭伯突入于櫟。櫟者何?鄭之邑。曷為不言入于鄭?末言爾。曷為末言爾?祭仲亡矣?!盵6]88“七”為“九”之訛文。
前《通有篇》云“富者不獨衍,少者不獨饉?!盵4]519
按:《通有篇》:“多者不獨衍,少者不獨饉?!薄案弧睘椤岸唷敝炍?。
《韓非子·八說》云“古者寡事而簡備,樸陋而不盡。故有珧銚而椎車者?!盵4]497
按:《韓非子·八說》:“古者寡事而備簡,樸陋而不盡,故有珧銚而推車者。”[7]516“簡備”為“備簡”之倒文。
《相刺篇》“昔魯穆公之時,公儀子為相,子思子厚為之卿,然北削于齊,以泗為境”。[4]601
按:《相刺篇》:“昔魯穆公之時,公儀為相,子思、子柳為之卿,然北削于齊,以泗為境。”應(yīng)為“公儀”,引文“公儀子”“子”字系衍文。
《公羊》閔二年、《谷梁》隱元年《傳》俱云“緩追以逸賊,親親之道也”。[4]625
按:《傳》:“緩追逸賊,親親之道也?!盵8]4引文“以”字系衍文。
2)多類錯誤混合
《左傳》昭元年“猶詐晉而駕焉”,杜《注》“駕、陵也”。[4]484
按:《左傳》杜《注》:“駕,猶陵也?!盵9]691引文“猶”字脫,且句讀訛舛。
《管子·輕重乙》載其事云“桓公曰:強本節(jié)用可以為存乎?管子對曰:可以為益愈,而未足以為存也。昔者紀(jì)氏之國強本節(jié)用者,其五谷豐滿而不能理也,四流而歸于天下。是則紀(jì)氏其強本節(jié)用適足以使其民谷盡而不能理,為天下虜。是以其國亡而身無所處”。[4]484
按:《管子·輕重乙》:“桓公曰:強本節(jié)用,可以為存乎?管子對曰:可以為益愈,而未足以為存也。昔者紀(jì)氏之國強本節(jié)用者,其五谷豐滿而不能理也,四流而歸于天下。若是,則紀(jì)氏其強本節(jié)用,適足以使其民谷盡而不能理,為天下虜。是以其國亡而身無所處?!盵10]405引文“若”字脫,且句讀訛舛。
《潛夫論·巫列篇》“此猶人之有奸言賣平以干求者也”,與此“行奸賣平”同義。[4]482
按:《潛夫論·巫列篇》:“鬼之有此,猶人之有奸言賣平以干求者也?!惫?jié)引原文,且句讀訛舛。
《淮南子·繆稱篇》云“目之精者可以消釋而不可以昭忌”。[4]536
按:《淮南子·繆稱篇》:“目之精者,可以消澤,而不可以昭忌?!盵11]166,“釋”為“澤”之形訛,且句讀訛舛,當(dāng)斷未斷。
3?小結(jié)
《鹽鐵論讀本》引書極為豐富,經(jīng)史子集均有涉獵,非博覽群書者不能為之。征引原著時多標(biāo)出書名、篇名,以方便讀者查找核對。引書引文精詳完備,雖有疏誤,但絕大多數(shù)是與原文一致的,且異文、句讀訛舛、節(jié)引原文等情況均出自前人校語,應(yīng)為郭老疏于核對所致,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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