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古人出行、訪友、旅行,喜歡騎驢前往。單是想一想,就讓人抓狂。一般來講,驢的性子慢,晃晃悠悠,慢慢騰騰,啥時候才能到遠(yuǎn)方?這一走,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三五個月大半年,可不是花兒都謝了?
古時沒有飛機(jī)高鐵,驢是一種交通工具。能夠騎驢出行,當(dāng)然也是很酷很跩很有范兒的事情,需要經(jīng)濟(jì)條件稍微好些,運氣也要稍微好些,才可能有驢騎。雖然騎驢也不見得比步行快多少,但逍遙自在,可以節(jié)省很多體力。
自古以來,喜歡馬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因為馬矯健、俊朗、高大,故而有“白馬王子”之說。喜歡驢的人也有,但肯定沒有喜歡馬的人多。驢矮小、瘦弱、性子犟,而且速度慢,根本不會有“白驢王子”之說。
在古代,一般都是武士騎馬,文人騎驢。你能想象兩軍陣前,高大威武的將軍騎驢打仗、沖鋒陷陣?敵我雙方騎在毛驢上,磨磨蹭蹭大半天,好幾個回合下來還沒湊到對方跟前,這哪里是打仗,這分明是電影里的慢鏡頭。
文人騎驢,似乎倒是物盡其用。驢子雖不能日行千里,慢騰騰的小碎步,文人坐在上面,剛好想想心事,一邊沿途賞景,一邊搜腸刮肚想些文辭,指不定文思泉涌,一篇錦繡文章便在驢背上醞釀而成。
驢子既上不了戰(zhàn)場也當(dāng)不了寵物,處境最是尷尬;文人既騎不了馬也坐不得轎子,境遇也好不到哪兒去。兩者的屬性都有些落魄,所以文人愛騎驢,因此有人說文人和驢是絕配。
唐代大詩人杜甫有“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的境遇。有“詩圣”之稱的杜甫,想想也怪不容易的,早年間懷才不遇,遭遇坎坷,空有一身才華卻投報無門,騎著毛驢在長安街上晃蕩,窮酸落魄,嘗盡人情冷暖,看盡世態(tài)炎涼。
與“詩圣”杜甫苦巴巴的生活相比,唐代大詩人孟浩然的生活似乎略有詩情畫意。張岱在《夜行船》里曾有過記載,說孟浩然性情曠達(dá),喜歡騎著毛驢踏雪尋梅。天地之間,白雪茫茫,一老頭兒騎在驢背上,手持梅花過灞橋,梅花香烈,毛驢拙樸,好一幅踏雪尋梅圖,倒也相映成趣。
民國以前,騎驢出行似乎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散文家朱自清曾在《潭柘寺戒壇寺》里記載過他騎驢到潭柘寺的有趣經(jīng)歷。那時候的文人知識分子大多喜歡去北京西郊游玩,交通工具大半是驢,就連女神林徽因外出考查古建筑時也曾騎過驢。
古人的交通不夠發(fā)達(dá),出門旅行或者去遠(yuǎn)方,騎驢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驢行速度緩慢,正好適合游山玩水,看景賞花,不急不躁,順便調(diào)養(yǎng)身心。騎馬雖然霸氣、威風(fēng),但“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騎馬看景,倉促匆忙潦草,遠(yuǎn)不及在驢背上看景來得逍遙自在,看得真切。
人在年輕的時候,大多喜歡騎馬,只因騎馬更能讓人體會到瘋狂和刺激,更能體會到一種釋放的快感。中年以后,如果有得選,大多數(shù)人都會喜歡騎驢,因為騎驢會讓人體會到那份難得的踏實、心安、舒緩,更加能體會到心靈上的恬淡和平靜。
如果可以回到古代,我也想像古人那樣,陌上騎驢緩緩歸。想一想那樣的畫面是不是很美?行走在鄉(xiāng)間田野,穿過青山綠水,穿過花木扶疏,穿過時光的回廊,去唐朝拜訪“詩仙”李白,放歌縱酒,去體會那份灑脫浪漫和無所顧忌。當(dāng)然,如果能順便去拜訪一下“詩佛”王維那就更好了,茶鐺藥臼,經(jīng)案繩床,參禪念佛,去體會心靜如水的安然和禪意。去宋朝拜訪“詩神”蘇軾,寫詩、弄藥、順帶研究美食,去體會那份曠達(dá)樂觀逆流而上的勇氣,可不是美事一樁?
騎一頭驢,沿著光陰小路“噠噠”前行,你聽見時光曠野上空曠的回音了嗎?走過坡陡彎急的險路,走過喧嘩吵鬧的繁華,漸漸進(jìn)入舒緩開闊的地帶。騎驢去遠(yuǎn)方,慢有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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