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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8-03 08:55:52呂方濤
      參花(上) 2020年9期
      關(guān)鍵詞:張正張偉

      二〇一五年的夏天,出奇地干旱,據(jù)權(quán)威部門說是五十年一遇??h城周圍的小水庫相繼干涸了,十斤多重的鯉魚在市場上供大于求,便宜了很長時間。莊稼極度缺水,雖然也下了幾場小雨,但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用,全靠地下水澆灌支撐著。

      張壯所在的企業(yè),是鎮(zhèn)上的一家機械加工廠,也和地里的莊稼一樣,朝不保夕。裁員的通知已經(jīng)在全廠傳達。根據(jù)以往的裁員規(guī)則,車間里的技術(shù)工人絕對不會下崗,廠子就靠這些人干活吃飯;領(lǐng)導們也不會讓自己下崗,這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哪些人在廠里可有可無,領(lǐng)導肯定會先考慮找他談話。

      作為一個沒有啥技術(shù),靠在辦公室寫寫畫畫掙點工資的人,張壯可不想去傾聽廠長那唾沫星子亂飛的演講,所以他很明智地主動向廠長辭職??蓱z的廠長摸著光禿禿的腦袋,連挽留一下的程序也省略了,很痛快地接受了張壯的申請,好像早就等著張壯自投羅網(wǎng)。

      張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在同事王棟興高采烈的歡送下,主動下崗了。

      其實,張壯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有一個親戚,自己開了個小工廠,正四處雇人呢,上次就叫張壯去,說起碼給個副總干干,張壯一直沒答應,這次廠里裁員讓他一下子下了決心,去!

      張壯的家安在鎮(zhèn)中心中學的家屬院里,一百多平方米,三室一廳,是妻子的單位集資建的。當時分房子時,廠里效益還不錯,手里有些余錢,就選了這個三樓大套的,現(xiàn)在看來真是明智的選擇。

      三個房間,東屋自己和妻子住,西屋兒子住,中間的一間,擺了一張單人床,一張寫字桌,放了個書櫥,算是書房兼客房了。這樣,除了兒子做作業(yè),妻子偶爾批閱試卷,張壯空閑時也可以看看書、寫寫畫畫,也算有些雅人的味道。

      張壯掏出鑰匙開了門,家里空蕩蕩的。妻子去上班了,兒子回鄉(xiāng)下的老家了。這孩子懂事,知道孝順,中考后就主動回去陪爺爺奶奶。

      張壯先脫了的確良褂子,搭在衣架上,只穿了件背心;接著,找著自己的茶缸子,在水龍頭上洗干凈了,放在茶幾上,然后打開茶葉筒,用手抓了一小把放在茶缸子里,倒入熱水,綠色的葉子頓時在水里伸展開來。張壯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墻角的立式空調(diào),拿起遙控器看了看又放下了,嘴里嘟囔著:“還是將就著得了!別這么恣事了?!苯又?,張壯走進洗手間用濕毛巾擦了擦身上,感覺涼爽了些,就端著茶缸子去了書房。背心后面黃色的阿拉伯數(shù)字“9”,在鏡子里一閃,就不見了。

      把茶缸子放在寫字桌上,張壯順手打開了吊扇的開關(guān),一股涼爽的風立刻從頭頂盤旋開來。張壯的妻子是個細心的女人,上班前早關(guān)好了四周的窗戶,炎熱被有效地擋在了外面,屋子里還算涼快。

      張壯在寫字桌前坐下,點上一支煙,用力咂了一口,看著窗臺上兩盆茂盛的君子蘭發(fā)呆。過了一兩分鐘,端起茶缸子喝了口茶,又起身從身后的書架子上隨手抽出了一本書,一看,是柯雪帆的《醫(yī)林掇英》。坐在椅子上翻看了幾頁,感到氣燥心煩的,實在是看不下去。放下書,張壯在狹小的書房里來回踱步,臉上又冒出一層汗珠子。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張壯罵了一句,關(guān)了吊扇,端著茶缸子來到客廳,續(xù)了水,開了空調(diào),接著又摁開電視,自己歪在沙發(fā)上,享受起來。

      看看表到了十一點,張壯麻利地做好了西紅柿雞蛋湯,下好了面條放在涼水里鎮(zhèn)著,等著妻子回家吃飯。

      十一點三十,悠揚的《童年》很準時地響起來,這是中心中學放學的樂曲。過了十幾分鐘,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夾雜著說話聲,老師們都陸續(xù)回家吃飯了。

      王曉玲在家門前停住,正準備掏鑰匙,門開了,張壯棱角分明的臉出現(xiàn)在王曉玲面前。

      “光榮下崗了?”看著自己心愛的丈夫,王曉玲笑著說。

      “呵呵,自由了?!睆垑巡蛔匀坏匦α诵?,“洗洗手吃飯吧。”

      張壯很體貼地接了王曉玲手里的坤包,王曉玲順勢摟住張壯的腰,然后,換了拖鞋,去洗漱準備吃飯。

      王曉玲是張壯的初中同學,又一塊考上了高中。畢業(yè)后,王曉玲順利地考上了師范大學,張壯卻落了榜。本來,兩個人就像大海里的兩只小木船,分開了就很難再有相遇的機會。偏偏王曉玲是個死心眼兒,就看上了高大魁梧、木訥內(nèi)秀的農(nóng)村孩子張壯。四年的大學生活,王曉玲硬是拒絕了所有靠近自己的白馬王子,卻把一封封滿含深情的書信,寄給千里之外的兵哥哥張壯。

      大學畢業(yè)后,王曉玲又放棄留在城市的機會,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小鎮(zhèn),在自己的母校當了一名中學教師。王曉玲的父親王厚樸,是方圓幾十里最有名的老中醫(yī),擅長醫(yī)治疑難雜癥,是小鎮(zhèn)上的名人。王曉玲又長得嬌小可人,一時間,王氏醫(yī)館門庭若市。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王曉玲卻一概拒絕,連相親都不去。王厚樸心里納悶,只好支使老伴兒問問原因。可是不管母親怎么旁敲側(cè)擊,王曉玲就是不說,只是說自己的終身大事不用父母管了。王中醫(yī)雖然悶在心里,卻也沒有再過問。

      好在謎底很快就解開了。

      這年年底,張壯一身戎裝進入了醫(yī)館,王曉玲像一只歡快的蝴蝶迎了上去。王中醫(yī)看著這對般配的男女,呵呵地笑了。

      王中醫(yī)是個很開明的父親,沒有挑剔張壯的家庭情況。反而利用自己的關(guān)系,把張壯安排在一家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干了個搞宣傳的輕快活兒,這樣,自己的寶貝女兒也算嫁了個比較體面的丈夫。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張壯的正直、誠實、內(nèi)秀,還有在部隊學到的一手烹調(diào)的好手藝,很快贏得了王曉玲全家的認可,也讓王曉玲一頭扎入愛河,再也上不了岸,孩子都十五歲了,熱乎勁兒也沒有減少半分。同樣,王曉玲的賢惠、孝順、大度也讓張壯從心里接納了她,成為終生的最愛。

      王曉玲一邊吃著西紅柿打鹵涼面,一邊和丈夫商量:“今天就周末了,咱一起回老家去看看兒子吧?下午你去超市買些爹媽喜歡的東西,我放了學咱就去?!?/p>

      張壯出溜出溜地扒著面條,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看到丈夫有些失意,王曉玲又笑著開導他,“別出洋相?。〔痪褪翘藗€槽嘛,無所謂啊!咱再找個更好的工作。不行就跟著咱爸學中醫(yī),姐夫那個破廠咱還不稀罕去呢。憑你的本事還擔心啥???”

      “畢竟在廠里干了這十幾年了,心里舍不得……”

      王曉玲愛戀地看著丈夫,耐心地等他說完,“一輩子很長,誰還沒有個溝溝坎坎。樹挪死,人挪活,放寬心吧,你老婆掙的工資也夠你吃的,保證餓不著你。吃完了飯先去美美地睡個午覺,我刷碗?!?/p>

      看到妻子這么體貼,張壯心情大好,堅持和妻子一起收拾好了飯桌,然后一起睡午覺。

      王曉玲上班后,張壯又喝了一會兒茶,就鎖了門去超市購物。

      這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了,太陽光卻還足夠猛烈,樹上的葉子蔫了吧唧的,蟬的叫聲有些嘶啞,聽得張壯的喉嚨里毛毛的。

      超市和張壯家就隔了一個路口。張壯進去時里面人不多,冷氣呼呼的,讓人渾身汗毛一緊,繼而全身說不出的舒坦。他取了一個購物籃子,徑直來到食品區(qū)。蔬菜老家自己種著,不用買,主要是魚肉之類的。他挑選了四條帶魚,一只白條雞,在熟食區(qū)選了兩個紅燒豬蹄,又取了一只一斤裝的火腿,考慮了一會兒,又拿了一大盒匯源牌顆粒果肉果汁,然后就結(jié)了賬,提著東西回家。

      大街上像個大烤箱,張壯感覺自己就是根會走的火腿,外焦里嫩的那種。

      回到家后,張壯將雞和豬蹄、火腿等放入冰箱,接著將帶魚掏了五臟,剪成段,洗干凈,撒了些鹽,然后用食品袋裝起來,也放入了冰箱。這樣帶回老家就可以直接下鍋了。

      處理完這些事后,張壯又給自己的茶缸子里續(xù)了些開水,就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心里老想著下崗的事兒,不知道回去該怎么和父母說,心里亂糟糟的,電視里放了些什么節(jié)目也沒有看進去。

      五點剛剛過了十來分鐘,王曉玲就下班回家了。當教師,夏天是最快樂的。太陽升起很高了才去上課,太陽還老高就放學了。冬天就不好了,特別是冬至前后,上班下班,兩頭都不見太陽。

      稍作整理,張壯提了購買的東西,和王曉玲前后腳下了樓。

      王曉玲又打開小倉庫,取了一箱四瓶裝的三十九度的景陽春酒。這是這個小鎮(zhèn)酒廠的代表性產(chǎn)品之一,在全國也享有盛譽。王曉玲知道公公和張壯都喜歡喝這個酒,所以毫不猶豫地帶上了一箱。

      張壯感激地看了王曉玲一眼,沒有說話,推了自己的電動車,把東西放好,就向老家出發(fā)了,王曉玲緊緊跟在后面。兩輛小鳥牌電動車一前一后,離開了園區(qū),駛?cè)肓舜舐?。走了三四里,轉(zhuǎn)入了鄉(xiāng)村小路,王曉玲加大了電門,趕上去和張壯并行。

      “你不好意思說,我替你說?!蓖鯐粤峥吹綇垑阎皇悄仳T著電動車,知道他的心事。

      “最好是這樣。我真沒想明白該怎么說。你怎么說?”張壯心里沒底,有些依賴地問王曉玲。

      “這有什么不好說的?在廠子里沒有發(fā)展前途,姐夫的廠子缺個管理的副總,讓你去。爸爸也打算把祖?zhèn)鞯氖炙噦鹘o你,都說了好幾次了。所以,我們就決定辭職了。”王曉玲胸有成竹。

      “什么副總?打雜的。再說,有咱哥,還有健健,咱爸也不會把祖?zhèn)鞯氖炙噦鹘o我?!睆垑牙侠蠈崒嵉鼗卮鸬溃肓艘粫?,又接著話說,“不過這樣也好,咱爸咱媽不用擔心我?!?/p>

      “健健剛大學畢業(yè),正忙著考公務員,哪有空學中醫(yī)??!”

      “咱哥不喜歡中醫(yī)。再說了,就咱哥那豬腦子,還想學中醫(yī),光那些草藥名就把他搞暈了?!蓖鯐粤嵴{(diào)侃著自己的哥哥,完全無視哥哥大學本科生的事實。

      “過了啊,人家大哥可是副主任醫(yī)師?!睆垑芽闯隽似拮拥钠珢?,笑著糾正道。

      “呵呵,他學的是西醫(yī)。你才是學中醫(yī)的料,這是咱爸說的?!睂ψ约豪瞎膰鴮W功底,王曉玲打心眼兒里佩服。

      兩個人邊走邊談,二十分鐘不到,到家了。

      老家所在的村子,在小鎮(zhèn)的最南面,老家又在村子的最后排靠西的位置,四間大瓦房。

      大門敞開著,兩個人進了門,把電動車停在過道里,拿了東西,轉(zhuǎn)過影壁墻,來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兩棵大棗樹,一東一西,分立在東西兩側(cè),都有碗口粗細,像兩把大傘,把院子遮在綠蔭下。兩棵樹的中間,一直到屋門口,是水泥澆筑的月臺,略高于地面,鏤空的水泥墻隔出一塊二十平方米左右的獨立空間,是全家人吃飯聊天兒的好去處。特別在夏天,晚飯后,全家人圍在一起乘涼,看星星,有時還打打紙牌。直到夜深,天氣涼了,才回屋睡覺。

      爺兒倆正在樹下廝殺,棋盤就擺在餐桌上。兩個人坐在馬扎上,全神貫注。

      張壯夫婦進來,兩個專心下棋的人,也沒有抬頭看看。

      “誰贏了?”王曉玲是個棋盲。

      “爸、媽,你們怎么來了?”兒子張正聞聲抬頭看見是爸爸媽媽,一下子蹦到王曉玲跟前,伸出兩只長長的胳膊,擁抱了已經(jīng)比自己矮一頭的媽媽一下,然后,扭過身子和老爸互擊了一下手掌,就幫著往屋里拿東西。

      老人笑嘻嘻地看著三口互動,端起杯子喝了口涼茶。

      “爸,晚上喝點兒,我下廚?!睆垑严蚋赣H亮了一下手里的好酒佳肴。

      “好,好,喝點兒。正正他媽,快先來坐下涼快涼快?!崩先丝鞓返貞?,招呼王曉玲坐下。老人,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和兒孫們團聚了。

      聽到聲響,正正的奶奶也從里屋走了出來??吹綇垑褍煽谧踊貋砹?,高興地說:“剛好用井水鎮(zhèn)了個西瓜,都先坐下吃西瓜?!闭f著拿了蓋墊和水果刀,一切兩半兒,紅紅的瓜瓤水靈靈的,一看就好吃。

      五口人圍著小桌,吃著冰爽可口的西瓜。

      “還是井水鎮(zhèn)的好吃?!蓖鯐粤峥辛艘淮罂?,由衷地贊嘆。

      “好吃就?;貋沓??!睂ψ约旱倪@個兒媳婦,婆婆打心眼兒里滿意。

      “大家坐著慢慢吃啊,今天我做飯?!背粤艘淮髩K西瓜,張壯抹抹嘴巴子去準備了。一輪紅日正嬌滴滴地躲到西邊棗樹的樹葉縫隙里,射出的光也是柔柔的,一點兒也不刺眼。

      “我去給老爸打個下手。”張正自告奮勇。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到廚房干活,把啃西瓜的三個人樂壞了,這可是老張家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兒孝母賢。

      王曉玲繼續(xù)和二老閑聊。

      “正正這幾天沒惹您二老生氣吧?”王曉玲問。

      “沒沒沒。正正這孩子懂事,什么活都搶著干,我們這幾天過得真滋潤?!蹦棠桃荒樞腋?。

      “呵呵,正正的棋藝進步大著呢,我都快招架不住了。連村東頭你馬大爺都夸正正的棋下得好?!睜敔?shù)脑捓锍錆M了自豪。

      “爸,媽,有個事我想和二老商量商量?!笨吹嚼先说呐d致很高,王曉玲進入了主題。

      “什么事啊還用商量,我和你媽啥也不懂,你們兩個看著辦就行?!睜敔敽芨吲d地說,其實內(nèi)心里還是希望孩子多回家商量商量。

      “就是,你們自己看著辦就行?!蹦棠淘谝贿吀胶椭约旱睦习閮?。

      “我姐夫廠里缺個抓管理的副總,想讓大壯去干。”王曉玲按照路上統(tǒng)一的口徑,接著說,“這樣大壯就不能在現(xiàn)在的廠子干了。想讓二老參謀參謀。”

      “這樣大壯就算升了啊。好事兒啊??墒牵F(xiàn)在的廠子能放他嗎?”爺爺擔心。

      “本來廠子不打算放人,我找我爸去說了人家才勉強答應了?!蓖鯐粤衢_始編故事了。

      在廚房里干活的張壯聽著他們的談話,暗暗嘆了口氣,許是熱得臉都紅了,汗珠子順著額頭往下滴。為了不讓二老擔心,也只好這樣了。

      正在剝蒜的張正趕緊拿了一塊擦汗的毛巾遞給爸爸:“張總擦把汗吧,看把你緊張的?!?/p>

      張壯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心里暗暗慚愧。擦了把汗,繼續(xù)炒菜。

      院子里的談話繼續(xù)。

      “又麻煩正正他姥爺了。”奶奶很感激地說。

      “閨女女婿半個兒,這也是應該的?!蓖鯐粤嵋豢炊蠜]有反對,趕緊說道:“既然二老都同意,那明天就讓大壯去辦手續(xù)吧?!?/p>

      “你們看著辦吧,我們沒有意見?!睜敔敽湍棠唐鋵嵑芨吲d,自己的兒子也算當官了。

      這事就這么定了,三人又拉了些閑話。王曉玲是老師,講話又幽默又得體,逗得二老笑聲不斷。

      說話間,張壯的六個菜已經(jīng)擺上了桌。一盤火腿片,一盤煎刀魚,一盤紅燒豬蹄,一盤炒青椒,一盤炒豆角,一盤蒜泥拌云香菜,鍋里還燉著香菇雞。

      “叫小偉也過來喝點吧?!蹦棠炭纯礌敔?。

      張偉是張壯的親弟弟,已經(jīng)和父母分開過了,住在村子中心的老宅子里。當然,老宅子也已經(jīng)翻新,“老宅子”作為個名詞,僅僅是指房址了。就像現(xiàn)在的很多地名,隨著歲月的變遷,面貌大變,僅僅剩下個名字了。

      “我去叫叔叔吧?!睆堈坏却笕藗兓卮?,已經(jīng)站起來往外走了。

      “連你弟弟和嬸嬸也叫著。”王曉玲懂得老人的心思,朝著張正出去的方向喊。

      “知道了?!蓖饷?zhèn)鱽韽堈宕嗟穆曇簟?/p>

      “那我再去炒兩個菜?!睆垑颜f。

      “你歇會兒吧。我去拌個海蜇,還有剛腌好的大蒜頭?!蹦赣H攔住張壯,自己置辦去了。

      王曉玲找出酒杯洗刷干凈了,拿出碗筷擺好,張壯把酒杯一一倒?jié)M,就等著張偉一家過來了。

      沒等多久,張正和張偉一家就來了。

      張偉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相比高大魁梧的哥哥,略顯瘦小一些,古銅色的臉龐,粗糙的雙手,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村漢子。張偉的女人倒是長得粗手大腳,是個能持家的主兒。

      張偉的兒子張誠今年十二歲了,再上就上初一了。長得眉清目秀,很是討人喜歡。

      互相寒暄后,一家人團團圍坐在方桌周圍。爺爺說話了,他舉起杯子,朗聲說道:“今天我們一家人都全了,我很高興。今年天氣大旱,苦了偉偉家兩口子。但我們家有一個大喜事:壯壯要當副總了。來,干杯?!?/p>

      大家紛紛舉杯和老人家碰杯。兄弟二人都喝了一大口,老人一仰頭也喝了一大口,老爺子這是高興,不甘落后。

      農(nóng)村的夏天是迷人的,空氣清新,花紅柳綠,特別是傍晚時分,一天的燥熱退去,在胡同里鋪個藁箋乘涼、拉家常,風從胡同里穿過,涼爽得很。

      “爺爺,咱家的手電筒還有電嗎?”

      “有,你昨晚上用完了,我就接著充上電了?!?/p>

      “太好了!謝謝爺爺?!?/p>

      張壯摸了摸兒子的頭,知道他這是記掛著快吃了去找節(jié)流鬼呢。

      太陽落山,節(jié)流鬼會偷偷地敲開洞穴的天花板往樹上爬。去早了,在地上找很累眼,去晚了,不是讓別人抓走了就是爬得大高高,夠起來費勁。

      在老家的這些日子,張正天天晚上都和張誠去村后的樹林子里捉節(jié)流鬼。今晚也不例外,小哥兒倆匆匆吃了飯,就拿著手電筒準備出發(fā)。王曉玲也要去,在鎮(zhèn)上住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于是,三個人每人拿著一個礦泉水瓶子,帶著手電筒興沖沖地出發(fā)了。

      張壯他們則繼續(xù)喝酒聊天。

      “村子南面的水庫快干了,很多人都去撈魚摸蛤蜊,明天我也沒有什么事,咱們也去吧。”張偉喝了杯中的酒,有些期待地看著哥哥。這活兒他們小時候可沒少干。

      “好啊。反正明天我也沒有事?!睆垑颜孟胝尹c事干。

      “明天你不是要去辦手續(xù)嗎?”老父親問,對兒子的事,他可是記得很清楚。

      “明天周六,廠里不上班,等到周一吧。”張壯還算機智,沒有露餡兒。

      “那明天咱早去,我還有一頂大太陽傘,到時捎著?!睆垈ラ_始計劃明天的行動了。

      “把孩子們都帶上,熱鬧。”老父親也來了興致。

      今年天旱,雨水少,節(jié)流鬼出得也少,三個人找了一個多小時,就撿了二十一個:誠誠十個,正正八個,王曉玲撿了三個。在兩個孩子的嬉笑聲中,三個人凱旋。

      等待孩子們的是更大的喜訊:明天一早就去水庫撈魚摸蛤蜊。

      正正立刻高興得跳了起來,從小在小鎮(zhèn)上住,到水里嬉戲的機會很少,就連誠誠也很少有空去水庫,整天忙著上學,寫作業(yè),放了假還得上輔導班。不像張壯他們小時候,整個夏天基本上天天在水里泡著。

      “也領(lǐng)著我吧?!蓖鯐粤嵋惨荒樀南蛲?。

      “好。都去都去。”爺爺高興地做了決定,幸福的波紋在老人臉上蕩漾開來。

      為了明天的捕魚行動,正正決定晚上到叔叔家住,和弟弟一張床。

      酒宴結(jié)束后,大家都分頭休息。

      一輪明月升起來了。夜已經(jīng)深了,風里夾著些涼氣,輕輕地吹拂著已經(jīng)沉睡的村莊。偶爾有一兩聲蟬鳴,伴著從某個房間里發(fā)出的囈語,構(gòu)成了一支美妙的《月光曲》,在夜的舞臺上輕輕吟唱。

      第二天一早,還在熟睡的張壯就被王曉玲叫起來了。

      “起來了,吃了飯早點去,趁涼快。”王曉玲一臉的興奮。

      “好了,好了,看你激動得,像個孩子?!?/p>

      “孩子怎么了?我就是個孩子……”王曉玲伸出手就去胳肢張壯的腋窩,張壯趕緊用手擋著,慌慌張張地到處找衣服,惹得王曉玲笑得東倒西歪的。

      張壯起來后,母親已經(jīng)做好了早飯。

      隨便吃了點昨晚的剩飯,張壯就和曉玲去弟弟家。老兩口說是天熱,在家看門,實際是不愿攪了兒孫們的興致。

      來到弟弟家,弟弟也已經(jīng)準備妥當。一頂黃色的大太陽傘,一鋪篙箋,五六個馬扎,一個大塑料盆,兩個鐵桶,兩個小捅網(wǎng),一柄鐵鍬,還有一個西瓜,一塑料袋洗好的鮮黃瓜,兩大可樂瓶子涼開水,都裝在地排車上了。

      張壯拉著地排車,張偉在后面推著,張偉的女人劉翠蘭鎖了大門,一行六人高高興興地向村南的小水庫進發(fā)。

      路上碰到了幾個熟人,大家都熱情地打著招呼,說說笑笑間就來到了水庫邊。

      這個水庫大體呈南北走向,建在一條叫南大河的河流上。大壩在北面,有一個小水電站,雨水大時就開閘放水,同時發(fā)電。現(xiàn)在缺水,小水電站在那兒閑著。大壩的南面就是水庫了,豐水季節(jié)有兩千多畝水面,最深處有七八米?,F(xiàn)在天旱,水庫中心的小島已經(jīng)可以走著上去了,大片大片的庫底也露了出來,在太陽的暴曬下,有些地方已經(jīng)皸裂成一塊一塊的。大量的水藻已經(jīng)干枯,黑乎乎地貼在庫底。只有幾片洼地,殘存著些許水,幾只水鳥在水里來來回回地覓食,看見人來了,就呼啦啦飛起來從一塊水洼飛到較遠的一塊水洼,繼續(xù)覓食。

      水庫邊上的楊樹和柳樹長得非常茂盛,大多都有合抱粗細了,張壯聽父親說過,樹木是修水庫時栽上的,和這個水庫同齡。

      他們在水庫的西邊找了一個樹蔭,扎下營盤。張偉忙著卸東西,張壯則開始選擇作業(yè)的地點。兩個孩子興奮地跟在張壯的后面,像兩個跟班的兵卒。

      對于撈魚,張壯那可是相當有經(jīng)驗。小時候,每到夏天,兄弟倆就把這水庫當成夏令營,整個暑假都泡在水里。

      張壯沿著水庫邊慢慢走著,邊走邊觀察,還不時撿起邊上的石子投到水里。

      “大伯,扔石頭干什么?”張誠不解地問。

      “呵呵,看看水的深度,太淺的地方就沒有大一點的魚,太深了又不好摸。咱要找一個恰當?shù)牡胤?。”張壯耐心地解釋?/p>

      終于,張壯發(fā)現(xiàn)一灣好水。水藍瑩瑩的,淺處長滿了綠綠的水草,水面有二百多平方米,邊上滿是水鳥的腳印。

      張壯脫了涼鞋,只穿著短褲背心,慢慢來到水里,向前走了五六步,水已經(jīng)沒到膝蓋。突然,張壯停了下來,俯下身子,把手探進水里,緊接著一個碗口大小的蛤蜊就被摸了出來。

      張壯把蛤蜊在水里沖洗了一下,輕輕地扔到岸上,兩個孩子趕緊撿起來。很快張壯又摸了兩個大的。

      “好了,就在這兒吧。去叫你二叔來,把工具都拿過來?!睆垑逊愿纼鹤?。

      “好?!睆堈龤g天喜地地答應著,像只小鹿一樣向大本營跑去。

      很快,張偉兩口子和王曉玲拿著工具過來了。

      “大塑料盆盛蛤蜊,把水桶里弄上半桶水,等會兒放魚。 我先下去看看有魚沒有?!睆垈シ愿乐?,然后,挽了褲腿兒拿捅網(wǎng)下了水。

      “有魚!我感覺到有東西碰我腿了。”張壯一邊說著,一邊摸蛤蜊,又有大量的蛤蜊被接連不斷地扔上了岸。

      岸邊的三個人,歡笑著跑過去撿起來放到大塑料盆里。

      張偉也有收獲了,有兩條巴掌長的鯽魚落到網(wǎng)里了。

      “快拿水桶來。”張偉在水里大聲吆喝。

      張正忍不住了,拿著水桶,撲通也下了水。

      “慢一點兒,小心扎著腳?!睆垈ヌ嵝阎蹲印?/p>

      “放心,沒問題。”張正慢慢靠近張偉,兩條鯽魚順利搬了家,極不情愿地住進了張正的水桶里。

      “把水攪渾,魚都到水面上透氣,就好捉了。”張壯現(xiàn)場傳授經(jīng)驗。

      在水里的三個人開始手腳并用地攪和水。水底下有一層厚厚的淤泥,隨著攪動水很快就渾濁了起來。里面的魚受不了,都跑出來想喘口氣,卻又不小心落入了恢恢漁網(wǎng)。一條、兩條、三條……越來越多的小鯽魚落網(wǎng)了。突然,在張偉的前面,濺起了一個大水花,一條大魚露了個背,又鉆到渾水里去了。

      “哪里跑!”張偉一邊喊著,一邊拿著捅網(wǎng)向大魚逃竄的方向猛力插去。張壯也過去幫忙,在兄弟倆的圍追堵截下,一條一尺多長的大鯉魚落網(wǎng)了。

      “中午可以喝到美味的鯉魚湯了。”張壯夸張地大叫著。

      “還有這么大的野生鯉魚啊?!蓖鯐粤崤d奮地說,“不知道里面還有沒有?我也要下去試試。”

      得到丈夫的允許后,王曉玲也高興地擼起褲腿子下了水。

      “我踩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是蛤蜊吧?”

      “我看看?!睆垑褋淼狡拮由磉叄绞值剿掳哑拮硬鹊降挠参锶×松蟻?,果然是一枚碩大的蛤蜊。

      “哥,你看咱把這一灣水全部排干怎么樣?我感覺腳下泥鰍不少。”張偉建議。

      “這塊水有一百多平方米,不好排。我看看地形?!睆垑殉隽怂疄常驹诟咛幋蛄恐?,“前面二十米處,有個大水灣,水位比這兒低不少,我們挖一條水渠可以把大部分水引過去?!?/p>

      “不過這個活很費勁啊。不行就算了吧?!睆垑延行┐蛲颂霉?。

      “反正周末沒有事,干不完明天接著干?!蓖鯐粤崾莻€有魄力的女人,顯然被這個大工程打動了。

      “干吧。我和弟弟也可以幫忙?!睆堈苍谂赃吔o老爸鼓勁兒。

      “你哥兒倆吃吃苦,干吧?!眲⒋涮m也來到了現(xiàn)場。

      “干就干。”兄弟倆下了決心。

      太陽漸漸升高了,空氣中的溫度也跟著驟然升高,即使在水里待著,也感到渾身烤得慌。輪流揮鐵鍬挖引水渠的哥兒倆早就汗流浹背了。

      “到岸上休息一會吧?!睆垈ソㄗh。

      張壯同意了。一家人嘻嘻哈哈地抬著戰(zhàn)利品回到了太陽傘下。張偉利落地切開了西瓜,一人抱著一塊,啃了起來。

      “這瓜特別甜啊,”王曉玲啃了一口,忍不住贊美,“比超市里的甜多了?!?/p>

      “這是我們專門留下來自己吃的,熟得透,全是喂的豆粕。嫂子走時捎幾個回去,都準備好了?!眲⒋涮m笑著說。

      “光要你們的東西,都不好意思了?!?/p>

      “這有啥,你們幫襯我們還少?幾個瓜值幾個錢?!?/p>

      …… ……

      妯娌兩個熱切地聊著天;兩個小家伙干脆在太陽傘下擺起了棋盤殺了起來,張偉是個棋迷,也忍不住在邊上指指點點;張壯吃了一塊西瓜,就又開始挖渠了。不一會,渠通了,灣里的水開始流了出去。張壯沒有停止,不斷地把水渠加寬加深,使水瀉得快一些。

      水漸漸少了,沒有捕捉干凈的魚開始露出了脊梁骨。令張壯興奮的是,水灣最深處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水渦,一條不小的黑魚終于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快過來,有一條大黑魚!”張壯揮著胳膊朝著岸上吆喝著,他沒有急于下水去捉拿,他想把驚喜讓大家都分享一下。

      聽到張壯的叫喊聲,大家急忙拿著工具跑了過來。

      黑魚接近二尺長,足有十斤多重,圓滾滾的身子上布滿了黑白相間的花紋,兩只大眼睛不甘心地瞪著,兩條胡須像兩根細蒜薹,在泥水里左右搖擺。

      水繼續(xù)減少,終于露出了灣底。幾十只小龍蝦沒有了水的隱藏,呆呆地伏在水草里,很快就被張壯他們捕獲了。

      到收獲泥鰍的時候了。張壯用鐵鍬翻起一鏟黑黝黝的淤泥,一兩條手指粗細的泥鰍就從泥里鉆了出來,驚慌失措地四處游走,想找個洞再鉆進去。張正趕緊用手去抓,誰承想泥鰍實在是太滑,從他的手里輕松地溜走了,張偉卻不想再給它逃跑的機會,只見他兩只手伸直并攏,飛快插入泥鰍的身子下面,輕輕就將泥鰍托了起來,手指彎曲,泥鰍就乖乖地在手里了。然后,輕松放到水桶里,接著捕捉下一條。張正學著叔叔的樣子,很快也成功捕捉了一條。

      天氣越來越熱了,張壯看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快晌午了,兩個老人還在家里等著回去吃飯呢??纯礉M滿的一大盆蛤蜊,上半桶魚和泥鰍,太有成就感了。人要學會知足,撤!

      對戰(zhàn)利品的支配卻發(fā)生了一個小小的分歧。因為爺爺堅持要把那條大鯉魚和大黑魚送給親家——也就是王曉玲的父母,王曉玲不同意。經(jīng)過全家人七嘴八舌地商量,最后達成了協(xié)議:把鯉魚接著做做吃了,再煮上一鍋蛤蜊,然后把黑魚和那一半蛤蜊、泥鰍帶回去送給正正的姥爺,老爺子是老中醫(yī),知道這東西的用處。

      本來張壯還想在家里住一晚上,可是下午王曉玲的母親打電話說在外面上班的兒子全家都回來了,準備晚上在家里一起聚聚,要他們一家三口過去吃飯。張正說過幾天再去看望姥爺和姥姥,其實就是不愿意去,在老家玩得正酣著呢!

      張壯夫妻倆也沒有難為孩子,收拾了一下,就回鎮(zhèn)上了。

      王氏中醫(yī)的牌子有些年歲了,在一溜高大上的廣告牌中間,顯得別有一番風味。像一瓶百年陳釀站在洋酒堆里,不洋氣但耐品。

      門口已經(jīng)停了兩輛家用轎車。白色的捷達是王曉玲的大哥張壯的大舅子——王曉亮王醫(yī)師的;黑色的奧迪Q5是王曉玲的姐夫張壯的連襟——高智高總的。見車如見人,張壯知道人家兩家子早就到了。

      “大熱個天,自己做太受罪了,我們干脆到飯店吃吧,我請客?!边€沒進屋,就聽到了高總的大嗓門。

      “大姐夫真是個土豪?!蓖鯐粤岷蛷垑研χf,然后一前一后進了屋。

      看到張壯兩口子進來了,王曉亮立馬站起來,把自己的妹夫讓到身旁的沙發(fā)上坐下,高智只是朝張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端起杯子自顧喝茶。

      “哎喲,高總,三天不見,架子見長啊。不是當初趴在我們家門前的癩蛤蟆了?!备趶垑押竺娴耐鯐粤峥吹浇惴蚰歉弊晕遗蛎浀臉幼樱腴_玩笑半認真地說,“俺姐姐當初的眼睛可夠毒的,我怎么沒看出來有一天姐夫的眼睛會長到頭頂上去呢?”

      聽到王曉玲的冷嘲熱諷,王曉亮呵呵笑了起來。“你說咱姐夫是個癩蛤蟆,人家可是個大老板啊,現(xiàn)在資產(chǎn)都過千萬了。”

      “各位祖宗,請喝茶。我又沒有得罪你們,怎么見了我就跟我過不去?”高智一邊給王曉玲等人倒茶,一邊紅著臉說,“我這不是在考慮怎么把企業(yè)發(fā)展壯大嘛,沒注意到二小姐進了門。”

      “你們兩個別沒事就刺撓你姐夫,雖然他沒大有文化,可是咱家的粗活累活也沒少干,和張壯一樣都是咱家的功臣?!蹦赣H一步邁進來,嗔怪地瞅了一眼這個得理不饒人的小女兒。“二妮子捎的黑魚不孬啊,純野生的。趁著今天人多,今晚上咱就做做吃了?!?/p>

      “還是咱媽了解我啊,我也是咱家功臣啊?!备咧切χ檬种钢鯐粤岷蛷垑眩澳銈儍蓚€沒良心的,上學的時候,都沒少吃我買的油條。我算看明白了,油條都進了狗肚子?!?/p>

      “你那是為了追我姐,收買我們……”

      俗話說:姐夫小姨子,擠眼弄鼻子。高智也是白白拿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姨子沒有辦法。人家當老師,就靠嘴吃飯呢,誰也甭想在她那里占到便宜。

      張壯看著他們吵吵鬧鬧,沒有插嘴,他在想怎么把話頭兒引到他下崗了這件事兒上來。

      老爺子回來了。他每天堅持在診所待到下午六點,有病人就看病,沒有病人就看書。從開診所以來,一直都這樣,已經(jīng)四十多年了。

      “聽說你們廠效益不好,你辭職不干了?”在大家的簇擁下,王厚樸在自己固定的位子上坐下。

      “是下崗了。準備到姐夫的廠里找點事兒干?!弊谕鹾駱阌疫叺膹垑褌?cè)著身子說。

      “那你準備安排你妹夫干點兒什么差事啊?”王厚樸轉(zhuǎn)過頭來問坐在左側(cè)的高智。

      “讓他負責辦公室這塊吧,畢竟他在辦公室待了十來年了?!备咧切χf,在老泰山面前他不敢有絲毫的得意。

      “你那個公司一共十來個人,還需要專人負責辦公室這塊?就是個端茶倒水打雜的吧?”王厚樸不以為然。

      “來了客戶,是得負責接待。”

      “那我們張壯不去了。”王曉玲突然插話道,“這種侍候人的活我們不干。”

      “俺那親妹妹,咱是個小廠,忙的時候,我也得親自下手干啊?!备咧巧斐隽俗约旱氖?,果然有不少老繭。

      “別難為你姐夫了,他就是好吹牛。廠里其實不缺人手。妹夫去就是硬塞進去的。”大姐王曉花說了實話,“那輛奧迪車也就是裝個門面,出去談個業(yè)務啥的,不這樣的話叫人家瞧不起。”

      “慚愧啊,慚愧?!备咧羌t了臉,端起茶幾上的水杯一飲而盡。

      張壯心里一沉,壞了,工作看來要黃。

      “我們那邊招收救護車司機,張壯的駕駛技術(shù)不錯,不行就去試試吧。我去找找院長,應該沒有問題?!蓖鯐粤琳f。

      “唉,都別說了?!蓖鹾駱愦驍嗔舜蠹业闹v話,起身去了自己的書房,回來時,手里多了一本書。

      “我和你媽都老了,抓藥也不利索了。張壯是個細心的孩子,干了這么多年的辦公室工作,能坐住,關(guān)鍵是好學,頭腦又好使,我看是塊學中醫(yī)的料。這本《湯頭歌訣》你饞了好久了,我怕你下不了決心,一直沒舍得給你?,F(xiàn)在你已經(jīng)辭職了,那就靜下心來好好看看,背熟了好抓藥?!蓖鹾駱惆褧f給了張壯?!皬拿魈扉_始,你就到我的診所上班。我一直想帶個徒弟,好把我這手藝傳下去。人家你哥不喜歡,當初考學就說好了,研究西醫(yī),我也尊重他的意思。人家是傳男不傳女,到我這里沒那么多講究,誰愿意跟著我學,我就教給誰?!崩蠣斪舆€是那么平和,把話說得使在座的都服服帖帖。

      “謝謝爸,謝謝媽?!蓖鯐粤崽鎻垑呀舆^書。

      這本書在老爺子的床頭有些年歲了,張壯記得第一次來王曉玲家就見過。

      夜深了,王曉玲堅持回自己家休息。他們沒有騎電動車,像當年談戀愛時那樣并肩走著。

      蟬鳴聲里,一輪彎月升起來了。

      “其實,我們都知道你一直想跟著我爸學中醫(yī)?!蓖鯐粤崂鴱垑训氖?,悠悠地說。

      張壯看著天邊的那彎月兒,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

      王氏醫(yī)館的大水池里,那只大黑魚正悠閑地趴在荷葉的下面,假寐。

      作者簡介:呂方濤,1972年出生,山東安丘人?,F(xiàn)供職于山東安丘市公安局。系濰坊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濰坊市峽山區(qū)作協(xié)榮譽副主席,已出版長篇小說《棲身》《老所》《五行草之苦旅》三部,以上作品皆獲濰坊市委重點文藝作品扶持獎、安丘市文化創(chuàng)作獎,在省級以上刊物發(fā)表多部(篇)作品。

      (責任編輯 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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