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jīng)歷顧順章叛變后的白色恐怖

陳修良

躲過顧順章叛變引發(fā)的大搜查

我被王明領(lǐng)導的中央停止工作以后，十分苦悶，要求工作，連續(xù)上書中央，沒有結(jié)果，最后一次請陳郁同志親自把信交給王明，申辯我被停止工作是沒有理由的，黨員應在黨的組織中做一定的工作，為什么剝奪我的革命工作權(quán)利？王明回答是：你必須徹底檢討，承認反四中全會決議的錯誤，才能分配工作。我當然不能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我不能在原則面前屈膝。陳郁同志非常同情我，但也無能為力，只能常來看我，并把我住的地方作為黨的秘密文件存放之地。最后一次來看我的時候，他告訴我，共產(chǎn)國際要他去莫斯科檢討錯誤，此去兇多吉少。我們真像生離死別般難過。

不久，突然發(fā)生政治局委員顧順章在漢口被捕叛變事件。顧順章當時是中央特科（即情報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權(quán)力甚大，黨中央機關(guān)設在哪個區(qū)，都要經(jīng)他同意，他被捕后即出賣了中共中央書記向忠發(fā)。顧順章貪圖富貴、賣身投靠國民黨反動派，向蔣介石獻策，對于被捕的共產(chǎn)黨員不要立即殺害，宜用自首政策，令其揭發(fā)告密，甚至可以留用，專門去破獲共黨機關(guān)。這一計策果然很靈，在獄中的同志紛紛被叛徒指認，不加審問，立即槍決，其中有我黨重要干部惲代英同志。此后國民黨特務機關(guān)一般都對被捕者加以勸誘，要其自首，以高官厚祿作誘餌，因此，被捕自首者相當多。

我住的地方因間接的關(guān)系，被敵人偵察到了，幸而那時上海各巡捕房中有我們反特務的偵察人員，聞風就來報告組織。我就是這樣得到組織的通知，說住所已被敵人懷疑，明日早上六時之前，一定要將文件處理好，及時轉(zhuǎn)移。我藏著的文件確實不少，如果用火燒，恐怕引起隔壁房東注意，我就把文件裝進一只紙盒內(nèi)，天一亮裝作買小菜的樣子，走出家門。十字路口站著中外巡捕，搜查行人。好在我是一個女人，他們不很注意，沒有上來搜身，我就堂而皇之沖過了封鎖線，到了一個同志住的地方。這次大逮捕，總算躲過去了。后來我得知，因為王明排斥異己，顧順章不知道我的關(guān)系，所以沒有深究。我的住地被懷疑是因為團中央書記關(guān)向應曾來過幾次，他不知道后面有人盯梢，就把“尾巴”引到我住的地方，好在敵人并不知道那里住的是誰，我逃走以后，敵人確實去查過，二房東是一個海員工人的妻子，她對敵人說：這里住的是一個女工，不是共產(chǎn)黨，所以巡捕房沒有破門而入進入搜查。這是過了很久以后，我去問房東時她告訴我的。

赴日繼續(xù)革命

我后來搬了家，要求去中央蘇區(qū)工作，請求共產(chǎn)國際代表批準。國際代表派人通知，說是同意了，我正準備起程，但我的住所又被敵人察覺，我是否暴露不得而知，暫時需要隱蔽起來。

沙文漢的大哥沙孟海當時擔任教育部部長朱家驊的私人秘書，通過這層關(guān)系，沙文漢化名沙房山，才得以在安慶教育部門擔任科員。不料叛徒余茂懷泄露了沙房山在教育廳的關(guān)系。那日，沙文漢在晚間還去戲院里看戲，回到宿舍時，同事同鄉(xiāng)李觀甫告訴他，曾有警察來過，可能還要來抓你，快點離開吧！

沙文漢匆匆逃走。他想到朋友家中避難，不料路上戒嚴，他只好上公共廁所不出來，一直等到天亮。路上的警察問他從哪里來，他說是安徽大學的學生，可以打電話問教育廳，其實他逃出之前已與李觀甫約好，如有人來電話問他是不是安大學生，就承認他是安大學生，當然那時用的名字是另一個化名，警察問清之后，放他走了。后來他就藏入一個朋友家，立即發(fā)信通知我安慶出事的消息。過了幾天他托人買了一張到上海的船票，在黃昏時打扮成一個挑擔的小商販上了船，順利地到了上海，找到他的五弟沙季同，那時季同是上海美專的學生，同我有來往。我告訴他，沙文漢如果到了上海，立即通知我。

那時我在八仙橋天然旅館暫時安身。我為什么要到那里去住？就是因為沙文漢逃到安慶朋友家時，寫了一封信給我，暗示出事叫我速即離家。余茂懷知道我的地方，很有可能要供出我來，但又不知何故，他沒有馬上招供，因此在沙文漢給我寫信以后，我能從容地逃到八仙橋。我接到沙文漢的來信以后，首先通知我的母親，她獨自住在一個地方，也怕牽連，馬上出走，我們都打算逃難了。

當我坐立不安等待沙文漢的消息時，沙季同帶來了沙文漢。旅館有特務，不能久住，因此母親決定在南昌路一個白俄家里租了一間房子，我們?nèi)送≡谀抢铩Ｎ疫€是想到中央蘇區(qū)工作，因此寫信給黨中央報告了安慶問題，要求去蘇區(qū)，信由交通員張文秋同志轉(zhuǎn)交。中央對我們的情況很了解，后來我得知顧順章叛變后，中央特科就由潘漢年負責，他神通廣大，所有叛徒的動態(tài)他大都知道。他很欣賞我們的機警。中央立即約我到南京去見面，這一來又使我奇怪，為什么不能在上海約會，偏要到南京去呢？

中央回信中寫明要我住到南京鼓樓旅館，我的化名和來者的化名，沙文漢說他要陪我去南京，有事可直接找沙孟海幫助，因此我們立即坐火車去南京。沙文漢住入他的大哥家中，我在鼓樓旅館開了一個房間，我的名字掛在旅客欄中，但過了三天不見有人來，我怕出事，只得又同沙文漢一起回到上海。

回到上海后，我們發(fā)現(xiàn)情況很嚴重，余茂懷已登報聲明反共、自首，上海報紙上面登出了我要去中央蘇區(qū)的報道，我和沙文漢都在被通緝之列，不能再在上海久住。更糟糕的是黨內(nèi)女交通員張文秋在約定地址（南昌路一個英文補習學校）找到我說：她的機關(guān)也出了問題，她是逃出來的。有叛徒追查，必須回湖北老家暫時逃避，她同中央的關(guān)系也因此中斷，要我們自行設法去找組織。

形勢日益惡化，我們每天均有被捕可能，茫茫人海中，怎樣去找組織呢？沙文漢想到他的同文書院一位同學汪孝達（即汪成模），是一個可靠的黨員，在日本東京帝國大學學醫(yī)，可能有黨的關(guān)系。沙文漢同我商妥后，立即去信問汪孝達有無組織關(guān)系，汪回答是肯定的，要我們速去東京面談。

我母親勸我們速去東京，生活費用由她負擔。1932年春我的外祖父死了，他有巨額財產(chǎn)，怕死后子女要打官司，生前立好遺囑，每個子女均有一份遺產(chǎn)可分，絕大部分是歸兒子所有，女兒每人分得二萬五千元，我母親因此有能力幫助我們解決生活問題，她為了革命是不惜傾家蕩產(chǎn)的。得到母親的資助，1933年2月我們束裝共渡太平洋，前往東京。

我們?nèi)ト毡镜氖掷m(xù)證件得到了汪孝達的幫助，他為沙文漢辦了一張日語補習學校的證明書，可以入境。我借了姐姐上海同德助產(chǎn)學校的一張畢業(yè)文憑，托沙孟海在教育部領(lǐng)了一張留學證書，冒名頂替上了路。姐姐化名陳維真，我在日本成為助產(chǎn)士陳維真了。

沙文漢懂日語，我也略知道一些基本語法，去日本的困難不大。離開上海碼頭時，我們還是十分小心，我打扮成時髦的留學生，敵人的走狗們以為是有錢人家的子女，沒有加以注意，我們平安地上了日本輪船。

在東京與陸久之的交往

我們先到神戶，然后坐火車到東京，汪孝達同志已為我們租了一間房子，并托留日學生陸久之同志照顧生活。陸久之（后與蔣介石和陳潔如的女兒成婚，是蔣介石的女婿——編者注）大革命時就參加上海三次暴動，后來周恩來同志派他打入黃色工會中，探聽消息。1929年中央特科派他去東京搞情報工作。他那時在鐵路學校求學，穿著制服，熱忱地幫助我們安排生活，并介紹沙文漢也考入鐵路學校。我在大黃學社補習日語，后來進了早稻田大學經(jīng)濟系，我們的入學完全是為掩蔽日本警察的耳目。日本學校同中國不同，學生均住在外面，上課時可去可不去，到時候?qū)懫撐?，就算是考試及格。這樣的學校，對我們活動有利，我們就自學馬列主義，主要是攻讀《資本論》。馬恩全集、列寧全集，在日本到處可以買到，學習馬列主義很方便。我們決不放過這個機會，看了許多進步的書刊，最重要的問題是接上黨組織關(guān)系，做革命工作。

汪孝達把我們的情況報告了組織，正在等待回應。汪孝達屬于中國共產(chǎn)黨的東京黨支部。陸久之同志則是屬于中共中央特科的，直接歸上海領(lǐng)導，我們滿以為遠渡重洋，來到日本，組織關(guān)系就可馬上接上了，不料到日本不到一個月，汪孝達同志突然被捕，我們的一線希望破滅了。

汪孝達在東京很活躍，王明路線已經(jīng)完全控制了日本的留學生中的支部。他們也同國內(nèi)一樣公開地散發(fā)傳單，舉行各種討論會，喊出“擁護蘇聯(lián)”“擁護中國紅軍”的口號，不但公開地反對國民黨，也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占領(lǐng)東三省，甚至公開向日本人募捐，資助中國蘇區(qū)的紅軍。汪孝達同一批中國留學生突然被捕，逼他供述與日本共產(chǎn)黨的關(guān)系。他在獄中設法托一個被釋放出來的日本工人，帶出一張小條子，偷偷地送到陸久之地方，告訴他在獄中沒有任何口供，要外面的同志們放心。陸久之看了這張條子，立即送給我們看，我們也都放心了，暫時按兵不動，等待他的出獄。

但是日本政府是決不許可汪孝達等中國革命者留在東京的，他們下了逐客令，押送這批留學生回到上海。沙文漢和我同陸久之同志商議，我們想回國去找組織，陸久之卻不同意，希望我們相信他，同他一起工作。他是不是黨員，這一點汪孝達沒有正式交代，因此不敢談黨的關(guān)系。我們只知他是為共產(chǎn)國際遠東紅軍參謀部做軍事政治情報的。在當時為共產(chǎn)國際做情報工作是一件光榮的任務，因為我們都認為蘇聯(lián)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是國際主義者。所以對陸久之同志的勸說，我們能夠接受。但到底做些什么？卻是不大明確。陸久之曾介紹了一些日本青年同沙文漢交朋友，多半是談學術(shù)問題。我們主要是通過報刊收集日本方面一些政治、經(jīng)濟的情況，對日本侵略中國加以注意。我漸漸地了解到日本正在積極準備進犯中國，而國民黨政府卻正在發(fā)瘋地“圍剿”江西紅軍。

我們?nèi)ト毡疽粋€重要的收獲是重讀了《資本論》（日文版的），同時研究中國的經(jīng)濟問題。沙文漢還寫了一篇反對托派任曙的論文（未發(fā)表）。我們雖然沒有做出什么對革命的巨大貢獻，從而不安，但耿耿此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忘記學習馬列主義，時刻希望回到中國去大干一場的志愿是始終不變的。

1934年夏，沙文漢的四弟沙文威到了上海，他是在浙江一次被捕后釋放出來的，他給我們寫信，看口氣他同組織有關(guān)系，因此我們決定問他同黨的關(guān)系，他告訴我，他同我的留蘇老同學吳先清有交往，這一來我可以斷定他是有黨的組織關(guān)系的，我要求他同吳先清商議，我要求見到她，面談一切。他回信說吳先清非常想見我，這就是告訴我，中央允許我恢復工作了，我和沙文漢兩人決定回到上海去找四弟，這樣我們在革命道路上展開了新的一頁。

我和沙文漢匆匆搭上輪船回到上海，直奔徐家匯四弟的住所，他同胡世杰、林友梅夫婦住在一起，生活很苦，四弟沒有職業(yè)，靠菲薄的生活補助費過活。他們的工作領(lǐng)導者就是吳先清——中央特科諜報組組長。我很快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同學吳先清同志，她十分熱忱地握著我的手說：“你的不屈精神，中央全知道，到處找你，想不到你們跑到東京去了?！蔽野涯暇┘s會失敗、在上海又被通緝的事說了一遍。她說：“這一切我都清楚，現(xiàn)在馬上同我一道去看老肖同志?！崩闲ぞ褪切け崳葱ろ椘剑?，也是留蘇的同學，他很知道我的底細，他是吳先清的上級領(lǐng)導人。

我們坐上一部三輪車，飛快地到了西摩路一個白俄出租的公寓房子，家具已搬走，老肖站在空房子里等我們，原來這個地方已經(jīng)退租，所以帶我去面談。老肖親切地問我的情況，問我在東京是否暴露？我說：我們是被通緝的人，不能在公開場合露面，所以沒有暴露。他說：“那很好，我們很需要人到東京去做情報工作。”我又問他陸久之是不是黨員，這個人可靠否？他說：“他也是我們的情報工作人員，因為保密，沒有入黨，完全可靠?！彼€說吳先清和他也即將到東京去，那里的情報工作十分重要。

當時日本急于侵略中國，也對蘇聯(lián)作出備戰(zhàn)的姿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情報工作是十分重要的。我立即表示同意，后來同吳先清又談了幾次，她要求我先去，隨后她即去東京。我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沙文漢，他當然也同意再回東京，找到了黨中央，這是最最重要的事，去留都無所謂。

不久，我們又回到東京了，陸久之對我們說：“現(xiàn)在你們相信我的關(guān)系了吧！”他知道我們?nèi)ド虾Ｕ覅窍惹?，是因為不大相信他的緣故?/p>

過了不久，吳先清也到東京來了，她不懂日語，一個人跑到人地生疏的日本，我敬佩她的勇氣。吳先清看到我的桌上放著許多馬列主義的書報，提醒我要當心日本警察，不要引起懷疑。吳先清在東京很活躍，她在一個朋友家里見到了孫冶方，他當時住在李仲公同志的家里，他是來旅游的，他那時失去了關(guān)系，在中國農(nóng)村經(jīng)濟研究會工作。吳先清告訴他，我們在東京，他一定要來看看我，在異國相見，我們感到欣慰。但是談起王明的極左路線和他們的宗派主義，又感到對黨的前途擔心。不過我們都相信，中國革命避免不了的，雖受排斥，我們?nèi)匀徊荒芑倚模瑸槿嗣竦睦鏇Q不能灰心失望。孫冶方很快回國去了，我們留在東京，根據(jù)吳先清的要求，進行一些調(diào)查研究的工作，主要是對日本的政治動態(tài)作了研究。

1935年5月間，吳先清突然跑來告訴我們，她說中央機關(guān)遇到一次大破壞，上面通知她和老肖速即回上海，她還要我代買船票，我們一直把她送上了船，才回到自己的住所，心情很不平靜，不知道上海方面又出了什么亂子，我們估計王明一伙領(lǐng)導的黨，是不可能不發(fā)生問題的，但沒想到這樣快，吳先清就不能不回去，感到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東京方面自從汪孝達等出事后，還算平穩(wěn)，我們也沒有發(fā)生被敵人懷疑的事情。但是好景不長，1935年10月間，陸久之同志匆匆跑到我們地方來，告訴我們一個不好的消息，上海黨遇到很大的破壞，中央和東京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宣告終止，我們必須一起回到上海去找中央。好在夏衍、蔡叔厚同志兩個人常來東京，他們同陸久之的關(guān)系是很密切的，陸久之說，我們先找到夏衍同志，就可以了解中央機關(guān)的破壞情況了，我們當然同意，三個人結(jié)伴而行，我們在上海找了一個地方住了，由陸久之同志一個人帶了我們的履歷表前去找夏衍。據(jù)陸久之告訴我們的，情況確實比預料中的還要嚴重，上海的黨組織，從中央到地方，幾乎全軍覆沒。夏衍說：“我們的領(lǐng)導關(guān)系也沒有了，實在無法代你們轉(zhuǎn)移組織關(guān)系。”這個答復使我們很焦急，但我們相信終有辦法找到組織的，我們就決心留在上海，不回東京了。陸久之因為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處理，他必須回東京去，就這樣我們結(jié)束了東京的生活，留在上海繼續(xù)找組織關(guān)系。

重新接上特科組織

這次上海的大破壞，原來就是由于上海臨時中央局書記李竹聲、盛忠亮兩個投機分子先后被捕叛變，出賣組織引起的，白區(qū)的黨組織幾乎百分之百，中央蘇區(qū)百分之九十被破壞。紅軍只好放棄了中央蘇區(qū)，進行二萬五千里長征。我們回到上海時，中央還在長征，國統(tǒng)區(qū)的黨組織慘遭破壞，無數(shù)同志犧牲了，幸而中央特科的組織還在，中央文委還有少數(shù)同志沒有被捕。上海到底尚有幾個黨員，當時是不可能知道的，國民黨反動派正在慶祝反共成功，但是人民的革命運動是取消不了的，中國共產(chǎn)黨也是不會被消滅的。

我們到了上海后，在短短的一個時期內(nèi)，已經(jīng)略知黨的中央、省委、各區(qū)委領(lǐng)導機關(guān)已經(jīng)全被破壞了，但我們相信還有黨員在活動，還須聯(lián)絡。1936年初的一天，沙文漢在路上碰到一位老朋友徐承志工程師（即《西行漫記》中斯諾提到的在陜北工作的紅色工程師陳一之），他因患病，從陜北到上海來治療，住在一個旅館里。他有一個朋友叫季明（即季步飛），是一個老黨員，從南洋回來，徐承志介紹季明來看我們，原來季明是屬于中央特科的工作人員，因為工作關(guān)系調(diào)回上海，他知道我們的來歷，我們就問他有沒有黨的關(guān)系，他說他的關(guān)系是情報系統(tǒng)。我們大喜過望，這正是我們要找的關(guān)系！因此立即寫了履歷表，請他轉(zhuǎn)過去，不久特科就派了高原同志來同我們接洽，他知道我們在東京的關(guān)系，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回到原來的組織中了。

高原同志同我們談了不少上海黨的情況，分配了我們的工作，他說目前最重要的是發(fā)動群眾，進行抗日救亡，能夠執(zhí)筆的，就要拿起筆來戰(zhàn)斗，宣傳抗日。他要我們?nèi)ジ阄幕ぷ鳎澄臐h化名陳叔溫，我化名莫湮，在上海進步刊物上寫了許多文章。

季明同志經(jīng)常來到我們家里談話，他為我們介紹了一些出版界關(guān)系，發(fā)表文章。如《時代論壇》《世界知識》《東方雜志》《中國農(nóng)村》等等。

中央特科還叫沙文漢同幾個日本人聯(lián)系過。我們因為是被通緝的人，不可能公開場合多露面，只好通過一些朋友同外界發(fā)生聯(lián)系，首先沙文漢找到他的寧波甲種商業(yè)學校的老同學魏友斐，他在福源錢莊工作，經(jīng)常寫些經(jīng)濟文章。申報編輯馮都良和他的兄弟馮賓符（《世界知識》雜志編輯），都是世交關(guān)系，他們思想進步，對沙文漢很信任，來往密切，馮都良很喜歡談時事問題，幾乎每星期日約我們幾個人到他的家中去吃飯，他又好吃酒，往往在吃酒時，談談國家大事。

孫冶方當時在中國農(nóng)村經(jīng)濟研究會工作，他同錢俊瑞、薛暮橋、徐雪寒等關(guān)系密切，我由他介紹認識了羅瓊同志（薛暮橋同志的愛人），我經(jīng)她介紹參加上海市婦女界救國會進行活動。我經(jīng)常為《婦女生活》寫文章。該刊物的主編是沈滋九同志，編委中有朱文央、季洪、羅叔章、姜平（即孫蘭）、王汝琪等一些女文化人，他們同文化界的上層關(guān)系都很密切，通過這樣公開的關(guān)系，沒有遭到敵人的注意，每次重大活動，我都秘密地同他們商議。

中央特科后來又派沙文漢去參加上海救國會的活動，對外名義是全國救國會的干事，同一些領(lǐng)導人秘密聯(lián)系，他的任務是根據(jù)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政策，廣泛展開救亡圖存運動，糾正過去“左”傾盲動主義的殘余，如經(jīng)常發(fā)動游行示威。

（本文由郝鐵川、王由海整理完成。小標題編者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