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聲
劉東興
呼——呼——
自習課上,突然響起鼾聲,如一個個雷,在滾動。
討厭!圖圖反感地瞪了講桌一眼,講桌上,老師正疲憊地酣睡著。
圖圖想,我家的錢都讓你給要去了,害得我媽成天省吃儉用,就連我的零花錢都斷了溜兒,還明目張膽地在課堂上睡大覺?圖圖想著,用手機拍了個視頻,還加個標題:教室里,響起瘋狂的鼾聲。
圖圖把視頻發(fā)到朋友圈,幸災樂禍地琢磨著,我要讓全世界都看到你的丑態(tài),哼!其實,圖圖只是想解一下心中的怨氣,沒成想,不到十分鐘,就有聲音反饋回來。
老師能在課堂上睡覺?不能吧?有人懷疑著,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圖圖沒再看下去,視頻明明在那擺著,還不能!真是豈有此理,簡直有眼無珠!圖圖把能想出的詞兒都搬了出來。圖圖正憤憤地想著,校長氣沖沖闖進教室,把講桌敲得山響,幾近顫抖地說,你怎么能在課堂上睡覺?!身為教師,成何體統(tǒng)!
校長,你看我,我,一不小心,就睡,睡著了??邶X伶俐的老師,顧不上擦口水,竟破天荒的結(jié)巴起來。
哼!不小心,你這一不小心!就把學校“先進單位”的牌子摘去!
沒那么嚴重吧?老師想,不就打個盹嗎,至于這么小題大做,草木皆兵嗎?
好了,嚴重不嚴重,你跟我說沒用,還是到教育局解釋吧!校長怒目著。
什么?教育局怎么會知道?老師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鼾聲會電波一樣,傳到教育局的耳朵里。
朋友圈傳得滿世界都是,教育局能不知道?校長控制一下情緒,緩緩地說,你看看,這是紀檢科長給我發(fā)來的。老師接過手機。一段視頻針一樣,扎進他的眼睛里。視頻里,一張臃腫的臉,枕著兩只粗壯的胳膊,嘴被擠壓地向左撇著,嘴角處,貪婪地淌著通體透明的口水,被陽光一晃,隨著一串串鼾聲,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這是誰干的?老師忘了校長的存在,眼光子彈一樣在教室里掃射著。
誰干的重要嗎?重要的是你怎樣正確地去面對!校長動怒了,明明是自己的不是,還這么理直氣壯!
是,我,我這就去教育局。老師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
圖圖有些后悔了,愧疚地想,老師,你能原諒我嗎?
下課了,老師踩著刺耳的鈴聲,走出了校門。
特殊的日子
畢英芬
酒店里布置得紅堂堂的,喜氣味十足。剛剛四點,化妝師就開始給女兒打扮,女兒那雙像極了六哥的小眼睛,粘上長長的睫毛不但彌補了缺陷,還越發(fā)的漂亮!
化妝師繼續(xù)精雕細琢。六嫂拿起腰帶,開始一張又一張往腰帶里塞著百元鈔票,那神情,似乎塞多少都不嫌多。“阿姨,這樣不成,裝太多系在腰上顯得臃腫?!睌z影師一句話把六嫂從“夢”中喚醒。
迎親的大部隊來了,伴娘們趕緊把門鎖好,給門外的人出題,本來就緊張的新郎,倒背不下來新娘的電話號碼,第一個紅包從門下邊的地毯縫塞了進來。六嫂示意可以了,聰明的伴娘們依舊朝門外喊:“阿姨不滿意,繼續(xù)答題?!比缓螅D(zhuǎn)過頭示意六嫂別說話。一陣連珠炮似的提問過后,伴娘們收獲頗多。六嫂的配合,目的是讓女兒的婚禮更加熱鬧、開心。
六嫂先一步來到婚禮現(xiàn)場,剛一邁進門,就看見大伯哥和大伯嫂撕扯在一起,大伯嫂嘰嘰喳喳,揚著手去抓大伯哥的臉。六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想把他們趕出去,但是,還是壓了壓氣,指著大伯哥:“你們選擇今天這個場合在這鬧,你弟弟現(xiàn)在正在天上看著!今天是什么日子,知道不?”大伯嫂像噎住了,愣眼看著六嫂。大伯哥滿臉通紅憤憤離去。此刻,六嫂的心里像倒了五味瓶,又像有塊石頭壓在胸口,“人不在了,難道親情也疏遠了?要是你還在,我不至于這么累!”或許六哥能聽到她的心里話。
音樂響起,六嫂立馬調(diào)整好情緒,臉上僵持著微笑。李姐湊過來表示憤憤不平,因為六哥生前隨過禮的人,有不少沒有來。六嫂長出一口氣:“沒事的,誰來與不來,咱今天都嫁女兒?!?/p>
女兒換一身白色婚紗,坐著月亮船徐徐而下,像仙女下凡,地爆球隨著音樂散開,把婚禮氣氛再次提升,女婿牽著女兒的手,緩緩而來,親家母喜極而泣。六嫂拉一下她的衣角:“今天是孩子的喜事,別哭?!蔽惨衾飬s沒能藏住顫抖。
婚禮儀式很快就結(jié)束了,六嫂謝絕姐妹的邀請,回到無法割舍的家。粉刷一新的墻面,青白青白的,冷颼颼的感覺,六嫂一塊接著一塊地往灶堂里填著木頭,是否,她又在給六哥熬那碗永無指望的紅豆羹?望著紅堂堂的爐火,她看到了六哥的笑容。
奇遇
李國梁
晚高峰的時候,馬路對過一位大娘拉著購物車探著頭,腳卻慢慢地越線。
這讓人有些不解:“什么急事呀,闖紅燈?!?/p>
她走近護欄邊的安全區(qū)時,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箭似的吼著,仿若一只紅色的猛虎貼著地面朝她撲去。剎車聲把人們的心撕成兩瓣,老大娘攢足一生的力氣尖叫著。鋼鐵與骨骼的撞擊聲,其它車輛輪胎的蹭地聲和路人的驚嘆聲,混成一首交響曲……
我的心跳得厲害,胃里一陣翻滾。身邊有人用冰涼的手捂住嬰兒車里那驚恐的眼。
“救救我,我孫子還一個人在家呢?!边@時我主人從車里走了過來,低頭看時,大娘一只干癟的手緩緩地拽住了他的褲腳。
血順著大娘臂彎流下來,陰濕了地面,我主人見血就暈。他醉漢般向后猛退,腳下一滑,我主人的后腦勺重重地磕在我堅硬的殼上,彈回離大娘不遠的地方。
醫(yī)院里,我主人揉揉眼,模糊地看到大娘帶血的發(fā)絲有些凌亂,她睡得很安詳。我主人下床走近大娘,心也沒有以前那么害怕了,突然大娘的手機響了。
“您好,大娘被車撞了……”
“小伙子,是你救了我?”大娘睜開了眼。
“是,是,我是……”我主人眼前又浮現(xiàn)大娘那只滴血的手。
“撞我的司機逃逸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