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縣城闊端所建之史料考證

摘要：甘肅省永昌縣縣城是元朝永昌王闊端所建，亦是闊端命名。從有關史料來看，永昌王即是元太宗窩闊 臺的二皇子闊端，其非朝廷賜名，而是他駐守永昌因地得名。闊端在永昌任職十八年，修筑了永昌城和皇城，其 所以修城，一是因為元朝占領西夏，所有城池都被夷為平地，二是作為軍事要地，永昌、皇城地處河西走廊蜂腰地 帶，可南御番族、北抗蒙古。

關鍵詞：永昌縣縣城;闊端;元王朝

中圖分類號：K928.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CN61-1487-（2020）09-0117-03

永昌縣位于甘肅省西北部，地處河西走廊東部、祁連 山北麓、阿拉善臺地南緣，東鄰武威、北接金川、西迎山 丹、南與肅南接壤。距今萬年前就已經(jīng)有人類在今永昌 縣境內(nèi)西大河和東大河流域繁衍生息。永昌縣處于“絲 綢之路”要道，也是中原與西域交流的咽喉。永昌在古 代戰(zhàn)略地位頗為重要，縣城為何人所建一直存在爭議，研 究史料發(fā)現(xiàn)，永昌縣城為元王朝孛兒只斤·闊端所建。

一、闊端為元代永昌王

甘肅省永昌縣城是元代闊端所建，亦是闊端命名。 早在 1991 年，王寶元先生就有了這個提法，他在《涼城 滄?！分袑懙溃骸霸啦踉谟啦h修了永昌城和皇城， 都有宮殿?！盵1]92??文中只說永昌王修了永昌城和皇城，卻 沒有指明永昌王是誰，亦未說明永昌王修這兩座城的原 因。《元史·諸王表》中沒有永昌王的記載，《地理志》 中雖有“以永昌王宮殿所在立永昌路”，[2]173??亦未指出 永昌王是誰。筆者所見到的史籍中均未注明永昌王是誰。

《元史·諸王表》載：“初制簡樸，位號無稱，惟視印章 以為輕重，厥后遂有國邑之名”[2]320。說明元朝早期封王 沒有藩號。闊端乃元太宗所封，尚在早期，故無藩號。因 永昌王這個藩號并非朝廷所賜，所以《元史》中沒有記載。 永昌王這個藩號是因地名所得，是闊端修筑了永昌城，并 命名“永昌”，又在永昌置永昌路，且?guī)Пv守永昌，乃廣 大民眾對他的尊稱，當時有避諱之習，人們不敢直呼闊端 的名字，所以稱他為永昌王。這一點十分重要，如果當時 闊端不駐守永昌，而是駐守在涼州或其他地方，那他可能 就是西涼王、涼州王或是其他什么王，正因為他長期駐守 永昌，才被稱為永昌王。

二、闊端修筑永昌城

闊端何以要修永昌城？且一修就是兩座——皇城灘 斡耳朵城亦其所筑。元王朝由北方少數(shù)民族蒙古族所建， 該民族徙水草而牧，沒有固定的城池，《元史·百官志》載：

唯獨《五涼志·古跡》中說：“永昌王闊端墓，縣東南（一百）? ?“太祖起自朔土，統(tǒng)有其眾，部落野處，非有城郭之制”。

二十里，俗傳元宗室永昌王葬處”。[3]308??明確指出永昌王 就是闊端。首先，闊端是元王朝的一位“王”，《元史·諸 王表》序中說：“元典，宗室駙馬通稱諸王，歲賜之，頒分 地……”[2]320《道園學古錄》亦云：“國家之制，受封地而 建王爵者，自非宗藩大戚莫能得”。[4]274??闊端是元太宗窩 闊臺的二皇子，就必然封王。其次，闊端的封地在西涼。

《元史·高智耀傳》“皇子闊端鎮(zhèn)西涼，儒者皆隸役”。[2]357

《道園學古錄》“太宗皇帝時，命太子闊端鎮(zhèn)河西”。[4]277?可見闊端是元朝分管河西或曰西涼的藩王。關于闊端是 藩王的記載，《元史》尚有多處，如《孟德傳》“諸王闊 端命德為元帥”;[2]453《張榮傳》“從諸王闊端破棗陽、仇 城等縣”。[2]414?上述記載證明，闊端是元代藩王，這無可 爭議。

那么闊端何以稱永昌王？《元史》為何無永昌王之[2]247?占領中原后，遂模仿漢民族進行城鎮(zhèn)管理，尤其甘肅 河西一帶，地廣人稀，城鎮(zhèn)極少，于管理不便?！对贰の渥?紀》載“：甘肅地僻在邊垂，城中蓄金谷以給諸王軍馬，世 祖成宗嘗修其城池……其城若不修，慮其寇心……”。[2]69?上文點出了修城的重要性，所以元朝早期在中原修城已成風氣，《元史》中有多處記述，如“至元六年（1234） 命昂吉兒率河西軍一千三百人城之，城成”;“至元九年（1272）諸王只必帖木兒筑新城成，賜名永昌府”;“至元 二十四年（1287）以河西管牙赤所部屯田軍，同涉沙州 居民修城”;“元貞三年（1297）廣和林甘州城”……[2]374 闊端所以要修筑永昌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元王 朝攻占西夏時，河西原有的城池均遭到了嚴重破壞，不能 使用?！兜缊@學古錄·西夏斡公畫像贊》中說：“夏亡，郡 縣盡廢于兵，廟學盡壞，獨甘州存其跡，興州有帝廟門榜及夏主靈芝歌石刻，涼州有殿及廡”。[2]23??又據(jù)《西夏記》 記載：“宋寶慶三年（1227）五月，蒙古時盡克夏城邑，其 民穿鑿土石以避鋒鏑，免者百無一二，白骨蔽野”。[2]43??從 上文看，涼州城被嚴重破壞，民眾逃亡殆盡，城池成了一 堆廢墟，西夏的永州城（即永昌境內(nèi)的番和古城）亦未 能幸免，被夷為平地。涼州城成了廢墟，這是闊端未能駐 兵涼州城的原因。然而，闊端的數(shù)萬大軍要駐扎，糧草和 軍械要有儲存的地方，闊端及上層領導集團的安全需要 防衛(wèi)，闊端及其官僚們的指揮機關住宿需要安排，因而闊 端修城就勢在必行。

闊端其所以把城址選擇在今永昌縣城及皇城灘，純 屬從軍事需要考慮。王寶元先生說：“永昌地處河西走廊 蜂腰地帶，具有重要戰(zhàn)略地位，東抵涼州，西接山丹，北接 塞漠，南踞西番”，經(jīng)常有南北少數(shù)民族出侵擾攘，在此筑 城就是為了有效地防御南北少數(shù)民族的襲擊和侵擾?；?城灘斡耳朵城南御西番，永昌城北扼蒙古。事實證明，闊 端在此筑城完全是正確的。元至正二年（公元 1343 年）， 元王朝勢力漸衰，河西一帶無人鎮(zhèn)守，遭到了少數(shù)民族的 殘酷劫掠，《元史·百官志》載：“闊端、阿哈所分地方接 連西番，自脫脫木兒既沒之后，無人承嗣，達達人口頭疋 時被西番劫奪殺傷，深為不便”。[2]273??于是元王朝“遂定 置永昌等處宣慰司都元帥府以治之”。

據(jù)《元史·太宗紀》記載：元太宗窩闊臺于 1229 年 即位，隨即命皇子闊端鎮(zhèn)河西，永昌城當修筑于太宗二年至八年（公元 1236 年）之間，亦即闊端將城修成，元太 宗將城分賜于闊端的同時就設立了永昌路?！对贰ぐ?官志》載：“及取中原，太宗始立十路宣課司，選儒術用 之?！盵2]247??又《元史·地理志》載：“太宗六年（公元 1234 年） 滅金，得中原州郡，七年（公元 1235 年）詔籍民。自燕 京順天等三十六路，戶八十七萬?！盵23]162??籍民即戶口登記， 是元王朝剛剛滅了金國進行的一次戶口登記。當時元 王朝轄區(qū)（南宋未克）共有三十六路，其中就有永昌路。 由于元王朝于太祖二十年（公元 1226 年）就占領了涼 州（含永昌），占領時間最早，那里又是皇子闊端的封地， 歷時九年后，元太宗編查戶口，豈能沒有永昌路？

關于這一點在《元史》其它章節(jié)中亦能找到證明， 如《元史·世祖紀》“至元十年（公元 1273 年）秋七月，省西涼府入永昌路”;[2]23“至元十四年（公元 1277 年） 二月立永昌路、山丹城等驛。”但《元史·地理志》卻說：“至 元十五年（公元 1278 年）以永昌王宮殿所在立永昌路”。

[2]173 這個記載地點是對的，但時間有誤，如果是至元十五 年立永昌路，那么在至元十五年之前發(fā)生的太宗七年編 查戶口、至元十年省西涼府入永昌路、至元十四年立永昌 路、山丹城驛這些事件做何解釋？《元史·百官志》云：“草 創(chuàng)之初，因未暇為經(jīng)久之規(guī)，世祖即位……立朝儀，造都 邑”。[2]247 意思是說，在元世祖忽必烈之前，朝廷忙于爭 戰(zhàn)，沒有制定系統(tǒng)的規(guī)章制度，更沒有完整的檔案資料， 立路這等小事，更是無據(jù)可查。《元史》編于明洪武二年（公元 1230 年）至八年（公元 1236 年）之間。城成后，? （公元 1369 年）距永昌路立路時間已逾一百三十多年，闊端為城命名永昌，申報朝廷，元太宗便將永昌城分賜給 了闊端?！对贰ぬ诩o》說：“太宗八年分賜諸王貴戚斡 魯朵”。斡魯朵亦名斡耳朵，即諸王之宮衛(wèi)，亦即永昌城。

[2]11《涼城滄桑》說：“永昌城址范圍之大，為河西地區(qū)古址中所少見?！盵1]90??據(jù)清乾隆五十年（1785）《永昌縣志·城 池》載：“縣址在金山之陽，城周七里許，高三丈，頂寬一 丈二尺。其門四，東曰宣華，南曰武勝，各三重，西曰鎮(zhèn)西， 北曰安定，各二重。門樓大小有十?！盵5]10??城中心建鐘鼓 樓一座，上置錄頂，據(jù)專家考證，錄頂乃元代建筑風格。

永昌王宮殿位于城東北隅，據(jù)《續(xù)修永昌縣志·重修 衛(wèi)志》記載：“永昌，古大斗軍，我朝……為藩衛(wèi)，衛(wèi)治之 建，規(guī)度廓大，棟宇高聳，河西各衛(wèi)皆弗如也?！薄坝嫶箝T 三楹，儀門三楹，六房十八楹，正堂三楹，穿堂三楹，后堂 五楹。”[6]1??元亡后，永昌王宮殿被明朝永昌衛(wèi)指揮使張 杰作為衛(wèi)治（即官衙），直到清嘉慶年間宮殿尚存。清朝 嘉慶年間《永昌縣志·建置志》載：“舊衛(wèi)署（宮殿）在 大東街少北，以其統(tǒng)領五所，故稱大衛(wèi)，元之藩邸在焉，改 稱萬壽宮?！盵7]??文中“元之藩邸”意即元永昌王宮殿。

永昌路的設置時間在元太宗二年（公元 1230 年）《元史》的編者找不到永昌路立路時間，便將“降西涼府 為州”的時間作為立永昌路的時間，這便是永昌路前后 數(shù)次在《元史》中出現(xiàn)而時間錯亂的原因?！对贰な雷婕o》 記載“至元十五年（公元 1278 年）降西涼府為西涼州。”[2]30?未言立永昌路，紀志不符，應從紀。

據(jù)《蒙古源流》記載：“闊端卒于元憲宗三年（公 元 1253 年）?！盵1]75??闊端在位十八年，這與本文前面的記 述是相符的。在這十八年里，闊端除了帶兵征秦鞏、四川 以外，其它政務活動都是在永昌進行的。他任職期間的 最大貢獻就是召請西藏宗教領袖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贊（簡稱薩班）來永昌會商，達成西藏歸順元王朝的協(xié)議， 完成了統(tǒng)一中國的大業(yè)。

元太宗十年（公元 1238 年）闊端派兵進攻西藏，抵 達拉薩以北熱振寺。乃馬真皇后三年（公元 1244 年） 闊端遣使邀請薩班來永昌共商西藏歸順中原之事宜。薩 班接到邀請書，當即派侄兒八思巴（10 歲）、恰那多吉（6 歲）先期來永昌。定宗元年（公元 1246 年）薩班已是 六十三歲，不顧千里跋涉之苦抵達永昌。定宗二年（公 元 1247 年）闊端與薩班會商，達成西藏歸順元王朝的協(xié)議，并發(fā)表了《薩迦班智達致蕃人書》。許多歷史學家都 認為，闊端與薩班的會談在涼州舉行，其根據(jù)就是《薩迦 世系史》中的一段記述：“蒙古的迎請使者攜帶邀請詔 書前來，想到若說年邁，信中已有不讓推托之語，故不顧 身體性命，于六十三歲時啟程，前往西夏故地的涼州地 方?！盵1]78??文中點名是“涼州地方”。

這個“涼州地方”其實就是永昌。文中沒有直稱涼 州城，而是加了“地方”二字。涼州地方廣闊，一進涼州 統(tǒng)轄區(qū)邊界就是涼州地方，因而“地方”二字不能不令 人生疑。涼州是個大地名，歷史書籍將涼州范圍內(nèi)發(fā)生 的事都記在涼州名下，很少提縣鎮(zhèn)名稱，且永昌遂晉升為 路，但畢竟是長期以來屬涼州統(tǒng)轄的小地名，而且又是剛 成立不久的新地名，因而記在涼州大地名之下。這是其 一。其二，闊端的永昌王宮殿在永昌城內(nèi)，相應的行政機 構、軍事設施均在永昌，闊端不會把這些活動放到?jīng)鲋萑?舉行。其三，當時的涼州尚是一座堆滿廢墟的空城，前面 有“夏亡，郡縣盡廢于兵”“其民穿鑿土石以避鋒鏑，免 者百無一二，白骨蔽野”兩條引文可作見證。王寶元先 生說：“涼州從此一厥不振，持續(xù)了三十多年?！盵1]75??而涼 州恢復已是元世祖忽必烈即位之后的事了?！对贰な雷?紀》載：“中統(tǒng)四年（1263）以西涼經(jīng)兵，居民困弊，給鈔 賑之。乃免租賦三年。并詔西涼流民復業(yè)者，復其家三 年”。[2]17“至元三年（公元 1266 年）詔西夏避亂之民 還本籍?！?p style="margin-left：6.15pt">闊端與薩班會談是定宗二年（公元 1247 年）的事， 在此時涼州尚未恢復，闊端沒必要將這么大的一次政治 活動放在破爛不堪的涼州城內(nèi)舉行。闊端在任期間，一 直居住在永昌城之永昌王宮殿，每到夏季便去皇城灘斡 耳朵城避暑宮避暑。元憲宗三年（1253 年）闊端卒于 皇城灘斡耳朵城，葬于皇城灘?！稕鲦?zhèn)志·永昌衛(wèi)·古跡》 載：“避暑宮，城南一百二十里，地名黃城兒，譯語謂斡耳 朵城，俗傳永昌王避暑于此，其遺址尚存?！薄坝啦跄梗?城南一百二十里，地名斡耳朵城，俗傳元宗室永昌王葬 處，其西又一墓，俗呼為娘娘墳，意為妃墓。”[8]170

《五涼志·永昌縣志》所記與《涼鎮(zhèn)志》基本相同， 只在墓名上加了“闊端”二字，稱“永昌王闊端墓”，直 接道出永昌王就是闊端。清時《永昌縣志》記載與上略 同。闊端死后，其子只必帖木兒嗣承了永昌王。《道園學 古錄·孫都思氏世勛碑》記：“（太子）生子曰只必帖木兒， 太子薨，只必帖木兒嗣鎮(zhèn)河西。”[9]277 只必帖木兒在永昌 王宮殿居住了近二十年，直到至元九年（公元 1272）在 武威境內(nèi)修了一座新城，遂移居武威?！对贰な雷婕o》： “至元九年諸王只必帖木兒筑新城成，賜名永昌府”。[2]23?只必帖木兒搬走后的第三年，即至元十二年（公元 1275 年），高昌王紐林的斤隨軍西征，留住永昌，永昌王宮殿遂 成了高昌王府邸。

從上文看，元永昌王即是闊端，永昌王這個藩號非朝 廷所賜，乃闊端長期駐守永昌因地而名。闊端在永昌任 職十八年，修建了永昌城、皇城，均建有宮殿，永昌路治就 設在永昌城內(nèi)。闊端與西藏薩班會談地點亦在永昌縣城， 通過會談，將西藏納入祖國版圖，完成了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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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元 ） 虞集 . 道園學古錄·孫都思氏世勛碑 [M]. 上海 ： 商務印 書館 ，1937.

作者簡介：李永梅（1982—），女，漢族，甘肅金昌人，中共 金昌市委黨校講師，研究方向為黨史黨建。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