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艷菊
看到過一句話,總是不能忘記——“愛上一個人的最初,或許沒有別的理由,可能就是因為她有一個動人的名字。”說的是含笑花,細想來,與含笑的緣分,也果真是如此。
不見其人,先聞其笑的是《紅樓夢》里那個八面玲瓏的王熙鳳。不見其花,只見其名,便讓人心生笑意的是含笑。拋開一切,單看這兩個字,一“含”,一“笑”,不覺心旌搖動,浮想聯(lián)翩。
“我時常會想起第一個為含笑花取名的人,那人是在花香中看見了笑意?或者是飽含喜悅時看見了小白花呢?”看看吧,禪心詩意的散文家林清玄也中意含笑,時常浮想呢。他稱含笑花是“喜悅的香”,只有春天少女那樣喜悅、那樣純凈、那樣細膩的心,才會看見花中的笑容。
好美的花。我卻從來沒有機緣與她相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小白花呢?我心切慕含笑,如鹿切慕著溪水,切切慕慕著……
終于,在很久之后的一天午后,郊外的質(zhì)樸的院落里,碰上了她。翻過一個小土丘,穿過一片小樹林,遠遠的就看到了那個素樸的小小院落。
說是小院落,其實簡單得很,兩間小平房,木籬笆圍成一個小小天地。甚至院落的門都簡單得不能再簡,幾根木頭拼湊的。惹人注目的是那潔白的、乳黃的,一朵朵花。
我?guī)缀跏且宦沸∨苤枷蚰莻€小院落的。到了籬笆前才看清,那花朵竟然開得那么婉約,含著喜悅與羞怯。讓人想到古時的女子,笑不露齒的矜持,開而不放,似笑而不語。未開的花苞苞也美得很,清潤如玉,香氣幽雅,似蘭。
“看花呢,姑娘?!蔽抑活櫝錾窨椿?,卻不知道何時一個挽著菜籃的老婦人站在了我的身后。
老婦人藍布衣衫,面容潔凈溫暖。她笑吟吟的,一邊打開籬笆門,一邊邀我進去看花,并告訴我那是含笑花。
原來是含笑!朝思暮想的含笑,與她,卻是相見不相識。
老婦人和善親切,眼角眉梢含著笑意,像多年的老鄰居。她拿了兩把椅子放在含笑花下,我們坐下來,她擇菜,我看花。
沒有一點陌生感,老婦人敘說著家常。風兒輕輕地吹著,拂過手腕,拂過臉頰,拂過發(fā)際。宛如老婦人輕柔淺淡的話語,拂過心田,熨帖舒心。在這個風含情、花含笑的簡樸的籬笆院落里,在這個淡淡的午后,不由得心身輕松,頓生愜意之感。
我一會兒看花,一會兒看老婦人。在她低頭抬頭間,臉上總是寫滿了笑意。她坐在含笑花下,那么安然寧靜,那么清美和煦。蒼老暮年,似乎與她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而是像含笑花那樣自然地含著笑意立于這小小院落里。
關于老婦人的生活,關于她為什么要獨居于這郊外的曠野里,我什么都沒有問。只看她皺紋如花的臉龐,一切都已明了。這樣的年紀,早已是滄海桑田,生命中該經(jīng)歷的風浪都經(jīng)歷了。老婦人笑意盈盈,生命中美好的一面沒有被風浪沖垮,而是在風浪中塑造成了一朵花。到最后,萬籟俱寂,滄桑的心依舊喜悅、純凈、細膩,看得見花中的笑容,聞得見喜悅的香。
“如果在院子里種了一棵含笑花,整年,屋里屋外都有了笑意?!蔽以敢庠谛奶锢锓N上一顆這樣的含笑花,讓生命時時充滿笑意,老了,也活出一種風骨,像老婦人那樣,風含情、花含笑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