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在如海嘯般來襲的新冠疫情中,我讀到了馮與藍如期交付的新作《墨童》。這個發(fā)生在夏日的成長故事,讓焦灼、紛亂的心緒漸漸沉靜,讓人不禁跟隨故事的主人公墨童一道去探尋我們中國人心靈的依傍,重建內(nèi)心的秩序。
故事并不復雜。少年梁墨童的媽媽去世后,父子倆的生活陡然變得陰沉,才華橫溢、酷愛書法的爸爸好像一直停留在過去,沒有共同話題的尷尬盤桓在父子之間,龐大而灰色的空虛感淹沒了少年。終于,暑假里的一場父子大戰(zhàn),讓墨童逃到了外公家。在那個里弄的深處,墨童漸漸找到媽媽留給他的故事,并窺見了一方好墨誕生的秘密。在一次次找尋和傾聽中,墨童不僅領(lǐng)悟到中國人在一方好墨中所寄托的感情,也漸漸讀懂了父輩,彌合了與父親的感情裂痕。
談到這部作品的創(chuàng)作,馮與藍曾說:“我想告訴孩子們,在我們越來越依賴電子產(chǎn)品,越來越渴望用簡單的一鍵化去解決復雜問題的當下,還有一些人依然在使用傳統(tǒng)技藝,用口耳相傳的經(jīng)驗,用手的觸摸感知,用淳樸自然的吟唱,創(chuàng)作出充滿生命力的美好事物,并努力地把它們傳遞給下一代?!边@樣的創(chuàng)作初衷,自然讓作品有了一種特殊的“文化懷鄉(xiāng)”的意味,這種“文化鄉(xiāng)愁”是微妙的:在父輩的眼中,城郭如故,令人沉醉,但在如墨童這樣的少年眼中,傳統(tǒng)的技藝、千百年來滋養(yǎng)著中國人心性的筆墨余韻則是“很快會被淘汰”的古董。于是,作者為“墨童們”精心設計了一次暑假的探險之旅,為他們細致呈現(xiàn)代表海派墨文化的“曹素功”墨的創(chuàng)制過程,講述墨錠上的詩詞和精美圖案豐厚的文化意蘊。那些似乎已流逝在時光中的故事,就這樣被作者重新拾起,仔細擦拭,故事的背后則是千百年來中國人即使遭遇磨難卻依然從容、篤定、心懷善念的人生態(tài)度。這些故事如同一艘大船,負載著某種恒常的秩序,從過去駛向現(xiàn)在,召喚“墨童們”走近傳統(tǒng),從陌生猶疑的審視,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同與熱愛。
《墨童》書寫著少年的成長,書寫他們的迷茫、煎熬與探尋,也以今天鮮活的文學經(jīng)驗回應著一個“五四式”的文學主題:我們今天應該怎樣做父親和怎樣做孩子。從故事開篇時,父親與墨童間“就像被卡住的門,留著一道縫,卻使不上勁去推開”,到墨童“出逃”后,父子間難得的一場傾訴與傾聽,再到父親在墨童的幫助下走出職場瓶頸,這種成人和少年比肩而立、互動成長的生命景觀讓作品的意義更為深廣。同時,“墨童”二字既寄寓著期待孩子們親近傳統(tǒng)文化根脈的期許,也象征著少年的成長如同一方好墨的誕生,需要經(jīng)歷一次次錘煉、摔打和修整,方能從混沌無形,漸漸進化成一方好墨。
如何為孩子們講好成長的故事,講好在種種紛亂和不確定中尋得恒常的故事,《墨童》只是呈現(xiàn)了一種文學的可能。面對這些言說不盡的成長話題,我分明看見作品中的墨童正向少年讀者們走去,邀請少年們一同去探尋我們文化的根脈,探尋成長的種種可能,探尋生命的深邃、強勁和寬廣。
徐迪南,明天出版社總編。