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妮猹

南杜

第一章 狩獵

一個靜立幾百年的村莊，打獵是唯一的生存之道。茲阿尼庫從這里出生，便要從這里生活下去。

幾年后，村莊獵物豐富的叢林里，獵物已絕跡，村民們無獵可狩。茲阿尼庫請村中祭司占卜，祭司在羊胛骨的小洞里塞著火草，口中開始喃喃咒語，羊胛骨上的火草就自己燃燒了起來，小洞就慢慢裂開，看著裂開的紋路，祭司說道：“村北邊有豐富的獵物”。

聽老輩人講，北邊山上有許多山精鬼隆在修行，歷來沒有人敢上那座山。山中還有個水池，名為黑水潭，潭中有龍，其名為黑龍。只要有人經(jīng)過，水中就會幻化出蓮花，吸引人去采摘，人一旦掉入潭中，就會被黑龍吞食。

雖畏懼神秘的鬼怪，但迫于生存的問題，獵手不得已集隊往北邊搜索獵物。

滿是竹子和灌木叢的路上，讓獵手們心曠神怡，緊張的氣氛稍顯緩和。獵手們走了半柱香的路程，無一獵物出現(xiàn)，這讓他們有些失望。

翻過一座連綿起伏的小山后，茲阿尼庫的獵狗突然吼叫。獵手們雖未曾見到獵物，卻知道獵狗聞到了獵物的氣息，于是將獵繩放開，讓獵狗去追尋獵物。

獵手們緊跟后面，獵狗追到了河邊，獵手們尾隨而到。獵狗要渡河追去，獵手們卻未曾看到河邊獵物留下的蹤跡，心中奇怪，但還是緊隨獵狗追尋。獵狗爬到山崖去追獵物，然而山崖上也未看到獵物的蹤影。

茲阿尼庫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對準獵物方向，射向白云中。同行的罕依狄古左手托弩，右手搭竹箭，對準獵狗搜尋方向，射了一箭。兩箭射過去都杳無蹤跡，獵手們百思不得其解，稍事休息后，決定還是繼續(xù)追蹤。

第二章 偶遇美女

獵狗追了九天九夜，終于將獵物堵在一棵松樹上，松樹長在百尺高的懸崖邊。獵手們追到了崖下，卻看到松樹枝干上坐著個女人。流水般的黑頭發(fā)、深邃的雙眼、容貌似杜鵑花開、身材如杉柏挺拔。獵手們忘記了疲憊，被美人吸引，眾人皆目瞪口呆。

此時，茲阿尼庫向前問道：“你是哪里來的女子，為何會坐于這樹上?！?/p>

女子回道：“我是山神之女，叫孜孜妮猹，這山是我的居所。我倒想問，你們?yōu)楹闻艿轿翌I地，攪擾我清夢。記得上次見到人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人了，還有那兇巴巴的狗……。”

罕依狄古說道：“不管是不是神族，我們都要射殺?！?/p>

“我是神族，你放箭也射不中我，射中也殺不死我。”

尼庫從未遇到如此美的女人，怦然心動，于是勸說眾人道“既是神族，如射殺，恐有不妥，不如帶她下山去”

于是深情的望著孜孜說道：“你在這山中甚是孤單，不如跟我下山，去作我妻？”

孜孜心中想“嫁予凡人是修行者大忌。但常年在山中修行也無趣，體會下做凡人的滋味也不錯，并且這男子威武俊俏?！庇谑腔氐溃骸按谶@山中也是無聊，倒是可以跟你下山，去作你妻。”

第三章 婚配

松枝上的美女突然消失。頭戴金銀首飾、身穿綾羅綢緞、紅裙拖地三尺的一個新娘轉(zhuǎn)而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抱得美人歸家后，孜孜是美麗又賢惠，聰明又能干。每天清早，孜孜妮猹雞鳴時起床，燒火做飯。尼庫吃了飯就像往日，日出去狩獵，日落就回家。

孜孜最先嫁與尼庫，本只是想體驗下做人的滋味。但隨著日子的腳步，日久生情，已經(jīng)深深的愛上了尼庫這個男子。她已深陷于這種寧靜而祥和的凡人生活，不想再回到山中苦修。

傍晚日落之時，屋頂炊煙裊裊，尼庫知道妻子又將飯菜做好，在家中等待自己。一到家中，孜孜正挺著大肚子在掃地。

“孜孜，以后家中洗衣裳、掃地、做飯，都由我來。你現(xiàn)在肚子大了，小心絆著?！?/p>

“沒那么金貴，才幾個月哪？你才是，早出晚歸的，多注意身體，不要太辛勞。家中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可以的?！?/p>

“你不要這么操勞了，要多注意休息?！?/p>

幾月之后，孜孜為尼庫生了個孩子。奇怪的是，這孩子生來就不愛哭，只是不停的睡覺。只有在早晨雞鳴時才會哇哇的哭鬧起來。

寧靜而祥和的日子沒過多久，村莊里發(fā)生了一件怪異的事情。剛出生的嬰兒都無故死亡了，只有尼庫家的嬰兒無恙。

第四章 茲阿尼庫生病

茲阿尼庫病了，春天手腳無力，夏天昏昏沉沉，秋天時寒時熱，冬天寒冷刺骨。請了無數(shù)祭司都診斷不出是何病，吃了不少藥，卻未見好轉(zhuǎn)。

一年來，孜孜妮猹像對待個幾世單傳的獨苗般，照顧著尼庫。在茲阿尼庫病的最嚴重時，她衣不解帶的照料著。

第二年的春天，尼庫的病有些好轉(zhuǎn)。尼庫找祭司占卜，問“全身無力，昏沉一年，服用湯藥無數(shù)，未好轉(zhuǎn)，是何緣故？”

祭司占卜過后，告訴他“你的病，是妖魅作祟，你妻是妖魅?！?/p>

尼庫聽到這話，憤怒的從竹席上站了起來，指著祭司說道“不可能，我妻不可能是妖魅，你肯定是弄錯了。”雖然這樣說，尼庫聽到這話，心中也是暗暗吃驚。

茲阿尼庫不相信祭司的話，但祭司又告訴他“你不信，就讓你妻子做桶甜酒，到甜酒發(fā)酵時，她就會原形畢露。另外早上雞鳴時，你要特別留意她的動靜。如果證實了，你妻子是妖。希望你能顧忌全村人和你自己的性命，大義滅親。如若不然，我村將大難臨頭?！?/p>

無數(shù)個寧靜的夜晚里，尼庫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在內(nèi)心里告訴自己，祭司肯定是弄錯了，孜孜不可能是妖。

“孩子他爸，這幾日是怎么了，有心事嗎？身體不好，就需要多休息，不要胡思亂想?！弊巫胃杏X到了尼庫的異樣。

“沒事，只是身體的原因，不能眠?！蹦釒炜粗利愘t惠的妻子說道。

“孩子他媽，我想吃碗甜酒，能不能做桶甜酒。”

“你想吃，明天就開始做。”孜孜坐在床邊，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尼庫的額頭，含情脅脈的說道。

甜酒發(fā)酵的這一天，尼庫早早藏在廚房的木桶里，兩只眼睛時刻觀察著屋內(nèi)的一切。他希望一切都是祭司搞錯了，妻子是人而不是妖。

妻子終于來到廚房，準備要打開酒桶。此刻他看到妻子身上張開無數(shù)張嘴，并且將酒一勺勺的往嘴里倒，倒完后，滿身的嘴又離奇消失了。尼庫又怕而又覺得詫異，但還是不愿意相信所看到的，總覺的是自己看花眼了。

第二天早上雞鳴時，尼庫己睡醒，發(fā)現(xiàn)旁邊的妻子，不知去向。此時突然有只黑色的貓，從窗戶跳進來。他正在疑惑時，一縷青煙升起，貓就幻化成妻子。貓幻化出來的妻子轉(zhuǎn)身去抱襁褓中的嬰兒，然此時尼庫卻看見，襁褓里的嬰兒是用三根人骨組成的。妻子朝骨頭上吹了口氣，骨頭就幻化成嬰兒。而后尼庫就跟蹤孜孜，發(fā)現(xiàn)每天晚上她都要到外面去吸食嬰兒的魂魄，雞鳴時才回屋來給自己的孩子喂食魂魄。

尼庫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來時，一切都恢復原狀。孜孜還是美麗賢惠的妻子，孩子是血肉之軀的孩子。自此他墜入了個黑暗的漩渦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痛苦與無奈化作了無數(shù)悲傷的淚水，濕潤了無數(shù)個夜晚。

即使不能接受，還是要面對現(xiàn)實。他不能自私，不能為自己的幸福而犧牲全村人的性命。尼庫內(nèi)心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掙扎后，還是決心趕走這個妖魅。于是偷偷的去找祭司，商討如何對付這個妖魅。祭司告訴他，只有把孜孜妮猹騙到很遠的地方，才能好好的想辦法對付她。

第五章 為夫?qū)に?/p>

有天，尼庫強忍著無奈的淚水對孜孜說“祭司說吃了龍頭山上的熊王苦膽，病可能就會好的！”

孜孜走了，然此刻尼庫的內(nèi)心卻是百感交集。舍與不舍得抉擇再次涌上心頭，讓他痛哭流涕。

孜孜來到了龍頭山，找到了熊王生存的那片竹林。好一頭熊王，身高約九尺，赤褐色的毛發(fā)，高大雄壯的身軀，令人望而生畏。

孜孜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對著熊王射出一箭，卻被熊王用手隔開了。熊王對著孜孜狂叫了一聲，身如飛劍般沖了過來，孜孜一個急閃，避開了熊王的一擊。熊王轉(zhuǎn)身又一拳，孜孜用弓去擋，弓被熊王打的粉碎，孜孜也被逼的倒退了幾步。孜孜知道，一箭未中，只能重找機會，于是變成了只鳥，飛走了。

孜孜飛到了山腰，安坐著想辦法，此時她看見了巖壁上毒蜂。她想到熊是怕毒蜂的，于是變成了只毒蜂，將巖壁上毒蜂引到熊王處。面對一群毒蜂，熊王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在身上到處亂拍。聰明的孜孜，快速飛進了熊王耳洞里，熊王此時只能放棄鼻子，轉(zhuǎn)守耳洞。跟著來的毒蜂卻全部進入攻鼻子，熊王就被毒蜂刺死了。

孜孜破開了熊王的軀體，取出熊膽，飛快的往家趕。丈夫服用時，熊膽還是熱乎乎的。

尼庫望著一臉倦容的孜孜，掉下了心疼的眼淚。他含淚將熊膽服下，可是病情卻仍不見好轉(zhuǎn)。

孜孜不在家的一天，祭司找到了尼庫。對尼庫說道：“尼庫，我翻閱許多古籍，都沒有找到伏妖之法。希望你能將孜孜騙到更遠處，讓我有時間去請教下比我年長的老祭司，希望能夠找到辦法。但是記住，在還未找到方法之前，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尼庫神情恍惚的回道：“好吧！希望你們能夠盡快想到辦法，讓我早日脫離這噩夢?！?/p>

“孩子他媽，祭司昨天告訴我，吃龍須配的藥，病就能好。傳說北邊螺髻山上的黑水潭里有條黑龍，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求來。”尼庫感覺自己的心，已經(jīng)痛到失去了知覺。但自己既然作出了抉擇，即使再不舍也只能走下去，這次他未曾流下一滴淚。

“只要是能夠治好你的病，即使犧牲性命，我也在所不惜?！?/p>

趁著朦朧的天色，孜孜來到了黑水潭。黑水潭長出了幾朵美麗的蓮花，她知道那是黑龍幻化出來引誘人的，所以并未去理睬。

孜孜對著黑水潭高聲喊道“黑龍大哥，我是你的鄰居，孜孜妮猹。我來此，有一事相求，望你現(xiàn)身?！?/p>

水面突然波濤洶涌，出現(xiàn)了條黑龍。好一條黑龍，身長約二十尺，體如千年老樹般粗壯，全身烏黑，眼睛似兩燈籠，炯炯有神的發(fā)著光。

“一大早就來攪擾我清夢，你是不想活了嘛？”

孜孜右手放在胸口鞠了個躬，說道“黑龍大哥，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是有意攪擾你清夢的。只因我丈夫生了病，說是吃龍須，他才能好。所以特來求你，望你能看在我們多年的鄰居情分上，幫幫我，好嗎？”

“哈哈……”黑龍不屑一顧說道“就憑你，也配我賜藥。況且你是一只妖，怎么可以嫁給凡人，這是觸犯天條的事，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但愛他已經(jīng)超過了愛我自己的生命。即使受天譴，我也無悔，希望你能賜藥?！?/p>

“滾……那是不可能的事。再煩我，小心我讓你灰飛煙滅?！?/p>

孜孜知道，跟黑龍求藥，肯定很難，但卻沒想到，黑龍如此不講情面。即使這樣，她也只能求，畢竟她不是黑龍的對手。

“黑龍大哥，求求你，賜藥給我。黑龍大哥，求求你賜藥……”孜孜在譚邊求了三天三夜，但黑龍始終不肯賜藥，也不再現(xiàn)身。

到了第四天，黑龍終于現(xiàn)身了?？粗v不堪的孜孜說道“好了，就看在你如此真誠的份上，我可以賜藥給你?！?/p>

孜孜一聽到這話，就喜出望外，高興的流出了眼淚。但轉(zhuǎn)而一想，不會那么簡單，一定有什么條件。

“黑龍，你說吧！想要我為你做什么？”

“不愧是跟我做了多年的鄰居，的確聰明。我給你藥，你每年的這個時節(jié)，給我送來一個嬰兒。要不然，藥的事情，你提都不要提了?！?/p>

孜孜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在她心中，丈夫的病值得犧牲任何東西，更何況是區(qū)區(qū)幾個嬰兒的命。

“那么你就去找嬰兒吧！帶回嬰兒，我就賜藥。”

“黑龍，希望你能夠信守諾言。要不然，即使不是你的對手，我也會跟你拼命。”

孜孜來到山下，變成了一只山貓，進入獵戶家。將正在熟睡的嬰兒，帶走去換藥。黑龍也信守承諾，拔了幾根龍須給孜孜，孜孜就興高采烈的回家了。她想這次，丈夫的病應該會好的。

尼庫看著一臉疲憊的孜孜，用干枯的雙手撫摸著孜孜的臉龐，說道：“孩子他媽，辛苦你了?！?/p>

“快點服藥吧！只要你的身體好了，我倘什么都值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