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飛
(中山大學 歷史學系,廣州 珠海 510275)
西方對于古代和中世紀之間的這段歷史時期的研究,是從愛德華·吉本的《羅馬帝國衰亡史》開始的①。這部著作,關注羅馬帝國在安東尼王朝的極盛到1453年最終衰亡的歷史變遷。古代晚期作為歷史衰退階段的觀點,在彼得·布朗的《古代晚期的世界》中被再次提及②。在這之后,古代晚期作為持續(xù)與轉變共存的歷史時期,被學者們所廣泛接受。這個術語使得人們將興趣重新轉向古代晚期的研究,進而,有關古代晚期的數(shù)十處考古遺址被認定為古代晚期階段而得以研究。除此之外,羅馬帝國末期豐富的文獻被重新研究,新的文獻陸續(xù)出版。四十多年來的最新發(fā)現(xiàn),重新塑造了我們對于更大范圍古代晚期歷史的理解,并且擴展了學界對古代和中世紀的認知。
傳統(tǒng)觀點認為,隨著薩珊波斯與阿克蘇姆主導了這一貿易,而君士坦丁堡被匈奴所威脅,埃及被游牧民族所襲擾,羅馬與遠東地區(qū)的貿易在4世紀以后就被阻斷了。但最新的研究成果卻在很大程度上將這種論斷顛覆了。古代晚期的東方貿易,特別是帝國東部,在羅馬人及其鄰居的努力下變得更加廣闊和獨特,并且在拜占庭世界的交換網絡中亦是如此。貨物并不再通過絲綢之路,而是必然地通過海上路線,通過印度洋與紅海連接著印度與埃及。
羅馬帝國的紅海貿易并不是一個新的題目,許多文章與書籍都已經提到了羅馬對印度的貿易。但并沒有專著對古代晚期紅海貿易的發(fā)展有過系統(tǒng)性的論述:麥克拉夫林(R.McLaughlin)對于紅海有最新的論述,但并沒有覆蓋到古代晚期。③相反的是,帕沃(T.Power)的《從拜占庭到哈里發(fā)時代的紅?!诽峁┝舜罅抗糯砥诩t海的內在分析④,但是并沒有敘述3—4世紀之間貿易模式轉變的過渡階段。這個時段對于我們理解紅海貿易是如何在3世紀危機之后重建的非常重要。進而,帕沃的專著基本上沒有關注到紅海周圍以及伊斯蘭的出現(xiàn),繼而也就沒有指出紅海貿易在更廣的歐亞世界中的地位所在。
除了這些專著以外,對于古代晚期紅海貿易的理解,也隨著在這些地區(qū)考古發(fā)現(xiàn)的進行而變得越來越重要。這些發(fā)掘最為重要的就是貝萊尼克古代遺址的發(fā)掘,由賽德博瑟姆(S.E.Sidebotham)與文德里奇(W.Z.Windrich)在 1995—2003與 2009—2010年進行的。他們的考古報告⑤,與凱柏思(R.T.J.Cappers)的考古生物學研究⑥,以及賽德博瑟姆在2011年有關于貝萊尼克的專著⑦,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我們對于這個古代紅海港口以及在羅馬帝國范圍內的胡椒流動的認識。除此之外,皮考克(D.Peacock)與布魯(L.Blue)在米奧斯·霍爾莫斯與阿杜里斯古代城址的考古工作證實,古代晚期的紅海與羅馬之間也是存在著貨物貿易交換的。⑧帕克(S.T.Parker)在羅馬時代的阿卡巴(Aqaba)開展考古發(fā)掘⑨,這里是古代晚期的艾拉港,紅海北部兩個“觸角”的右側。艾拉港的考古工作自從1994年開始,相關報告仍然在出版階段,是追溯古代艾拉港口歷史的重要資料,也追溯了古代約旦河谷的貿易網絡。
研究古代晚期紅海貿易最為重要的文獻,莫過于科斯馬斯的《基督教風土記》。除此之外,最新法文版翻譯的《圣阿萊薩斯傳》(The Martyrdom of Arethas)對于了解6世紀紅海南部的歷史發(fā)展提供了參照⑩。
本文力圖敘述2世紀中期到6世紀中期的紅海貿易,通過將印度—羅馬貿易的最新研究成果與在紅海及附近的最新考古成果相互結合,來檢驗紅海貿易是如何與3世紀危機共同作用,并且如何在古代晚期進一步演化的。另外,本文將會分析,紅海貿易是如何影響羅馬財政,進而影響到了羅馬政府對其鄰國的政策,以及紅海走廊在拜占庭與薩珊波斯之間所扮演的角色。
通過紅海走廊的貿易,把埃及與阿拉伯南部、東非與遠東地區(qū)連接了起來,為羅馬帝國帶來了巨大的財富。這樣的財富促進了東地中海的經濟發(fā)展。而在古代晚期,君士坦丁堡的帝國征服是如何保證紅海貿易的安全和持續(xù)的,是否有任何的帝國政策直接指導著羅馬在紅海地區(qū)的存在?追溯3世紀以前的紅海貿易是十分必要的。
紅海商業(yè)史可以追溯到法老時代。從第五王朝起,阿拉伯的香料對于埃及的宗教活動就已經很重要了,所以埃及就開始了向海外尋找香料的活動。保證來自于蓬特的物品供應使得法老直接投資到紅海南部的貿易。在第十一王朝,法老的使者到達了索馬里北部。埃及在紅海沿岸興建港口并且統(tǒng)治階層資助對于這些遙遠地區(qū)的遠征。?埃及在公元前6世紀被波斯所占領,繼而形成了波斯帝國最西端的領土。大流士一世,從公元前522年到公元前486年,疏浚了中王朝辛奴賽爾特三世最初連接尼羅河與紅海的運河(以下簡稱“尼紅運河”)。通過這條運河,大流士發(fā)動了一次環(huán)繞了阿拉伯半島的遠征,并且利用海路連接了帝國的兩端。?這件旨在開通埃及到印度的初步嘗試為稍后羅馬人的貿易奠定了基礎。除了這些努力,當時紅海的貿易基本上都是以區(qū)域性的。
到了希臘化時代,塞琉古從印度河谷獲得了戰(zhàn)象。這些戰(zhàn)象在戰(zhàn)場上是駭人的利器,托勒密無法戰(zhàn)勝,繼而也就尋求自己的大象資源。他們轉向紅海,發(fā)現(xiàn)在今天的埃塞俄比亞南部地區(qū),非洲象的資源非常豐富。托勒密對于紅海貿易有著一定的歸屬感并且沿著紅海沿岸開始興建港口,這樣來自東非的大象得以進入亞歷山大里亞。大象從新的貝萊尼斯港進入埃及,并且穿過東部沙漠到達尼羅河的阿波羅諾波利斯·麥格納城(Apollonopolis Magna)。這個港口以及穿越東部沙漠到達尼羅河谷的道路形成了羅馬在埃及最初3個世紀紅海貿易的基礎(以下簡稱“尼紅商道”)。終托勒密一朝,紅海貿易變得不再那么局限于區(qū)域,而希臘商人壟斷了紅海地區(qū)與埃塞俄比亞與阿拉伯南部的貿易。
盡管紅海貿易隨著托勒密二世的獵象活動以及印度洋季風的發(fā)現(xiàn)獲得了長足的發(fā)展,但是其并不像在羅馬統(tǒng)治之下有如此巨大的規(guī)模。托勒密王國下的經濟模式并不是一個自由的貿易市場,而是政府控制著所有的東方奢侈品。有基于此,托勒密的貿易很少能夠越過亞丁灣。印度的貨物只能通過印度與阿拉伯的商人把貨帶到亞丁來獲得它們。《紅海周航記》與斯特拉波提到了亞丁在托勒密時代的重要性:
繁榮的阿拉伯,在更早時期充分成熟發(fā)展的城市,被稱為繁榮的(歐代夢),自從來自于印度的艦船并不繼續(xù)到達埃及,并且從埃及來的船舶并不敢繼續(xù)航行的更遠,而只是這樣,曾經接受雙方的貨物。?
奧古斯都于公元前30年將埃及納入到帝國版圖。伴隨著“羅馬和平”的到來,1世紀的紅海貿易作為帝國直航遠東的重要通道也蓬勃發(fā)展了起來:從地中海所有的地區(qū)的貨物,特別是葡萄酒,北非的魚醬以及鑄幣廠的硬幣,都會被運輸?shù)絹啔v山大里亞。這些貨物都會被放在河道的駁船中,向南650公里航行到科普托斯。從那里貨物用商隊運輸,穿越東部沙漠,到達米奧斯·霍爾莫斯或者貝萊尼斯。為了沿著一條被保護的道路穿越東部沙漠,商人需要繳納特殊的稅款。這條到霍爾莫斯180公里的道路是更短的,只要6天就可以到達。而到貝萊尼斯的是370公里,需要12天的行程。一旦貨物到達這兩個港口,它們就會被放到倉庫里,等待通關,或者直接轉運到等待它們的船上,準備沿著季風出發(fā)到印度。?
羅馬的船離開紅海北部是在7月份,是為了趕上吹到亞丁灣的盛行風。這個距離大概有1200公里,大約需要30天。這些船舶將會在阿拉伯或者埃塞俄比亞停泊。許多船舶會在阿拉伯南部,埃塞爾比亞甚至索馬里北部來等待印度洋季風開始。直航印度北部的船舶可以使用季風在40天內航行1600公里。其他的船舶從曼德海峽到達泰米爾島需要2700公里。印度南部成為印度洋貿易發(fā)展之后最為經常到達的地區(qū)。?羅馬的船舶來到印度,大概航行了5000公里,70天。包括了在阿拉伯與埃塞交易的時間,這個航程花費了3個月并且船舶會在九月份到達印度。羅馬的船會用來交換印度的貨物,在印度西海岸的不同港口—巴巴里孔(Barbarikon)、巴里加扎(Barygaza)與穆澤里斯(Muziris)進行交易。羅馬的商船有3—5個月來卸貨并且在季風再來之前補充給養(yǎng)和貨物。船舶滿載離開印度在兩個月內回到埃及,在次年1—4月之間返回貝萊尼斯與米奧斯·霍爾莫斯港?。
當回到羅馬帝國邊界的時候,有一些稅收會被征收。這些外國貨物在進入帝國境內時,政府要直接征稅。2世紀以后,霍爾莫斯港與貝萊尼斯港當時是被蒙迪斯·貝萊尼斯總督(praefectus montis Berenicidae)管理,后者通過叫做阿拉巴克(arabarch)的代理人來監(jiān)管進口的貨物。阿拉巴克似乎負責搜集從貝萊尼斯道路下來的旅行者的收據(jù)。貨物進入港口通過不同的稅率來征稅。這種稅收是用來維護東部沙漠道路和駐軍的。?
圖1 印度洋季風圖與羅馬帝國時期的主要航線,Hense制圖,摘自S.E.Sidebotham,Berenike and the Ancient Maritime Spice Route,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11,p.36.
到達科普托斯的貨物被政府官方帶到特定的倉庫內,直到繳稅了為止。這樣做旨在將所有的貨物在到達亞歷山大里亞之前都已經被征收四分之一稅(tetarte)。一旦稅收征收完成,這些有價值的貨物就會交給主人并且允許在帝國境內自由流通。所有在埃及的東方貨物的不同稅賦與收據(jù)都是為了控制人員的流動,并且保證地方、行省與帝國政府都在不同程度上受益于紅海貿易。?
紅海貿易在2世紀中期開始發(fā)生了變化,在很多方面昭示著古代晚期紅海貿易模式的到來。根據(jù)米奧斯·霍爾莫斯以及貝萊尼斯的考古材料,以及東部沙漠的尼紅商道在2世紀60年代以來的貿易規(guī)模都出現(xiàn)了下降。紅海貿易的規(guī)模依然很大,只是在3世紀的衰落是一種漸進的過程。具體來看,首先最主要的變化是在圖拉真統(tǒng)治時期皇帝決定重新開鑿尼紅運河。這條運河稍后被命名為圖拉真運河。第二件在基礎設施發(fā)生的變化是在哈德良統(tǒng)治時期:皇帝于130年建立了安提諾波利斯城之后,哈德良命令修建新哈德良馳道(Via Nova Hadriana)。把這座位于尼羅河谷的新城市與紅海北部的米奧斯·霍爾莫斯相連。而哈德良馳道建造的目的應該是把紅海貿易的財富輸送到這座新的城市。哈德良馳道與圖拉真運河都把埃及內部的道路系統(tǒng)進行了分流,大宗貨物開始向北經過運河,而陸地的花費就可以避免了。而新哈德良馳道取代了一些經過科普托斯的交通,只是這種安排對于國際運輸又顯得沒有必要。在2世紀,傳統(tǒng)的霍爾莫斯到科普托斯道路依然是貿易的主要通道,圖拉真運河與克里斯馬最終取代了霍爾莫斯,但是這種狀況直到4世紀左右才得以實現(xiàn)。除了在埃及內部更多的道路選擇,紅海貿易在2世紀中期開始減少,這種衰減卻伴隨著帕爾米拉在2世紀絲綢之路貿易達到了鼎盛?。
還有其他原因造成了2世紀中期貿易規(guī)模的下降:在165年,一場大規(guī)模的瘟疫襲擊了羅馬帝國,乃至中國。這場瘟疫起源于中亞,安東尼瘟疫很有可能也是通過紅海到達帝國的。疾病隨著與東方貿易的道路沿著歐亞大陸大肆傳播。估計羅馬帝國有10%—14%的人口喪生。埃及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畢竟這里與東方的聯(lián)系密切,及其特殊的國際化的地位。這場瘟疫從165年持續(xù)到了180年,繼而對紅海貿易有著災難性的影響,埃及地區(qū)人口下降了,稅賦的壓力轉移到了更少的人身上,但是這些人卻不能夠有更多的產出。許多埃及人,離開他們在尼羅河兩岸的村莊并且變成了匪盜。穿越紅海有價值的貨物成為了它們最好的靶子。這種情況并不僅僅影響了農業(yè)埃及的稅收,也影響到了在亞歷山大里亞征收的貿易稅。為了解決這樣的問題,東部沙漠的道路加強了駐軍并且商人開始雇傭更多的護衛(wèi)來保護他們的商隊。紅海貿易開支越來越大使得參與到貿易的人越來越少。
圖2 羅馬帝國時期的東部沙漠道路與駐軍,實心點為古代遺址,白色點為現(xiàn)代城鎮(zhèn)。有刪節(jié),Hense制圖,摘自S.E.Sidebotham,Berenike and the Ancient Maritime Spice Route,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11,p.88.
總體而言,3世紀對于帝國是一個動蕩的時期,帝國不再是鐵板一塊,直到戴克里先重新執(zhí)政為止。這一時期的帝國稅收斷斷續(xù)續(xù),貨幣系統(tǒng)基本崩潰。除此之外,羅馬帝國開始分裂。3世紀危機在帝國的不同區(qū)域影響是不同的,邊界行省變得更加軍事化,也就成為軍事皇帝關注的地區(qū)。相反的是,內陸行省稅賦更重,并且被忽略了,也就進一步地衰落。除此之外,隨著內戰(zhàn)的爆發(fā),行省被不同的皇帝所統(tǒng)治,代表著不同的法統(tǒng),進一步地分裂著帝國。
2世紀下半葉紅海貿易的漸進式衰退在3世紀經歷了斷崖式的下跌,考古和文獻上都有所反映:貝萊尼斯與米奧斯·霍爾莫斯在3世紀都沒有貨物出土,而且,3世紀也缺乏在印度的羅馬貨物與錢幣,表明這一時期的貿易網絡近乎消失。帝國內部的動亂遍布全境,影響到了大部分的貿易活動。此外,游牧的不來米人從東部沙漠羅馬邊界的南部開始劫掠埃及南部大部分地區(qū),使得尼紅商道動蕩不安。268—270年在科普托斯騷亂使得紅海貿易在埃及南部的基礎設施全部癱瘓。
布來米人在3世紀成為帝國在上埃及的主要威脅。在3世紀80年代,《羅馬皇帝傳》提到了不來米人占據(jù)了托勒密城和貿易城市科普托斯。?左西莫斯的記載提供了一個更加詳細的記載,盡管對于這些事實的敘述并不準確。他說托勒密城的人們都進行了叛亂,加上了不來米人的入侵占領了科普托斯。佐西默斯的敘述更加的具有誘惑力,他總結道帝國的內部問題與游牧民族的侵略是當時上埃及局勢不穩(wěn)定的兩個因素。?而前者是有諸多不準確的,而且佐西默斯是在好幾個世紀之后才記錄了這些事情。羅馬人是可以重新奪回這兩座城市的,這種埃及南部動亂的狀態(tài)在在90年代的其他時間繼續(xù)了下去,直到皇帝親自來解決。?
297年,盧西烏斯·多米提烏斯·圖密善努斯(Lucius Domitius Domitianus)宣稱自己為皇帝,并且建立了對于埃及的控制。這次叛亂影響了很多城市,包括了托勒密與科普托斯,后者在20年前剛剛重新回到羅馬帝國的懷抱。繼而,這場起義又蔓延到了亞歷山大里亞。戴克里先不得不直接從敘利亞到達埃及。他包圍了亞歷山大里亞并且摧毀了科普托斯與托勒密。亞歷山大利亞被占領了8個月之久。這場暴亂對紅海貿易有很大的影響??破胀兴沟臍缗c亞歷山大里亞被圍的部分摧毀了尼羅河谷與紅海之間的聯(lián)系。
戴克里先進駐亞歷山大里亞,雖然不可避免地帶來了秩序的調整,但也結束了埃及長達40多年的動蕩。紅海貿易在4世紀出現(xiàn)了復興。這很大程度上歸因于戴克里先在實行四帝共治(tetrarchy)下的軍事成就,還有其主持的經濟改革。戴克里先重新整合與穩(wěn)定了帝國秩序,促進了從地中海的貿易發(fā)展。他也重新整合了埃及與西奈地區(qū),造就了紅海貿易的積極變化。
首先,戴克里先對貨幣系統(tǒng)進行了改革,進一步發(fā)展了奧勒留的體制,是影響到紅海貿易最為重要的變革:戴克里先簡化了羅馬的貨幣系統(tǒng),并重新塑造了帝國信譽。他在286年將奧里斯金幣從60磅改為1磅。然后在292年,他進一步重新確立了銀本位貨幣。這種新硬幣被稱為阿根圖斯(argentus),填補了日常使用的銅幣與更稀有的金幣之間的空白。這種新的金銀幣回到了2世紀帝國兩套標準貨幣系統(tǒng)的局面。最后,在301年,一種叫做努穆斯(nummus)的新銅幣位帝國全體公民重新帶回穩(wěn)定的貨幣體系中。這些貨幣廣泛分布并且在帝國各地的鑄幣廠都能夠找到,說明帝國全境的貨物都能夠再次來到亞歷山大里亞和紅海港口了。
其次,戴克里先大刀闊斧地改組在3世紀出現(xiàn)動亂的埃及。這些改革改變了紅海貿易的路線并且詮釋了未來戴克里先對紅海貿易的政策。戴克里先的改革旨在促進農業(yè)生產和提高埃及富裕地區(qū)的征稅。就如同他在帝國其他地區(qū)的政策一樣,他將埃及分割成2—3個行省。這種分割在4世紀的時候繼續(xù)進行。戴克里先重新關注了紅海貿易的終點——西奈半島兩側的艾拉和克里斯馬的紅海北部港口。在298年,戴克里先把埃及的南部邊界調整為菲來,使得原來的尼紅商道喪失了羅馬的直接控制。?結果是,在貝萊尼斯繼續(xù)參與的紅海貿易很大程度上是東部沙漠與尼羅河河谷南部的民族,而不再是羅馬人了。北部的艾拉港與克里斯馬與羅馬帝國的直接控制更近,而且沒有直接暴露到外部勢力的威脅之下。為了保障這些港口的安全,戴克里先把第十福萊頓西斯軍團(legio X Fretensis)部署到了艾拉港作為其重建統(tǒng)治秩序的一部分。?這種軍事部署說明戴克里先意識到了,他想要把貿易重新塑造成2世紀早期那樣的規(guī)模,但是這種部署是在四帝共治框架下的新安排。重新部署軍團的直接目的不是要恢復貿易,而是旨在建立新的統(tǒng)治秩序。
戴克里先的改革被君士坦丁所繼承和發(fā)展,他將戴克里先的改革做了一些調整,但是保留了大部分的舉措。君士坦丁在306年執(zhí)政,但他的大部分改革措施是在324年以后實施的。四帝共治出現(xiàn)的問題使得君士坦丁沒有大規(guī)模改變紅海貿易的路線。他繼續(xù)鼓勵使用北方港口,除此之外,有兩項君士坦丁的改革影響到了紅海貿易。即貨幣改革,特別是金銀幣,還有接受基督教的問題。309年,君士坦丁采用了新的貨幣——索利德金幣(solidus),這是4世紀影響最為深遠的改革。金幣的幣值直到10世紀都依然保持穩(wěn)定。而金幣的重量本身,只是把戴克里先的奧里斯金幣從6克減為4.5克。這種新的金幣非常的成功,因為它總是追求很高的純度,而且容易生產。除此之外,君士坦丁想要把這種金幣擴展到更廣的范圍。如同尤西比烏斯所說的,他把在帝國東部神廟中找到的黃金很大程度上都熔化了。?索利德金幣的成功很快把銀幣退出了流通,只是留下了小的銅幣。金幣的穩(wěn)定性允許銅幣在規(guī)格和價值上下浮動,避免整個經濟陷入混亂。
君士坦丁時代促進紅海貿易大規(guī)模發(fā)展的是由于經濟上的變化,但是這種變化更多是基于宗教上的新外交聯(lián)系:君士坦丁在帝國內對于基督教的容忍,以313年的《米蘭敕令》所充分體現(xiàn)出來。這標志著首次把基督教帶到了羅馬政治的最前臺。大約在同時,基督教來到了紅海南岸的阿克蘇姆。阿克蘇姆的皈依是因為亞歷山大里亞一位叫福祿門提烏斯(Frumentius)的傳教士。稍后,在皇帝的命令之下,他以主教的身份回到了阿克蘇姆。統(tǒng)治了很長時間的艾扎那(Ezana)在大約340年左右皈依。?在阿克蘇姆的傳教活動很大程度上被君士坦丁和君士坦提烏斯以一種尋找盟友的方式繼續(xù)貫徹了下去。國王皈依了基督教,君士坦丁堡與阿克蘇姆之間日益鞏固的同盟關系可以從阿克蘇姆也接受了君士坦丁發(fā)行的金幣等觀察出來。?
在帝國政府對于紅海貿易的政策方面,首先是東方貨物進口稅率的下降:在4世紀20—30年代的某個時期,傳統(tǒng)設定為25%的稅率,降為12.5%。新的稅率稱作八分之一稅(octava),這個稅率首先在《提奧多西法典》(Codex Theodosianus)于 366年銘文中寫出。盡管沒有明確的說明,這個稅率應該是在很短的時間內改變的,應該是在297年以后,并且在戴克里先在305年統(tǒng)治時期結束之前改變的,無論如何它在366年成為了成文法令。在《提奧多西法典》當中,提到了兩次八分之一稅:
“沒有任何人可以在繳納進口稅的時候有任何的減免,但是所有希望做這項生意的人,都需要支付給海關八分之一稅,軍人經商亦是如此。
進口稅,即八分之一稅的征收人,需要從那些忠實的外國人手中來征收,他們的貨物需要從其產地運過來。但是對于他們出口到自己國家的任何產品(如羅馬的商品),并且只有在法律允許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帶著這些貨物免稅離開。”?
第一個條款是在366年,而第二條是在381年頒布的。這些條文對于東部貿易的處理上很有深意:第一條關注于所有參與這樣的貿易的人需要繳稅。特別提到了參與國際貿易的軍事人員,應該是針對參與紅海的重要港口——艾拉港的福萊頓西斯第十軍團(legio X fretensis)。位于東方貿易中心的位置給予他們容易參與到海上貿易的便利。第二條法律表明羅馬政府意在與外國發(fā)展貿易。相應的參與方也需要支付八分之一稅,但是羅馬的貨物在外國是可以免稅自由貿易的。外國商人可以進口羅馬貨物在外國獲得更好的利益,將會鼓勵他們把東方的產品帶到羅馬的港口來換取相對便宜的羅馬產品。
第二份表明羅馬政府在紅海貿易參與的材料是一份德孔(deacon)的彼得(Peter)對于4世紀克里斯馬的描述。他的描述似乎是可信的,并且加深了我們對于《法案》的理解。他說:
“被稱為行政官(logothete)的機構在那里有分支,每年在皇帝的命令下出使印度”。?
這表明,羅馬皇帝本人認為這種貿易是值得維系的。在艾拉都有一個類似的機構用來收稅。
3世紀末到4世紀初對于羅馬世界而言,變化是全方位的。4世紀的皇帝改革對于3世紀危機中帝國的脆弱之處都予以了回應。但是他們的改革措施仍然是沿用“祖宗之法”,沒有觸及制度根本。戴克里先時代的埃及,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與奧古斯都時期相媲美:在戰(zhàn)爭之后,基礎設施重新修建,生產力也有所上升。紅海的貿易模式也發(fā)生了轉變。而尼紅商道與紅海貿易北移的趨勢自2世紀中期開始。羅馬帝國的政策在4世紀重新修正了紅海貿易,某種程度上延續(xù)了這種趨勢,但又不得不管控新埃及北部的政治局勢。結果,羅馬政府降低了東方貨物的稅率,并且更加地審慎地維系紅海貿易,旨在維持前3個世紀的自由市場,使之引入新的古代晚期的世界。
對于紅海貿易而言,5世紀顯得平淡無奇:這一時期的文獻材料較為有限。除此之外,考古方面也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所有活躍的港口表明,紅海貿易在4世紀初已經重新激活了,并且在5世紀繼續(xù)發(fā)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5世紀的皇帝有任何額外的措施。相反的是,在帝國外部的紅海貿易沿線各國出現(xiàn)了很多變化,特別是阿拉伯南部與阿克蘇姆。
除此之外,5世紀后,薩珊波斯發(fā)生了變化:4世紀沙普爾二世統(tǒng)治時期,以向羅馬的進攻為特點,引起了諸多的戰(zhàn)爭與沖突。最后,絲綢之路在羅馬這里出現(xiàn)了中斷。除此之外,薩珊波斯還控制了波斯灣,終沙普爾二世一朝,其所有東方貿易的利潤都被用來對羅馬的戰(zhàn)爭上了。?因此,4世紀的紅海貿易對于羅馬是軍事和經濟的雙重優(yōu)先方向。
羅馬與薩珊之間的對峙狀態(tài)在5世紀出現(xiàn)了某種程度上的緩和,隨著沙普爾二世的繼承者即位,408—409年,兩個帝國簽訂了合約,使貿易兩方均得以受益。這個合約允許羅馬帝國的貨物可以在波斯貿易,而相應的東方貨物也可以在羅馬領土貿易,使得東方的貨物可以通過薩珊波斯與紅海來到羅馬。?紅海貿易繼續(xù)成為對于羅馬帝國優(yōu)先的貿易通道,它也把希木葉爾與阿克蘇姆與羅馬連接起來。但是,紅海距離君士坦丁堡距離較遠,同時北方匈奴的威脅日益增強。此時的拜占庭帝國卻對紅海沒有4世紀那么強烈的興趣。
與此同時,在羅馬南部邊界以南,在阿克蘇姆與希木葉爾王國,宗教在一定程度上發(fā)生了變化。在5世紀中期以前,阿克蘇姆已經非常緊密地與拜占庭帝國通過基督教緊密相連了。這種情況在451年以后發(fā)生了變化,阿克蘇姆人還保留在性論派(miaphysite)的旗幟下,繼而在宗教上遠離了君士坦丁堡。性論派基督教與東部行省的敘利亞與巴勒斯坦在語言與文化上更加接近阿克蘇姆。
除了君士坦丁堡與阿克蘇姆在宗教上的分離,兩者之間仍然是緊密的同盟,并且渴望在共同的敵人—希木葉爾和薩珊波斯的基礎上共同面對威脅。宗教之間的分歧并不影響阿克蘇姆與君士坦丁堡之間的政治軍事關系,阿克蘇姆與巴勒斯坦行省之間的宗教統(tǒng)一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兩個地區(qū)之間緊密的商貿聯(lián)系,因為艾拉港時巴勒斯坦的重要港口。但是宗教并不主導在紅海地區(qū)的貿易模式。反而貿易網絡幫助了宗教和文化的傳播。與此同時,隨著阿克蘇姆通過控制了埃塞俄比亞大部分,還有尼羅河谷南部的麥若埃(Meroe),基督教開始進入到希木葉爾,并且不斷傳播。
隨著阿克蘇姆的形勢發(fā)生了變化,紅海另一端的希木葉爾也發(fā)生了變化。從380年開始,希木葉爾開始了基于猶太教的一神制改革,從而改變傳統(tǒng)宗教的影響。宗教的選擇與政治的分裂同時出現(xiàn),旨在將希木葉爾與阿克蘇姆,羅馬和薩珊之間聯(lián)系起來。隨著希木葉爾新宗教的鞏固,王國的領土快速地擴張,通過直接的征服,以及間接的客邦,亦或是同盟,在5世紀控制了今天的沙特和也門的大部分地區(qū)。?在468年以后,盡管還有少量的羅馬機構與商人存在,希木葉爾表現(xiàn)得更加猶太化。5世紀,性論派的基督教團體在阿拉伯南部發(fā)展了起來,使得阿克蘇姆與希木葉爾之間的互惠關系發(fā)展了起來。這是阿克蘇姆基督教的普遍性與希木葉爾少數(shù)共同發(fā)酵的結果。
5世紀對紅海貿易最為重要的影響是阿拉伯人占領了尤塔貝(Iotabe)。尤托貝港位于艾拉港略偏南的位置,具體位置還沒有確定,是一處自治的實體。拜占庭帝國在這里設置了收稅的海關。這里征收來自于紅海南部的稅收,因而這里居住者少量的羅馬商人和機構,主要軍民為猶太人。
這個島嶼的自治屬性使其對外部威脅的應對能力特別脆弱,并沒有軍事駐軍來保護它。473年,一位阿拉伯的酋長——阿莫爾塞斯帶走了這里的稅收和羅馬重要的財政來源,直到25年后阿納斯塔修斯上臺以后,這個島嶼才回到了羅馬的懷抱。?
一般而言,重新奪島的軍事行動除了有一位像總督或者甚至是皇帝親自的指揮是很難開展的。之所以25年后才奪回來是因為這里并沒有得到帝國足夠的重視,而且當時帝國與薩珊的關系比較融洽,帝國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地區(qū)。除此之外,福萊頓西斯第十軍團,原來被戴里克先部署在艾拉,逐漸被阿拉伯人高盧族的同盟者(foederati)所代替,這些人傳統(tǒng)意義上只是守衛(wèi)部隊。因此,直接的軍事行動需要等到一支羅馬軍隊被帶到這片地區(qū)。尤托貝在498年重新被奪了回來,因為君士坦丁堡與紅海之間的政治形勢發(fā)生了變化。
阿納斯塔修斯在491年即位,他的統(tǒng)治以其卓越的經濟與外交政策而被史家稱道。拜占庭帝國的經濟在阿納斯塔修斯統(tǒng)治時期,以大量的基礎設施建設,更加完備的稅收規(guī)定以及中低階層稅賦的降低的情況下有了長足發(fā)展。除此之外,阿納斯塔修斯再次進行了貨幣改革:為了維系索利德金幣的穩(wěn)定性,他引進了努米銅幣的標準化形式。努米銅幣的質量曾經很差,而且并不經常鑄造。這次幣制改革便利了日常的商業(yè)交換,并且?guī)椭_馬政府帶回了金本位的稅收系統(tǒng),被稱為(adaeratio),代替了戴克里先時代的分類征收系統(tǒng)(annona)。?阿納斯塔修斯使用了諸多舉措,提高了下層民眾的經濟收入,解放了自3世紀危機以來就陷入沉重債務負擔的人?;实郯训蹏愂障到y(tǒng)化整為零,可以控制稅收壓力,并且促進帝國的經濟增長。
阿納斯塔修斯在其統(tǒng)治時期進行了諸多的稅制改革,提高了帝國的征稅效率,穩(wěn)定了帝國秩序。他創(chuàng)設了管控征稅和保護下層的征稅官員機構-vindicex。他也因地制宜地減免了遭受自然災害或者與波斯戰(zhàn)爭民眾的稅賦。盡管這些稅收改革被冠以阿納斯塔修斯之名,他的這些稅收改革對于紅海貿易的影響也可圈可點:有一項關于改革稅收系統(tǒng)的政策便利了紅海貿易。
在《提奧多西法典》中提到,一種在君士坦丁時期開始征收的稅種—獨立行商稅(auri lustralis collatio),這個稅種是在那些不能從務農當中獲得收入,而是在城市中以買賣為生,以及從交易行為當中賺取費用的人。這種稅收似乎對于農民而言是公平的,但是對于城市下層人民而言是一個沉重的負擔。這種稅收的取消在城市和教堂中獲得了極大的贊揚。最后阿納斯塔修斯的聲望在498年以后呈指數(shù)級別增長。
獨立行商稅是在八一稅之外的,涉及到紅海貿易的另外一種每四年征收一次的稅種。行商稅需要用金銀來支付,而且每四年征收的巨大數(shù)額使得很多投資海外商業(yè)的人破產了,而剩下的人也都不敢再進行投資。阿納斯塔修斯廢除了這項稅收,間接地促進了紅海貿易的發(fā)展。行商稅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東方貿易:除了政府,這項稅也涉及到直接進口外國貨物的人、那些在地中海作為運輸貨物的中間商,亦或是那些把東方貨物原材料轉換成成品的貿易商,結果大幅增加了紅海貿易的花費。阿納斯塔修斯用金本位從私人物品(res privata)征稅,獲得了更大的財富。
阿納斯塔修斯在外交方面也是成功的。他對波斯、阿拉伯、阿克蘇姆與希木葉爾的政策使得紅海貿易繼續(xù)繁榮下去。隨著與波斯的戰(zhàn)端在502年開啟后,拜占庭皇帝開始采取措施保護重要的紅海貿易,因為紅海走廊是目前唯一與東方貨物的來源。在整個5世紀,阿拉伯前線都很少由軍團設防。取而代之的是被阿拉伯的同盟者(foederati)和邊防軍(limitanei)駐守。巴勒斯坦行省以及紅海北部的港口一直都被他們保護,直到502年與阿拉伯的薩利赫條約為止。當這個條約廢除了之后,阿納斯塔修斯需要從新的阿拉伯部落來尋找支持,來維系阿拉伯部落防止其倒向薩珊波斯那邊。
阿納斯塔修斯通過基督教這個政治工具來鞏固與阿拉伯腹地部落之間的聯(lián)盟。這些新的聯(lián)盟有效地保護了紅海貿易的北部港口。隨著巴勒斯坦行省鞏固了,阿納斯塔修斯關注與阿克蘇姆與希木葉爾鞏固友好關系。阿克蘇姆已經與羅馬人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并且也通過主要港口阿杜里斯而獲利良多。希木葉爾在另一個角度而言卻是一個棘手的問題:王國的猶太本質使得其更容易與薩珊波斯,而不是羅馬人形成同盟。如果沒有希木葉爾的支持,或至少是中立,紅海貿易將會很明顯地受到威脅,曼德海峽很有可能對羅馬所關閉。幸運的是終阿納斯塔修斯一朝,統(tǒng)治的猶太家族被阿克蘇姆的基督教王室所支持。在阿納斯塔修斯一朝,西爾瓦努斯主教(Bishop Silvanus)被派往希木葉爾,使得這片地區(qū)被納入到了教會。傳教工作至少在阿納斯塔修斯一朝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希木葉爾轉向了基督教,符合羅馬的宗教的利益。歷史上來看,無論何時,希木葉爾被基督教所統(tǒng)治的時候都對羅馬很友好。相反的是,當王國轉向猶太教時,就像在6世紀20年代時,希木葉爾與阿克蘇姆和羅馬的關系就會衰弱。
最明顯的例子是在希木葉爾國王杜·怒瓦斯時期(Dhu Nuwas)。他對于阿克蘇姆和基督教在阿拉伯南部的存在是強烈抵制的。他在522年掌權后,他驅逐了所有阿克蘇姆的駐軍。他也把所有來自于羅馬商人的資產都予以沒收并且把他們趕出了國境。然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當?shù)氐倪€對阿克蘇姆和拜占庭效忠的基督徒。他摧毀了許多教堂,把它們轉換為猶太教堂,甚至迫害了大部分的基督教人口。這種宗教暴力在523年的那吉蘭(Najran)大屠殺達到了頂峰,最終造成了阿克蘇姆與拜占庭之間的軍事回應。在《圣奧萊薩斯傳》中,記載了阿克蘇姆王加勒布號召整個基督教聯(lián)盟貢獻船只入侵希木葉爾的故事:
“很快地就知道了,基督的仆人,艾樂斯巴斯(Elesbaas),聚集了所有的她的王國以及其他國家的12萬人,根據(jù)我們的主—耶穌基督賜予我們的,來自于羅馬、波斯、印度亦或是法拉賽島的經濟和軍事支持,60艘船舶,15艘來自于艾拉,20來自于克里斯馬,7艘來自于尤托貝,2艘來自于貝萊尼斯,7艘來自于法拉賽,9艘來自于印度。他讓他們在一個叫做加巴扎的停泊地落錨,這里依靠阿杜里斯的領土,那個海岸的城市,并且把它們拖上了岸。到了冬天,他第三次下令,鑄造了10艘去印度的大船,并且把70艘全副武裝?!?
除此之外,怒瓦斯轉向了薩珊波斯來對抗阿克蘇姆與拜占庭。薩珊波斯對于希木葉爾的控制結束了紅海貿易的繁榮。
阿納斯塔修斯的統(tǒng)治標志著拜占庭主動處理外交的時代。傳統(tǒng)情況下,羅馬政府仍然是一個行動的實體,它很少采取主動的策略,而更多是在問題出現(xiàn)的時候才采取措施。阿納斯塔修斯也遵循了這個傳統(tǒng),但他開始預見到了問題的出現(xiàn),并且及時采取了防御措施。這一點從他在紅海方面諸多的布置來提前應對薩珊波斯就可以看到:尤托貝的光復還有建立新的阿拉伯聯(lián)盟來保護羅馬在紅海的利益。除此之外,在阿拉伯南部培植基督教也進一步在紅海貿易變得尤為重要之際,保證了6世紀早期紅海走廊的安全。拜占庭對于希木葉爾并沒有直接的影響,而且王國距離帝國南部邊界距離也很遠,阿納斯塔修斯旨在保證在紅海南部羅馬商業(yè)的存在。這些舉措在他統(tǒng)治期間是很成功的,并且為查士丁尼時期的周邊關系奠定了基礎。正是阿納斯塔修斯的遠見卓識促進了紅海貿易的發(fā)展,而在那時陸地路線也通暢著。所以當拜占庭與薩珊波斯的沖突加劇時,拜占庭帝國也沒有感覺到遠東地區(qū)貨物發(fā)生了斷絕。
與拜占庭歷代皇帝不同的是,查士丁尼密切地介入到紅海貿易當中,他把紅海貿易看成是一種對抗薩珊波斯之間徘徊不定的手段。除此之外,查士丁尼直接扶持阿拉伯的部落來保護羅馬的阿拉伯行省與巴勒斯坦行省,繼而也就間接地保護了紅海貿易的正常運轉。這個政策,沒有戴克里先在4世紀的時候那么有效,但是卻節(jié)省了成本,而且對于6世紀的環(huán)境而言更加符合實際。
圖3 古代晚期紅海走廊與周圍主要港口示意圖:克里斯馬、艾拉、米奧斯·霍爾默斯、阿杜里斯、卡尼、阿波羅格斯,摘自 https://en.wikipedia.org/wiki/Roman_commerce(2019.10.18)
在查士丁尼時期的羅馬帝國內部,絲綢日漸流行開來。這種奢侈的絲織物是財富與能力的象征,并且被君士坦丁堡的上層趨之若鶩。但是,絲綢是從中國來的,完全地控制在薩珊波斯的手中。絲綢貿易對于薩珊波斯是一大筆收入。查士丁尼很清楚限制上層對于絲綢的追求是一很難的,比較現(xiàn)實的選擇只能通過紅海和阿克蘇姆獲取絲綢來打破薩珊波斯對于絲綢的壟斷。普洛柯比烏斯提到了查士丁尼:
有目的性地與埃塞俄比亞人;[阿克蘇姆人],通過從印度來購買絲綢來在羅馬人之間銷售,可以讓他們自身或多很多財富,而使得羅馬人只是通過一種方式來獲得利潤,名義上,他們就不會把錢交給他們的敵人了。?
但是皇帝卻很大程度上低估了波斯在印度洋到中國的陸地商路強大控制能力。就像普洛柯比烏斯推測的那樣,薩珊波斯能夠在印度洋買走所有的絲綢來組織阿克蘇姆與出口商直接貿易。阿克蘇姆仍然能夠獲得絲綢,但終究是通過薩珊轉手的,這樣就摧毀了查士丁尼原來的想法。除此之外,阿克蘇姆相對于薩珊而言,在絲綢貿易當中地理位置也有先天的不足。薩珊波斯能夠直接到達印度,只是因為波斯灣距離更近。除此之外,紅海與印度洋有限的盛行風模式意味著阿克蘇姆只能在一年中特定的時間內到達印度。也許,查士丁尼堅持了它的政策,但是在阿拉伯南部的政治變化使得羅馬對于紅海南部強烈的影響力戛然而止了。532年,阿克蘇姆的和羅馬對于希木葉爾的影響消失了。基督教的掠奪者阿布拉哈(Abraha)控制了希木葉爾,使得王國獨立了,將其與希木葉爾與拜占庭之間的關系結束了。這對于拜占庭一件很重要的事件。因為以前希木葉爾的中立可以使得從印度到阿克蘇姆的貨物能夠繼續(xù)沒有阻礙地到達帝國??扑柜R斯的著作,反映了6世紀的紅海貿易,在查士丁尼統(tǒng)治時期完成,這部專著充滿著神學色彩與宗教引用,并且直接使用《圣經》來描述印度洋的民族。除了一些不準確的地方,科斯馬斯提供了一些有關于這一時期歷史事件的有效信息。最重要的一段是這部書的第11章,強調了羅馬貨幣的能力。科斯馬斯提到了一位在今天斯里蘭卡的羅馬商人所帕特魯斯。他說:
錫蘭國王曾經在一次會見儀式上,接見了一位拜占庭商人所帕特魯斯和一些波斯商人,接受了他們的朝拜。賜座之后,與之會談。他詢問他們:“你們國家的國勢如何?諸事順遂否?”他們回答說:“國泰民安”。然后再談話中,國王問道:“你們兩個國家的國王哪個更偉大,更有權力?!币晃荒觊L的波斯人搶先回答:“我國的國王更有權力,偉大而且富有,而且他是名副其實的王中之王,無所不能?!钡牵撂佤斔箙s保持了沉默。于是,錫蘭王問他:“羅馬人,難道你就沒有什么可說的嗎?”他回答道:“陛下,既然他已經講了那樣的話,我還能說什么呢。但是,如果您愿意探其究竟,您這里已經有兩個國王。只要您考察一下,您自然知道他們兩個哪一位更偉大,更有權力?!卞a蘭王聽到此話之后甚為困惑。說,“你怎么說我這里有兩位國王呢?”“當然有”索帕特魯斯回答,“兩位國王的貨幣——一個是諾米斯馬,羅馬人的貨幣,另一個是德拉克馬,即另一個國王的貨幣。陛下只需要檢驗一下錢幣上的頭像,自然就知道實情了?!眹醪榭戳艘幌聝煞N貨幣,說:“羅馬人當然是富裕、有實力、聰明的人民?!庇谑?,他賜予了索帕特魯斯極大的榮耀,讓他騎著大象在城市街道上巡游,以鼓聲伴行,十分隆重。?
這段長文很大程度上表明了古代晚期紅海貿易的本質。它也表明了君士坦丁對于索利德金幣金融改革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助力了國際貿易。從科斯馬斯的專著可以看出,羅馬很少直接訪問印度次大陸。但是這并不表明科斯馬斯本人有沒有到達過印度這么遠。他的專著充滿著對于印度細節(jié)的表述,但是這可能是阿克蘇姆或者是希木葉爾經常往印度去的人對于印度描述的結合體。除此之外,需要指出的是,對于羅馬作家而言,古代晚期的印度更多是用來描述今天的埃塞俄比亞地區(qū)。根據(jù)科斯馬斯的記載,離開貝萊尼斯和米奧斯·霍爾莫斯在2世紀的船舶在古代晚期已經不復存在了。在《紅海周航記》當中的遠途貿易路線被分成諸多小的航程,每段航程由不同的小船完成(周航)。因此,羅馬商船只能夠與阿杜里斯的商船進行貿易。而阿杜里斯與印度和薩珊波斯的船舶是唯一穿越印度洋直接到達印度的船。
6世紀是紅海貿易陷入拜占庭與薩珊波斯兩大帝國糾葛的時期。政治氛圍的變化使得進入拜占庭帝國的紅海走廊變得更加重要,這就迫使羅馬皇帝更加積極地融入到紅海貿易當中去,而阿納斯塔修斯,查斯丁一世,以及查士丁尼都主導了沿著紅海走廊的政策。除了帝國與薩珊波斯的戰(zhàn)爭,6世紀都是充滿著宗教暴力,特別是在阿拉伯南部的希木葉爾王國:基督教,猶太教以及最后伊斯蘭教都增加了對紅海的關注,加上與波斯的戰(zhàn)爭,使得羅馬人開始參與到了這片地區(qū)。羅馬資助阿克蘇姆興兵希木葉爾,盡管這次入侵并沒有促成羅馬更大范圍地控制阿拉伯半島,但是它反映了阿布拉哈治下的希木葉爾對羅馬運輸?shù)闹匾浴?/p>
直到查士丁尼末期,紅海貿易已經開始崩潰了。與印度貿易的衰退對于帝國發(fā)展而言有很大的負面影響。同2世紀末期人口下降類似,拜占庭帝國與阿克蘇姆被查士丁尼瘟疫一次性奪走了最多30%的人口。這次瘟疫發(fā)源于紅海的某個地方,并且影響到了阿克蘇姆、希木葉爾、還有埃及和巴勒斯坦。這次瘟疫再次影響到了紅海的貿易:人口下降,經濟衰退。在印度,隨著笈多王朝與泰米爾小國的滅亡,北部的匈奴不再對帝國有著持續(xù)性的壓力。而白匈奴,很大程度上控制了印度生產和消費的網絡,使得印度內陸往港口的運輸供應斷絕了。除此之外,佛教徒的神廟,原先起到了金融機構的功能,現(xiàn)在被摧毀了,也不能夠為帝國貿易提供貸款,或者是給與阿克蘇姆與拜占庭進行貿易的富裕商人借貸。隨著印度在6世紀初陷于混亂,這種蕭條沿著印度洋蔓延開來,阿克蘇姆也難以獨善其身。
6世紀中后期,阿克蘇姆的衰落加劇了:在查士丁尼統(tǒng)治的末期,整個王國解體了。隨著阿克蘇姆中間人的角色日漸式微,來到艾拉與克里斯馬港口的貿易品也減少了。羅馬對于這個地區(qū)的興趣減退,越來越多的軍隊從前線調走來處理與其他的事情。直到最后,薩珊波斯與阿拉伯占領了埃及與帝國的東南地區(qū)。實際上,紅海地區(qū)在6世紀的衰落并不僅僅是由于薩珊的征服或者伊斯蘭的崛起造成的,而是這兩件事情為羅馬紅海貿易提供了一個結尾,在6世紀有諸多的原因使得帝國經濟發(fā)生了改變。
紅海貿易將印度次大陸與地中海聯(lián)系了起來,這種貿易從共和國時代的羅馬與托勒密時代的埃及開始發(fā)端,并且在進入帝國之后發(fā)生了轉型:從奧古斯都到奧勒留,東方的貨物與財富被帶到了羅馬帝國之內,促進了羅馬經濟的發(fā)展。在帝國早期,羅馬的商船從埃及的南部港口如源源活水般不斷駛向印度。這種貿易以一種自由市場的形式出現(xiàn)著,而且并沒有被羅馬帝國政府所影響,而當時的羅馬政府只是對于有利潤的奢侈品征稅感興趣,對于東方貿易采取了一種自由放任的態(tài)度。如同內外勢力在3世紀摧毀了羅馬帝國一樣,紅海貿易也幾乎蕩然無存。幸運的是,帝國與紅海貿易被戴克里先和君士坦丁所建立的和平環(huán)境保留了下來。有基于此,3世紀末與4世紀初他們對于帝國邊界的調整、對于東部行省的再度劃分,以及貨幣系統(tǒng)的改革重新整合了羅馬經濟并且使得帝國再次成為可信的貿易伙伴。
4世紀是個改革的世紀,一系列旨在重塑帝國的內部架構的改革和法令,走了很長一段路來重新建立起獨特于古代晚期的紅海貿易。這一時期帝國對印度的長途直航變得很少,而沿著印度洋的貿易轉給了阿克蘇姆、阿拉伯、印度與波斯人來經營。盡管羅馬的貿易者并沒有到達那么遠,他們的貿易卻依然因為進口稅的降低有利可圖。5世紀是一個紅海貿易繼續(xù)發(fā)展的時代,巴爾干地區(qū)的戰(zhàn)爭加上與薩珊波斯相對和平的外交政策,造就了隨著羅馬帝國更少參與而低速增長的紅海貿易。隨著貝萊尼斯不再使用了,貿易的終點繼續(xù)向北移動到新的艾拉與克里斯馬港。盡管拜占庭帝國在5世紀變化不大,而在更南地區(qū)阿克蘇姆與希木葉爾的宗教變化在曼德海峽的兩側都引起了很大的關注,并且為6世紀的巨變埋下了伏筆。
6世紀,特別是在阿納斯塔修斯與查士丁尼統(tǒng)治時期,再一次與之前的幾個世紀有很大的不同:帝國與薩珊波斯的戰(zhàn)爭,需要羅馬人重新關注在敵對勢力發(fā)展的情況下,如何保障紅海貿易發(fā)展的新命題。最終,皇帝更加積極地介入到了紅海貿易以及阿拉伯南部的政治。羅馬人從來沒有承認他們是直接堅持南向政策的,他們是通過自己的聯(lián)盟——阿克蘇姆保住了自身的利益。通過使用外交與傳教,羅馬人能夠到6世紀都能夠保持在紅海貿易的暢通。
通過公元后的這六個世紀,羅馬人融入到了紅海貿易當中,貿易成為一項有利可圖的事業(yè),并且能夠隨時改變改變和適應不斷變換的政治局勢。羅馬人,不僅僅是通過政策制定和壟斷,還通過諸多圍繞著稅收和公開的貿易系統(tǒng)等無形的手來控制紅海貿易。因此很難來確定是否存在一種羅馬對于紅海貿易的政策。盡管帝國在紅海貿易中確實存在著利益因素,除了帝國立法與事件舉措,在奧古斯都、戴克里先、君士坦丁、阿納斯塔修斯與查士丁尼統(tǒng)治時期的轉折事件,很少有系統(tǒng)性的政府干預。在羅馬國家造就的和平環(huán)境,社會和經濟環(huán)境穩(wěn)定,社會上層對奢侈品依然有需求,貿易仍然維持著繁盛。而當政治局勢動亂的時候,就如同三世紀危機,紅海貿易就解體了。而羅馬人有足夠的智慧從有利可圖的貿易中管控稅收,并且繼續(xù)擴大增長來維持稅收的穩(wěn)定。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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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T.Power,The Re d Sea From Byzantine to the Caliphate:AD 500-1000(New York,2012).
⑤如 S.E.Sideboth am and W.Z.Wendrich(eds.),Berenike 1995:Preliminary Report of the 1995 Excavations at Berenike (Egyptian Red Sea Coast)and the Survey of the Eastern Desert(Leiden,1996)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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