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木葉動秋聲

牛銳

伴著夏天的繁華，不經(jīng)意間歲月溜到了盛夏的末梢，進入了立秋。立秋是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第十三個，是秋季開始的節(jié)氣。按傳統(tǒng)歷法，立秋是七月的節(jié)氣;但按公歷，立秋一般在8月7-9日之間，這時太陽到達黃經(jīng)135°。

有關立秋的物象和風俗，唐代詩人元稹在其《詠廿四氣詩·立秋七月節(jié)》中寫得較為詳細：“不期朱夏盡，涼吹暗迎秋。天漢成橋鵲，星娥會玉樓。寒聲喧耳外，白露滴林頭。一葉驚心緒，如何得不愁？”

與其他節(jié)氣一樣，古代也將立秋分為三候：“一候涼風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蟬鳴。”即立秋的頭5天刮風時人們會感覺到?jīng)鏊?，因為這時的風已不同于暑天的熱風了;中5天，早晨會有露水產(chǎn)生;后5天，蟬也開始鳴叫了（古人認為蟬感陰而鳴，故稱寒蟬，其聲為寒聲）。元稹的詩把這三種物象都寫了進去，還寫到了七夕的牛郎織女。至于“一葉驚心緒”，古人認為，一到立秋，梧桐樹就開始落葉，甚至認為此景是立秋的象征。據(jù)記載，宋朝有“迎立秋”儀式：立秋這天，皇宮里要把栽在盆里的梧桐移入殿內(nèi)，百官到場等候，立秋的時辰一到，太史官便高聲奏道：“秋來了！”這時，梧桐會應聲落下一片葉子。因此還留下了“一葉落知天下秋”的諺語。

由于立秋正處于由熱到?jīng)龅霓D(zhuǎn)換之季，大自然中落葉紛紛，因此在歷代詩人心中，秋是蕭瑟、凄涼、衰敗的代名詞，節(jié)令之秋往往喻示著人生之秋、心情之秋，很多詩人都借景抒情，留下了不少悲秋之作。如唐人李益在《立秋前一日覽鏡》中談到自己照鏡子，深感韶華不再，惆悵不已：“萬事銷身外，生涯在鏡中。唯將滿鬢雪，明日對秋風?！睂崉t已把身世感慨地說盡，然后以“在鏡中”“滿鬢雪”“對秋風”這些具體形象來以實喻虛，表達那一言難盡的遭遇和前途。全篇深含身世之慨和人生之嘆，構思精巧，頗有意趣。再如晚唐令狐楚《立秋日》詩云：“平日本多恨，新秋偏易悲。燕詞如惜別，柳意已呈衰。事國終無補，還家未有期。心中舊氣味，若校去年時。”抒發(fā)的是光陰虛度秋意濃的悲涼。

當然，悲秋并不是古詩詞的全部。就在不少詩人抒發(fā)光陰虛度、感懷悲秋情結之時，唐代詩人劉禹錫卻獨樹一幟，他贊秋詠秋之作《秋詞二首》（其一）寫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比姙槲覀冋宫F(xiàn)了一幅開闊遼遠而又富有生氣的畫面，營造了一種昂揚向上的氣勢，讓人積極進取、奮發(fā)向上，沒有半點“多事之秋”的悲情。王勃《滕王閣序》中的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以落霞、孤鶩、秋水三個意象，組成了一幅流動的壯美圖畫。那盈盈秋水，帶著清澈的涼意，隨著暮色浸染，有一種說不出的自然哲學之美。詩句中有遠有深，境界開闊，給人以強烈的立體美感，讓人多了一份深思。

茶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飲品，立秋后有人仍茶不離手。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有一首關于立秋的詩《立秋夕有懷夢得》，今天讀來仍能感到很濃的秋味：“露簟荻竹清，風扇蒲葵輕。一與故人別，再見新蟬鳴。是夕涼飆起，閑境入幽情?；責粢姉Q，隔竹聞吹笙。夜茶一兩杓，秋吟三數(shù)聲。所思渺千里，云外長洲城?！辈枘芘d秋味。在清涼的立秋夜，秋風乍起，詩人飲茶罷，不禁吟上幾句，然后思緒就飄落到了千里云天之外的長洲城，那里有他思念的故人。

比香山居士大約早三十年，與李賀、孟郊同時代的唐朝詩人劉言史，也在立秋日寫過一首詩，題目就叫《立秋》，其中兩句為：“老性容茶少，贏肌與簟疏?！币馑际亲约耗昙o大了，立秋后飲茶就少了，因為身體不好，簟席寒涼，此時也不能用了。這里的茶更注重的是時節(jié)的養(yǎng)生。同為唐代人，對于白居易，茶增思緒飄飄起;對于劉言史，茶減飲量重養(yǎng)生。一個在心，一個在身，茶之為用，即便時節(jié)相同，也因人而異。

立秋之后，農(nóng)作物基本停止了莖稈的成長，而加快了果實的生長，這時就需要充足的水分，所以民間有“立秋雨淋淋，遍地是黃金”之說?！霸铺焓障纳?，木葉動秋聲?！保▌⒀允贰读⑶铩罚┛邕^立秋這道柵欄，夏日的浮躁漸次內(nèi)斂為深沉的美麗，秋日的草木搖響了季節(jié)的風鈴，一個金燦燦的秋天正向我們悄悄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