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懿
到哈瓦那的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就滿大街找理發(fā)店。在拐了好幾個彎后終于看到一個非常簡易的門臉。一位皮膚黑黑的大叔頂著一頭銀色的小卷發(fā),正拿剃刀給一個皮膚同樣黑黑的男孩子剃頭。
我不怎么會說西班牙語,只用簡單的句子問他多少錢。他剛開始說13比索,我說太貴了,他又說6比索,后來一路降到2比索。
在討價還價中,父親看了看理發(fā)的小房間,使勁兒沖我喊:“不行不行,感覺他會把你剃禿了!”然后就推著我走。
后來回到住的地方,我問房東哪里有理發(fā)店。房東老太太的兒子跟我說古巴基本上都是給男人理發(fā)的地方,很少給女人剪頭發(fā)。
父親自告奮勇地借來房東的剪刀,準備親自操刀給我剪,在我腦袋上比畫了半天。我看著他心里沒底兒的樣子,覺得可能還不如剛才那家理發(fā)店靠譜,在他下剪刀前的最后一刻,我機智地拒絕了。
本想著剪頭發(fā)的事就到此結(jié)束。然而,并沒有。
第三天再去老城中心游蕩,走著走著,我看到一家有透明玻璃的店面里面有三個大紅色的椅子,仔細看看和十幾年前中國的那種理發(fā)店里的椅子一樣。門口的墻壁上掛著一個類似于獎狀或證書的牌子,大概寫著“聯(lián)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剪頭發(fā)的店”之類的,玻璃窗上還貼著潘基文剪頭發(fā)的照片,有憑有據(jù)。
幾年前,我曾在韓國參加一次國際會議的時候見過潘基文老人家真身。在理發(fā)店門前認真地想了兩秒后,我得出了一個天真的判斷——雖然他這些年幾乎沒有換過發(fā)型,但至少發(fā)型水準是穩(wěn)定的,所以這一家一定不會太差。
我問門口站著的小伙子理發(fā)店是否開門,他說五分鐘之后開門。我問多少錢,他說10比索。我說太貴了。他說給我剪就6比索。我用西班牙語說最多5比索,他讓我轉(zhuǎn)一圈再回來!
等我轉(zhuǎn)了兩圈,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之后再回來,小伙子還在門口站著。我說還要多久開門,他不停地說5分鐘,我說不開門就不剪了,正準備走的時候,小伙子眼睛一亮,高興地喊:“來啦!”
只見一個特別瘦的也是黑黑的大爺拿鑰匙開了門。
稀里糊涂的溝通之后,古巴大爺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類似做手工的剪刀和一把藍色的塑料梳子,胸有成竹地開剪。差不多五六剪下去,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掉落滿地。
我心慌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古巴大爺說稍等,然后又從抽屜里翻出一個舊的綠色噴壺,唰唰地開始往頭上噴水。我正要說什么,他又說稍等,然后又幾剪刀下去。
應該是不超過四十剪,大爺放下剪刀,又說稍等。我還在等著精修,只見大爺從背后拿出一個破了一半的鏡子照我的后腦勺,開心地問我滿不滿意。我怕他繼續(xù)剪,所以強擠出一個笑臉,趕緊說“OK”,大爺驕傲地伸出大拇指,說我漂亮……我低頭看看腳下的頭發(fā),聽不到它們破碎的聲音。其間,有無數(shù)的游客用手擋住光線往里面看,大概因為這是一家著名的理發(fā)店吧。
付完錢,我頂著一頭凌亂而飄逸的頭發(fā)穿過哈瓦那老城的大街小巷,有一種特殊的情緒,神清氣爽,覺得自己質(zhì)樸又復古的新發(fā)型很符合古巴老爺車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