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介甫
艾思奇,中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教育家、革命家,被稱為“人民的哲學家”。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他以一本《大眾哲學》影響了大批青年投身革命、奔赴延安。1937年,他從上海來到延安。在歡迎會上,毛澤東親切地說:“噢!搞《大眾哲學》的艾思奇來了,你好呀!思奇同志,你的《大眾哲學》我讀過好幾遍了?!彼牡絹?,有力地推動了干部學哲學的熱潮,提高了抗戰(zhàn)骨干力量的素質。同時,通過文化活動影響廣大群眾,為抗日戰(zhàn)爭提供了強有力的精神支撐。
堅定信仰馬克思主義
艾思奇原名李生萱,1910年生于云南省騰沖縣和順鄉(xiāng)水碓村。其父李日垓是激進的民主主義者,曾參加辛亥革命和蔡鄂領導的護國戰(zhàn)爭,后因反對軍閥唐繼堯,被迫流亡他鄉(xiāng)。
艾思奇2歲時隨家人遷居昆明,7歲入私塾,后入國民小學。14歲到香港,就讀于一所教會學校。他自幼勤奮好學,善于思考,在父親的嚴格要求和指導下,閱讀了《老子》《莊子》等先秦哲學典籍,受到中國古代哲學的啟蒙教育。
1925年,因家庭經濟困難,艾思奇回到昆明,考入省立一中。在這里,他讀到《新青年》《向導》等刊物,深受新思潮的影響。上海五卅慘案發(fā)生后,昆明學生舉行了抗議活動。艾思奇積極參加,并在《滇潮》上發(fā)表聲援文章。1926年,北京發(fā)生三一八慘案,昆明學生運動進一步高漲。反動當局下令逮捕骨干分子,艾思奇被列入黑名單。后來,他在父親的學生李沛階的幫助下,喬裝成一名英國牧師的家庭教師,取道越南,逃到蘇州,找到流亡中的父親。
風云變幻,政局不穩(wěn),其父對他的前途憂心忡忡。認為“中國貧弱的根本原因是缺乏振興實業(yè)的人才”,因此希望他走工業(yè)救國之路。1927年春,17歲的艾思奇懷著探求真理、立志救國的雄心,東渡日本求學。
到達東京后,艾思奇終日如饑似渴地讀書,涉獵各種知識。他經常去神田書店,浩瀚的書海中最吸引他的是哲學。一本黑格爾的《邏輯學》幾乎被他翻爛了,對于馬克思主義哲學著作,他更是悉心研讀。
這時,經中共東京特別支部領導下的社會科學研究會負責人張?zhí)旆?、寸樹聲介紹,艾思奇參加了社會主義學習小組。從此,他對馬克思主義的學習更加刻苦、自覺。為了能閱讀馬克思、恩格斯原著,他開始自學德語,同時把日、德文本對照攻讀,力求取其精義。1928年濟南慘案發(fā)生后,中共東京支部組織同學回國以示抗議,艾思奇于當年回到國內。
回國后,他刻苦鉆研從日本帶回的馬列著作,并積極參加黨的外圍組織活動,如以“云南書報社”名義組織的馬列主義研究團體等,還與大哥李生莊一起研究西方哲學。當時,《民眾日報》副刊辟有《象牙之塔》和《雜貨店》專欄,宣傳反帝反封建的進步思想。艾思奇常常用“SG”“山本森”等筆名投稿,以雜文、譯文形式介紹新文化和新的哲學觀點。他還為《市政日報》撰稿,成為該報副刊《小宇宙》的骨干之一。
1930年,艾思奇再度赴日求學,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福岡高等工業(yè)學校采礦系。這期間,他廣泛汲取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知識。在哲學方面,更加潛心攻讀馬克思主義的經典著作,頗有所獲。當時,中共東京支部組織的中國青年會,每周在神田區(qū)學習一次。艾思奇雖然住在較遠的地方,但從不缺席。他的發(fā)言很有見地,時常將實際問題同理論進行深入分析,鞭辟入里,給人啟發(fā)。
經過刻苦學習與思考,他堅定地信仰馬克思主義。他曾對朋友說:“我總想從哲學中找出一種對宇宙和人生的科學真理,但卻覺得說不清楚,很玄妙。最后,讀到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才豁然開朗。對宇宙和社會的發(fā)生、發(fā)展,有一個比較明確的認識和合理的解釋。”同時,他對救國之路作出了新的判斷,在給父親的一封信中寫道:“在帝國主義侵略和封建主義的桎梏下,單講建設工業(yè),能達到救國的目的嗎?”他堅信,只有馬克思主義能夠救中國。
九一八事變后,他憤慨萬分,毅然棄學回國。
《大眾哲學》的誕生
1932年初,艾思奇來到上海,為日本問題研究所翻譯文章。8月,他在留日同學的幫助下,到泉漳中學任理化教員。當時,該校共產黨員正團結廣大教師、青年同反動當局做斗爭,艾思奇很快加入行列,并積極參加“上海反帝大同盟”的革命活動。與此同時,他開始以“思奇”“李東明”等筆名,在《中華日報》上發(fā)表哲學短文,并著手翻譯米丁的《新哲學大綱》,介紹馬克思主義哲學。
1933年初,左翼文化運動的負責人之一杜國庠到泉漳中學考察時,發(fā)現(xiàn)艾思奇思想活躍,有較好的理論基礎,便與“中國社會科學家聯(lián)盟”領導人許滌新商量,將艾思奇轉到了社聯(lián)。艾思奇正式加入社聯(lián)后,擔任研究部的工作,從此走上研究和宣傳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道路。
5月,他寫成第一篇哲學論文——《抽象作用與辯證法》,發(fā)表在中國左翼文化總同盟主辦的《正路》雜志創(chuàng)刊號上。編者指出:“作者以宏博精深的研究說明抽象作用,以及抽象作用在辯證法的正確運用中的地位?!?/p>
之后,他寫作完成《二十二年來之中國哲學思潮》。文中論述了辛亥革命以來哲學界的斗爭,剖析了幾種影響較大的唯心主義派別,他指出:舊哲學統(tǒng)治的時代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在中國有著無限未來的必然是新的辯證唯物主義哲學,而馬克思主義哲學必然使被壓迫者的前進之勢更加銳不可當。
當時,中國反動哲學界的主要代表是新康德主義者張東蓀和托派分子葉青,艾思奇指出,他們的哲學是一種“披著辯證法外裝的另一種唯心論”。圍繞著哲學消滅與否、本體論與認識論的關系和唯物辯證法的實質等問題,艾思奇等馬克思主義哲學工作者同他們展開了一場大論戰(zhàn),并給予其有力的批判。
這一時期,為配合國民黨反動派的文化“圍剿”,以胡秋原為代表的所謂“自由人”,鼓吹文藝自由論,反對文藝為革命的政治服務,大肆攻擊左翼文化運動。對此,艾思奇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武器,寫了不少文章,如《文藝的永久性和政治性》《詩人自己的道路》《論文學的鑒賞》等,闡述了文藝和政治的關系,指出藝術的永久性不排斥文藝的政治性,兩者始終是統(tǒng)一的。
1934年,艾思奇寫出《哲學講話》,成為實踐哲學大眾化的開端?!墩軐W講話》原是艾思奇在量才業(yè)余學校的講稿,他在廣泛征求學員意見的基礎上,做了整理,第一篇的題目是“哲學并不神秘”。此后,《哲學講話》在《讀書生活》雜志連續(xù)刊載,印行第四版時改名《大眾哲學》。
《大眾哲學》用鮮活貼切的生活實例、通俗生動的語言和別開生面的形式,闡述了新哲學的基本原理,使新哲學開始走進人民大眾。它適應革命斗爭需要,啟發(fā)引導人們探求真理,尋求改造中國與世界之路,很快在廣大青年中引起強烈反響,許多青年在其影響下走上革命道路。此書問世后,盡管遭到反動文人的誣蔑和國民黨當局的查禁,但始終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新中國成立前,就印行了32版。
1935年10月,艾思奇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了一名堅定的共產主義戰(zhàn)士。
延安的革命生活
1937年9月,艾思奇與上海文化界十幾位知名人士被黨組織調往革命圣地延安。他先后到抗日軍政大學和陜北公學任教,并擔任陜甘寧邊區(qū)文化界協(xié)會主任。
到延安后,毛澤東常與他一起研究哲學問題。10月,毛澤東對他的《哲學與生活》做了長篇摘錄,并寫了一封信:
思奇同志:
你的《哲學與生活》是你的著作中更深刻的書,我讀了得益很多,抄錄了一些,送請一看是否有抄錯的。其中有一個問題略有疑點(不是基本的不同),請你再考慮一下,詳情當面告訴。今日何時有暇,我來看你。
1938年,延安“新哲學會”成立,由艾思奇和何思敬主持。9月30日,《新哲學會緣起》在《解放》周刊第53期上發(fā)表,提出:“為著要使理論更有實際指導力量,在研究上就不僅僅要綜合從前抗戰(zhàn)的實際經驗和教訓,而且要接受一些中外最好的理論成果,要發(fā)揚中國民族傳統(tǒng)中最優(yōu)秀的東西。”新哲學會的成立,推動了延安和全國各解放區(qū)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學習和研究。
同年底,艾思奇轉到馬列學院任教,兼任哲學研究室主任。其間,他除了講課以外,還翻譯了《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歷史唯物主義的八封信》,并為《解放》周刊、《解放日報》及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進步報刊撰稿。
1939年,艾思奇擔任中央宣傳部文化工作委員會秘書長,兼管延安文化協(xié)會和救亡協(xié)會的文化工作。這一年,毛澤東組織了一個哲學小組,成員有艾思奇、何思敬等,每周活動一次。隨后,中央各機關的學習小組紛紛成立,讀書學習蔚成風氣。張聞天擔任中宣部哲學小組組長,艾思奇為指導員,參加學習的有朱德、李維漢、徐特立等。為配合學習需要,艾思奇還與吳黎平合作完成《科學歷史觀教程》的編寫任務。
1940年2月,綜合性學術刊物《中國文化》在延安創(chuàng)刊,艾思奇擔任主編。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了毛澤東的著作《新民主主義論》?!吨袊幕贩e極倡導學術研究和開展討論,鼓勵學術爭鳴,從第四期起,開始連載艾思奇的“哲學講座”。
1943年初,艾思奇被調往解放日報社,擔任副刊部主任。他寫了不少文章,宣傳文藝工作者深入實際的正確方向,如《群眾需要精神食糧》《文藝工作者到前方去》《從春節(jié)宣傳看文藝的新方向》等,熱情稱頌了延安文藝運動。
1947年春,國民黨軍隊大舉進犯延安,《解放日報》于3月停刊后,報社全體人員向晉察冀撤退。行軍途中,艾思奇得了傷寒,不得不留在晉西北的岢嵐傷兵醫(yī)院治療。痊愈后的他,即到晉察冀邊區(qū)建屏縣黨中央所在地,參加中央工委召開的全國土地會議。1948年10月,中央決定重辦馬列學院,艾思奇調往該校任教。
研究宣傳毛澤東思想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黨中央為提高廣大干部群眾的政治覺悟和馬列主義水平,決定在全國開展學習社會發(fā)展史的活動,艾思奇全力投入這項工作。他在《學習》雜志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從頭學起》一文,指出:中國人民革命戰(zhàn)爭就要達到全國勝利,在全國人民面前,還有更多復雜艱巨的任務要完成。為了掌握思想武器,要求經過這一學習、教育,系統(tǒng)地掌握幾個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
這期間,艾思奇應邀到許多單位作報告,出版了《歷史唯物論——社會發(fā)展史講義》(后改為《歷史唯物論——社會發(fā)展史》)一書。經修改,他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舉辦的節(jié)目里,對該書進行了系統(tǒng)的講授。
除了擔負大量的講授任務,艾思奇還培養(yǎng)了一批教學骨干,進行輔導講學。針對學習中出現(xiàn)的問題和傾向,他寫了《評關于社會發(fā)展史問題的若干非歷史觀點》《反駁唯心論》《學習——思想領域的解放斗爭》等文章。
為宣傳和捍衛(wèi)馬克思主義哲學,他一貫重視對形形色色唯心主義、形而上學的批判。1955年,他撰寫長篇論文《胡適實用主義批判》,有力地揭穿了實用主義的“科學”和“最新哲學”的假面具,剖析了主觀唯心主義的實質。文章指出:“只有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哲學,才是一切科學的真正的理論基礎,才能提供我們真正完善的科學方法?!?/p>
這一時期,艾思奇十分重視對毛澤東思想的研究和宣傳,曾多次講課,撰寫文章。
1950年,他發(fā)表了《讀<關于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毛澤東同志發(fā)展了真理論》《<實踐論>與關于哲學史的研究》。1952年,又發(fā)表了《從<矛盾論>看辯證法的理解和運用》《學習<矛盾論>,學習具體分析事物的方法》等。1960年,《毛澤東選集》第四卷出版,他寫了兩萬多字的讀書筆記,以《進一步學習和掌握無產階級世界觀》為題發(fā)表在《哲學研究》上。
在多年深入研究的過程中,艾思奇對毛澤東思想始終有獨到的見解。他反復強調,只有努力“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對革命工作和科學研究的實際問題進行分析,做出結論,找出指導工作和斗爭的方針、計劃、方法,以此推動工作和斗爭取得勝利”,才能真正掌握毛澤東思想的精神實質。
畢生精力獻哲學
1957年,艾思奇編寫的《辯證唯物主義講課提綱》(后易名為《辯證唯物主義綱要》)由人民出版社出版。這本書緊密結合中國革命和建設的具體實際,闡明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原理,是他多年研究的成果。
1958年,艾思奇發(fā)表了題為《破除迷信,立科學,無往不勝》的文章。一方面贊揚群眾建設社會主義的積極性,另一方面又特別強調要注意實事求是的科學態(tài)度。文章指出:“破除迷信后一定要立科學,而一點也不能離開科學,沖天的干勁一定要與實事求是的精神結合起來,是我們一條重要經驗?!?/p>
1961年,中宣部和高教部聯(lián)名組織編寫高等學校文科教材,艾思奇任哲學專業(yè)組組長,主編《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一書。編寫過程中,他和參與編寫工作的同志力求準確、簡明,無論從總體結構到各章內容,從基本觀點到材料的選用,都逐章逐節(jié)、逐字逐句地修改。這本書堅持了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原則,用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分析、說明問題,聯(lián)系實際斗爭經驗,批判了各種錯誤的哲學思想,是新中國第一本較為系統(tǒng)地論述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原理的教科書,受到廣大師生的好評。
艾思奇十分重視哲學與自然科學的結合,研究自然辯證法是他一生理論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早在20世紀30年代,他就在上海發(fā)起組織自然科學研究會,致力于自然辯證法的研究、宣傳和著述。他在文章《進化論與真憑實據》中,用豐富的實驗材料闡述了進化論的科學內容,有力駁斥了歪曲進化論的邪說。他還積極撰寫科學小品,如《孔子也莫名其妙的事》《由爬蟲說到人類》《談死光》等。
他曾懇切地對自然科學工作者說:“科學家如果不能自覺地掌握唯物論和辯證法,就容易陷入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難以解決現(xiàn)代科學的困難問題。”他對身邊搞哲學的同志則多次提出要求:必須好好學習自然科學理論和前沿學科,把握自然科學發(fā)展的動向,認真研究其中的哲學問題。
艾思奇堅決反對忽視馬克思主義哲學,又反對夸大哲學的作用。他親自抓黨校自然辯證法班的教學,先后講授了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反杜林論》中的有關篇章。在他的指導下,中央黨校編寫了我國第一部比較完整系統(tǒng)的自然辯證法著作——《自然辯證法提綱》,并培養(yǎng)了一批研究自然辯證法的骨干人才。
1964年,日本理論物理學家坂田昌一的《關于新基本粒子觀的對話》在我國譯出后,艾思奇非常重視,認為它“闡發(fā)了有關唯物辯證法的很有價值的思想”,并在《紅旗》雜志上發(fā)表《唯物辯證法是探索自然界秘密的理論武器》一文。他曾提出,自然辯證法的研究要面向整個自然科學領域,既要研究理論自然科學中的問題,也要研究應用科學和技術科學中的哲學問題。這些見解至今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1966年3月22日,艾思奇因病逝世,享年56歲。他畢生致力于哲學的研究和宣傳,為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大眾化樹立了光輝典范。
編輯/楊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